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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天遙抬頭，正對上小瓏兒古怪的神色。

他才驀地意識到，他正對著十一用過的手巾發獃，甚至可能還曾將十一用過的手巾捧到鼻際嗅過，卻始終沒想起去擦滿臉的水珠。

「小觀，你們……」

但十一的出現和回歸，竟輕易地化解了他們的危機。

齊小觀尚未及上前去扶，少女已驚叫一聲，連人帶水倒了過來……

韓天遙撫額，連忙喚侍女過來收拾，又吩咐道：「去取我的衣衫來給齊三公子替換。」

若師姐這兩年歇居於韓府，以韓天遙品性，想來不會虧待於她。

齊小觀笑道：「沒事，我原就滿身的灰塵，正預備待會兒回去換衣衫，如今正好先在這裏給換了。倒是姑娘身子單薄，恐經不起受涼，還是趕緊去換下濕衣吧！」

那邊已有人收拾完畢，卻也只有幾件衣物，以及宋與泓送來的首飾盒，還有就是十一去太子陵祭拜后帶回的太古遺音琴。

齊小觀搖頭，也不等那邊奉茶，便自己取過桌上的茶壺，倒一杯涼茶喝了，才道：「醉了，晉王世子將她送回了瓊華園，如今正在她自己當年的卧房睡著呢！」

只是……十一夫人這稱呼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此時齊小觀問起，韓天遙便知其意，輕笑道：「她是十一，可和-圖-書她當然不會真的是我小妾。很多事她沒說，我也不便問。我只知她想見誰沒人能攔得住；她若不想見誰，刻意強求只能逼她走得更遠。」

狸花貓正在門口眺望主人，難得看到個生人，自然也要圍觀一番，卻也被濺了一身水，連忙跳開去，一邊甩著毛上的水珠，一邊鄙視地看著這兩個粗手笨腳的俗人。

齊小觀靜默片刻，方道：「師姐雖回去，心底壓的事到底多。聽晉王世子說，雲皇后拉著她說了很多話，她似忍耐不住，當時便哭了起來，世子在仁明殿外都聽見在哭。後來午膳時，皇上特地命人拿了極好的美酒給師姐品嘗，師姐就喝多了，哭著又說了許多話，晉王世子怕醉得太過引帝后不悅，便將她送回瓊華園了！」

韓天遙道：「她還有一隻貓，一個認的妹妹，要不要帶過去？」

「不是誤會。」

他回來時看不到她，並想著以後回來再也看不到時，他竟比在朝堂上被多少大臣擠兌還要心緒不寧。

齊小觀苦笑，「這其中是非曲折，有些連我都未必十分清楚。師姐與韓兄交誼匪淺，回頭不妨親自去問師姐。我且先將師姐的東西收拾過去。話說我這師姐也奇了，瓊華園一直有人洒掃和圖書整理，缺什麼說一聲便是。醉得不省人事還說有東西在你這裏，催著我來拿。」

齊小觀隨手接過包袱負起，卻小心將太古遺音琴抱在懷中，才笑道：「不用，不用！這些活物沒法打包帶走，麻煩！回頭讓師姐自己過來領。」

早在齊小觀于紹城夜探聞府那夜，齊小觀便對韓天遙的十一夫人有些疑心。但韓天遙堅持與十一認識已經三年多，生生地打消了齊小觀的猜疑。

韓天遙不覺尷尬，苦笑道：「小觀，她是十一認的小妹妹，也是我的小妹妹，很義氣的小姑娘，並非我的妾。」

小瓏兒這才回過神來，已漲得滿面通紅，幾乎要哭出聲來，揉著眼睛道：「對……對不起，我……我一時沒看腳下。」

心頭似有什麼如水紋般悠悠蕩開，渾身的血液卻奇怪地奔騰起來，——那感覺，六七年前他尚是初解情事的少年，悄悄去見聶聽嵐時彷彿也有過，只是這煩躁和歡悅彷彿更要強烈許多。

韓天遙問：「她現在在哪裡？還好吧？」

他只知她應該已經走進她的心了。

齊小觀想扶人，便避不開水。少女是扶住了，水卻從齊小觀胸口一直掛到腳底，少女也濕了半邊衣衫……

「小觀，晉王世子將郡主送ｈetuｂoｏｋ.cｏｍ•cｏm回瓊華園后，沒有立刻回去嗎？」

齊小觀已經換了乾淨衣衫，邊拉扯著過長的衣袍，邊嘆息道：「說得也是……當年我找不到她，便猜她多半是自己不想再看到我們這些故人了！好在這事兒到底已經過去兩年，猜得我們會出事，她到底還是出來了！想來那些不快活的事，終究會也過去吧！」

這些日子兩人朝夕相處，坐卧常在一處，原沒太多避諱。韓天遙拿冷水一遍遍拍著自己臉，待心神略靜，方接過小瓏兒遞來的手巾，忽想起那日十一夜間改換裝束出去，也正是用的這塊手巾細細卸去臉龐上那些掩去天香國色的藥粉，回來后同樣用的這塊手巾洗去風塵……

此時他正卧於十一慣常待的西次間，小瓏兒手中的銅盆正是十一素日用的，連隨手遞來的手巾也是十一的。

房中正行出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女，嬌憨清麗，衣飾不凡，卻端著盆水。抬眼看到齊小觀，她驚愕地張大嘴，一時未看門檻，腳上已被絆著。

有水珠從額上滑落，順著眼睫滴落在捧著的手巾上。

好一會兒，他才聽到小瓏兒小心翼翼在旁問道：「侯爺，你……不冷嗎？」

韓天遙才收拾了心緒，便聽得外面的動靜，急忙走出時，正見那兩個正萬分狼和圖書狽地面面相覷。

「小瓏兒！」

韓天遙盯著他，「朝顏郡主和雲皇后間所隔的，並不是誤會吧？」

昨日一戰，他們誤入施氏圈套，不得不做好最壞的打算，甚至接受最慘烈的結局。

小瓏兒忙應了，掩著紅彤彤的小臉奔向自己卧房。

齊小觀頓了頓，笑道：「嗯，喝了盞茶，看師姐睡踏實了這才告辭。」

他匆匆擦了水珠，焦躁之外，又多了幾分狼狽。

皺著眉，他令侍女去打盆涼水來。小瓏兒以為他要洗手，忙自己動手，端了水送到他跟前稔。

韓天遙憶著今日十一與帝后相見的情形，沉吟著問：「你可看得出，雲皇后對郡主……到底是怎樣的心思？」

如今剛回皇宮，許多人或事尚在未知之數，她竟然又醉了？

齊小觀搖頭，「不清楚，但師姐自己應該心中有數。得到韓兄安然脫身、師姐決定回宮的消息，我和路師兄便商量著將鳳衛大部分遣出京城，帶著部分鳳衛搬進了瓊華園。話說，皇后對鳳衛一向不差，即便我們離京而去，鳳衛一應開支用度，皇后每季都會撥下銀帛交給路師兄。故而路師兄被擒之事，多半還是施銘遠瞞著皇后所為，也可能在皇後跟前污衊了路師兄什麼。橫豎我們不在京城，是非黑白只能由他一張嘴。如和-圖-書今師姐既與皇后說了開來，這誤會應該不難解。」

自那日在漁浦鎮韓天遙對十一軟硬兼施狠狠教訓一頓，迫她應下戒酒之事，十一雖未完全戒酒，但多是小酌怡情，再未曾大醉過。

小瓏兒仍在好奇韓天遙莫名其妙的行止時，外邊忽有人稟道：「侯爺，齊三公子求見，說是奉師姐之命，過來取些東西。」

「不冷，不冷……」

他辭別而去時，韓天遙忽又叫住他。

「小觀？」韓天遙忙甩了手巾，「快請，請他直接過來吧！」

「嘩——」

可他走近了她的心，卻不知道有沒有走進她的心。

若是換了它家十一，怎會做這等蠢事？便是絆著，也不會摔著；便是摔著，也不會灑了水；便是灑了水，也只會潑到別人，絕不會潑到自己身上……

齊小觀被領入院子時，度其在府中的位置，便知是韓天遙自己所居正房。再細看院內陳設也還清爽雅緻，心下便有幾分安慰。

韓天遙安然回府，齊小觀和鳳衛自然也能全身而退。

齊小觀便似笑非笑地瞅著他，「十一？」

韓天遙忙將齊小觀引到自己卧房換衣時，齊小觀已笑起來，「韓兄，這小姑娘是你侍妾？排名多少位？生得倒好，只是太小了吧？虧韓兄下得了手去！」

韓天遙黑眸一閃，「醉了？又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