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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樣說著，卻已悄悄伸出手來，輕輕將十一環住。

宋昀抬眼，也已見到了草叢裡狸花貓、三花貓一上一下摞在一起的身影，也不由尷尬苦笑，「嗯，是……是沒什麼好看的……」

樊城一路由烏古賽可親自率領，攻往兵家要塞棗陽項。

十一卻納悶起來，「咦，花花不愛吃鳥啊！難道它吃魚吃膩了？」

宋昀低嘆道：「郡主生於京城，對於我那位父親的狀況自然比我清楚。本就是胎裡帶來的弱症，稍不注意便會犯病，只能慢慢養著。今日看著好些了，我忽然想念起越山的竹林和春筍，便走來瞧瞧這邊的竹林。想必新筍也該長出來了吧？」

劇兒忙笑道：「世子要吃筍時，奴婢叫人挖了送到廚房便是。」

春筍剛竄出尖尖的角，露出地面以外的那截筍外殼粗糙暗黃，裹著短短一截筍尖。

他握過十一的手，牽動她的手指，為她調整好姿勢，「是這樣握的。」

她提起竹籃待要快步走開，宋昀忽伸手，握住她臂腕，「郡主！」

「要不就是遇到蛇了！」

她撿過廊下一根翠綠的羽毛，注目看向空空的鳥籠，問道：「劇兒，瓏姑娘送我的鸚鵡呢？」

劇兒忙奔出來，也怔了怔，「剛才還在……不過，花和_圖_書花剛才也在……」

他已將下方的那半截筍挖出，遞給十一看，「瞧，若是埋在土裡，不過無聲無息地枯死，誰又能看得到底下還深藏著這許多？」

十一的唇角不覺漾開淺淺笑意，「上午我去宮中請安，聽聞晉王病勢沉重，你在旁侍疾，已兩日不曾離府。今日有空過來，想來晉王病情已有好轉。」

消息陸續傳到瓊華園時，園中已是桃杏堆錦，海棠鋪綉，一派韶光明媚。

十一心跳驀地漏了一拍，轉頭看他明潔如玉的秀逸面龐。

十一道：「嗯，那鸚鵡花了小瓏兒三兩銀子呢，作小彩的聘禮也夠了！」

十一無奈，「於是，我難得學京城裡那些閨秀養只鳥兒，居然半天就沒了嗎？」

實在不像她那隻懶成精的狸花貓的風格。

吃鳥又得上蹦下跳地抓，還得咬得滿嘴毛，多不方便……

素淡卻華貴的衣飾並未改變他清澈溫雅的氣質，一雙黑眸明若寶珠，坦蕩安靜地倒映她容顏。

十一笑道：「這時候哪來的蛇？聽著倒似從來沒在鄉野間待過似的！」

十一低頭瞧了瞧，目光便尖銳起來，「宋昀，除夕宮宴，彷彿是你當眾回絕了皇上的指婚。」

宋昀提起他承嗣的這個所謂父親，有憐憫有擔憂，卻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見得有多敬重。

宋昀挖出的埋在泥土下的另外半截，鵝黃的筍皮下卻是晶瑩白|嫩的大段鮮筍，一眼看去都似感覺其鮮嫩可口。

說話間，十一快步向行前的步履猛地頓下。

十一低頭瞧向他握向自己的手。

風光無限，卻不得不時時處處，如履薄冰。

十一連忙回身挽扶時，手臂恰環過宋昀的腰。宋昀收不住腳，正與她擦過面龐抱了個滿懷。

他也向那邊看去，猜測道：「莫不是打架了？在搶鸚鵡吃？」

兩人都未必算得十分合格的貓主人，卻也很快聽出那正是花花和小彩的叫聲。

宋昀黑眸一亮，「也就是說，如今還有筍？劇兒，替我找籃子和小鐵鍬來，我挖幾根筍來，晚上好煮湯喝。」

宋昀微笑道：「對呀，是我糊塗了……」

十一聽得有了興緻，遂笑道：「多拿一副來，我也要挖！」

十一忽然間便有些蕭索，一鍬截斷一根竹筍，問道：「阿昀，你悔不悔來到京城，成為晉王世子？」

劇兒道：「郡主想養鳥兒也方便，奴婢叫人多買幾隻回來。」

宋昀垂著眸，似微微怔了下，唇邊才漾開一抹笑，如漣漪般輕輕盪了開去，「郡主，你在說你嗎？」

宋昀差點兒和她一起隱和-圖-書居山林，終老此生，卻陰差陽錯，終究和她一起浮沉在這個波詭雲譎的名利場。

隨州制置使趙訪領兵苦守，南安候韓天遙初上戰場，稍戰即退，烏古賽古乘勝追擊，正中韓天遙在棗陽城外設的埋伏，竟與趙訪裡應外合，大敗敵軍，解去棗陽之圍，隨即引兵往西，在光山附近連敗魏軍，竟將靺鞨人逐到大散關外瘙。

捷報傳入宮中，不僅群臣雀躍，連病榻上的楚帝都大為振奮，下旨褒獎，並令韓天遙、趙訪、董誼等主將修城掘濠，伺機反擊。

「哦！」

進入仲春，天地回暖，北境亦有捷報頻傳。

劇兒不響了。

宋昀慌忙縮開，面龐已浮上紅暈，尷尬地咳了一聲，正待說話時，那邊忽然傳來了貓叫。

宋昀到底長自鄉野，雖未做過太多農務，挖起竹筍來倒還差強人意；十一用握劍的手勢去握鐵鍬，便有些狼狽了，一根整的沒挖出來，便挖折了兩根。

令人不得不屈服的，是至高無上的皇權，以及皇權所帶來的尊榮富貴。

十一倒未留意他們緊緊相貼的曖昧，只紅了臉窘迫道：「沒什麼好看的，咱們回去吧！」

十一問：「排隊喂花花么？」

十一用刺人的動作將鐵揪迅捷扎入泥土時，宋昀已忍不住笑出聲來。

劇兒眼睛忽和*圖*書然一亮，道：「花花不愛吃鳥，不過小彩……」

柳翰舟的腦袋至今流落在異國他鄉，帝后欽定的罪名這輩子無法洗脫。若十一隻是柳家之女，的確只能一世卑微。

他笑道：「郡主天生的貴人，瞧來是學不會了！」

魏軍在主將烏古賽可率領下侵楚，分別從樊城、大散關攻入宋境。

宋昀側頭一瞧，便笑了起來。

宋昀點頭，返身隨她回去，手順勢挽住她纖美的手腕。他輕笑道：「郡主，你家的鳥兒還真不那麼好吃。再隔陣子，小彩得為你家花花生兒育女了吧？」

宋昀不防，一時不及止步，正與她撞上，差點摔地。

十一將筍接過，沉默半晌，低嘆道：「對。渾金璞玉，不該掩于沙土。」

十一道：「嗯，這兩日天熱，長得飛快。再晚幾日，那筍該成新竹，便吃不得了！」

十一道：「這話可錯了！哪有什麼天生的貴人？無非是誰離那無上的權勢近些，誰便尊貴些。我若不曾被抱入皇宮，也不過是個人人輕賤的罪臣之女而已！」

見十一注意力被貓叫引去，再未曾責怪他匆促間的無禮，宋昀舌尖轉了幾轉，滾到唇邊的道歉又縮了回去。

十一把斷筍重重丟到竹籃里，不屑地橫他一眼，「明知我說的是你，裝什麼裝呢！」

從小到大和_圖_書，十一吃過不少筍，但論起挖筍來還是頭一回。

宋昀去挖她挖斷的竹筍，自然而然地答道：「不悔。若不來，豈能再見到你，豈能在這裏跟你一起挖筍？」

再如宋昀承嗣的晉王，不僅自幼病弱，近年連頭腦也不是很清楚。可他是楚帝血緣最親的堂弟，再怎樣病弱愚鈍，都會是尊貴的親王，享受最好的待遇，甚至娶到最美麗的王妃，領養到最聰慧的兒子……

話未了，便聽階下宋昀笑道：「我說哪來的鸚鵡，原來是郡主新養的。倒便宜了小彩，平時偶爾逮只小麻雀當零食，今日這隻大鸚鵡可夠它飽餐一頓了！」

十一向那邊走去，隨口道：「不會。花花總讓著小彩……何況它不吃鸚鵡。」

「……」

十一怔了怔，忙不動聲色拉開兩人距離，笑道：「阿昀，回去吧！」

宋昀道：「不用！自己挖的，吃得香甜。」

她一邊說著，欲要抽開被宋昀挽住的手。宋昀不言不語地加了一把力，將她握得越發緊了。

那叫聲從竹林深處傳來，「嗷嗚嗷嗚」，聽來十分怪異，再不知是驚恐還是興奮。

十一立於綴瓊閣外注目，依然只見宮苑沉沉，軒閣寂然。

春日里的竹林翠影重重，柔枝裊裊，更比往日多出幾分清華韻致。隔年的落葉間，果然長了不少竹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