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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與泓此時才低聲道：「你可曾想過，若她將對你下蠱成功之事告訴施相，咱們立刻會很被動？」

「若你就這樣死去，你不冤，你父親卻冤，我和濟王也冤。」十一居然淡淡地笑了笑，「走吧！去查清你當年為何被救吧！何況施相指不定還用得到你。」

宋與泓嘆了一聲，正要站起身時，十一忽道：「路師兄根本不是因為你才向韓天遙下手。他為的是尹如薇，是不是？這兩年他的確常出現在濟王府附近，但為的也不是你，而是尹如薇，是不是？」

十一嘆道：「若路師兄是你的人，他找到解藥的第一件事，應該是聯繫你，而不是舍近救遠去找小瓏兒，——除非濟王府里一直和他有來往的那位，根本聯繫不到你。」

宋與泓張了張唇，凝望著她一時說不出話。

「那日引我不適的氣味，便是來自混合於胭脂中的子午葉？」

宋與泓不由隔著衾被將她擁住，低低道：「我寧願沉沒的只是我一個人。對不起，朝顏。」

她道：「塗風找到我，告訴我要遣我去照顧一個對殿下很重要的人時，我聯想到殿下匆匆前往北方，以及朝顏郡主忽然失去消息的事，猜著應該會見到重傷的朝顏郡主，立刻通知了相府，那邊當即叫人送來了蠱毒，hetubook.com.com卻只說明了用法，根本不曉得是誰配的，更不曉得怎麼解……」

路過為人寬厚，待誰都極溫和，尹如薇又心有所屬，路過自然不會在人前流露太多情愫，所以這一向竟無人將他們兩人聯繫在一起。可十一到底和尹如薇等自幼相識，如今細細想去，卻也不難察覺其中蛛絲馬跡。

聲音極柔，卻是對十一說的。

稍遠處有鳳衛守著，見十一不出聲，竟也不加阻攔。

十一便笑了起來，「傻子！你是怎樣的人，我自然知道。當日我也驕狂任性，當日我也曾認定，為了大楚的利益，犧牲幾十人幾百人的性命不算什麼，當日也是我再三跟你說，韓天遙徒具虛名，可惜了那一支不知將為誰所用的忠勇軍……若非受我影響，你大約也做不出那等心狠手辣之事。泓，我從不後悔維護你，不論最終的結果會是什麼。」

姬煙喉嚨僵住，目光又轉向宋與泓。

宋與泓明知姬煙所下的蠱絕對沒這麼簡單，看著十一洗去掩飾氣色的脂粉，依然面白如紙，十分萎頓，愈發放心不下，挨在她身邊看她吃了葯，依然緊執她的手，濃眉深鎖。

十一略一沉吟，「丁」的一聲，畫影劍已持在手中。

論起相府勢力，宋與和-圖-書泓等早知府中必有眼線，雖有個把主事之人，倒也不以為奇。橫豎論起地位和危害，無一能勝過姬煙這位濟王愛妾。

十一清冷地笑，蒼白的唇角依然有著坦蕩而美好的弧度，如緩緩舒展的月下牡丹，「那毒一時奈何不了我，我也會想法為自己解蠱。當然，如果你能設法找到解藥，我也會謝你。」

濟王眼圈微紅，神色卻已平靜，緩緩道：「我也不跟你說別的，但凡你尚有一分人性，尚有一分顧念往昔之情，立刻想法給朝顏解蠱，我放了你，就當——我們從不曾相識過。」

十一卧于錦衾間，推他道：「泓，宮中之事更要緊，你萬不可有一絲鬆懈，趕緊入宮侍奉父皇要緊。」

「是……」姬煙看向十一，「其實算時間，那蠱毒應該已經開始發作了吧？」

姬煙扶著椅子，巍巍地站起，「你……你……」

她笑得甚美，只是宋與泓瞧著她脂粉也掩不住的蒼白唇色，再不忍看下去，只低低道：「嗯……你沒事，沒事……一定會沒事！」

他們卻不知，就在他們回身的那一瞬，夜空中正有流星劃過，令紫微垣為之一暗，星辰搖曳，明滅不定。

她的唇幾乎被咬破，一雙與十一相似的眸子終於露出了困獸般htｔps://wｗｗ•hｅｔubｏok.ｃoｍ•coｍ的驚恐和彷徨。

姬煙道：「因為讓我不想被人疑心，這蠱發作會比較遲緩，大約中毒后十二到二十四個時辰，但如果遇到子午葉，可立刻引起蠱蟲發作。」

宋與泓明知瞞不過去，也無法否認，只得低下頭，「朝顏，她是為了我。應該是路過告訴她，是我滅的花濃別院，她才決意斬草除根，剪除後患。此事是我做得太過，也的確小看了韓天遙。所有後果，本該由我承擔。」

十一疲憊道，「她對你倒是情深似海……我真擔心她這海淹了詢哥哥，再把你給淹了！」

十一卻平靜問道：「你可知蠱毒藥性何時發作？」

宋與泓握住她手臂，只覺清瘦得硌人，再看腰肢更是纖細如柳，不覺又是傷感，又是愧疚，黯然道：「罷了，我尚認識一些精於歧黃之術的奇人異士，這就派人去聯絡，秘密請來給你診治診治，看能不能將那蠱解掉。你……你現在沒事吧？」

十一微闔著眼，似乎根本沒在聽。

姬煙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可我對你下了蠱。那蠱……很厲害。」

紫微垣，又稱紫微宮，主皇家氣數，帝王命脈。

劍鋒在搖曳燭光里拖出一道如畫水光，揮向姬煙。

姬煙與他相處兩載有餘，一眼瞧出他心中所想，眼底愈見https://www.hetubook.com.com絕望，已有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

十一轉過身，向他輕盈一笑，「我看著像有事嗎？」

宋與泓便也笑了笑，「不論我的結果是什麼，我也不會讓你出事。我也從不曾後悔喜歡朝顏，唯恨我們長得都太快了些，不能永遠是八九歲、十一二歲的時光，今天打架，明天和好，哭哭鬧鬧，卻說不出的快活。」

宋與泓不由按住劍柄，幾乎壓抑不住自己想捅她幾劍的衝動。

路過喜歡尹如薇，那份感情應該維持並醞釀了很多年，並不遜於尹如薇對宋與泓的深情，才會明知師妹與韓天遙關係不同尋常，還是決定幫尹如薇暗算韓天遙。

十一道：「這女子心胸狹窄，目光短淺，但極善隱忍，最會察顏觀色。她已對她父親之死有了疑心，必會細細訪察。在這之前，她應該不希望我出事。若查出是相府設計，以她微賤之身，如何找施相報仇？到時施相的仇人，就都是她的助力。她會反過來成為我們對付施相最有力的棋子，大有用處，又何必殺她？」

十一懶懶地往牆壁上一靠，說道：「再隔一炷香，我會叫人在附近搜查逃犯。至於姬姑娘你是怎麼脫逃的，該去哪裡，該怎麼編，想來不用我教吧？」

姬煙閉眼驚叫，卻覺雙臂忽然一松，卻沒有預料中的痛意htｔps://wｗｗ.hｅtｕｂoｏｋ.cｏｍ.cｏm傳來。

姬煙垂頭靜默片刻，果然接連說了幾個人的名字。

十一不答，繼續問道：「濟王府中有人為你傳訊，那施相在那裡伏的眼線應該不只你一個吧？」

他遲疑了下，又道：「還有，尹如薇……雖然和你不大投契，當日若不是她，你和與詢哥哥也不至於落到那步田地。可說起來……到底是從小兒在一起長大的，她的本性並不壞，只是太過要強。」

宋與泓微笑道：「你不用擔憂，我早已安排好，若有急事，很快會有人通知我。何況如薇還在宮裡，再不用擔心有什麼不妥。」

姬煙站起來走了兩步，又向她看幾眼，方才確信她是認真的，擦了把眼淚，提起裙裾便跑了出去。

十一竟割斷了縛她的繩索，依然還劍入鞘，抱臂看她。

她走到窗口，向夜空遙望繁星搖曳，嘆道：「我只盼父皇能多挨些日子，待我複原如初，解去蠱毒，以京城鳳衛之力，也足以與夏震等京師禁衛抗衡了……」

宋與泓卻不看她，只輕聲道：「你說怎麼辦，便怎麼辦。」

姬煙喘著氣，雙手捏緊拳，捆縛的繩索在腕間留下青紫的印痕，很快腫漲上來。

尹如薇是濟王妃，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但宋與泓的機密之事，她了解得還不如姬煙這麼個卑微姬妾多。宋與泓根本不可能讓她知曉自己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