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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眉眼與十一的確有六七分相像，但若刻意去尋，未必找不出更相像更美麗的女子來。

姬煙緊張地看了濟王一眼，才道：「你少危言聳聽！別說施相奈何不了他的皇子之位，便是真能攔他繼位，他依然能當他的皇親國戚；便是娶不了你，也可尋出十個八個與你相像的女子相伴。」

宋與泓也已想通，面色轉作慘白，冷笑道：「嗯，於是，你是相府的人，害我理所當然，害朝顏也理所當然，那麼，我把你千刀萬剮，也是理所當然了？」

十一道：「沒什麼。論心機手段，你原不是他們對手。」

其實都不是全無心機之人，被算計前對手並非一無破綻。

十一向他笑了笑，「泓，此刻應該在宮裡的，是你，而不是我。」

十一把玩著手中的畫影劍，眉眼一如既往地平淡，連言語間都聽不出半點驚怒傷情，「姬煙，你想多了。等濟王被人害到生不如死，你才會覺得你那所謂的千刀萬剮的滋味還不錯，總比悔不當初痛不欲生強。」

十一嘆道：「看，他多信任你，這些事，他從不曾跟我說過，卻事無巨細地告訴了你。」

姬煙望著他褪去怒火后唯余無限憎惡的俊秀面容，忽然間再也忍不住，失聲哭叫道：「千刀萬剮又如何？當年你救我寵我，待我比王妃還好上十倍百倍，卻又www.hetubook.com.com忽然告訴我，我只是朝顏郡主的替身，天底下所有女人加起來都比不上朝顏郡主一根手指……那時，你便已將我千刀萬剮！」

她頓了頓，聲音有幾分疲憊，「我也不是。」

十一的聲音卻已冷得像蘊了冰霜，「他未必喜歡你，卻已把你放在心上，給了你足夠的信任……而你親手把這信任捏得粉碎，半點不剩！而後呢？他過得不好，你就能幸福？向相府搖尾乞憐地表功，妄想求得下半輩子的安穩富足？」

十一揮手令他們退下，走向前聽了聽。

宋與泓驚愕，旋即醒悟，「從頭至尾，都只是施老兒的安排？你……你這惡婦！」

算來宋與泓到底生於帝王之家，並非全無城府，表面與施家之人相處得還不算壞。論起政見不和，彼此掣肘，也是朝臣間常有之事，何況宋與泓行事也會給施相留幾分顏面，不致令彼此太過難堪。施家千方百計阻攔宋與泓繼位，不惜動用刺客，甚至得罪雲皇后，原就讓十一有些疑惑，待聽姬煙說起，方才恍然大悟。

未入門檻，已聽得閣樓內傳來爭執，而看守在外面的侍衛眼見十一到來，面色便有些尷尬之色。

宋與泓轉頭看見十一，眼底的怒意頓時一掃而空，甚至有片刻安靜得出奇，好一會兒方道m.hetubook.com.com：「朝顏，你不是預備在宮裡歇著嗎？」

姬煙不由驚得跳起，不顧雙手尚被縛著，高聲叫著沖向十一，「你……你說什麼？你胡說！胡說！」

韓天遙害她，害鳳衛，是因為他；姬煙害她，同樣因為他。

但姬煙聞言卻笑了起來，「宋與泓，宋與泓，你還真以為是你救的我？可見果然薑是老的辣，你這輩子……註定只會是施相的手下敗將！」

宋與泓被如此背叛，傷到的還是他一心想維護的朝顏，自然憤恨之極。

竟是連著三句致歉，壓抑了不知幾許的慘痛和愧疚。

姬煙道：「你們當然不是施相對手。名震天下的朝顏郡主為一個男人不知所蹤，算什麼女中英豪？你宋與泓更可笑，滿心想的都是怎樣找到雲朝顏，怎樣討雲朝顏歡心！娶尹如薇，當這皇子，人人都說濟王殿下志在天下，誰又知，你素性散漫，根本不想當什麼皇帝。你只是想獲得和相府分庭抗禮的資本。你想為朝顏郡主報仇，想代替她對付施相！」

但終究被算計得遍體鱗傷，無非只是因為本能地信任著對方，信任著彼此有一份與眾不同的情誼在。

姬煙紅了眼圈，卻咬唇忍住淚，笑道：「是，他告訴了我……在喝得大醉后，完全把我當作了你，什麼都跟我說了！還跟我說，待他登https://m.hetubook.com.com基第一件事，就是把施相遠遠流放到荒野的崖州，將他更名為施崖州！他對著我，眼裡從不是我，而是你！我自然不能為這樣的人背叛施相，所以我一五一十地都告訴了施相！」

十一隨手將她推得跌回椅子上，嘲諷地看著她，「天下的落難女子何其多，施相從不什麼善男信女，為何偏偏遇到你，偏偏救下你？若你遇到的是濟王，以他從小打架不嫌事大的個性，倒是很可能出手救人；若你跟我相像，則必定出手相救。施相這一步步的，真是煞費心機！」

人的天性似乎都嚮往著善良和陽光。先入為主的信任里，並不存在猜疑。

姬煙一時啞然。

姬煙喃喃道：「我沒想過……我從沒想過他怎樣不好。施相曾要我害他，可我從沒想過害他，一直借口濟王防備得緊。其實他根本不曾防備我……我也對不起施相！」

譬如姬煙之於宋與泓，施銘遠之於姬煙，甚至韓天遙之於十一。

宋與泓盯著她，不知是氣是恨，眼睛里都泛出了微微的紅，點頭道：「果然都是……都是聰明人！」

撇開感情不談，姬煙如此對待救過她並寵愛她的主人兼恩人，著實恩將仇報窠。

姬煙眼睛亮了亮，但那光彩是那樣的卑微，嵌于那張面龐，竟顯得說不出的溫馴柔美。

「不……不會，不會https://www.hetubook.com.com……」姬煙渾身哆嗦，眸中卻已閃過驚疑不定的光芒，「當初我父親拉著布匹去趕集，只是驢子受驚意外摔下山坡，啊……驢子受驚，驢子受驚……」

十一氣笑，「可難道你就不曾想過，施相當日那麼巧救你，根本就是早有計劃？挑中一個與我長得相像卻易於掌控的女子，找機會害死她父親，氣病她母親，讓她淪落街頭，再在她走投無路的絕境里伸出援手……多麼順理成章！」

宋與泓向後退了一步，身姿踉蹌，「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當信任破滅，那曾經的情意也如絢爛一時的泡沫，轉眼破碎成空。

十一道：「那他有了你的這兩年，找過幾個和我相像的女子相伴？難道你是我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讓他找不出第二個比你更像的女子來？」

姬煙雙手被反捆著坐在椅子上，此時已彎著腰笑出眼淚來，「其實也不是他的安排，只是我母親重病、父死難葬時，是他幫的我，我這毒婦沒別的好處，卻還曉得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便提出願為他盡心做事，以報恩情。於是……於是曾在我身上發生的那些慘事，很快就重新發生了一次。只是這一回發生在你跟前，救我的自然成了你。只因父死母病什麼的都是真的，你決定納我為妾時查我身世，怎麼查也查不出破綻吧？」

施銘遠最初埋下姬煙這枚hetubook.com.com棋子，應該只為監視皇子動向，或許最初還想著投其所好，以便在新帝登基後繼續掌權。待發覺宋與泓竟然滿滿惡意，自然鋌而走險，不惜一切阻他繼位了。

這時，身後便聽人淡淡道：「聰明人，不過自以為聰明的人！」

宋與泓卻似已被激怒得失態，聲音竟有些變調，「不論我心裏有沒有你，我何嘗有過一日虧待過你？你面善心毒，向朝顏暗下毒手時，可曾想過當日你母親重病，父死難葬，淪落街頭險些被人賣入青樓之事？你覺得我對你不夠好，心裏沒有你，所以寧願自己還過那種日子？」

十一道：「便是他真的找了十個八個與我相像的女子侍奉，你認為，他會隨隨便便在她們哪個人跟前喝醉酒，酒後隨隨便便就說出心底之事？在我最危急的時候，還隨隨便便將我交給其中任意一人侍奉？還有，當日我和濟王說起晉王世子傳南安侯遇刺的訊息給我，何等要緊之事，換了別的姬妾，你認為濟王會輕易放她離開？」

只聞姬煙在內冷笑道：「是，我溫順，細緻，善解人意……你盼著雲朝顏也能這麼對你，卻求之而不得，所以才對我愛若珍寶……我無時無刻都不過是你的朝顏的替身而已，你何時心裏真的有過我？」

她念叨著，臉色越來越慘白。

是他輕聽輕信，將枕邊的一條毒蛇，在十一最脆弱最沒有抵抗力時送到了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