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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不敢爭辯，直待他們走得遠了，才敢罵道：「什麼東西？誰不知咱們韓府忠良之後，還怕你們詆毀！」

齊小觀道：「沒事，多一條衣袖也好看的。可以垂著那袖子，看著小瓏兒繡的蝶兒在風裡飛呢……在風裡……飛呢……」

小瓏兒隱隱覺出不對，伸手往他右肩一摸，頓了頓，才低低道：「小觀，我好像多做了一條衣袖。」

韓天遙點頭，「嗯，是我移情。施少夫人如此精於算計心狠手毒，韓某高攀不起，不得不移情！如今我只得再負心一回，請你——聶大小姐也好，施少夫人也好，從我韓家滾走吧！立刻滾！」

他抬目注視著刺向自己的畫影劍，淡色的唇角微微一彎，竟是一抹無奈而認命的苦笑。

他這樣說著，牙齒卻已格格格地打戰，讓小瓏兒倚在自己肩上，努力將她抱起。

聶聽嵐禁不住哭道：「什麼叫移情於我？我從十二歲見你第一面，何嘗起過別的念頭？而你那時與我相約白首，難道不是對我有情？分明是你自己移情了雲朝顏，如今反指責我？」

他的劍跌在了手邊，並沒有去拿；而十一的劍已緩緩出鞘。

聶聽嵐失聲道：「天遙！」

管事進退維谷已久，聽得呼喚忙入內應道：「老奴在！」

越hetｕｂｏok.com•com來越強大的殺氣里，空氣里瀰漫的血腥味愈發濃烈。

韓天遙不由握緊拳，低喝道：「十一！」

那邊早有跟著十一一起出宮的鳳衛過來，道了聲得罪，便從旁托著，助她將小瓏兒一路抱出去，一路滴著鮮血。

小瓏兒睜開迷離著的眼睛，倒也勉強看清了眼前之人，頓時歡喜地笑起來，「小觀，小觀，我可見著你了！我是死了么？原來死了就能見到你……」

韓天遙冷冷地立於她跟前，並不迴避她激烈的指責，卻如山間孤岩，巍然不為所動。

她的聲音也越發地尖厲高亢，幾乎是摒棄了她一向看重的清雅風度，在對他嘶喊著：「其實根本不是為小瓏兒，也不是為齊小觀，只是為雲朝顏，對不對？為那個和她親生父親一樣自大自負自以為是的賤婢，對不對？」

院里雖有荷花紫薇盛綻，可這天氣似乎太過炎熱了，只聞得鬧騰的蟬聲在嘶吼，根本看不到半隻蝶兒在飛。

直到此時，她才有些為施浩初的死凄惶。

十一僵著身子看他們離去，驀地轉過身，看向韓天遙。

只有帘子被捲起時，撲入的熱風帶了星星點點的血珠，溫溫地卷了過來，粘在皮膚上，卻似燙著般令人驚痛。

她目光閃爍，到底不敢說和_圖_書其實是她殺的小瓏兒。

十一眯著眼仰頭看他片刻，才退了一步，冷淡而笑，「既然小瓏兒已經動了手，何必我再動手？我且等著看……等著看你們這對情投意合恩恩愛愛的狗男女，能有怎樣的下場！」

十一已還劍入鞘，轉身向外踏去，對他的呼喚充耳不聞。

管事駭得連忙頓住身，正想著要不要退回去時，已聽得聶聽嵐在內凄然道：「天遙，你……你說什麼？」

他雖習武之人，如今傷重未愈，又少了一臂，又顧忌著碰到她傷處，抱她時便不太輕鬆。

管事自是顧不上那許多，聞言已堆上笑看向聶聽嵐，「藍大小姐，請吧！」

小瓏兒卻也似覺不出疼痛，只道：「嗯，你回來了，我自然不會死，不會死。你可曉得我重又給你做了衣裳，還綉了好多的花兒啊，蝶兒啊……劇姐姐嫌我做得花哨，可我只是做完衣裳想不出別的事可做。」

韓天遙有權有位，是名副其實的高官名將，又與十一糾葛極深，如果十一能對他下得了手，自然更不會在意對她這個寄身韓府的「藍大小姐」下手。

韓天遙道：「將藍大小姐……請出府吧！」

韓天遙渾不理會，只立於十一對面，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妍麗的眉眼，以及隔著素紗隱隱可見的深色和圖書傷疤，竟再無半字解釋。

韓天遙面色極差，連行動都似從前遲緩許多，難道真的只是因為今日事發突然，驚怒傷懷？

她向宋昀要劍，宋昀沒有還她純鈞劍，意外地為她找回了畫影劍。

韓天遙推開擋在自己跟前的聶聽嵐，緩緩站直了身，目光投向十一，卻似又有了幾分往日的清剛冷峻，「小瓏兒認為我該死，所以向我動手；如果你也認為我該死，你也動手吧！諸多前因後果，忠勇軍還不至於因你殺我便記恨朝廷，你盡可放心！」

眼見著畫影劍即將刺入韓天遙胸膛，那邊聶聽嵐忽然撲了過來，一下撲在韓天遙身上，高叫道：「不要！」

外面，劇兒已匆匆收好她和小瓏兒的隨身之物，怒氣沖沖地招呼著狸花貓，「花花，咱們走！這樣忘恩負義的狗賊府第，真真髒了咱們！」

韓天遙道：「以你的才智，怎會認為小瓏兒一個小小女孩兒能傷到我？你根本就是藉著出手救我的名義，刻意想殺小瓏兒！」

見她兀自喋喋不休，又在怨責十一罪臣之後，仗著美貌妖媚惑眾等語，他向外看了一眼，「來人！」

因在國孝中，韓天遙難得也穿著件素白的衫子，汗水濕嗒嗒地糊住了額前的碎發，襯著低垂的眼睫，蒼白的面容，竟意外地顯出幾分虛ｈttps://ｍ.ｈｅｔuｂooｋ•ｃoｍ•coｍ弱無力來。

抬眼看到韓天遙的臉色，她頓住了口。

如今，她只能努力引開十一的注意力，在十一的劍鋒下哀哀道：「郡主你看，地上那把，就是小瓏兒刺殺天遙的匕首；還有酒……小瓏兒好像在天遙的酒里下毒！她在下毒，想要天遙的命！」

齊小觀道：「我沒死，你也沒死……你別怕，你不會死，不會死……」

竟是毫不客氣的逐客令，似渾然不曾想過，聶聽嵐為他已得罪施家，如今四面皆敵，出了這府門可能就送了性命……

若施浩初還在，若她還是施少夫人，誰敢動她分毫？

聶聽嵐兀自在一旁說道：「郡主別忘了，無論和魏人的和議成不成，皇上剛剛繼位，根基未穩，一旦南安侯出事，引起軍中嘩變，到時舉國動蕩，萬民不安，別說皇上，便是先皇在泉下都難瞑目啊！」

水影般幽幽亮亮的光芒投到韓天遙眼底，卻已十分眼熟。

正與他這些日子日日相對的流光劍是一對。

齊小觀道：「花哨也很好看。他們都不懂，你做的衣裳最好看。」

她長長地嘆息一聲，竟似不勝歡喜燔。

十一低眸看向韓天遙，「你有什麼說的？」

韓天遙嘆道：「我便是念著你可能真有一分想救我的心，方才誤殺小瓏兒，寧可讓十一、小觀誤會我和_圖_書，也不肯多說一句。只是到如今，我實在不覺得還有什麼理由信你。你原就厭惡小瓏兒，藉機殺了小瓏兒，還可讓我和十一怨仇結得更深，再不可能複合，或許便能移情於你……多妙的主意！」

聶聽嵐整個人都僵住，仔仔細細地地打量著韓天遙，似完全不能相信，當年那個雖然冷硬卻贈予她全部的溫柔，以及少女時代最美好回憶的男子，如今竟能絕情如斯。

他轉身欲進屋查看動靜時，只聞韓天遙冷冷道：「滾！」

十一怔了怔，走到案邊取過酒罈，熟練地取過映青酒盅盛了半盅，嗅了嗅，細細一品，便將酒盅連酒一起擲開，卻道：「慢性毒藥而已，一壇兩壇的都要不了命！」

聶聽嵐哽咽道：「天遙，為何你如今這般猜忌我？縱我有幾分小聰明，剛那樣的生死關頭，早驚得魂飛魄散，只想著阻止她殺你，哪裡來得及想到別的？我……我對天立誓，若我刻意想害小瓏兒，叫我不得好死！」

跟隨十一的兩名鳳衛推開外面發獃的管事護送十一出去，臨行竟不忘向內啐了一口，低低罵道：「裝什麼正人君子？一對姦夫淫|婦！」

她竟擋在韓天遙跟前，張臂護住他，沖十一叫道：「是小瓏兒先要殺他！小瓏兒在他酒里下毒，被發現后又拿利匕刺殺天遙，所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