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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風流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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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戰,絕地深謀(一)

第276章 戰,絕地深謀(一)

屋子裡很是悶熱,雖敞著門窗,依然有種渾濁不祥的氣息縈繞著半舊的樑柱桌椅間,連青磚的地面都似往上蒸騰著發霉的潮氣。施銘遠住在東間,門前垂著厚厚的棉質帘子,密不透風,正將內外隔絕開來。
扶立新帝登基,並成功讓甥女入主中宮,這一步一步,施銘遠不可謂不成功。但相府似乎並未因為增添多少榮耀。宋昀攜謝璃華下了車輦,只見往日車水馬龍的相府如今門可羅雀,一路走過去,雖有管事帶侍僕迎候,比往昔卻多出幾分小心翼翼和瑟縮不安。
不論從哪裡看來,都能覺出這偌大的府邸迅速走向衰落的氣息。
此時正是萬物繁盛的時節,松竹森森,榴花耀眼,滿池荷花盛開,圓圓荷葉搖曳清舉,這相府風光看來並不寂寞。可樹底花下,已是亂木雜草孽生,甚至連拼石的路面都有一層層的雜草探出了罅隙。幾處窗欞半開半掩,有避在屋內的女眷或女侍們倉皇的身影和躲閃的眼神。
那邊相府的管事向內回稟道:「相爺,屋裡只剩皇上和皇後娘娘了!相爺那邊……」
謝璃華不由落淚,哽咽道:「舅舅快別這麼說!太醫說得明白,如今用的葯都對症,只需舅舅放寬心胸,病愈只是早晚的事。」
謝璃華忍不住https://www•hetubook.com.com低斥道:「何必用這麼厚的帘子,豈不把舅舅熱壞了?」
謝璃華更不必說,眼見前面已是萃香院,幾乎顧不得那邊遞上的面巾,便要衝入屋中察看。
雖然不曉得危機感從何而來,他下意識地想向退後,避開那讓他不適的陰冷。
當年,十四歲的宋昀在舅舅家倍受欺凌,百口莫辯,獨立於眾人嘲笑的目光里,便是這樣的背脊生寒,似無處躲避那不知何處射來的明刀暗箭。在渡口落水之際,這陰冷的感覺幾乎到了極致,卻因那個笨拙游來的明媚少女瞬間煙消雲散。
管事忙躬身答道:「回娘娘,相爺說了,他這病易傳染,正房前後都是屋子,住的人多,兩名小公子離得也近,怕傳染了他們,所以自個兒搬到東北角的萃香院住了。其實是相爺多心,太醫說過,接觸的人留意每日服藥、不長久共處一室,沒那麼容易染病。如今那些跟在相爺身邊的男丁侍奉十多天了,也沒聽說誰染病。幾名如夫人嬌嬌弱弱的身板,也每日前去請安,照樣好端端的。」
施銘遠嘆道:「話雖如此,既得了這病,也只能看天意。老臣半世富貴,榮寵至極,便是逃不過這場劫難,也已死而無憾和-圖-書。只是臣的確不放心朝中諸事,尚有些話也跟皇上說,請皇上屏去從人。」
謝璃華耐不住,大顆的淚珠直直地滾落下來,偏又怕人瞧見,忙側了臉只作整理額邊碎發,悄然拭著淚水。
宋昀雖來到相府,但他心思縝密,隨行帶了不少宮中禁衛。因此處狹窄,大多留在院外,只有四五個身手高明的近侍隨在身邊。如今眼見施銘遠病重,想來是有遺言囑咐,也不再疑心,遂命侍衛與內侍都退到門外。
宋昀忙道:「朕與璃華憂心施相的病情,特地帶了兩位名醫過來瞧瞧。施相只管安心靜養,不必拘禮。」
宋昀攜了謝璃華走到門帘邊,說道:「施相,有話請講。宋昀洗耳恭聽!」
謝璃華亦道:「舅舅勞苦功高,皇上始終記掛著,只是政務繁忙,一時抽不出身來,卻已早早令人去尋覓最擅這類病症的名醫入京,盼能儘快治愈舅舅疾患。」
說著這話時,裡間的已傳來施銘遠氣喘吁吁的聲音:「臣病卧在床,不能面見行禮,尚祈皇上、皇后恕罪!」
謝璃華應了,哽咽道:「想逢凶化吉,只怕還得皇上多費些心安撫安撫。太醫一直說,若非舅舅憂思太過,也不至於病到這樣的田地。」
裏面似乎並沒有人侍奉,施銘遠在內喘和圖書著氣,愈顯中氣不足,很勉強地壓著嗓子說道:「好,你們……也都下去吧!」
她柳眉緊擰,眸中除了憂愁擔心,還有些難以掩飾的愧疚。
宋昀靜默片刻,答道:「嗯,朕其實也不想施相有事。」
施銘遠在內彷彿說了句什麼,聲音極低。宋昀聽不清晰,不由走得緊貼門帘,側耳細聽。
謝璃華覺出他的退避,驚訝地執住他的手,待要相詢時,那棉簾后忽然閃出一隻手,將宋昀猛地拉了進去。
這感覺並不陌生,卻已極遙遠。尤其在他走到大楚至高無上的位置上后,他幾乎再也沒有那種陰冷感。
宋昀點頭,「這些時日施相不在朝中,朕便失了主心骨,凡事常拿不定主意。何況朕到底年輕,行。事未必妥當,聽聞近日傳出不少流言,常敘及相府是非,想來是有心人刻意傳出謠言,欲令我君臣失和,朝堂大亂。施相若有耳聞,切莫放在心上。宋昀之心,始終如一。」
仿若有道陰冷的風從簾后吹來,再厚的棉簾也抵擋不住,竟直直地似要吹到骨髓里。
只要不威脅大楚江山,留著施銘遠也不妨。縱然不得不多費些心思維持朝堂和後宮的安穩,能以此稍稍彌補對謝璃華的虧欠,也是值得的。
管事忙道:「相爺溫慈,寧可自己https://www.hetubook•com•com委屈些,也不想誤害他人。何況皇上、皇后親來,所以又換了一架更厚實的帘子。」
宋昀對相府並不陌生。
一時眾人都已離去,只剩了宋昀等二人在。
宋昀連忙拉住,接過厚厚的面巾,親為她將口鼻裹住,自己也用面巾掩了口鼻,令隨侍先跟著管事進去通傳並探查過,聽得裏面傳出施銘遠喑啞的咳嗽,方才攜謝璃華走入屋中。
宋昀眼見前方景緻越發荒涼,自己與相府往來那麼多時日,竟不曾來過這等冷清的所在,想著施銘遠往日的囂張,不由心中惻然。
宋昀不忍,悄然握住她的手,柔聲道:「別太憂心,吉人自有天相。」
宋昀、謝璃華來之前均已服過太醫開的葯,如今不過前來看上片刻,又有眾多侍從相隨,自然也不會有事。這管事說了施銘遠搬離正房的緣由,又急急解釋,分明是怕宋昀等因擔心染病而反悔離開。
說話間,在前側引領的管事帶他們拐上一條五色鵝卵石拼花小道,已偏離了通往正房的大路。
謝璃華怔了怔,問道:「舅舅沒住正房?」
謝璃華明知夫婿與舅父各自所為,如今聽得宋昀低下。身段刻意解釋,不由心中感念,看向宋昀的目光便越發溫柔似水。
宋昀所思所想,她未必不知,卻一心維護和*圖*書,甚至有意無意間幫著夫婿針對自己的舅舅。施銘遠跋扈專權不假,卻一手把她這甥女拱上皇后之位,並無半分虧待。她雖時時牢記她首先是大楚皇后,當以大楚江山為重,卻也不能將養育她的母族拋諸腦後。如今施銘遠病重,再難威脅夫婿皇位,她自然盼他能平安度過這次大劫,得以富貴終老。
早在他是晉王世子時,來往相府便是常事。能一步登天從親王世子一躍成為當今天子,與當時和相府的良好關係密不可分。
施銘遠自嘲一笑,「病愈是早晚的事?病逝是早晚的事吧?臣輔佐兩代君王,深得器重,卻也招來多少人的嫉恨,尋著機會便落井下石,惟恐臣死不了!」
施銘遠聲名赫赫,權勢熏天,依附者眾多;但真論起他的聲名,著實算不上好。不論是為了帝王威信,還是為了顧忌十一的想法,宋昀登基后著實來得極少。
施銘遠在裡間靜靜聽著,好一會兒才啞著嗓子說道:「皇上能有此心,老臣銘感五內,自當肝腦塗地,以報皇恩!可惜臣病勢已成,便是大羅金仙到此,只怕也難以挽回。」
宋昀品其話中之意難掩恨惱,遂道:「所謂名滿天下,謗滿天下。施相通達之人,何不少些思慮,儘快調養好身體?讓那些人無法稱心如意,才是最好的還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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