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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風流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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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寂,冷月鐵騎(二)

第291章 寂,冷月鐵騎(二)

十一抬眼。
韓天遙肩背的汗意被秋風吹涼,又在縱馬疾馳間滲出涔涔汗水。
力道如此之大,以致宋昀的手掌都似已打得麻木攖。
夜已深,一痕冷月朦朧在陰雲間,覺不出多少光亮,反而讓前方的路愈顯黑冷,怎麼也看不清晰。殘枝敗葉在樹梢間沙沙作響,又似誰在垂死間掙扎感慨,更添幾分秋意。
或許,能有胡說八道的興緻也是一種幸福。至少證明這個人的心裏尚有著期待和想象,而不是荒蕪如無邊沙漠。
韓天遙冷冷橫他一眼,不知該不該誇讚他思維活躍,還是鄙視他胡思亂想,這思緒都快飛到天邊去了。
報喜不報憂,韓天遙無法從中看出他的意圖,更看不出十一的意圖。
正是一片被刻意踏踩掉的血跡。
維兒的手指夠到撥浪鼓,捏緊,卻不會搖,睜著含淚的眼睛好奇地看著,一時止住了哭泣。
睡夢裡,那個懶洋洋沖他笑的女子,和他之間彷彿隔著一層水影。
這世間,朝顏郡主想做的事,的確無人阻擋,哪怕是已經成為大楚皇帝的宋昀。
他終究不敢說,若出事的是十一,縱然她已是皇帝妃嬪,他們這位侯爺也會不要命地前去英雄救美吧?
十一眼底有淚影閃過,卻很快逼退,只輕聲道:「好!」
於是趙池的呼喚,便像隔了山、https://m.hetubook.com.com隔了水般遙遠。
十一低嘆道:「我懂,所以我會回來。」
她再不看這一大一小兩個人影,悶了頭轉身沖了出去,卻在推開門走下台階時忽然彎了彎腰,稍稍停頓片刻,方才繼續前行。
十一低頭瞧著維兒,俯身在他額上親了一親。
他喘息著,沙啞地冷笑道:「你做夢!他便是死了,也只有我一個父親!就像你,便是死了,也只會是我的妻子!」
可不知為何,依然有哪裡的寒意絲絲往外竄著。
趙池都沒辦法說他去收復故都了。跟在韓天遙後面又行了許久,趙池才弱弱地說道:「陳曠迄今未娶,莫非當日曾來過北方,有什麼心上人被魏帝捉進宮了?如今也被東胡人擄去,他不放心,所以趕去青城英雄救美了?」
京中陸續傳來消息,施銘遠病逝、施氏黨羽被一一貶黜,而十一所部的鳳衛倍受器重,齊小觀等漸漸掌握皇宮和京城守衛。縱然十一人在深宮,罕有消息傳出,也可猜得她必定極受寵愛,正可與那個心機深沉卻全心待她的年輕帝王繼續籌謀著如何振興大楚。
趙池和幾名親兵隨在他身後,一邊擦著滿頭的汗水,一邊忍不住地嘀咕:「這陳曠究竟在搞什麼鬼?實在不行,咱們別理會他了和圖書!即便他是貴妃的人,也不該如此任性妄為……話說他想做什麼?憑一己之力收復中京嗎?」
馬匹,隨從,顯然早已預備妥當。
只聞他啞聲道:「維兒的身體也不好,不能在這邊久耗。三天內,你一定要回來!」
宋昀一手抱著維兒,一手提起燈籠,走向方才十一停頓的地方,照向腳下的台階。
從泌州到中京一路修有官道,快馬加鞭,來回兩三日也夠了,只是中間絕不能有所耽誤。
更意外的是,路上遇到巡視的楚軍斥侯,發現陳曠竟沒有行往中京。
他下意識地曉得他已靠近不了她。他只想定睛看看她,看她絕美無雙的面容,看她幼白無瑕的肌膚,看她烏黑如緞的長發,看她清澈瑩潤的笑容。——她就該是這個樣子。她的面龐不該有再也消不去的傷痕,不該那般蒼白清瘦,不該有那般黯淡的微笑,她的墨發如綢,更不該有那觸目驚心的白髮!
維兒終於察覺出親人間的異常,愕然地瞪了半晌,小嘴扁了幾遍,見無人理會,終於張口哭了起來。十一從袖中取出一個撥浪鼓,「篤篤篤」地搖響,遞到維兒手中,輕聲道:「我會回來。便為維兒,我也會回來。」
青城離中京不遠,何況原是大楚故土,韓天遙早先便已研究過附近的輿形圖。但目前中和_圖_書京附近局勢複雜,又值深夜時分,韓天遙原沒指望能那麼快找到陳曠和他的隨侍。
既能安樂,她的病自然不用憂心,卻不知維兒的病如何;若維兒健康,她頭上那些刺目的白髮,或許又能轉作烏黑……
然後,她的肩被搭住。
可惜魏國的金枝玉葉們已淪落為東胡那些軍中莽漢的玩物,命如螻蟻,受盡作踐,只怕連青樓女子都不如。
韓天遙再不理會他的胡說八道,顧自|拍馬疾行。
幾聲馬嘶后,便有馬蹄聲雜沓傳出,如風一般卷出驛館,很快消失在黑夜之中。
聽得趙池言語間的惋嘆之意,韓天遙淡淡道:「你若心疼,也可以前去英雄救美。」
而中京,青城,韓天遙已經在那裡了,她放在心上的那個人已經在那裡了……
宋昀垂眸瞧著他,忽也俯下身,在她額上親了親。
他分明努力要保持原先的強硬態度,但分明已步步退縮,提到維兒時更是忍不住的柔軟。
或許,這才是他們前往北方的原因。內患已除,如今該在想著怎樣清除外患了吧?帝妃同心,位尊權重,她應該過得遂心如意,得到了多少人再怎麼追逐也追逐不到的平安喜樂。
可尚未趕到青城,他便聽到了一聲馬嘶,然後很順利地在大運河的一處堤岸邊找到了陳曠等人。
睡夢裡,他彷彿滿和_圖_書足,又彷彿失落地長長嘆氣,然後被趙池喊醒。
韓天遙頓了頓,猛地坐起身來,額上已有汗水湧出。
有得必有失。若不計算他為穩固江山所做的那些,他給予她的,真的已經足夠多。
這夜韓天遙照例睡得不好。
兩旁的樹木村莊模糊在冷風裡,在沉沉的黑夜無聲地掠過,連馬蹄踩踏枯草的聲音都格外的蕭索。
話未了,只聞極清脆的「啪」的一聲,竟是重重一耳光打在她臉上。
他帶著隨他一起從軍的四名鳳衛,曾向斥侯打聽青城附近防務,且一行人折道往北,分明是去了青城。
他定定神,才聽到趙池在說:「侯爺,陳曠離開軍營了!」

宋昀盯著十一,眼底仿若有淚影,卻咬牙道:「三天!」
他手中的燈籠跌落台階,很快滾了下去。
趙池大是不服,叫道:「不然他去青城做什麼?那裡有堆積成山的帝子王孫的頭顱,還有活著的,不就是魏國那些妃嬪公主了?可惜……」
「我不需要你做什麼賢妻良母,我只要你……」宋昀眼圈紅了,似在竭盡全力地嘶吼,但聲音依然壓在喉嗓的最深處,只有對面的十一能勉強聽到,「其實你一直都懂得,只是你從不肯把我放心上……」
立於廊下的侍從忙要去撿了送上時,宋昀已用袍子緊緊裹住維兒,慢慢和*圖*書踱回屋子裡去了。
十一的半邊臉紅腫上來,往日的傷痕泛出罌粟般妖異的紅,卻彎了彎唇角,依然笑著說道:「阿昀,妃嬪是妾,即便貴妃,也只是妾。你的妻子只有一個,那就是謝璃華。而我……從小沒一個人教過我怎樣做一個賢妻良母,我其實不配做任何人的妻子。」

趙池忙道:「又不是我心上人,我心疼什麼?如今正心疼的,是陳曠!」
十一盯著孩子黑漆漆的眼睛,眼底已湧上溫熱。她笑道:「若我不回來,把他交給他生父吧!」
可他留意過,軍情緊急之時,或他們遭遇危險之際,陳曠從未向外傳遞過消息;但每次得勝或突圍成功他反而會往京中傳訊。
他不知道他該衝上去把她擁在懷中,還是該疏冷眉眼淡漠以對,好讓她轉過身去,在另一個溫柔的懷抱里尋找她祈盼的溫暖情誼。
醒時,胸口依然悶疼得發慌,彷彿有一把銼刀,一下下地鈍鈍地銼著。
韓天遙不能答。
宋昀道:「我等你三天。若三天內你不回來,我不會再要你,你也別想再見到維兒!」
當日十一曾半真半假說道,她將陳曠安排到他身邊,是為監視於他。
他的唇居然是冰冷的,但眼底卻有烈意如火焰在熊熊燃燒,再不曉得是在焚向她,還是焚向他自己。
嗓音低卻沉,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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