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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風流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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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寂,冷月鐵騎(三)

第292章 寂,冷月鐵騎(三)

他的眼底終於迸出淚珠,「你可知郡主連受打擊,在生產之際吐血連連,甚至心萌死志,喚我等吩咐遺命,要我等代她尋回柳相遺骨?她說……找不回父親遺骨,死後也無顏見他,墓碑上不準寫父姓,也不必寫夫姓,只寫朝顏二字即可……我怎能讓郡主生前不寧,死後難安,甚至墓碑上連個姓氏都沒有?便是死,我等也要為她將柳相遺骨找回!」
「柳相屍骸不全,一直是郡主心病。郡主除了安排我跟隨侯爺等候機會,也在中京安插了不少眼線。如今得到的消息,東胡人將部分府庫財寶和魏帝宗室子弟作為戰利品,分批押回東胡的和都。」
韓天遙齒間冷冷迸出兩個字:「原因!」
趙池在旁已耐不住,問道:「這時候你該為你們郡主尋訪天下名醫為她治病才是,柳相遺骨便能救回她性命?」
他搭上了腰間的龍淵劍。
「聽聞郡主已察覺自己病勢難愈,更想在自己死前覓回柳相遺骨,所以執意前來。皇上勸不住,又不放心,便帶了小皇子陪她一起來了北方。」
韓天遙盯著他,忽冷笑,「你既知自己違了軍法,又憑什麼認定本侯不能先按軍法處置你,容你先去辦柳貴妃交待的事?便是貴妃在此,本侯也照樣能處置你!又或者,你認為逃離軍營后,本侯便處置https://m.hetubook.com.com不了你?」
其實那樣也不妨,他更不願去想太子陵前那面色如雪早生華髮的憔悴女子。
韓天遙握著龍淵劍的手捏出青筋浮起,嗓音乾涸卻平靜,「她既病勢沉重,為何又跟皇上來到邊疆?」
韓天遙定定地站著,一時竟如石雕般動彈不得。眼底反反覆復,都是伊人身影。
陳曠也有些惶恐,卻道:「總要……試一試。聽聞郡主病勢屢有反覆,太醫不敢在外人前透露,但私下早已說過,這病支持不了多久,若非貴妃身有武藝,為著小皇子年幼也在著意調養,只怕早已……」
可如今,他聽到了什麼?
韓天遙微微眯眼,「她交待你辦妥什麼事?」
趙池遙眺向青城,已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於是,你們打算去青城將柳相遺骨搶回?就憑……你們這幾個人?」
韓天遙低眸,竟有好一會兒不曾說話。
「是!可東胡的主帥束循已經趕到青城,下令將押送宗室子弟的同時,特地傳下令去,讓把這些年魏國和楚國交往的國書以及相關文書典籍收拾好,一併送往青城交他閱覽……也不知是不是魏國那些府吏嚇破了膽,唯恐有什麼不周不到,竟當日作為求和條件的柳相首級也一起送過去了!」
陳曠嘶啞著嗓子叫道www.hetubook•com.com:「尋訪天下名醫……皇上愛她入骨,怎會不替她尋訪天下名醫?柳相遺骨或許在旁人看算不得什麼,只是你們可知郡主心底已為此事痛苦為難多久?當年害死柳相之人,除了施相,其實還有雲后。只是郡主斷斷不能為生父之仇傷害養母,於是更覺對不起柳相,甚至都不敢到柳相墳前祭拜……」
笑意懶散,容色傾城,執著酒壺倨傲冷淡地看他。
也就是說,要麼就此損毀、遺失,要麼被送往比中京還有遙遠的千里之外的和都,——指不定到了和都,誰也記不得這首級是怎麼回事,還是逃不過被丟棄的命運,再也找不回來。
韓天遙看了眼不遠處隱約的青城輪廓,淡淡道:「陳曠,既已從軍,當知軍法如山,絕不容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若不能給本侯一個理由,本侯不可能放你離去。」
論起武藝,兩三個陳曠都未必是他對手,何況他還帶著趙池等身手不凡的從人。
「小皇子……也來了?」
陳曠似有些意外,就著依約的月光仔細看他面容,依然只是一貫的冷峻沉凝。
趙池怔了怔,「她想得太多了!」
跟韓天遙征戰那許多日夜,他對韓天遙的身手再清楚不過。
陳曠嘆道:「若魏國覆滅,中原便是東胡與大楚各據半邊。卧和_圖_書榻之畔,豈容他人酣睡?早晚必有戰事。束循把財寶封存交給胡主,把美人賞給部下,他自己卻只索要那些材料,可見其手段和野心……如今最要命的是,柳相遺骨也被帶來了青城。其實柳相遺骨對束循完全沒有用處。」
如今東胡的主力軍部分駐于中京城內維持秩序,部分駐于青城以東的開闊處,隨時準備移師攻打別處。束循將俘虜們押到青城,只是打算用魏國那些高貴女子犒勞自己最忠心的部屬,所駐兵馬不會太多,但少說也有幾百上千的驍勇之徒,何況距離大軍營帳也近。憑陳曠他們幾人實力,說是去奪柳相遺骨,不如說是去送死更合適。
趙池等見狀,亦各自按住兵器,無聲轉換著方位,卻是將陳曠和他四名親隨的去路盡數堵住。
陳曠便忍不住站起身,指著他高聲叫道:「你不是她,你怎知她想得太多?換你養父母殺了生父母,你又會如何抉擇?你可知她避無可避,不得不逃得遠遠的,日日借酒消愁!你可知她復出后不顧一切想要振興大楚、收復中原,也是想告慰含恨九泉的生父?你可知……你可知……」
「嗯?」
「是,小皇子有心疾,聽聞先前發作了兩次,但救治及時,一時倒還不妨,只是越發挑人,乳母根本帶不了。皇上、貴妃出門,自然得把他帶上。聽聞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幾日貴妃勞累發病,小皇子也著了涼,偏偏宮外不比宮中方便,皇上也著急,這才催著侯爺和孟將軍出兵中京,希望能找到機會儘快完成貴妃心愿,貴妃便可以安心回宮養病,還能多支持一陣子……」
好一會兒,陳曠長長地吸了口氣,退後兩步,竟向韓天遙跪倒,低聲道:「侯爺,此事……算我求侯爺可好?求侯爺放我等離去,我……必須去青城!」
陳曠皺眉,「郡主的吩咐,不便告訴第三人,尚祈侯爺恕罪!」
覺出韓天遙不加掩飾的森冷肅殺之意,陳曠一時怔住。
「柳相的遺骨,並不是什麼財寶。」
陳曠額上有汗水滴下,又頓了頓,才道:「郡主遣我隨侯爺出征,令我無論如何保侯爺周全。只為……她認定侯爺當世英雄,早晚能打回中京。而郡主的生父、柳相的首級,一直作為戰利品被收藏於魏國的獄庫。郡主要我在攻破中京之後,無論如何找到柳相遺骨,帶回杭都,好讓柳相屍骨得全,免他泉下不安,也可全了郡主這份孝心!」
陳曠向青城看了一眼,啞聲道:「已經被他們帶青城來了!」
趙池卻已驚怒道:「束循要魏、楚兩國交往信息做什麼?他們明著要和大楚聯手滅魏,暗中……暗中其實也覬覦著大楚江山?想從透過這些信息,了解更多大楚的訊息m.hetubook.com.com,希望提前找出大楚的弱點?」
韓天遙掌心一陣熱,一陣涼,呼吸亦有些不穩,但目光冷冽依舊,「她命你在攻破中京后再找柳相頭顱,有命你離開軍營孤身留在敵境,冒死尋她父親遺骨?何況,柳相遺骨在中京的府庫中,你跑青城來做什麼?」
若她能在夫婿的寵愛下慢慢調養好身子,在維兒的哭哭笑笑間覓得她的一世安樂,他當然該放手。
陳曠見到韓天遙,雖有些驚惶,卻也不見慌亂,見他下馬走上前來,只迎過去行了一禮,眉眼低了低,說道:「侯爺,陳曠還有些要事要處置,不便就此離開,故而私自離開軍營,不曾回稟侯爺,望侯爺莫要見怪,也……莫要攔阻。出了軍營,我便不是軍中將領,而只是一介草民,所言所行都由我自己一力承擔,絕不會連累侯爺或大楚。」
束循可能會留著那些文書翻閱,也可能將它們送回和都。但柳翰舟的首級對於魏國是炫耀自己成功、打壓震嚇楚國的戰利品,對東胡卻什麼都不是,很可能會隨手丟棄,也可能夾在戰利品中一起運往東胡都城。
他猶豫了下,說道:「我雖從軍,但侯爺也當知我另一重身份。我是聽從於朝顏郡主的鳳衛,郡主交待的事,我必定為她辦到!若侯爺認為我犯了軍法,待我為郡主辦妥那件事後,必定向侯爺領罪,也算是軍法忠義兩不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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