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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風流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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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尋,指間故琴(四)

第300章 尋,指間故琴(四)

被扎穿的右手被包得結結實實,露在外面的手指依舊腫。脹著,暫時還使不上力。
那邊尚有七八東胡兵丁,聞聲連忙衝上前攔截時,十一一隻腳勾住馬蹬,人已傾過身來,居高臨下潑灑劍光,便只聽得慘叫連連,片刻便已倒下大半;剩餘兩三個已瞧得風聲不對,撒腿想逃時,十一袖中飛刀如電射。出,竟連一個都沒能逃開。
十一淡淡道:「那姑娘把他從閻王爺手裡拽回來,潑他一頭糞也沒什麼。」
馬兒頓時疾衝出去。
韓天遙苦笑,拿勉強能動的手摸了摸鼻子,也覺得自己如今這模樣,實在不比被人潑一頭糞好多少。
韓天遙的唇角竟在不由自主地微微揚起。
墨歌一驚,慌忙跪地道:「屬下不敢!屬下只是……」
到第三日,韓天遙終於退了燒,精神大有好轉,便能披了衣衫下床走動。陰沉了好些日子的天沒能守來雲開月明,卻醞釀出這冬日的第一場雪。遠遠近近,有佛門弟子做晚課的頌經聲傳來,悠揚飄緲,起伏在柳絮般紛紛漫卷的雪花中,更添出塵之氣。
韓天遙道:「貴妃肯不計前嫌,特地前來救援,韓某已感激不盡。若因此惹得貴妃與皇上生隙,誠韓某之過,那才真是萬死莫贖!」
韓天遙那匹馬顯然跟十一和-圖-書的馬匹相熟,不待他驅策,便已奔向前緊緊跟著。
看到那個裹在素色斗篷里的熟悉人影時,他有一瞬覺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但她偏偏冒著那雪,快步走了過來。
韓天遙忽然之間便似有什麼焚了心,強撐起身,沉聲道:「貴妃,我並不妨事。既和皇上有約,還請儘快返程才好!」
至於個人的生或死,幸福或悲哀,原就該徹底臣服於皇權之下。如她這般無視與皇帝約定的,本是最該受譴責的。
而這時,才有鳳衛匆匆牽過兩匹馬來,急急道:「墨歌已帶人喬作南安侯去引開追兵,郡主請上馬!」
陳曠或墨歌並沒有做錯。
雪色茫茫里,忽有人在黑暗裡高喝:「什麼人?」
韓天遙定定神,飛身上馬,雖是左手執韁繩,到底根基極好,倒也坐得很穩當。
十一微哂,轉身走了出去。
連金從蓉都能離開,十一離去自然也不會有問題。
墨歌跟在她身後,低頭瞧見牆腳那團猩紅,倒抽了口氣,再不敢說一個字。
墨歌關心的根本不是韓天遙或金從蓉,而只是十一。
她的確夠任性。
她向後退了一步,苦笑道:「這天……要下雪了吧?」
十一頓足,淡淡看向他,「墨歌,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你們把和-圖-書皇上的話放在第一位,再不將我放在眼裡,甚至學會了陽奉陰違?」
「算了!」十一擺手打斷他,出了片刻神,才苦笑道,「原是我錯了!鳳衛從建立的第一天起,便是朝廷的官餉養著,你們本就該把皇上的話放在第一位。便是我……」
但如果完全不任性,她還是當年那個張揚肆意的朝顏郡主嗎?
十一問:「還能騎馬嗎?」
十一向自己所住的禪房走去,腳下越走越快,直到快到門邊,才猛地踉蹌了下,一彎腰吐出一口腥甜。
十一眸光一深,低頭向外走去。
墨歌等往年也曾和韓天遙走得親近,只是回馬嶺之事後,秦南等慘死,十一九死一生,大楚風雲變幻,連鳳衛都隨之數度捲入驚濤駭浪。如今自齊小觀以下,都已穩穩在朝中立足,且倍受重用,對曾害慘鳳衛和濟王的南安侯便十分警惕,雖悉心照顧,但看他的眼神竟如看洪水猛獸無異。
墨歌卻咳了一聲,也不肯正眼瞧他,只低低說道:「郡主,南安侯既已在此安頓,不妨交給我等照顧。如今……郡主是不是該回去了?」
門口的鳳衛正要相迎時,十一已匆匆說道:「南安侯醒了嗎?快安排他起身,按原計劃撤離!」
那邊便有人奔上前來,「不是正在m.hetubook.com.com搜查嗎?啊……」
頌經聲和廝殺聲漸漸被沙沙的雪落聲掩蓋,漸漸完全聽不到時,十一一拍馬,「駕!」
鳳衛還未及回答,十一已踏入屋內,正與韓天遙四目相對。
看情形,十一已猜到可能會被發現,早早將這些東西預備好了,奔出時便不致慌亂。
十一偏頭看他,「你傷勢沉重,追兵鍥而不捨,真的不妨事?」
因為和宋昀的約定,十一不是早就回泌州了嗎?宋昀和維兒正在那裡等她。安頓好韓天遙,並留下部屬照顧,她已仁至義盡。
奔得疾了,便能覺出那雪霰打在面龐陣陣生疼。抬頭看向十一,幾乎連整個面龐都淹在厚實的風帽里,完全看不出眉眼神情,只覺肩背單薄纖瘦,彷彿風雪再大些,便能將她裹在風雪裡刮跑。他從未覺得她如此清弱過。
冷到極點,雨便會凝作雪;便如心冷了,結作了冰,旁人再怎樣熱情如火,再難融化半分。
他們離開那夜,墨歌原在附近守衛,雖聽得不是十分清晰,卻也曉得平素溫和寬容的宋昀已為這事與郡主起過爭執。
那馬也是十一早先挑好的,只跟著十一那匹馬不緊不慢地向前走著。十一的馬鞍旁扣著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大包袱,懸了一大壺酒,韓天遙所乘白馬上則扣著和圖書兩個水袋,一包乾糧,還有一塊質地極輕的木板,一時看不出有何用途。
十一肩背有些僵硬,慢慢道:「待明天看他傷勢如何再作打算吧!」
英姿颯爽,利落無雙,果然還是那個舉世無雙的朝顏郡主。
她也愕了下,旋即簡短地說道:「追兵來了,我們必須立刻走!」
十一壓著嗓子答道:「兄弟,據說有姦細出沒!你們這邊可有發現?」
羅敷有婦,何況尚有嬌兒牽繫,她終究會回到她該回的地方。
韓天遙道:「應該沒問題!」
十一滿眼金星亂冒,撫著冷汗涔。涔的額,好一會兒才看清陰沉沉的鉛白天空。
但不知是不是錯覺,在將敵人盡數誅殺后,她翻身坐正時,那身體似乎晃了一晃,卻很快如常策馬,一徑衝上前方道路。
韓天遙立時將衣帶扣緊,隨手撈了一柄長劍,扣於左邊腰。際。
沒見到十一,韓天遙便也沒問。
墨歌急忙跟了出去,說道:「郡主若要離開,屬下這便去安排!」
墨歌急道:「可郡主跟皇上說得明白,三天內必定回去!我們此刻趕回,雖說也延誤了一兩日,到底也算及時。若再延宕,恐怕皇上著惱啊!」
或許,走來走去,走到最後,都會失去最初的面目,猙獰陌生到自己也不認識,卻只能別無選擇地繼https://www.hetubook.com•com續往前走,直到窮途暮路……
十一應了,當先坐到前面那匹駿馬上,轉頭看向韓天遙。
韓天遙傷勢沉重,十一隨身所帶傷葯雖是最好的,高燒也一時難退,依然不時昏睡,只是再也沒喚過十一。有時醒轉,便見墨歌和兩名鳳衛輪番在旁侍奉,幫著換藥喂葯,偶爾也見那個叫作攝都兒真的胡僧前來探望,始終愁眉不展,顯然把他當作了瘟疫般的存在,只愁著外面封鎖得太嚴實,沒法將他送走。
路線顯然也細細勘查過,他們所行之路都是馬匹勉強能行、卻又異常僻靜之處,沿途竟沒有遇到一個人。因近日不時下雨,泥土鬆軟,又鋪上了薄薄一層雪,緩緩而行時,那馬蹄聲並不算大。若別處有喧鬧追殺聲,便更不容易被發現了。
說話間,便聽外面馬蹄聲響,卻是沖向小竹山外的。馬蹄踩于雪地,聲音有些悶沉,寺中本來悠揚的頌經聲卻似被擾亂了,節奏便有些參差。
畫影劍在雪色里瑩光淡淡,如一輪明亮的月色,掃開雪霰的同時,已帶起一溜鮮血。
他已是她的過往,正如她也只能是他的過往,再深切的記憶都只能回顧,不能糾纏。便是昏睡譫語,喚她的名字都是一種褻瀆。
便是她,不論是朝顏郡主,還是當朝貴妃,也該將皇上的話放在第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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