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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風流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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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逐,死生不棄(二)

第302章 逐,死生不棄(二)

別說兩人傷病在身,便是好端端的健壯男子,在水裡多泡上片刻都能活活凍死。
十一搖頭,「你也不必硬撐,重傷高燒之下,游過那水面並不容易。天這樣冷,你必須靠自己的體力在在極短的時間內到達對岸,這浮木只能維持你不至於下沉……至於我,我的病本就難治,如今……只怕已經好不了,又怎麼經得起冰水裡浸泡?必定萬無生理。不如且放下我,我在這裏跟他們周。旋,只告訴他們我是大楚貴妃,他們未必敢為難我。」
十一卻牽住他的袖子,低聲道:「不用了!我……我撐不住了!」
十一亦飛身落到了槐樹下,可不知為何竟不曾立穩,倒在了雪地中。她甚至沒有立刻坐起,而是伏在雪地間,低低地咳。
十一苦澀地笑,「嗯……可不知怎的,近來又犯了……我休養兩日,也不見效。」
她正全神貫注地驅馳馬匹,盡量快捷地向前行著,試圖擺脫追兵。
二人心無旁騖,專註眼前道路,倒也走得快捷了些;又或者追兵馬匹畢竟比不上他們的精良,又清楚前方無路可走,並不急於一時,雙方的距離便拉開不少。
聽得韓天遙呼吸,她努力從緊憋著的胸口吐出一口氣,方輕聲道:「韓天遙。」
韓天遙便伸臂扶她,說道:和_圖_書「好!好!來,你起來,我帶你渡河!」
「若我連這個都想不到,豈不是白認識你這麼多年?也辜負你曾將我當作知音。」韓天遙扶她踩在雪裡,「走!我韓天遙眼裡的朝顏郡主勇武無雙,豈能被這點小病擊倒?」
前面是絕路,那眼前的,便是他們的最後一程。他要陪她走到底。
前面根本沒有路;便是硬生生砍出一條路來,也只能是絕路。
韓天遙照辦,順便將那塊大木板也取下,這才發現那木板不僅極輕,且四角都穿有繩索,心下頓時大亮,「渡河?」
十一自然是沒有聽到。
韓天遙喑啞道:「胡說!你的病並不嚴重,不是說……不是說基本痊癒了嗎?」
韓天遙輕笑,「沒問題。傍晚才服了葯,這一路疾奔,發汗不少,倒覺輕鬆許多。」
十一的面容已無半點血色,唇角掛著鮮血;而她伏過的雪地,亦有血跡淋漓,如緋色薔薇靜靜點染。
十一將手中的包袱遞過去,啞著嗓子道:「包袱里有衣物、毯子、乾糧和葯,有油紙密密封過,你抱著那浮木儘快游過大運河,到對岸立刻換衣服藥,祛除寒氣,大約……大約還有六七成活命的機會。大運河雖不算寬,但附近水流湍急,又無橋樑舟揖,至少數個時辰內和_圖_書,他們無法去對岸搜人。你……你便可立刻動身前往許州,趙池也會設法接應你。」
這樣的大雪天,若非江流湍急,只怕河面都結了冰。
韓天遙抱緊她,連聲道:「我在,我在,十一。」
那夜,那雨,那個叫作芳菲院的小小院落,失明未愈的韓天遙衝出對敵,聲聲喚著十一,一把扯下包裹傷眼的布條。
十一忽然間更站不住,腳一軟身體直墜下去。
她的面龐浸在迷離夜色里,一時看不出氣色來,但韓天遙忽然間便能感覺出,她此刻的面龐應該比白雪還要蒼涼幾分。她說話的時候,唇角有深色的液體溢出,但她很快轉過頭去,若無其事用袖子拭去。
十一勒下馬,一邊取下馬鞍上的包袱,一邊向韓天遙道:「下馬,把東西拿上。」
可惜這時候前面已是丘陵,並無深林密。洞可以藏身的尋常丘陵。越過十余丈高的丘陵,便是下方被泥水沖刷得幾乎不見稜角的陡峭斜坡,便是剛剛流經黃河水系、以兇猛之姿奔涌而下的大運河。
韓天遙返身躍到她身畔,急急將她抱起,問道:「怎麼了?」
十一道:「那麼,躍那株槐樹上,再設法借力爬上去,有沒有問題?」
她勉強壓下,揚唇說道:「你還有母親,還有忠勇軍,和_圖_書還有……能活著何必死?何況你若這麼死了,這代尋生父遺骨之情,我再也還不了,真會死不瞑目!」
正待回身招呼十一時,卻聽後方悶。哼一聲,忙轉頭看時,不由失聲呼道:「十一!」
十一剛硬,尤其面對可能侵犯大楚的敵人,更是性烈如火,寧死也不會讓自己落到東胡人手中。於是,韓天遙寧死也不會留她一個人在這兒面對強敵……
十一不答,揮鞭將自己的馬匹狠狠一抽,那馬兒吃痛,「啾」地一聲痛鳴,深一腳淺一腳踩著雪,沿丘陵下方的平坦處奔了出去;韓天遙的白馬見狀,也顧不得主人,撒開蹄子緊跟著奔去。
但她很快坐直了身,側頭向他道:「沒事。」
十一咬牙道:「韓天遙,你能不能改一改你自以為是的毛病!放下我,你還有機會逃出;帶著我,無非是兩人一起死!」
雖重傷未愈,體力不繼,但他行動得小心,連枝上的雪塊都不曾被搖落多少。
被敵人截殺時,她持劍的手很穩,畫影劍的光華在雪色里依然張狂得不可一世。
前方丘陵早已被積雪覆滿,荒草灌木都被白雪掩埋,雖還有些略高大的樹木,並不足以掩藏身形。但十一、韓天遙都有一身好武藝,完全可以輕功攀上槐樹,再尋其他較隱蔽的借力之hetubook.com.com處繼續上行。追兵看不到上行的足跡,自然會被馬蹄印記引到別處去;待他們發覺上當再回來尋找時,他們早該離得遠了。
韓天遙已聽到了前方大運河洶湧澎湃的水流聲。
既已知曉十一之意,韓天遙再不肯讓她憂心,將那浮木負起,連那壺酒都小心扣到腰間,然後飛身而起,果然輕捷縱到槐樹邊,左手搭住樹榦只一旋,雙足又在槐樹榦的另一邊落地,然後再飛向另一株柏樹,同樣將足印留在了下方留意不到的地面。
韓天遙又低低喚了一聲,聲音卻似壓在了嗓子口,迅速被雪霰紛落的沙沙聲和馬兒艱難行走的「的的」聲淹沒,而身後的喊殺聲反似遠了,彷彿被厚重的雪簾隔成了兩個世界。
她明明並不曾受傷,斗篷和裙擺所濺的都是別人的鮮血。
但韓天遙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緊隨其後,仔細地驅馬前行。
「你……想多了……」
十一向丘陵看了看,「你還能用輕功嗎?」
但留十一與東胡人周。旋?
韓天遙道:「放心!」
頭腦陣陣昏黑中,是那些久遠得似乎已經忘卻的往事。
袖上便多了一抹殷。紅。
十一身形有些羅嗦,捏緊韁繩的手泛著青白,細細的骨骼突了出來。
然後便盯著她怔在那裡,抱著她的手腕禁不住地顫抖https://www.hetubook.com.com
「十一……」
「那你就死不瞑目吧!」韓天遙聲音忽然森冷,「當年我便說過,我韓天遙這輩子,不會站在女人身後,更不會用一個女人的犧牲來成全自己的苟活!」
韓天遙眉眼一沉,竟不顧十一掙扎,用力將她拖起,「少用這些話來哄我!想你柳朝顏甘心成為東胡俘虜,成為他們與大楚談條件的籌碼,除非黃河倒流,紅日西出!」
他側耳聽著那逐漸逼近的馬蹄聲,柔聲道:「不怕,待咱們渡了河,到安全地帶好好休養兩個月,必定就好了。我雖有傷,但已經好得差不多,便是你沒力氣,我也能將你帶過河去。」
十一聽得韓天遙自然而然地接了那句「一起死」,胸中一陣冷,一陣熱,似有炙烈如火的一團又自喉嗓間衝出。
韓天遙應聲道:「那便兩人一起死好了!」
他聲音抖索在鵝毛大雪中,說不出的驚痛慌亂,——即便落入束循手中受盡痛楚,他都完全不曾這般慌亂過。
他記得這一段是大運河水流最急的地方,兩岸都有丘陵,不但沒有橋樑,連漁舟都不會有。若有客船經過,必定會也越過這一段,到二十裡外的水勢平緩處泊舟歇息。
韓天遙才知自己在寺中養傷兩三日,十一不曾探望他,或許是不想見他,但更可能只是因她也病卧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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