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為愛情加油
年底的時候，葉一超和呂子怡兩人都拿到了普林斯頓的「offer」，這消息在數學學院傳得沸沸揚揚——並且這則消息有飛出學院，沖往全校的可能性。比翼雙飛成就一段佳話，那些歐幾里得俱樂部的後輩是這麼形容的。
好在李君子不是今天這頓飯的主角，眾人無奈之下也只能忽略她的存在了。
「高三的時候，我去跟葉一超告白那一次。」丁霄霄咬著唇，還是說了出來，「他出了很難的數學題考我，我沒答上來……他跟我說，是因為不想你為難才見我的，叫我以後不要給你添麻煩了。我問他，是不是喜歡你。他說，你和其他女生是不一樣的。我還問他，希不希望你當他的女朋友……葉一超沒有回答我，只叫我離開。」
李澤文在出口處，衝著堂弟晃了晃手中的墨鏡。
李知行說：「什麼？」
父母對他的選擇毫無意見。李知行一直以來的努力和認真，長輩們看在眼底，從來都是讚許有加的。
「沒關係的。」唐宓拍拍她的手。
錯過了實習階段最重要的研討會，但實習生涯還有最後一周多的時間。
「啊，哎，嗯。」她頓了頓，伸手把他的頭扳回去，低頭專心看著他身上的T恤，拒絕和他對視，含混地答應了幾聲，「那個，手臂舉起來。」
唐宓看著她過了半分鐘才回過神，心下不由得一嘆。
計算機學院和大部分工科專業一樣呈現男多女少的狀況，女生數量還不到二十人，只佔了總人數的四分之一。
李知行點頭，沒再多問下去。
小區里環境挺好，時常有一些老頭老太太出來活動，但外婆和他們沒共同語言，方言是個問題但並非完全不能克服，但是觀念問題更顯眼。人家聊著電視劇和孫子，外婆能聊什麼？在唐家村的時候，滿村都是外婆可以聊天的對象，隔壁的二嬸、大院子里的三爺爺等，至少不會沒人陪著說話。
宋峻看著一旁的好友臉色青白：「她是要跟你拼了吧？」
這算什麼？太受歡迎的悲慘下場嗎？
「這我知道，就算你們現在分手。」丁霄霄眼眶微微發紅，「但這大學四年……你們至少可以開始，總比完全沒開始好。」
她大學成績尚可，但因為曾有一次掛科記錄，夠不上保研的那條線，只能選擇考試這個方法。
郭嘉穎問她：「你在哪裡？」
「唐宓，你怎麼在這裏啊。」呂子怡笑著舉手招呼她倆。
李知行不容分說，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推出了衛生間，「哐當」一聲摔了門。
丁霄霄的眼眶就這樣慢慢地紅起來：「原來她長這樣啊。」
「那也不會影響你睡覺的。」唐宓正色道，「我在客廳，不舒服的話叫我。」
「那就沒轍了。」李君子打開車門跨坐上去，衝著弟弟拋出一個笑容，「那就請你為了愛情加油吧！」
「好的。」計算機系的人少不得要一起熬夜趕代碼，郭嘉穎因此也來過李知行的這處校外據點多次，他家距離飯店很近，走路亦不過幾分鐘。
「什麼？」李知行陡然精神振奮。
「為什麼沒關係啊？你應該生我的氣啊。」丁霄霄說，「葉一超喜歡你，我想你也不是不喜歡他，然後被我破壞了。」
因為之前請了假，最後一周她幾乎工作了120個小時，才把所有文件和報告處理完畢，上交了自己的最後一份文件。離開之前，唐宓第一次參加了集體活動，先去吃飯，再和這群人去了一次酒吧。
孫女的話不中聽，李家老爺子的表情頓時就不太好了，瞪孫女：「你要說什麼有品位的事情？」
「你不問我是什麼事情？」
唐宓無言以對嚴曉冬是有點奇葩，她所在的專業大都是男生，她性格也很外向，但大學四年，她也沒找到男友，反而對高中時代的兩名優秀男生興趣一直不減。
李知行略微一想也琢磨出來了，在唐衛東生病之前，她從來沒有「放棄工作」的想法。生死變故，的確是會讓人思想上產生劇烈變化的。
對李知行來說，這個暑假幾乎等於沒有。七月初，他出發去了美國。高二那年他在華盛頓的高中學習，現在在加州，環境大不一樣，他需要重新熟悉。
怎麼說呢，小小的一間辦公室，所有人安靜了五秒鐘。
「是這樣啊。」呂子怡「哦」了一聲。
她跟對方認真地解釋了原因，說實習的時候她認識到了自己的短，因此希望再讀兩年研究生，努力補充一下知識。
「好了好了，睡覺。」
所謂的喜事是李正堯的現任妻子懷孕了——李知行的大伯李正堯今年五十四歲，作為李正堯的第三任妻子，伯母則比他小了近二十歲。兩個人結婚近十年，至今膝下空空。李家人對此倒不算在意，畢竟他和之前的兩任妻子已經有一兒一女。但無論怎麼說，現任的伯母能夠懷上孩子總是件值得慶祝的喜事，對男人來說，無論老婆是哪一位，但生下來的孩子始終姓李。
人的一生總有許多不能不做的事情，因此他只能遠行，看看世界，學習世界。
李正遠也恰好回了京，一家人團團圓圓地吃了頓飯。
門的隔音效果堪稱一流，她聽不真切發生了什麼，只在幾分鐘后才聽到輕微的水流聲，然後李知行拉開了門，看上去精神振作了一些，但也有限。他那麼虛弱，臉色蒼白得和鬼似的，看上去下一秒就要虛脫。
「人的想法會變吧。」唐宓含混地說。
我也沒說怎麼……唐宓把腹誹吞下去。
李知行知道了她在準備保研的材料，很是吃驚。
「說起來，俞希白也留學去了。」張靜瑜說，「去的是紐約，你們可以交流一下。」
「李知行怎麼了？」
「長得也不怎麼樣啊。」
他試探性地問唐宓：「如果我去國外讀研究生，你覺得怎麼樣？」
高中三年，大學四年，拋開高中時去美國做交換生的那一年，他們在一起足足六年時間，誰知道這次會分開多久呢？
定下了學校之後，李知行鬆了口氣，回家通報了這件事。
唐宓幫他穿上作為睡衣的長背心，拉平衣服，又專心地盯著窗外的漆黑夜色，費力解開他的皮帶，把他的牛仔褲扒下來，然而一個不小心，還是瞥到了他牛仔褲下的黑色內褲——唐宓手一抖，宛如什麼燙手的山芋一樣，把他推到薄被裡塞好。他個子高，薄被扯到下巴就露出了雙腳，唐宓驚訝了一會兒這被子的質量如此不堪，才發現自己是弄錯了方向，於是手忙腳亂地調整了被子的方向，把他裹住了。
有個能幹的兒子是好事，但太過於有主見，連父母都無法完全約束的時候，就未必是什麼好事了。
「……」
「阿姨是什麼人？」
高中的時候做了一年交換生，李知行對各種簽證手續了如指掌。
這個回答顯然不能讓丁霄霄滿意，她輕輕皺眉。
「好了，別鬧了，回學校吧。」
房間內頓時一片黑暗。
最後一輪散夥飯則是本系的——舉辦地點在京大旁的一家餐廳，每逢畢業季，這些學校附近的餐廳都生意火爆，必須提前一周才有座位全系六十人密密麻麻坐了餐廳的一個大包廂，整整六桌，啤酒抬來了好幾箱。
唐宓感激道：「好的，謝謝您。」
唐宓盯著郭嘉穎看了幾秒鐘。李知行不會缺人照顧的，打個電話，他家裡人自然會接他回去。
炎熱的六月，炙熱的陽光，熱風吹過她的臉頰，也吹乾了所有存在與不存在到淚水。
郭嘉穎瞧著唐宓，輕聲一嘆：「當時情況實在是沒轍，幾個女生拖著一箱啤酒和他拼酒，就算他酒量不錯也經不起這麼灌啊。」
全班的視線都盯著他們。大四畢業前夕，表白和被表白的情況很多，但是眼前的情況還真是和-圖-書不太一樣——在大學四年的最後時刻，女生們採取了喝酒的方式逼出李知行的真話。
他過一會兒才問：「認真的嗎？」
唐宓只能看著鑲嵌著磨砂玻璃的木門發獃——他是什麼意思？
他的目標是參天大樹，從來都不是纏繞在樹上的蔓藤。
唐宓這才想起，原來呂子怡是俱樂部的會長。四年之後，隨著葉一超等人的年級越來越高，榮譽越來越多，歐幾里得俱樂部在學院里也算是發展得欣欣向榮，有了三十多個會員，女生人數也變成了四名。
丁霄霄也大吃一驚，喃喃說：「原來，你一直沒有想過啊……」
對她讀研究生的打算，唐衛東只說了一句：「做你想做的，外婆的事情，你不用擔心。」
「聽過一個笑話沒有？兩個小孩出去玩，父母要他們七點回家，兩個孩子玩到八點才想起回家。小孩甲說：『怎麼辦呢？我們會因為晚回家而挨打的。』小孩乙說：『我們凌晨回去就好。現在回家會被打屁股，但是只要凌晨回去，他們一定會抱著我們哭泣說「謝上帝」！』」
他的家庭，他的根，還有他最喜歡的那個女孩，都在他來的地方，靜靜等著他歸去。
「沒關係。」
李知行鄭重點頭：「爸，我知道。」
「沒關係。」唐宓柔聲回答，「一生也就大學畢業一次了。」
「丁霄霄，我高中同學，來燕京玩，我們順便吃個飯。」
郭嘉穎在電話那頭聽上去明顯鬆了口氣：「你知不知道李知行在怡園的房子？」
長輩的擔心有其道理。書中自有顏如玉這種說法，在現代社會確實不能完全適用，實際上，這幾乎是個悖論了。讀書讀得多會造成兩種明顯的結果，一是眼光不斷攀升，二是交際圈壓根大不了，在學術圈這種地方，認識美女的可能性大大小於社會上，當然不能說大學里就沒有才貌雙全的女孩子，但對方眼界也一定不低。
「不需要問。」
李知行醉醺醺地笑了，於是老老實實回過頭，舉起了胳膊，讓她脫下自己的T恤。
和唐宓這種知名度高存在感低的人不同，李知行是真的知名度很高存在感也很高，搞社團做研究發論文讀雙學位，並且在任何方面都很出挑，名字總出現在學院眾人眼中，而且還沒法嫉妒。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在學院里的知名度一時無兩，因此無論他樂意不樂意，都成了敬酒的重災區，尤其是女生的敬酒——計算機系的女孩子扭捏的不多，就算平時害羞，在離愁別緒的情懷和一箱箱酒精的熏染下，更是爽快大方起來。
男生們再次沉默了，紛紛覺得這個任務非常非常艱巨。
老太太在一旁道：「一家人在一起難免說點家長里短，你要說那些，自己去單位開會去。」
人生是自己的，只有一次，他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責。
「郭嘉穎叫我來的。」唐宓走得近了他渾身的酒氣就更加明顯，看著他站都站不穩，順手扶了他一把，「你到底喝了多少啊……」
唐宓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出路，他卻停滯不前。他沒有李澤文那種研究的勁頭，可以用若干年時間啃學位。李知行想，只要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要他現在退學都可以。
「不換了……都這麼多年了，我也沒那麼脆弱。」
唐宓朝他露出一個百年難得一見的燦爛笑容。
一頓飯吃完，李君子實在沒興趣繼續在這個家待下去，借口還要回去處理報告閃退——李知行送李君子出門，他看出了堂姐的無奈。
他的父母對此都很支持，他自己也很猶豫。其實他要出國，大二的時候就有機會轉學，不過因為種種顧慮，還是留在了國內。
他從卧室里拿了薄毯，極輕地蓋在她身上。
楊夢瑤伏在桌上，藉著濃濃的醉意哭了起來。酒不醉人人自醉，酒量再大的人，如果心事鬱結，也很容易喝醉，何況分別的時刻？
李知行但凡還有半絲力氣，也不會讓女孩子送他回家，他的臉色真的糟糕透了，看得郭嘉穎心頭一緊。
也許是因為感覺到她手上的力氣，也許是因為她話里的嚴肅，李知行沒在執拗地要求去洗澡，只慢慢側頭，默默看了她一眼，任由她扶著自己在卧室的床上坐了下來。
「也不是，我只是不想欺騙家人。」
「你跟我一起去國外，怎麼樣？」李知行問她。
丁霄霄心情極為複雜地看了看葉一超：「好久不見了。」
「……」
「挺準時的。」
「葉一超，有事嗎？」
「沒有。」唐宓指著她的數學題，「題目做錯了！」
席上都是道喜的聲音，只有李君子看著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后媽，默默嘆了口氣。
張靜瑜瞥了兒子一眼，沒就此發表太多看法。
「嘛，倒也是。」李君子說，「不過看起來，你媽媽估計對唐宓不太滿意啊。」
「我要回宿捨去了，今晚你照顧他吧。」
他想自己創業，可困難很大，最難的地方是方向。經過幾十年的發展，IT事業發展如火如荼，有人認為已經到了飽和，市場已經瓜分完畢，李知行卻不這麼想。他認為其中大有商機，這幾年大學生涯后，他心中也有了一個大概的構思，但沒有任何先例，還找不到任何商業模式。
「是葉一超的媽媽。」
真要命，原來她害羞起來是這個樣子的啊。
「你吐吧，吐乾淨了會好一些。」
添丁加口對誰家都是一件喜事——頓時，飯桌上的其他人都變得透明起來，一臉笑容的伯母熠熠生輝。
唐宓也莞爾，露出淺淺笑容、她現在已不介意人家拿她的容貌說笑，被說得多了，也就習慣了。
女生們認可了這個回答，三名女生瞬間幹掉了一瓶啤酒。
「不太好，剛剛正在衛生間吐呢。」
李知行揉了揉太陽穴，平靜道：「我喜歡她，自然是覺得她樣樣都好。」
有個大二的學弟對呂子怡的話表示質疑，指著唐宓說：「可是，唐宓學姐是經管學院的啊，也是搞應用的。」
「但說起來，這個協會能運行得更好，你的功勞不小。」
李正遠沒那種代勞的想法，詢問他：「什麼時候去辦各種手續？」
班上的同學，工作的幾乎佔了一半，剩下的都是在國內外深造的——當然，跨系讀研的也有，不過挺少。
下一瞬，她的手被人抓住。
姐弟兩人一前一後上了車，李君子瞧了瞧弟弟，忽然道：「看來你挺捨得下到。」
李知行比別人更忙碌一些，在其他人已經到處旅遊準備散夥飯的時候，他還在苦哈哈地準備雙學位的最後考試，啃雙學位那麼久，現在就是最後關頭怎麼可能鬆懈？大四上學期的時候他才下了去國外讀書的決定，比起人家大三就在準備的，起步有點晚了。
唐宓搖頭：「你知道的，這不可能。」
從五六月份開始，大四最常見的集體活動就變成了散夥飯。
「好吧，這個問題暫時忽略。」楊夢瑤頓了頓，又道，「如果你和她沒辦法在一起，那可不可以考慮別人？」
葉一超隨口說：「多謝。」
有如此好戲看，眾人是不會錯過的。
其他兩名女生點頭稱是。
就這麼一張臉，就這麼一個人，讓他心心念念這麼多年，半點也不曾改變——李知行嘴角一彎，我真是個十足的顏控啊。
唐宓本來就生得美。
丁霄霄心酸不已，默默遞給了她一張紙巾。
人生就是這樣，有開始就有結局，從相遇到最後，便是各奔東西。
她今天喝得不多，看著一片狼藉的現場，眾人互相攙扶著離開酒店，搖搖晃晃地走在校園的道路上。
三個人在服務員的帶領下落座，和她們這桌隔了三桌，但三人聊得興起，並沒注意到她倆。
從脆弱程度上看倒是和*圖*書還好，但受到打擊的心情，唐宓可以想象——畢竟，丁霄霄當年是那麼喜歡葉一超。
這就足夠了。
「要不要去醫院？」
那瞬間唐宓想，吳阿姨到底還是見到呂子怡了啊。
課本的東西學得再好，課外的知識程度也是不夠的，她試圖通過看書，努力惡補自己在專業知識上的欠缺。李知行已很少和她一起去圖書館了，她知道他在忙著申請學校的事情，如果沒大的差錯，他應該選擇去伯克利的。
丁霄霄放下筷子，更沒食慾了。
新學期開始，她抓緊時間提交了讀研究生和獎學金的申請。經管學院研究生申請比其他學院早一些，也要早做準備。
李知行騎虎難下，只龍強打精神問：「什麼問題？」
他靠著沙發坐下來，凝視她的睡顏。
唐宓禮貌地和三人打了個招呼。
大學四年，他跟學院的大部分教授關係很好，本科階段也參与了一些項目，有兩篇論文；除此外，他GPA也不錯，達到了3.8，硬體條件足夠好，介紹信也華麗得一塌糊塗，準備資料和成績單也就幾天時間。
唐宓目瞪口呆，手裡正在卷著的烤鴨落在盤子里，震驚讓她禁不住耳鳴。
李知行沉默了一下。
丁霄霄看著她：「當年有一件事，我騙了你。」
「數不清了。」
「自然是，沒做好準備怎麼敢來。」
如此哽咽而沙啞的奇怪聲音，竟然真的是自己發出來的。
「應該還不錯吧。」嚴曉冬說，「我掛科的那門考研不考。」
唐宓的性格的確不容易讓人親近，但假如有才貌雙全又善於死纏爛打的男人在她身邊出沒，會不會感動她真的很不好說。尤其是她非常聽外婆的話，為了外婆開心，她大概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
「我有自己的道路要走。」
「不過我沒想到你會上研究生，還以為會工作呢。」嚴曉冬說。
唐宓也沒照顧醉酒人的經驗，只能輕輕拍著他的後背，為他順氣。
李知行有些灰心。他和唐宓出身不同，成長環境更是天上地下，拿自己的標準和唐宓相比，確實是苛求。
唐宓半躺著倚霏在沙發的一角，臉靠著墊子，陷入了睡眠，一看姿勢就知道她一定睡得十分不踏實。銀灰色的月光穿過落地窗，落在了鋼琴上，也灑落在她的臉上。李知行長久地注視著她的臉，他的人生頭一次發現，月光這麼美。
唐宓無奈：「你破壞不了的。我們馬上就要畢業，你覺得，我是跟葉一超去普林斯頓，還是他留在國內陪我？你忘記葉一超的夢想了嗎？高中的時候，他就說過，自己要去國外讀書。」
片刻后，自己的頂頭上司廖暉也來了電話，問她為什麼拒絕了。
唐宓沒有再回頭，和丁霄霄並肩離開餐廳。
「為什麼不少喝點？」
從三四月開始，哪個學校哪個專業基本都是兵荒馬亂，各奔東西的感覺非常明顯。
滿桌人於是掉轉視線都看向她。李君子在李家的地位有些飄飄然的超脫——她自小跟著母親長大，和李家眾人的感情很淡。但到底也是李家唯一的孫女，被逼婚催婚這種事情可從沒少過，聽多了就覺得格外煩人，好在她在社會上也有自己的經濟地位，對長輩的意見完全可以做到左耳進右耳出，在被逼得太過分時還可以放點嘲諷。
「謝謝，郭——」他接過毛巾抹了抹臉，說著抬起頭，看到唐宓，「你……怎麼來了？」
「沒事。」
酒過三巡，陳卓航倒是端著酒杯走到她面前，跟她說：「研究生的時候……咱們是同學了，請互相關照。」
長時間不見面的人，通常是用「你好像沒變」這話來作為談話的開頭，用來用來掩蓋對對方的不了解。
「我聽說，她和葉一超一起去普林斯頓讀研？」
「我拿衣服，洗個澡。」
「你出去。」他幾乎是從嗓子眼裡擠出話來。
唐宓覺得是對方習慣性給自己戴高帽子，她認為自己只享受了協會的福利——能和一群數學高手交流，是非常寶貴的經驗。
醉酒的人都說自己沒醉，看來是真理啊。對於他站不穩依然堅持去洗澡的精神，唐宓簡直無語問蒼天。
大學四年，她和班上的同學關係普普通通，散夥飯也沒太多離愁別緒。
「應該是的。」唐宓頓了頓，「你要不要換個地方吃飯？」
「那你過來一下吧。」
十·一和元旦假期的時候，唐宓去了寧海探望唐衛東。專家團隊的治療讓他的情況穩定下來，各項指標回復到正常數據，體重慢慢增加，掉了的頭髮也長了。
對方很遺憾地表示很可惜，然後掛了電話。
老太太果然老當益壯，吐槽功力不減，李君子撇了撇嘴，不再說了。
片刻后，丁霄霄的情緒終於平靜下來。
趙幸丹摟著她的肩：「有時間就過來玩！」
「知道的。」
葉一超的聲線乾淨清爽，再過一百年也不會錯認。
因為沒有未來，所以她選擇了逃避和離開，把他推給別人；因為暫時看不到希望，連一丁點開始的勇氣都沒有，連對方遞來的手都推了回去：因為終要分開，所以也從不主動，懦弱得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事實證明，生活總是超出想象。
「是你舅舅生病的事情？」
兩三年前，父子倆就交流過關於自己人生選擇的問題，李正遠一直是讚許態度。
只是，他內心還是有那麼一點幻想，唐宓會不會為了他，更努力一些呢？
六月份迎來最終的答辯前夕，唐宓在學校里接待了四年不曾見到的丁霄霄。丁霄霄考上了公務員，再加上一點父母的關係，她畢業后就回宣州的檢察院工作。她現在非常閑，全國各地旅遊，這一站來到了燕京。
「有什麼八卦可以說給我聽嗎？」嚴曉冬忙著複習，連各種八卦都沒關注了。
李知行無奈地看向李君子：「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不想這麼做。」
她想，如果外婆和自己一起生活，那是不是也會這樣呢？大城市裡固然很好，但是，對外婆這種以土地為命的人來說，生活差異帶來的問題，哪個方面都是不適合的。
現在的確是很熱的，暑氣熱辣炫目，陽光蒸騰不休，炙熱的熱氣流貼著平滑的地表滑動，慢慢捲起了李知行的褲腳。
唐宓雖然整體在國投表現得比較一般，但那是因為競爭對手都是研究生。凡是有眼力的人都看出了她的巨大潛力和學習能力，起初她確實磕磕絆絆，但兩個月時間過去，每一次報告都比前一次好，最後一份報告已經相當有水準，真的是很難得的人才。因此廖暉對她做了進一步的了解，得知了她的家庭背景。他震驚地發現，自己說的話很傷人，如此有天賦而勤奮的員工，他不想錯過，此刻聽到HR反饋說她拒絕了「offer」，心裏一沉，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自以為聰明地活了二十二歲，結果卻蠢到了這個地步，認死理到死，固執地認為自己和葉一超不可能有任何結果，於是自我催眠，自我放棄，連葉一超伸過來的雙手都打回去了。
兩人吃飯的地方在學校旁邊一家口碑不錯的餐廳，也是唐宓知道的少數幾家檔次還不錯的飯店，裝修典雅，她前幾天在這裏吃了散夥飯——價格本來偏高，但現在搞活動正在打五折，價格頓時親民起來。
唐宓順手放下書包，帶上門，去主卧旁的衛生間看望喝多了不舒服的李知行同學。
唐宓看了看四周，扯了張乾淨的毛巾給他。
好半晌之後，丁霄霄才問：「哪個女生，是呂子怡？」
唐宓對她也深感同情。
還能說什麼呢？喝吧。
李知行早就知道這頓酒難喝，但事到臨頭，他還是慢慢點了點頭。
他希望為了唐宓留下，但他尚未成長hｔｔps://m.ｈｅｔｕbｏｏｋ.cｏm•cｏｍ到可以做這種任性事情的年齡，也不具備這種能力。
李君子撲哧一聲笑了：「爺爺奶奶，你們天天就念叨這麼點事兒，知行和澤文這麼能幹，還怕找不到女友嗎？我說，咱們家能不能說點有品位的事情？」
在被班級的女生以「敬我們的男神」為由都灌過一輪酒後，李知行實在醉得厲害，只不過依靠最後的意志力振作著精神。半醉半醒間，他又看到以楊夢瑤為首的幾名女生拖著箱啤酒走了過來。
李知行微微閉著眼睛，看起來頭痛得厲害：「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狼狽的樣子。」
店內現在人已經非常多了，也難為她眼神這麼好，可以看到她和丁霄霄的存在。相對悲慘的是，離開的時候，她們必須經過葉一超那一桌。
屋內開了空調，溫度慢慢舒適起來。唐宓絞了張熱毛巾出來，輕輕幫他擦汗。他身上的T恤有些濕漉漉的，酒氣四溢，不知道是水還是酒精。他枕頭旁放著一套睡衣模樣服，唐宓想了想，站起來繞到他身後，伸手去扒他的T恤。
郭嘉穎看著這群醉得亂七八糟的同學，無奈地嘆了口氣。
唐宓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她想起當時呂子怡對她說的那番話，於是想，她到底還是實現了自己的夢想。
甚至遲鈍到，連眼淚都遲到了足足兩年。
李知行從來不是一個喜歡對無關者談論感情的人，何況包廂里人這麼多。他平靜地拿過酒瓶：「我還是喝酒吧。」
她正在熟睡，自是得不到回應。
她用無比肯定的語氣道：「沒問題。葉一超，再見。」
「沒洗澡，我身上不舒服。」李知行縮在被子里，盯著她可憐兮兮地說。
葉一超臉上帶著自然而然的客氣微笑，隨便「嗯」了一聲。他這種級別的天才，不至於四年不見一個人就徹底忘記了。尤其是丁霄霄當年追他那麼緊，想忘記也難得很。
四年時間一千三百多天，她和丁霄霄卻幾乎毫無聯繫——說來也奇怪，現在資訊如此發達，要聯繫對方太容易了。她不聯繫丁霄霄的原因很簡單，無非沒共同語言。高中時代因為住校，貧瘠的生活環境限制外加唐宓受她父母恩惠不少，於是兩人成為朋友。大學就完全一樣了，有限的幾次聯繫中，丁霄霄都在談論旅遊經歷新衣服新鞋子新包和男友，而唐宓無法搭腔，社會圈子完全不一樣，加上漫長的距離，關係就淡漠下來。
唐宓也覺得很感動，作為整個投資政策部的主管，廖暉的身份很高，確實沒必要跟她解釋那麼多。
「葉一超的媽媽都已經認可了他們的關係嗎？」
「唐宓啊。」
「那走吧。」
「你要等我啊，好不好？」
羅志維最後做了個總結：「可惜你不學數學啊，否則我也會更有動力的。」
唐宓最後和三人點頭：「我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
原來還有這麼一段往事。聽上去確實很可惡，在她還茫然無知的時候，葉一超就暗中給她拉了那麼多無形的對手。
「你這麼誇我，我真不習慣。」唐宓說。
女生們「哇」了一聲：「是誰？」
四年相處，唐宓人品如何，羅志維也很清楚！知道她是真不在意。羅志維看著她的微笑，心裏也在嘀咕，怎麼看了四年了，還是這麼漂亮呢。
李知行笑：「其實還挺好吧，至少可以分擔家裡人的注意力。」
「不用，我回家……」
呂子怡到底是數學系的女生，在穿著打扮上，遠不如丁霄霄的精緻秀美。
「我沒醉。」李知行的眼神明亮了一瞬間，試圖加強自己的說服力，「真的。」
李澤文微笑：「今年的加州可是很熱的。做好準備了沒？」
「比如未來五十年的政治軍事經濟社會發展之類的。」
「好的。」
郭嘉穎做事一向靠譜，沒必要的事情根本不會叫她。唐宓連緣故都沒問，匆匆趕過去，敲了門，郭嘉穎輕手輕腳打開房門，對她比了個「噓」的手勢。郭嘉穎因為喝了酒，臉頰發紅，滿目疲色。
歐幾里得俱樂部的眾同學也紛紛有了出路，羅志維去了哈佛，大家都鉚足了勁出國，留在國內讀研的一個都沒有。國內的理科環境確實差太多了。但只要他們還會回來，哪怕只有一半，也是好的。
唐宓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頓時瞭然。
丁霄霄對葉超的感情複雜得難以形容，但這種場合下，尤其是在座還有長輩，該有的禮貌和情商還是不缺的，她禮貌地說：「葉一超，我聽說你要去普林斯頓了，恭喜。」
李知行跟著堂兄露出個大大的笑容，十多個小時的飛行之後，能看到親人的臉，真是讓人疲憊全消。
那樣的話，自己的人生就是為父母而活，毫無意義。
祖母倒是笑了：「這不是怕他眼界太高找不到嗎。」
就像是農村無法抵禦大規模城市化的進程，傳統手藝漸漸消失，連方言都在消失——時代洪流沖刷之下，每個人都不能倖免。
「嗯？咦？」
「這個協會當時是葉一超和呂子怡提議，我們幾個覺得有個協會也不錯，然後搞起來的。」羅志維說，「我起初覺得一定堅持不了多久呢，因為我們都是同系同學，不見得非要專程來參加每周一次的研討會。可是你的加入，就不一樣了。」
李知行扭轉身體看著她，一言不發。
宛如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幾杯酒下肚，李知行徹底醉得連頭都抬不起了。
到那個時刻，一兩年時間應該就過去了。他也許已經找到了自己的目標，就可以回家了。
「你一直等在門外？」
郭嘉穎苦笑：「還能怎麼，散夥飯，喝酒喝多了。」
「好了好了。」李正堯拿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笑了，「說件其他的喜事。」
其次學校外的散夥飯也多，他怎麼說都是土生土長的本市人，高中雖然在宣州讀的，小學中學卻都是在本市讀的，發小同學朋友也實在不少，人家誠心相邀，他也不能不去。
「……」李知行苦笑，有一種自己挖坑埋了自己的衝動。
「你醉得太厲害了，醒醒酒再說。」
張靜瑜笑著說：「爸，也不能完全這麼說，這個要求可是太低了。」
「是不是因為我之前的話太嚴厲了？」廖暉居然跟她道歉，「抱歉，我之前不知道你的家庭情況。」
「你要去哪裡？」
不過欣慰的消息也是存在的，自己的兒子準備出國深造，而唐宓留在國內——這個結果還是讓張靜瑜略有安慰。
祖父也附和道：「有使命感是好事，多讀書也不壞。我知道你們兄弟倆好得穿一條褲子，但你奶奶說的問題你要考慮。我們這種家庭，也不要求人家家庭一定要多好，只要是清清白白的好女孩，都沒有問題。」
光著上半身的李知行，皮膚比一般男生略白凈，露出了挺拔的頸肩和脊背，肌肉健康而緊緻，皮膚綳得緊緊的，手指不小心碰到，就能感受到肌肉的顫動。
楊夢瑤「哐當」一聲把酒瓶放在桌上：「李知行，我們想請你回答幾個問題，只要你回答一個，我們就喝一瓶酒。」
哭泣是沒有聲音的，晶瑩的眼淚從指縫裡慢慢擠出來，順著手腕流了下去，滴落在地面上。
那笑容燦爛得讓葉一超也心頭一顫。
羅志維先笑罵：「還真是給點顏色就開染房啊。別的不說，你們要能再找一位這樣的美女願意進咱們協會，哪怕是個草包，我們協會也是歡迎的。」
想來也是，倘若他情況好點，肯定也是回宿舍休息了。
唐宓微笑起來。
他內心還有一些猶豫，他每次看到唐宓的時候都會想，如果他走了，唐宓就一個人待在國內了，到時候她遇到困難，又有誰來解決？她總是會遇到奇奇怪怪的事情、奇奇怪的人，比如跟蹤狂黃和圖書明明，還有那麼多莫名其妙的暗戀者。
「我當時真的……很嫉妒你，回來之後，我也沒告訴你實情。」
「所以咱們協會的良好學風，有你很大的功勞。」
「確實是這個道理。」
「啊，我是想，你換個衣服會不會好一些？」
兩人的聯繫一直沒斷，雖然大四這一陣子見面較少，但偶爾也還是會交流一下，李知行對俞希白的去向也算知之甚詳了。
「唐宓。」丁霄霄輕聲說，「其實我以為，和葉一超在一起的那個人，會是你。」
浴室里亮晃晃的白熾燈下，是一身疲憊的李知行。他臉色糟糕透頂，渾身酒氣，可想而知今晚被灌酒的慘狀。他閉著雙眸，彎腰在洗臉台前，正往自己的臉上撲涼水。滴滴答答的水沿著鬢角的頭髮，一串串滴落。
「是啊。」李知行朝著兄長走去。
不過，外婆的生活……以唐宓所見，真是不算好。
羅志維哈哈大笑：「哦，你進步了，也會吐槽了。」
對他來說，賺錢不難，他更希望在未來的幾十年，能為了自己的事業而拼搏努力。
羅志維批完那小學弟，和毗鄰而坐的唐宓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說你只有臉長得好看！」
「抱歉，我不會考慮別人。」
「……」
李知行笑著搖了搖頭，是啊，應該加油了。
「葉一超當時跟我們說，要邀請一名經管學院的高中同學來參加協會的時候，我們狠狠鄙視他。」羅志維說，「他說，你們別看她沒什麼競賽記錄，那只是因為她不想參加競賽罷了。他還說你非常聰明，我們這群人里，論及天賦，都不如你。你說，他這話是不是拉仇恨？」
還有，如果她參加了工作，追求者一定非常多，大學本科生們還有些羞澀不敢大胆追求，但社會上的男人就不一樣了，無論是臉皮的厚度還是社會閱歷都不可同日而語。
「是的，我知道。」
「我不舒服。」李知行臉色青白一片，他扶著郭嘉穎的手臂站起來，「麻煩你送我回怡園。」
「錯了就錯了，你不要試圖轉移話題！」嚴嘵冬義正詞嚴，「快把李知行和葉一超消息說給我聽。這兩人的消息你是一定知道的。」
「過幾天就可以去辦簽證了。」
「你還挺有道德感。」
「把握大不大？」
和唐宓那種苦行僧似的大學生活不一樣，對李知行而言，他的大學生活多姿多彩，交際廣泛，散夥飯很多，各個協會、學院班級之間不一而足。吃飯的時候難免也要喝酒，離別的情緒蕩漾之下，有很多酒也不能不喝。
「我不會睡很久的。」李知行確實有些累了，「我歇一歇就起來。」
「在宿舍。」
她想，這還真奇怪，她原以為自己也一定會跟趙幸丹一樣，畢業后就在工作單位附近租房子，開始社會生活呢。
她那次掛科是因為一度沉迷遊戲自作自受，嚴曉冬嘆息：「這是報應啊。」
「我不放心你啊。」唐宓說。
第二天她就接到了國投HR的電話，告知她已經拿到了「offer」，她很吃驚，但還是拒絕了。
呂子怡對自己的俱樂部的成果很滿意，開會的時候交代給下面的新生：我們的俱樂部就是要保持這種傳統，堅持只招有志於理論數學的人。
那家酒吧的氣氛初看還算正常，裝修優雅燈光璀璨，但是隨後她才察覺出不對味——中間時分她去了一趟衛生間，遭遇到了不下十次搭訕。她站起來和諸人告辭，反正她不愛參加團隊活動，隨便別人怎麼議論，等閑的評論完全無法動搖她，反正她已經做好拿不到「offer」的準備了。
呂子怡看了看丁霄霄：「唐宓，這是？」
唐宓笑著點頭，其實她對此表示懷疑，忙碌起來的時候，能有時間見一見就不錯了。
「要不要我給你出個招？」
視線撞在空中，葉一超和她對視了幾秒，看清了她發紅的眼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叫住唐宓，但是就是不希望她現在離開——他忍不住問：「你的眼睛怎麼回事？」
唐宓幾時看過他這麼蒼白脆弱的模樣？她被嚇了一跳，此刻的李知行的脆弱感簡直難以想象。
「是的。」
「你幫我脫衣服？」李知行緩緩地說，看上去又不像醉了。
「你喜歡的女孩子是什麼樣的？」另外一名女生髮問。
唐宓微笑著，拉過她往外走：「走吧，請你吃飯。」
以他的出身，他不需要努力也可以過得很好。那樣的人生，就像是永遠長不大的樹苗，無法自立，不得不順從於別人，事事都要依靠父母，任憑他們安排一切。
唐宓遞了紙巾過去。她想幸好自己在場，否則讓丁霄霄在校園裡亂逛看到這一幕，還不知道要怎麼肝腸寸斷，連個勸的人都沒有。
略微憂心的就是李知行的祖母，她對所有孫輩都去美國留學有意見：「其實國外也未必好啊，怎麼一個個都去外面呢？」
楊夢瑤盯著他，代表眾人發言：「我想知道，你有喜歡的女孩子嗎？」
他於十·一月出院，明年新年之後，就可以回到工作崗位了。
其他人的出路也在意料之中，韓羽露和男友打算回老家工作。
郭嘉穎走在最後，扶著李知行站起來。
「你不工作了？」
進入大四之後，課程也少了一些。唐宓還是很忙，為了提高英語水平和專業能力，她準備試一下GMAT，同時還花了不少時間跟著黃明明學C語言。黃明明倒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唐宓學得也很快，黃明明說這是她數學功底很好的緣故。
「唐宓，我會回來的，最少兩三年，最多三四年。」
這問題別說楊夢瑤，其他人都挺想知道的，就李知行這個條件，每周換個女友都是可以做到的，但這大學四年下來也沒見他有女友，平時對女生都是敬謝不敏的樣子——只有和經管學院的唐宓傳過若有似無的緋聞，這個緋聞還被郭嘉穎以「親戚關係」闢謠了。
唐宓發現自己身邊的很多人都準備出國，數學系的姑且不論，計算機系的也不少，當然，也還是有人準備考研的，年底的時候，唐宓去了次航大見嚴曉冬，她正在苦哈哈複習準備考飛行設計專業的研究生。
而李知行，他似乎也在準備留學，他拿到了不少教授的推薦信，又隨隨便便去考了下GRE，得了1500分，讓人羡慕嫉妒恨。李知行說：「我就是英語比他們強點罷了。」
飯店裡安靜下來，菜肴也已經冷卻。唐宓結賬后和丁霄霄準備離開，卻被一道清脆的聲音叫住。
「聽話。」唐宓的聲音嚴厲起來，加大了音量，「你先睡一下。」
這句詩真是寫對了。
兩人研究生階段求學於國際金融研究所的同一位大牛導師門下，關係完全沒必要搞得太僵。兩人雖然曾經有不愉快，但並沒有仇恨。
「他不想告訴家裡人啊。」郭嘉穎說得坦坦蕩蕩毫不愧疚，「好啦，這麼看著他幫你那麼多，你照顧他一晚又怎麼了。」
「這也是一種方法。」
然而不要緊，四季循環一刻不休，混沌理論告訴我們，今年的夏天很炎熱，明年後年就未必。
散夥飯大概就是這樣——連她都勉為其難喝了幾杯啤酒，何況交遊廣闊，社交能力滿分的李知行呢？
唐宓想說「不是強點」，是「強很多」，高中時代他的英文水平高得讓人仰望，大學了也沒放鬆，但這話終究沒有說出口——跟李知行計較這事兒，有意義嗎？
李知行苦笑，笑意還沒完全收攏，
https://m.hetubook.com.com眉心卻猛地蹙起，他左手還撐在洗漱台上，右手捂住了嘴。
人間清暑殿，天上廣寒宮。
「沒想到這麼多年下來，我輸給了這樣的女生啊。」
母子倆都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吳阿姨知不知道丁霄霄的存在難說，但是聽到「高中同學」四個字，也明白了，這名女生也是自己兒子的校友。
「我沒事……」唐宓說。
半夜的時候李知行醒了過來，他比剛剛清醒多了，身上舒服了一些，他輕手輕腳地洗了個澡，換上了睡衣，走出房間來到客廳里。
世界上努力的人有千萬種，目標各有不同。他的所有努力，都是為了這個目標。
是啊，明明是這麼簡單的道理，她從來沒有想過，沒有半秒鐘真正地思考過。
「慢慢想辦法吧。」
趙幸丹畢業后就在京工作，房子都租好了，唐宓幫她搬東西去過，房子在市中心，一室一廳的房間，價格是她月薪的三分之一，貴得讓人咂舌。
唐宓想了一想，點頭承認這個說法，換位思考一下，大概真的很讓人鬱悶。
丁霄霄的形象和高中略有差別，但時尚現代是一定的，她化著淡妝，看上去輕鬆愜意，她圍繞著唐宓轉了幾個圈：「你還是和之前一樣，沒什麼變化啊。不對，怎麼好像比以前還漂亮了。」
李知行揉了揉眉心，試圖朝卧室走去，只可惜腳步趔趄，險些被浴室外的墊子絆倒。
暑假的時候他和李澤文交流過，李澤文的建議倒是簡單：「到處看看。IT這一塊，最先進的還是美國，去矽谷，去美國的學校里，看看他們在做什麼。」
李知行輕輕低下頭，在她頭頂的黑髮上輕輕一吻，轉身去了卧室。
她輕輕探了探他的額頭，沒發現太大的異常，於是起身輕手輕腳離開卧室，走走到門口的時候，順手關了燈。
「……」
李知行的卧室很乾凈整潔，簡直不像是男生的卧室——她隨後又想，其實她也不知道男生的房間是什麼樣子的。
唐宓是在宿舍里接到郭嘉穎的電話的，她記得計算機系確實是今晚的散夥飯。
唐宓真的是很久不見她，聯繫也少，見面之後兩人大大擁抱。
李君子感慨道：「我爸還真是老當益壯，我要有個弟弟或者妹妹了。」
陳卓航眼神清明，看來沒醉。她和陳卓航自那次「跟蹤事件」后，兩年來兩人幾乎再沒說過任何話，此時他主動搭話，唐宓也禮貌回應，和他客氣地碰杯。
嚴曉冬沒說錯，唐宓是蠻清楚的。可是，她能說什麼呢？
李正遠點頭：「那就好，總之，要對自己的選擇負責，去國外了也不要太高調，好好讀書。」
「很嚴重嗎？」
他真是不在狀態，連她進屋都沒發現。
「我明白了。這樣也不錯。」廖暉讚許她的精神，「那你讀完研究之後，我們歡迎你。」
「好了，我也累死了，回宿捨去了。」郭嘉穎交代了兩句，抓起包拉上門就走了。
兩名女生輕聲交談著離開，漂亮的女生走在哪裡都很受歡迎，何況是兩位，門口進來了幾個年輕男生，紛紛給她倆讓路，好讓她們走得更快一些——但是，不過幾秒鐘，也許不超過三秒，兩人還沒走到門口，猛然一道年輕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唐宓一把扶住他，喝了酒的人真是死沉死沉的，這還是他保持了三分理智，還沒完全把體重靠在自己身上。
屋內燈火通明，李知行沒在客廳里。
這麼多年累積下來的遺憾化為難以言說的心酸，越來越熱鬧的飯店裡，唐宓就這樣下頭，捂住臉，哭了。
「嗯？」唐宓回過頭，隔著行走的人群和熱鬧的喧嘩聲，準確地找到了葉一超清澈的視線。
這麼多年下來，丁霄霄對葉一超的關注度一直非常高，明明都知道了還要跟她求證，大概是想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看著丁霄霄期盼她否認的眼神，唐宓還是只能給出肯定的答覆。
老太太學文學的，自然聽得懂這個典故，笑著點了點頭，又跟上一句：「你不要跟你哥哥一樣，只知道讀書，快三十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我希望你知道，國投並不是不近人情的公司，我很歡迎你過來工作。」
是葉一超、呂子怡，還有葉一超的母親吳阿姨。
雖然和家族聯繫不多，但作為李家的一分子，李君子很了解李知行在李家的角色，絕對最受關注的孫子，他的女朋友可不容易過關。
這期間她考了考GMAT，分數還不錯，數學系雙學位的學分也已經足夠，隨後唐宓想了想，選擇了另外一种放松的方式，就是讀書。她去圖書館借了最近五年的經濟金融學相關領域的圖書，中文的英文的，國內的國外的，一本本地看起來，邊看邊做筆記。
唐宓沒接茬，默默卷了烤鴨放到她的餐盤裡：「吃吧。」
以公允的標準來看，長相上，呂子怡確實是不如丁霄霄的，打扮上也差了一個檔次。
大四下學期開始，課程非常少，取而代之是做論文——不得不說，實習期間大量的報告給了唐宓豐富的經驗，她隨便選了個感興趣的論題，翻了翻相關圖書，開始了論文。
外婆擔心兒子，又因為唐衛東的勸說，沒回唐家村，留在寧海繼續照顧兒子——唐衛東請了家政保姆，外婆只需要做做飯。雖然治愈，但並不是說以後就完全不複發，飲食還是要特別注意。
這不是白問嗎，唐宓難道還能阻止他？
「不行。」
「你來了之後，我們發現葉一超完全沒說錯。大家都不想被你超過，所以加倍努力。數學系的學生，被經管學院的女生超過，很丟人，你說是吧？」
她和老師們也接觸了一下，老師們都很願意接受她成為自己的研究生。這也是明擺著的，績點那麼高，數學比絕大部分數院學生還好，天賦和勤奮都不缺的學生，去哪裡找呢。
李知行的確有些醉，但他的所有癥狀都是腸胃不舒服導致的，沒醉到連唐宓都分辨不出來的程度。此時，唐宓眼瞼下方臉頰上方有些發紅，那種「生人勿近」的氣場奇妙地消散了幾分。
丁霄霄本來語調歡快，說著自己如何險險考上公務員一事，忽然眼神落到現在走進飯店內的三個人身上，就停了下來。
他高中時也當過交換生，熟悉各種流程，更別提還有李澤文的指導。四月份的時候，他通過視頻接受了美國幾所大學的面試，經過雙向選擇，他收到了伯克利的「offer」，導師是布魯克教授，還申請到了半獎。美國大學理工科專業的獎學金通常只給讀到博士的，李知行只打算讀一個碩士——他和自己的兄長不太一樣，沒有那種死啃學位的想法，他覺得那種苦哈哈的讀書生活不適合自己的個性。
就算唐宓能力逆天，也無法讓外婆的日常生活更舒服一些。
唐宓短暫一愣，然後說：「挺好的。」
「唐宓。」
開始說著各自的近況——更準確的描述是，丁霄霄說，唐宓聽著，和高中時代一模一樣。
李知行笑著安慰奶奶：「奶奶，我們是學普羅米修斯，從發達國家盜火種回來呢。」
他下了飛機，拿上了行李，通過了海關，拖著行李箱離開機場。
唐宓苦笑。這是第幾個人跟她說這種話了呢？每個人說一次，她就覺得自己更愚蠢了一分。
這是一個無解的命題。
「實習這兩個月讓我想了很多。」唐宓說，「我想再讀兩年書，再想想應該做什麼。」
「不光是這樣，實習的時候我才覺得自己的知識比其他人差得太多。」唐宓說，「我一直以來，只是為了學習而學習，現在同想起來，我從來沒真正喜歡過自己的專業，所以想再讀兩年書看看自己能不能喜歡上這個專業，而且外婆這幾年會跟舅舅一起生活，我也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