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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一百五。」

「殊途同歸？」

「如果你還有其他喜歡的東西，可以告訴我，我會在能力範圍內送你。」

「從小開始，我就不喜歡社交，和別人閑聊對我來說是個難題，但偶爾也會有例外。十幾年前的某一天，我上網時無意點開了一個聊天頁面，就和軟體對面的人聊了起來。我和他聊了很久，起初非常愉快，我認為他是少數能理解我的談話的人。一段時間之後，我漸漸發現不對，才知道原來我的聊天對象只是個專門的自動應答機器，它是谷歌公司的一個開源項目，任何人都可以在網上和他聊天，我以為的朋友只是一傳代碼。」

肖萌定了定神，竭力讓自己的情緒回復到平時的狀態里：「我看的那本書里說，二三十年後，計算機的計算能力將相當於人類大腦的幾十億倍，到那時候，強人工智慧就可以實現……師兄，你看，二三十年，恰好是我們可以為之奮鬥一生的夢想。」

「是的。」

路之航似乎被驚醒一般，他輕輕咳了一聲，就像大貓被踩了尾巴那樣，轉開了目光，片刻后開了口。

路之航這才點頭。

「六歲。」路之航說。

「如果聖誕節那天我和媽媽不出去吃飯，你就請我吃飯？」

「你不用送禮物給我，我什麼都不缺。」

「這是第一個能和我聊得這麼久、這麼愉快的朋友。」

「對啊。」

「師兄，是這樣的，」她一邊解釋一邊仔細看路之航www.hetubook.com.com的神色，「我知道你什麼都不缺，但這是我表達感謝的辦法。這段時間，我每周都來麻煩你，向你請教問題。人的時間是很寶貴的，對你來說尤其是，我拿這些很低級的問題來佔據你的時間，如果我不佔據你的時間，你也許可以看更多的論文、寫更多的代碼……不論做什麼吧，可能都比我和在一起更有價值。我能力有限，能表達感謝的方法不多，恰好聖誕節來了，正好可以送你一些不貴的禮物，或者請你吃飯。但你剛剛說聖誕節晚上要和媽媽一起出去吃飯，我就只能送你禮物了。」

路之航的態度很堅持：「不，我請你，否則就不去了。」

「……師兄，你當時幾歲？」肖萌輕聲問。

路之航點頭：「是真的。」

路之航抬起眼看她，眼睛里有一團小小的火星在閃耀：「是這樣。我想，你也能明白。」

肖薇問：「所以，他喜歡你嗎？」

路之航看著筆記本，又拿起了那支筆看了看，又看她，問：「你為什麼總喜歡送我筆記本？」

肖萌實事求是道：「如果你看到他和我說話的樣子，也許就不會有這種感覺了。」

「……嗯，我知道。」

「那後來呢？」

「我也是這麼想的。」

「我和你，對計算機、編程產生興趣的原因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說截然相反——但我們最後的目標是一樣的。」

「禮物裝在襪子里。」hｔtps://ｍ•ｈeｔuｂｏok.ｃｏｍ.ｃom

「那個……師兄？這就是我的看法了。你呢？你對此是怎麼看的呢？」

到底是本地人啊，一家人可以隨時出去聚餐——肖萌沒頭沒腦的想著，拿過自己的書包，取出一個包裝得特別漂亮的筆記本和配套的筆放到路之航面前，「這是我送你的聖誕禮物！聖誕快樂！」

……

「那家日料店？看起來很貴的那家？」

「啊？」肖萌連忙擺出爾康手，「好好，師兄，你說了算，我聽你的。」

肖薇清澈的嗓音從聽筒里傳來，蓋過了噪雜的背景音。

路之航的說法讓肖萌有點輕微的沮喪，但立刻振作起來，路之航不善交流，他說出口的話有點傷人，但這並非出自他的本意。

「我媽媽帶我去外面吃飯。」

肖萌稀奇地看著他。路之航的肢體語言和他的面部表情一樣，非常少，沒什麼小動作的，肖萌第一次看到他做出這麼人性化的、被困惑住的小動作。

今天白天時，路之航發了個吃飯的地址給她，說27號晚上六點在這家店見面，肖萌打開地圖一搜，才發現這裏並不陌生——就是他們曾經聚餐的小肥羊火鍋店旁邊的日料店。

肖萌起初聽得津津有味，後來發覺不對，眼見得路之航目光下垂，從慣常的面無表情變得寂寞起來，哪怕不了解他的人也可以從他此刻的表情里讀出那份濃濃的遺憾。

肖萌只是試探性的問一問，她心裡有數，要撼動路www•ｈeｔuｂｏok•cｏｍ.ｃｏm之航的時間表比較困難。和路之航認識了這段時間，肖萌知道他有比較嚴格的時間表，他每天幾乎都按照這個時間表行動——早上七點半到校，上他認為必須要去上的課，中午在食堂吃飯，吃完后回宿舍睡午覺，除此外的時間都呆這間智能研究實驗室，然後在實驗室忙到晚上十點，再騎車回家。

「你從六歲開始就學寫計算機代碼？」

然而肖薇已經掛上了電話，肖萌對著手機無語凝噎。

「當然啦。」肖萌說，「看你什麼有空，我再你請吃飯。」

肖萌一愣：「因為我很喜歡收藏各種筆記本，覺得挺好看，又特別的實用。師兄，你不喜歡嗎？」

「那他請你去哪裡吃飯？」

肖萌已經可以想象到，小小的路之航坐在顯示器板著臉，一個字母一個字母敲擊鍵盤的樣子。有那麼一個瞬間，她覺得鼻子發酸，她真的很想給這位師兄一個擁抱，他學習計算機的動機，居然是這麼孤獨的原因。

「原來，這就是你學計算機專業的原因了……」肖萌輕聲說。

「考慮到他對你的幫助，我覺得你請他吃飯差不多。」

「所以說，他為什麼要請你吃飯？」

「啊？這樣不好吧？」肖萌一怔，「說了我請你。」

人是群居動物，合群心理是兒童的本能，所以小朋友天生就喜歡熱熱鬧鬧的環境，喜歡和小夥伴結伴成群，可路之航呢？放眼望去，身邊沒有人能聽懂他的話，只能與鍵盤和代碼和-圖-書為友，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孤獨？

「好吧，也許他就是很有紳士風度，不讓女生掏錢請吃飯呢。不論怎麼說，去赴約好了，記得穿漂亮一點。」

肖萌感覺心跳又開始加速，她意識到自己完全無法抵抗他現在的笑容，連忙從自己的書包里扒拉出筆記本，開始請教大神問題，正式開啟了今天的答疑。

「我到時候帶化妝品過來。」

「那你還送筆記本給我嗎？」

肖萌無法忍受這種即將讓她心跳過速地好像要死去的氣氛，她定了定神，連忙用提問題打斷他的注視。

肖萌很驚奇：「我小時候看過文章說，外國的家長把禮物裝在床頭的襪子里送給孩子，我以為有些誇張，實際上並不是。」

「根據他的說法，是回禮。」

「會收到禮物嗎？」

路之航沒有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接著剛剛的話題說下去：「……目前來看，實現強人工智慧任重而道遠，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實現這個夢想。」

半小時的答疑時間結束后，肖萌還沒走，她抱著書包問路之航：「師兄，馬上就是聖誕節了。你在國外時會過聖誕節嗎？」

「我知道了。」

肖萌又問：「本周周五，恰好是聖誕節，你有什麼安排嗎？」

「你送的筆記本和筆多少錢？」

路之航很緩地、就像電影慢鏡頭播放時眨了眨眼，嘴角輕輕上揚：「你說的沒錯。」

鑒於肖萌現在擁有一個小金庫（稿費帶來的），因此買的筆記本比較貴，裝幀很好，即便和_圖_書以路之航的目光來看，也堪稱漂亮大氣。

路之航指了指筆記本：「我請你，當回禮。」

「這倒不是。」

「會的。」

路之航起初沒作聲，拿出手機翻了翻，然後說：「27號晚上。」

「對，恰好我也很擅長這件事。對我來說，理解人類太難，理解代碼卻很簡單。」

「啊……這沒必要了吧？」

是不便宜。肖萌在網上搜了搜，發現本店人均消費超過兩百，她覺得過於奢侈，因為不想讓路之航破費，於是提出了「會不會太貴不然換一家」，路之航用一句「這家店比較好吃」，把肖萌的質疑堵了回去。

「才一百五？這不值得請回禮啊。難道他打算請你吃麥當勞和肯德基？」

路之航抬起手揉了揉額頭。

肖萌抓準時機，立刻道：「好的，我請你吃飯！」

「我那時候才知道，自己有別於其他人。從那之後，我就想做出真正能理解人類的強人工智慧，除了生理構造不一樣，他們就是真正的人類，和每一個人都可以交流。」

肖萌的心情好了起來，她綻開一個笑顏：「師兄，你覺得我們是不是殊途同歸？」

「不是，很有用。」路之航拿過筆記本和筆，「謝謝。」

請客吃飯和被請客吃飯都是非常考驗人際交往能力的辦法。肖萌對此的經驗不太足，於是在平安夜的晚上打電話和肖薇商量。姐妹倆的人生基本上同步，除了和梁清寧，她們沒有單獨和異性吃飯的經歷了，但好在她們是兩個人，凡事可以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