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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之城

作者: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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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心結

第二十四章 心結

我後悔失言,「我知道我知道,我在開玩笑。」他是什麼人我也不是不了解,我也真是失心瘋了。可見最近煩心事太多,判斷都不準確了。
我當時就想,他哪裡知道沒有食物的痛苦,我記得我和爸爸在南美的時候,車子在森林里壞了,我們花了三天三夜徒步走出森林,那飢餓的痛苦我至今記憶猶新。但現在,他挑食的毛病倒是改了不少,只是挑食的那個換成了我。
一路上我都忐忐忑忑,好不容易挨到回了家,他直接進屋,把濕漉漉的傘扔在地板上,我匆忙把傘撿起來又小心擦乾水跡,跟在他身後進了玄關,又尾隨到了衣帽間。
我臉一熱,「應該吧。」
沈欽言也側過臉,「顧持鈞準備息影,所以……」
「不是的……」我輕輕搖頭,「我是想知道,如果他跟電影公司解約,他的違約金……是多少?」
他笑了一笑,「你猜有幾個人認得出來我?」
這話的語氣實在不對,我忽然不想開車了,下意識側過頭看了他一眼,顧持鈞的臉色實在說不上好看。我低頭,才注意到他的褲沿都濕了,他為了送傘給我,特地變了裝,又在我們的教學樓下等了許久,可我卻用如此不耐煩甚至覺得麻煩的態度對他。真是糟糕透了,我下意識覺得局促,「你生氣了?」顧持鈞伸手蓋住眼睛,不發一言。
顧持鈞笑眯眯躬身,湊到我耳邊,「迷上我啦?」我臉一紅,剛想說話,韋姍溜溜達達跟上我用眼角餘光看著顧持鈞好半晌,又激動地捅捅我,「不介紹一下?」
「會……結婚嗎?」
「抱歉。」我輕輕說了一句。
「他跟我說,電影公司放他假。」
顧持鈞拿開蓋在眼瞼上的手,面無表情睜眼看我,「回去談。」
這倒也是。我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不得不說,他正如韋姍說的那樣,又狂野又性感,不再是平日里那個讓人覺得高高在上的影帝了,帶著一點大大咧咧的粗獷感。
「我沒這麼想,但……現在時機不對,不好解釋。」
「嗯?」他聲音不高,我半晌后才有所反應過來,抬起頭看坐在對面的他,未來得及看清他的樣子,卻看到他不知何時放下了餐具微微抬起了手臂,手掌虛虛貼著我的右臉頰,卻沒有真正觸碰到,隔了毫釐虛空,掌心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男朋友肯定不是……」韋姍說,「網友?」
從章時宇那裡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但所謂無巧不成書,我從沈欽言那裡得到了真相。三四個月不曾見到的沈欽言再次出現在我面前,他已經今非昔比。他來學校找我,戴著個大大的墨鏡。在外頭說話不便,我們就坐到車子里去,開車的是他經紀人,四十歲左右的女人,一臉的精明強幹,他介紹叫王南,我叫她南姐。南姐跟我握手微笑,言辭上對我異常客氣,打了個招呼就下了車,似乎要給我們留出說話空間。
「那就是不能告訴我?」
我完全傻了。他身上一件皺巴巴的長袖T恤,外面罩一件破舊的短夾克,有著破洞的牛仔褲卷著邊,腳下是一雙定位不明的鞋——介於拖鞋和涼鞋之間,這都不算什麼,最離譜的是,他居然貼了把鬍子,頭髮亂得好像剛剛起床時的模樣。不知道他這副打扮,校園保安怎麼沒把他抓起來。
他避重就輕,「他自然有他的考慮。」
顧持鈞低著頭,慢慢挽起了襯衣袖子,壓抑著聲音,「我每次去大學都很有收穫,上次我們就不提了,這次見到你最好的朋友,她以為你和林晉修曖昧牽扯而不知道你的正牌男友我的存在。噢,而你告訴我,這僅僅是個誤會?」
「我不覺得hetubook.com.com有需要解釋的事情,我很清楚。」
這下我當真吃驚不小,下意識往後一躲,他定定看我一眼,面無表情收回了手臂。我心裏複雜得不堪忍受,放下了勺子。
「怎麼有工夫找我?」我開玩笑,「還以為你成了明星,把我忘記了呢。」
我從來不贊同宿命論,但一年之中往往有這樣的一天——365天里,364天都過得異常平凡,唯獨有那麼一天充滿了濃濃的戲劇感,比任何故事都要精彩。
「那……你們結婚後有什麼計劃?」
「是不是他的工作上出了問題?」我咬牙。章時宇沒直接回答我,只平板著聲音說:「你為什麼會這麼想?」這個回答讓我心頭一沉,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我不知道啊,我要知道了就不問你了。他什麼都不肯告訴我。」
我去了一趟圖書館,學校的圖書館有著幽深的走廊,牆外都是爬山虎,圖書館的每一扇窗戶都敞開著,只有靠近牆角的百葉窗半掩著。林晉修就在百葉窗下寫論文,他正在看書,脊背卻挺得筆直。畢竟,眼看著還有半年多就要畢業,他面臨繁重的論文。
他像是知道已經沒辦法再迴避,終於開口,「眼睛好像會說話,會讓人願意付出一切去換取她的笑容……」
我問他,「你知道這事?」
「我說不知道你信不信?」我想我臉上一定是顯出了不信的神色,林晉修一隻手擱在玻璃餐桌上,漆黑的瞳孔里似有暗光,「蓋亞的具體事務由幾位執行董事負責,我不清楚,但這件事情的確有人告訴我,我沒有多問。我能想象到你聽到了什麼流言,所以,來找我興師問罪?」
「我不想跟她說話。」
我一邊抬頭一邊笑,「你還真是好眼力,隔著雨霧也能看清……」這一看完全愣住了,連忙揉了揉眼睛,終於看清楚那個撐著一把傘,又晃著另一把傘,正在對我笑的男人居然是顧持鈞。
他臉皮綳得緊緊的,彷彿我在逼他吃氰化物一樣或者說出一個讓他深受其害的秘密,此時我也顧不得了,目光灼灼盯著他,等他把後半句說出來。
「僅僅是這樣?」
「圈子裡的傳言說,顧持鈞把你從林晉修手裡搶走了,林晉修極為震怒,封殺顧持鈞。顧持鈞氣極,隨後提出跟公司解約,但解約的時候被刁難……」我覺得自己在聽小說,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兩個人我都認識。什麼叫從林晉修手裡搶走我?我從來沒和林晉修越過那條底線,為什麼會被傳得如此不堪?那我成了什麼?
我欲言又止。「說吧,」他倒是難得的好脾氣,「找我什麼事?」
「比如說?」
當然,理論上說,這沒什麼好奇怪的。他在電影公司總有些事情要處理,大概是因為他閑得太久,我險些忘記了,他也是個有工作的人。讓我覺得忐忑不安的是周五接到的一個電話,居然是某律師事務所的律師打來的,聽對方聲音似乎很緊急,我回答說顧持鈞不在家,有什麼事情可以轉告我的時候,那名黃律師立刻否認,說沒什麼要緊事。對方語氣變化之快,讓我心存疑慮。更讓我迷惑的是顧持鈞的態度,他只一笑聳肩,讓我別放在心上。
「不了不了,」我趕緊在韋姍開口之前打斷他的話,同時扯他衣袖,「我們還有事情要談,先走一步,韋姍你先去吃飯,明天見啊。」
林晉修手指敲了敲桌面,聲清低沉。「許真,你知道我不會拒絕你的任何要求。如果你那麼急切地想知道合同內容,沒問題,你當然可以知道,」他聲音不高,字字句句十分沉重,「但後果也要你自己承擔hetubook.com.com,你考慮好了嗎?」
「你最好的朋友居然不認為我是你的男友,而你不打算澄清?」
「臭脾氣又發作了,」林晉修顯然並不意外,「一副我媽對不起我才不要理她的樣子。就算世界上別人的活你都不聽,你至少應該給你媽媽一個解釋的機會。」
我跟他一起去了餐廳,就我們兩個人。
林晉修這個人就算有千萬不好,但他絕對是個優秀的學生。學習從來不含糊,尊敬師長,不論哪門課,分數在學院里總是名列前茅,我還記得高中剛入校時他的那番演講,其中有多少真心話姑且不論,但有一句我印象頗深「你欺騙知識,知識總有一天會欺騙你」,我想這句應該是他那華麗的發言稿里少數幾句靠譜的話。
曾有一度,我們也經常坐在一起吃飯,那時候我對他小心翼翼提防,一頓飯吃得無比謹慎,而他自小家教極好,吃飯時話也不多,於是我們往往就這麼不言不語地吃完一頓飯。我記得他那時是個很挑食的人,胡蘿蔔洋蔥這類菜碰都不碰。我覺得他浪費食物,他於是就把不愛吃的菜挑出來,讓我幫著解決。
我整個人似被魔術師用定身法定住,心裏酸楚難當,低頭喃喃說道:「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他就像一隻豎起毛、弓起背的豹子,什麼涵養都扔到了一邊,「你對不起我什麼?許真,你心思縝密,很多小事你都會在心裏反覆思量數遍,真的會考慮不周?」隨即我聽到凳子被踢飛的聲音,我錯愕地抬頭。
「那你知不知道……」沈欽言頓了一頓,「顧持鈞這幾個月的工作完全停止了,都沒有參加任何宣傳和廣告活動,連慈善活動都給推了,完全沒有接新片的計劃。」
我扯了扯他的衣袖,小聲哀求,「別生氣了啊……我考慮不周……我錯了行不行……持鈞別生氣了……」我在他面前很少做這種撒嬌的事情,真是破天荒頭一次,只覺得被逼無奈。
電光火石間,我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聯繫到這幾個月顧持鈞都待在家的事,我心頭一沉,「我是不知道。他遇到了什麼?你一五一十告訴我。」
我心頭一緊,連忙給了韋姍一眼,又把她往外推,「別瞎說,快回宿舍吧。」
我噤聲,我能付出什麼行動?還不如趕緊閉嘴來得快。把視線挪回電視畫面上,沈欽言正在接受訪問,說了自己在片中的角色,一個深情的男人最後為了女主角而死亡,採訪的主持人則笑吟吟地就著這個問題展開,問他對女朋友有什麼要求。他顯然被問住了,支支吾吾搪塞了幾句,「並沒有太高的要求。」
「既然都遇到了,」顧持鈞肯定也已經猜到她的後半句話,但臉色不變,笑容滿面,「韋姍,也跟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許真,你應該知道,」他淡聲道,「我的觀點是,要麼不言謝,要麼就要付出行動。光是一句話未免太可笑了。」
我心頭一緊,「那是怎麼回事?因為我的關係?」
這樣的答案完全不能讓伶牙俐齒的女主持人滿意,她笑了兩聲,「這樣可不好,太敷衍了啊。你的很多影迷都想知道,你偏愛什麼外貌的女孩?」
林晉修跟我並肩而行,「你最近是不是拒接你媽的電話?」
「你打算怎麼辦?」沈欽言半晌后問。我推開車門下車,走出若干步才想起回頭看他,「謝謝你告訴我。」
韋姍跟他道謝,視線停在我的肩膀,狐疑道:「你們什麼關係?」
顧持鈞看韋姍,「你說呢?」
他大步流星走過來,抓住我的手腕拖過我把我扔到客廳沙發上,居高臨下看著我。「不是這樣的……你別生和_圖_書氣……」我支起身子,伸手努力抱住了他的腰,「你聽我說,我不想告訴韋姍,是因為她曾經欠過林晉修很大的人情,足以讓她還上大半輩子。她什麼都好,就是這件事始終想不明白。所以她先入為主,總覺得我應該和林晉修發展。我不想因為這事跟她爭執。」
林晉修看著我,「怎麼?」
「一意孤行。」林晉修輕輕搖頭。
「我聽說他正在和電影公司解約。」我沉默了一會兒才說。
他摘下了墨鏡,我看到一雙熬夜過度的眼睛,好在一如既往地清澈。
她的出現,對我來說,是個尷尬大於感慨的存在,而我對她也是如此。我是她年輕時的錯誤,是妨礙她前途的絆腳石,她認回我,不過是年紀大了寂寞,希望找個女兒承歡膝下,可惜我不是她想的那種乖女兒。她的親人是另一群人另外一個圈子,跟我從來都沒什麼關係。現在,連林晉修都開始幫她說話為她著想了。
這話潛台詞非常明顯,你許真僅僅是認識林晉修也就罷了,偏偏還曖昧糾纏得要死。事情頓時就複雜化了。我有些尷尬,「我和林晉修的事情……不是你們想象的……」說著聲音哽了哽,事已至此,怎麼解釋也沒有用了,「我明白了,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章先生,我其實也是想找你……」我嘆口氣,「顧持鈞和電影公司,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情?」不過我沒想到他回我也是簡單一句,「沒什麼事情。」
「學長。」收回思緒,我輕輕叫他。林晉修抬頭看到是我,略微一頷首,放下了筆,倒是笑了,「你難得來找我啊,」
我也不管韋姍的抗議,賠了個笑,匆匆拉著顧持鈞就離開學校。他的偽裝雖然到位,但我不敢保證韋姍和他待久了會不會認出他。顧持鈞把車停在學校附近,一路上因為雨大,我們幾乎沒怎麼說活。一朵朵傘雲從我們身邊流過,但我能感覺顧持鈞心情不好。坐進車子的時候,他才開了口,「那個韋姍是你最好的朋友?」
「他沒親口告訴我。」隨即想起沈欽言那張憂鬱的臉,下意識朝屏幕上看過去。
顧持鈞聲音冷峻,「認出來又怎麼樣?到了現在,你還不願意把我介紹給你最好的朋友?防著別人就罷了,連你的朋友也要瞞著?」
「你最近都吃不下什麼?」林晉修瞥我一跟,「臉色這麼差,遇到了什麼事情?」
「解約?解什麼約?」我目瞪口呆,這麼大的事,顧持鈞居然一個字沒跟我說。
我忍了忍,終於開口,「顧持鈞……」我總算知道什麼叫如鯁在喉,在林晉修面前談顧持鈞,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對我來說比登天還難,簡直難以啟口。
沉默一會兒后他才開口,「你和顧持鈞在一起,是嗎?」
「嗯?」我不明白這話的意思,扭過臉看著他,「什麼計劃?」
我抽著嘴角笑,「這是我朋友,這是我同學韋姍。」
他對這個繼母並無好感,我始終記得去年的這個時候,他生母忌日的那天,我母親昏倒在片場,林伯父選擇去醫院探望我母親,他在大學公寓里,把自己的房間砸得一塌糊塗。我母親收服人心的手段,可謂高明。
我卻沒那麼容易放心,只是想,顧持鈞難道捲入了什麼法律事務里去?我對律師的態度完全繼承了我父親,他覺得,這輩子最好不要和律師打交道,除非你的餘生除了消磨時光,再無其他事情可做了。顧持鈞對此事避而不談,並不妨礙我得到真相。第二天我挑了個時間打電話給紀小蕊,想委婉地從她嘴裏套話,不料接電話的是章時宇。
「哎,你不知道韋姍……她床頭貼著你的海報,我hetubook.com.com怕你們在一起吃飯沒幾分鐘,她就能認出你,現在不過是一時迷糊了眼。」
我最近胃口不好,吃不下什麼東西,只點了份水果粥。吃飯的時候,餐廳的電視播放著電視新聞,看MAX的台標,過一會兒又看到沈欽言的臉出現在大屏幕上,是他所在的劇組參加電視台的訪談節日。他這幾個月頻頻出現在平面廣告上,又因為電影的緣故,積累了一定的知名度。年初時,我和沈欽言還是觀眾席上的陪襯,這次,他已經是主角了,他和主持人的互動倒是可以看出來,進退有度,風度翩翩。我說:「說起來沈欽言的事,我還欠你一句謝謝。」
我垂著眼皮看著地面,「章先生,當時要撮合我和顧持鈞,你是不是覺得後悔了?」章時宇不是個專制的經紀人,何況以顧持鈞的大牌程度,他也未必能全管得了他。以我的看法,他們的關係更像是要好的朋友。顧持鈞也是人,勤勉了十多年,忽然要談一段浪漫的戀愛,他不會有什麼意見。只是沒想到這個戀愛對象居然是個定時炸彈,恐怕他心裏真是悔不當初。
「我是想吃了你,」顧持鈞也不諱言,撫著我的頭髮,「我不是你在電影里看到的那麼無所不能的人,實際上——」我看著他。「實際上,在有些事情上,我承受不起損失,我會擔心很多事情,」顧持鈞輕輕撫著我的頭髮,「對你,我永遠會患得患失。」
說著抬腕看了看表,「都這個時間了,等我一下,陪我去吃點東西。」其實這個時間不上不下,晚飯太早,午飯又太晚。我沒有糾正他,也不做聲,抱著書走近他,等著他收拾好論文和筆記本電腦,一起離開圖書館。
「別哭了,好像我欺負你一樣。」顧持鈞輕輕吻我頭髮。我埋首在他腰際,輕輕嘟囔,「剛剛還以為你要吃了我。」
我根本不信我媽有什麼大病,看林晉修這種淡淡的神色,想必是個無傷大雅的小感冒之類。「我會把你的話帶到,只是,」林晉修看著我,「許真,你以為你還有幾個親人?」
「許真,」他聲音忽然沙啞,「我不是那樣的人。我想見你,想得要命,但……」
「真的,是這樣。」我咬著唇,覺得眼睛酸疼。真要命,為什麼每次都是在他面前流眼淚。顧持鈞實在太懂得怎麼逼迫我,我不想再領教一次了。我的眼淚起了作用,顧持鈞沉默許久后,伸手抱住我,我仰頭看他,他雖然還是板著臉,但眸子里的戾氣卻一點點掩了下去。
「不怕被人認出來嗎?」
我點頭。
「啊,算是吧。」我發動汽車,「你自己開車來的?下雨了路又不好走,你的車技又糟糕……我給你發簡訊了,說晚上不回去,你沒看到嗎?」
沈欽言略一遲疑,「開朗和善良。」
顧持鈞一把攬著我到傘下,又把手裡的另一把傘遞給韋姍,「聽小真說過你。」我又一怔:他連說話聲音都變了,比他的真實聲音聽上去更低沉。這偽裝還真是面面俱到,連他的粉絲韋姍都沒能認出來。
他垂著眼瞼看著地面,表情是難以形容的苦澀,就像一個在沙漠中長途跋涉的行人。我認識他的時間並不算短,卻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這種表情,即便是他提起他的生父和那複雜的家庭情況都沒有。
「這還用說嗎?」韋姍說,「許真可早就名花……」
我說:「呃……」
「怎麼可能沒事?」他說話和顧持鈞一個口吻,我有點頭疼。章時宇當顧持鈞的經紀人六七年,顧持鈞的事業也就是他的事業,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大概被顧持鈞叮囑過了,什麼都不能告訴我。
於是,想問的話題就變得難以啟齒,m•hetubook•com.com吱吱嗚嗚了兩句就要掛電話。「許小姐,」章時宇對我很客氣,「有事的話,你可以跟我談。」
院慶的籌備工作進行得如火如荼時,淅淅瀝瀝的秋雨下起來,屋外的雨連成了線,萬根銀絲在秋風裡晃晃悠悠,天氣也越來越冷。我和韋姍收拾了一下東西,出了教室。今天林晉修難得沒出現,我心情比平日好得多,在若干天後第一次和韋姍一起去餐廳。雨不算大,我們都沒帶傘,走得飛決,韋姍忽然說:「啊啊,你看,那個從頭到腳都在散發雄性荷爾蒙氣息的人是誰?真是又狂野又性感!啊,他正在沖我們笑呢!」
「你狠心起來真是厲害,」他搖頭,「你媽媽病了,今天跟我一起回去看看她?」
「時機?」他也沒回頭,背對我摘了貼的鬍子,脫掉略濕的短夾克和T恤,換上居家的白襯衣,「韋姍說你名花有主,是指的林晉修?」
「不是後悔。是吃驚,」章時宇用詞謹慎,「我的的確確沒想到你和林二公子關係這麼不一般。恐怕也沒人想得到。」
沈欽言搖了一下頭,目光有些深邃,「不是的。」
「你難得有幾個異性朋友啊,」韋姍小聲跟我嘀咕了這句,笑得甜絲絲的,熱情跟顧持鈞招呼,自我介紹了一番。
他事情雖然多,但我們還是每天都見面,有時幫我處理院慶辦公室里的問題,有時叫我一起去吃飯。我是想著要跟他劃清界限的,所以答案往往是拒絕,但他並不介意,只說「我可以等」,這樣的謙遜的態度,簡直不像之前的他。
「聽說?」
我深吸一口氣,「我和林晉修的事情都告訴你了,我和他之間什麼都算不上,但是……一直以來都有人誤會,韋姍……也是……」
林晉修無聲看我一眼,「你應該了解一些合同法,這屬於保密內容。」
「啊?」我們惜然對望,沈欽言靜了兩秒驀然眼神一亮,「你不知道?」
說著嘴角一場,露出了笑容。我沒想到會在電視里聽到這些話,本來就吃不下什麼,現在更是難受。茫茫然垂下頭,正在心神不屬的時候,我忽然聽到林晉修低沉的聲音,「說得倒是准。」
我並不需要他來提醒我,我比誰都更深刻地認識到這個事實。一直以來我的親人也只有爸爸一個人,我過得那麼幸福,生活那麼豐富,就像我爸爸懶得再婚,不需要另一個女人來填補他生命里的空缺一樣,我也不需要母親的存在。
娛樂圈消息傳得快,兩人又在同一個公司,總會得到一些風聲。沈欽言猶豫了一下,似在考慮說還是不說,我瞪著他,他總算交代了,「我聽說,他正在跟電影公司解約。」
顧持鈞大咧咧一笑,「為什麼不是男朋友?」
我不再做聲,沒跟他做口頭之爭,反正已經鐵了心不去了。
原以為這件事情就這麼揭過不提,隨後的幾天我也特別賠著小心,既然院慶辦公室的事情也處理得差不多了,我每天上完課就回家,圖書館都不去了,也不參加討論小組,借了書回來寫論文,生怕再惹他發火。現在才發現,顧持鈞這幾天統統早出晚歸,每天都是臨近晚飯時分才抱著超市購物的紙袋回家。
顧持鈞把傘移到我頭頂,「送傘給你。」
手有點抖,我下意識去摸手機想問問兩個當事人。大腦一片空白,茫然之中我側過頭看到他的側臉,他垂著眼瞼沉默不語,那安安靜靜的模樣倒讓我靜下心來。
「沒告訴你?」他似有所悟,卻不是真的意外,倒有一種意料之內的篤定。
「看到了,但我還是想來,」顧持鈞放下傘,「送傘是一方面,還有,我想見你的朋友。」
我拒絕,「你家也不是沒醫生。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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