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張汝金話音剛落，蘇遠山便和陳靜帶頭鼓起掌來。

「於是愛因斯坦便說出了那句名言——我相信上帝不會擲骰子。」

但那又如何？今年就是第六年了——誰還把一個六年前的傳呼機掛在腰上？

蘇遠山含笑點頭。

「山總，陳總。我們的業務，自然是跟著遠芯布局發展，這個我就不重複說明了。作為定位中低端的出貨方，相比遠芯專註高端，我們應對市場有更靈活和適應的優勢，反正到時候不停出貨就行了。」

說著王朝新便望向蘇遠山，希望對方能說兩句。

這次王朝新過來，除了要討論信產部成立之後的通訊設備發展方向之外，還要討論如何處理傳呼機的業務。

「換言之，就是愛因斯坦認為，大自然在本質上是決定論的而非概率論的。再換言之，就是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是有跡可循的。」

「回答之前，我先說個科學史上的故事。」

要知道，那可是91年。

「但如何去發現痕迹，卻是最難的。譬如我們都清楚，傳呼機會被淘汰，而且會被手機淘汰。但痕迹怎麼找？」

論個頭，在國內民營科技企業領域，除了遠芯就數它最大。甚至還屢屢被「芯城」無錫拿來當作典型與遠芯列在一起，美其名曰「雙芯」。

「當諸多的因素都匯聚到一點時，人們就會突然意識到：這年頭，誰還買傳呼啊？」

如今，眾芯那邊已經形成了以中低端手機、無繩電話、傳呼機等通訊設備為利潤增長點，半導體后道工序以及晶元設計為技術沉澱方向的新興半導體企業。

但王朝新，一個搞紡織的，還真的就信了蘇遠山的邪。非但雷厲風行地完成了江陰廠的改制，還不顧一切地加緊生產尋呼機。

「兩天前，我們的製程小組已經順利完成了0.35微米製程工藝的突破——我們是繼intel，IBM，以及NEC之後第四個突破0.35微米製程工藝的晶圓廠。」

眾所周知，目前無論是快閃記憶體或者內存顆粒和_圖_書的容量也好，還是CPU的性能也好，受到的最大影響還是晶體管的數量。

「好的。王總……」何薇身子微微超前傾了一下，好讓王朝新看到她。

何薇嫣然一笑：「王總，傳呼的歷史使命已經完成，不可惜，手機才是未來的王道。」

張汝金說著便望向蘇遠山，一臉嚴肅：「小山總，寒冬之下，沒有晶圓廠能夠獨善其身。」

——其實現在就可以看出端倪來，任何一個賣傳呼的通訊小店鋪，都同時掛著收售二手手機的牌子。

「但是……如果真的爆發金融危機……怕是會引發半導體行業的整體寒冬。」

聽完何薇的話，王朝新終於長嘆了一口氣。

「沒錯，王老哥，真要悠著點，巨人的史大柱正在拉斯維加斯發布新品呢。」蘇遠山也笑著提醒道：「據說北美定價299美元。」

「可惜了一個好市場。」

「嗯，這傢伙吶……真是屬鯰魚的。」蘇遠山想到史大柱的策略，不由得有些佩服這傢伙——他進軍北美市場，純粹就是去攪局的，299美元的手機，幾乎是壓著成本過去，然後賺就只賺個退稅的錢。

他看到，何薇都已經把筆尖伸向了本子。

「什麼時候飽和……什麼時候淘汰呢？」王朝新馬上問道。

蘇遠山咳了一聲，重新望向陳靜，又含笑望著張汝金。

「……這麼便宜？」王朝新便是一怔。

誰也不知道。

「如果你非得讓我給出一個時間，我會說，兩年。」

王朝新三言兩語跳過了手機業務，倒也讓人眾人頗有些忍俊不住。

就更不用說手機業務了。

蘇遠山抿著嘴，輕輕點頭。

這樣說吧，現在最貴的傳呼機還是四五百塊一台，相當於同檔次手機的1/10左右。而且隨著國內對公用電話設施的鋪展，也使得手機並不是剛需——一台傳呼機基本可以滿足日常生活的需求。

「當有人開始說這句話時，就是傳呼全面被淘汰的時候。」

如果說，YX架構是遠芯手hetubook.com.com機業務的基礎，那麼德遠晶圓廠，就是遠芯所有晶元業務的發動機。

製程工藝越高，晶體管數量就能做到越密集——這便是摩爾定律成立的核心。

「而兩年後，它便會全面的被淘汰，會成為人們口中『誰還買那玩意兒』的玩意兒。」

同時遠芯也一直很支持眾芯，只要是新技術，直接就丟了過來——別的不說，就說無繩電話，遠芯都沒生產呢，就直接交給了眾芯。

沉默思考良久后，王朝新終於還是沒能忍住：「山總，能問問，為什麼是兩年嗎？」

蘇遠山感受到王朝新的目光，知道這位在想什麼——好幾年前自己就說過，傳呼機必定是要淘汰的，看來這根刺扎在王朝新心中已經很久了。

遠芯在96年的下半年，其實過得並不如想象中的那麼好。

「而現在，又傳出了新成立的國字型大小的聯通要全面接手傳呼台……這無疑是個大大的利好信息。」

而只要肯降，王朝新現在就能拿出成本不超過100塊的中文傳呼機來。

想了想后，蘇遠山微微點頭：「是，確實是利好消息。可以預見的，傳呼機市場目前還沒有飽和。」

「無繩電話……這個您得問山總。」何薇眼珠一轉，cue了蘇遠山一下。

新手機的降價，必定導致二手市場的積壓和降價。當庫存臨界線到來時，二手手機就直接把傳呼市場給摧毀了。

後面發生的一切就不用說了——隨著國家開放民間資本進入傳呼台，傳呼機的市場瞬間被引爆。

當他無法做決定的時候，就會請教蘇遠山，然後選擇無條件相信蘇遠山。

去年光賣傳呼他都賣了好幾個億，想到兩年後就沒了，這說不心疼那是騙鬼的。

「咳……別擔心，無繩電話屬於市話類，壽命長著呢。」

「當初，量子力學剛剛誕生的時候，愛因斯坦教授是一直反對的，他承認量子力學看起來很美好，但很顯然，量子力學並沒有把人類往理解上帝更推進和圖書一步——這裏的上帝，我傾向於認為指的是這個世界的終極奧秘。」

於是王朝新當機立斷，選擇全面擁抱遠芯。

除此之外，閃迪和intel的聯盟，也在不斷地推出高容量的快閃記憶體顆粒，截止上個月，他們已經推出了單顆容量為64MB的mlc快閃記憶體。

在當時，許多人都認為王朝新是瘋了——技術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它能值幾百萬？

——嗯，或許只有山總能看得出來點端倪。

雖然按照時間來算，德遠的製程進度依舊落後了一年左右，但起碼在製程節點上是追平了。

而擁有遠芯技術支持的眾芯，愣是在傳呼機領域完成了對MOTO這種大佬的超越——是，因為各種零部件和材料的緣故，眾芯傳呼在使用壽命上確實不如摩托羅拉等大佬，後者在測試中，理論壽命可以長達十年以上，而眾芯的則只有六年左右。

「嗯，陳總。」張汝金一直在傾聽眾人的討論，此時見陳靜叫他，他自然知道，也該輪到自己了。

「現在，我國市面上正在銷售流通的手機，實際上是大大超過了在網用戶的——這裏的手機，還包括流入二手市場的舊手機。根據我們統計，目前市面上積壓流通的二手手機大概在一百萬部左右。」

何薇雙手交疊著，幾乎不假思索地報出了目前手機市場的數據：「而兩年後，這些舊手機……除非徹底壞了，否則一定會再次流進市場。到那時，你是願意花200到300塊買一個二手手機呢，還是願意花100到200買一個傳呼機？別忘了，手機的一大功能就是可以當傳呼用呢。」

在後世，因為有手機降價，然後先進技術淘汰落後技術這個萬能理由，以至於很少有人真正去探尋傳呼機市場突然就消失的直接原因。

「所以不能掉以輕心。」

「嗯，對！」王朝新很快便重整心情，笑問道：「小何總，那你說說無繩電話呢，別告訴我眾芯現在的三大通訊設備，兩個都是夕陽產業hetubook.com.com了……」

然後，他展顏一笑。

陳靜沖他揚了一下下巴：「是的，痕迹呢？」

「張博士。」

這實在太反直覺了。

「嗯，明白了。」王朝新點了點頭，迅速在筆記本上記了一筆。

與蘇遠山長期以來的交往，王朝新當然知道蘇遠山極少下定論。但當一旦下定論，你就最好相信——事實上，他這麼多年來也是這麼做的。

「除了工藝節點的突破，我們在特區的晶圓廠也會加快速度，爭取在今年下半年就完成投產。」張汝金知道眼前這些搞晶元的，搞手機的都在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所以根本不賣關子，直截了當地喂定心丸。

「諸位，其實相比手機，我更擔心的是我們的傳呼業務——在去年，我們的傳呼機銷量突破300萬台，而根據統計，傳呼機用戶的增長率也一直保持著良性增長，截至上個月，國內傳呼用戶已經達到了2500萬。」

……

王朝新用力的抿著嘴，眉頭緊縮。

蘇遠山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這才望向王朝新，又環視了一圈四周的人。

「這兩年，尋呼機市場會全面下沉到中小城市以及鄉村，當然，還有學校這種購買力不夠，但又有通訊需求的地方。」

而遠芯這邊，雖然李明柳的團隊已經從設計上完美論證了3D結構的可行。但受限於工藝的制約——準確地說，是蝕刻技術的制約，遲遲無法實現他的高樓大廈架構。

而王朝新也沒有辜負蘇遠山的新任，無繩電話直接佔據了國內市場份額的一半以上不說，品牌遠銷整個東南亞區域，營銷已經突破了五個億。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望向了他——晶圓廠的好消息？那會是什麼好消息？

……

「因為，兩年的時間，正好是我們預計的，手機換代的區間。同時，兩年後，大概也是入網費大大降低，甚至取締的時候。」

眾芯在尋呼機市場領域賺得盆滿缽滿之餘，也沒有忘了擴展新領域。

他眼中便是一喜，立刻道：「何薇，你來說。和-圖-書」

畢竟傳呼不是當初的大哥大——手機的誕生，就是為了替代大哥大的。

只不過這一次……蘇遠山似乎很篤定地認為，傳呼機會直接到一個高峰，然後直接就沒了……

「首先，我先給各位彙報一個好消息。」

——如果從傳呼機的銷量和用戶增長速度來看，尋呼市場依舊是一個蓬勃發展的產業。因為它的成本和技術決定了，它可以擁有足夠低的成本下沉空間。

……

蘇遠山微微一笑，正準備回答時，卻突然看到斜對面的何薇舉起了手。

如果沒有德遠，一切都是空談。

現在德遠也突破了0.35微米節點，那就意味著，遠芯就擁有了和IS（intel，sandisk）聯盟繼續在快閃記憶體單顆容量上一教高下的資本。

根本原因就在於，intel那邊提前完成了0.35微米節點，以至於他們靠著先進的製程，輕而易舉地就重回並霸佔了CPU的性能王座。

「等的就是寒冬！」

陳靜會意，用眼神詢問了一下王朝新后，望向了一直神色嚴峻的張汝金。

蘇遠山一邊說著，一邊用手蘸著水在桌面上不停地畫出一條條直線，最終，這些線就如同穿過凸透鏡的光，匯聚到了一點。

「痕迹就是，經濟的發展趨勢，消費者的購買力和購買慾望，手機的成本和價格下跌，消費者追逐新產品的風氣，乃至潮流……」

在秦為民介紹了YX架構未來一年的規劃后，王朝新見周圍人並沒有發言的意圖，他便搶先一步翻開筆記本，望向了蘇遠山。

特別是段勇平，一邊笑一邊搖頭：「老王，悠著點，今年信產部這麼一搞，肯定會有不少小企業來涉足，搶低端市場的。」

從長遠看，傳呼機必定是會被手機淘汰的。只不過，這個淘汰時間是多久，淘汰的方式是漸進式？還是垮塌式？

眾芯的誕生，源於當初蘇遠山前往無錫親自找華晶流片，結果碰巧幫忙解決了張建軍的問題，在當晚的飯局上，他的一通對未來市場的描述直接征服了王朝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