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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情就是如此的詭異，這一天是如此的平靜，如此的難熬。

黃錦心裏暗暗搖頭，這個不開眼的禮部主事仕途已經是到此為止了。要麼就是乖乖辭官回家，要麼就是等著被吏部穿小鞋，斷然不會有重用的可能性了。

從而跟以前那般殺雞儆猴，聖上定然嚴懲于吳山，甚至讓吳山落得跟他老師夏言般的下場。

「請聖上自省、修德、修政！」

砰！

黃錦等人是驚若寒蟬，奏疏的封面正好朝上，卻是禮部主事李正君的奏疏。很顯然，奏疏中的言辭過於激烈，已然是激怒了聖上。

這一件事，別說是袁煒這幫「獻媚派」，哪怕是「救護派」亦是大為愣然，卻不知吳山唱的是哪一出。

話剛落，黃錦當即就按著記憶在那堆疊放整齊的奏疏中翻找，很快就找到了袁煒那本奏疏。

「朕沒有主意，這才想聽一聽你的建議，你反倒給推回來了！但說無妨，恕你無罪！」嘉靖心知嚴嵩的忠心，卻是含笑著說道。

嚴嵩過了春節后，已然是八十二歲的高齡老人。不過他的身體還算利索，特別是面聖的時候，更是打起著十二分的精神。

嘉靖認真地看著這一本奏疏，臉色漸漸露出了滿意之色。微微張開嘴巴，吃了一塊宮女送過嘴邊的豆腐，細細地咀嚼起來，發現越吃越有味道。

如果非要說他有過錯的話，那就是他動用太多的國帑進行修道，但這亦是在信奉于上天，根本算不上什麼太過才對。

只是跟著往常有所不同，他總覺得有事壓在心裡頭，致使昨晚睡得並不算太踏實，且今天早上醒得亦是比往常要早。

嘉靖有著一邊用膳一邊看奏疏的習慣，在旁邊的一張几案上，已然擺上了幾道由御膳房精心炮製的素食，餐具同樣擺放整齊。

「啟稟陛下，很多官臣並不知曉其情，實則是情有可原，不若對他們罰半年俸祿以示懲罰，如何？」嚴嵩出於利益的考慮和_圖_書，並不主張一棒子打下去。

對於袁煒這個人，嘉靖無疑是滿意的。不僅青詞寫得好，且極懂他的心意，最重要是能夠擺正位置，從來不敢做出挑釁他權威的事情。

吳山作為禮部尚書，雖然這人確實不懂得變通，是屬於那可惡的清流一系，但吳山率領眾官員行救護之禮，似乎不能算是多大的過錯。

只是剛剛翻開幾本奏疏，他的眉頭卻是不由得蹙起。

反觀他經過這些多年的爭鬥，已經將文武百官料理得服服帖帖，讓那幫文官知道大明王朝是他朱厚熜的，而他們不過是替他打理天下的奴才，當下皇權可比肩于太祖和成祖。

嘉靖的眉頭微微蹙起，低咕著「日食不見，即同不食」這八個字。

嘉靖並不是正統帝王出身，所接受的是王府的「養豬教育」，對所謂的日食打小就沒有放在心上，甚至是從根本上懷疑「日食說」。

嘉靖望著地上的奏疏，顯得憤慨地指責道。

嘉靖突然暴怒而起，將一本奏疏狠狠地擲于地上。

在他的計劃中，吳山率領眾官員行救護之禮，這事定然不會真正觸怒到聖上，而他亦不期望這件事就能扳倒吳山。

「什麼東西，竟敢指責于朕？」

直到西苑落鎖，袁煒這才施施然地離開。

這一份奏疏，且不說「日食不見，即同不食」能不能成立，光是這份「排憂解難」的忠心就可以進行表揚。不過在奏疏中，對於吳山的言詞攻擊，他卻覺得有些過了。

這一天，袁煒從上午到下午，眼看著夕陽西下，卻仍然沒有皇上暴怒的消息傳來，讓他簡直如同熱坑上的螞蟻般。

不過能夠以另一種形式來結束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紛爭，將此次日食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無疑是一個更妙的結果。

嘉靖由於長期服用丹藥，其體內顯得燥熱，故而身體是寒暑不懼，因此在這個積雪沒化的二月卻敢於直接用和*圖*書冷水洗臉。

最為重要的是，他已然看清文官的嘴臉。這「日食」是君王失德，完全是文臣的一面之詞，沒準就是文臣藉此攻擊姓君王的借口。

「罰一年俸祿？」

嘉靖在舒軟的床塌中睜開了眼睛，由於沒有朝會的約束，致使他每天起床時間通常都比較晚，日子亦算是過得無拘無束。

「禮部右待朗袁煒啟奏：陛下以父事天，以兄事日，群陰退伏，萬象輝華。是以太陽晶明，氛薐銷爍，日食不見，即同不食……」

如果是在平日，他肯定會到靜室進行玄修，但今天明顯不同。由於昨天日食的緣故，群臣必然是上書，甚至是進諫他修德。

雖然僅是上午，但關於日食的奏疏已經有了一大摞，正是整整齊齊地堆放在案上。

袁煒對這個結果無疑是不滿意的，只是小太監已經將金子揣進懷裡離開了。

「哦？」嘉靖的眉毛微挑，卻是來了一些興緻的模樣。

此話一出，無疑是要對一幫官員進行敲打了。

「會不會是陰謀？真會有人藉此生事，然後攻擊于自己？」

「什麼？吳山今天沒有上奏疏？」

春日的陽光漸漸高起，萬壽宮顯得金碧輝煌。

卻是這時，一個小太監走了進來，說是嚴閣老在外面求見。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在很多時候，嘉靖起床第一個面見的通常都是嚴嵩。

「惟中，關於日食之事，你如何看待？」嘉靖對這個老臣很是看重，已經將奏疏丟到一邊，直接開門見山地詢問道。

自從欽天監預測到日食出現，讓到他蒙受到了些許的壓力。這天天修道求長生，結果上天卻要「指責」於他，令他不得不進行一個小小地檢討。

嚴嵩聽清了嘉靖的話，更聽清了嘉靖說話的語氣，心裏不由得大定，當即朗聲地發表意見道：「日食之事，老臣以為可視為祥瑞！今大明見日食，而上天遮之，正是大大的吉兆！」

降臨中午的時和-圖-書候，萬壽宮終於傳來了消息。聖上在看到百官的奏疏后，果然是大發雷霆，更是將禮部主事李正君的奏疏摔到地上。

袁煒顧不得已經是飢腸轆轆的肚子，很快打聽到具體的消息，吳山竟然沒有在今天呈上奏疏。

「皇上有沒有看過吳尚書的奏疏呢？」袁煒不著痕迹地塞給那名小太監一枚金子，卻是顯得無比認真地打聽道。

小太監瞧了瞧左右，這才一本正經地回答道：「我不是很清楚，好像……沒有！」

雖然他不是內閣的成員，但在當下嘉靖朝，他作為青詞臣子的身份，則是常常出沒于西苑。當然，內閣的值房沒有他的位置，僅在這裏擁有一張辦公桌而已。

話說袁煒在遞交那一份精心炮製的奏疏后，直接來到了無逸殿。

袁煒來到無逸殿，準備給聖上寫上一份青詞，但今天心裏終究藏著事。僅寫得了二百字的開頭，最後還給他不滿意給撕了。

卻不知是因為林晧然的緣故，還是那一份銷量驚人的《談古論今》，吳山已然在嘉靖心裏有著一定的地位，不是那種可有可無的阿貓阿狗。

真正的殺招還是吳山按著慣例上的奏疏一事上，在看到吳山規勸要自省、修德、修政的奏疏后，聖上必然雷霆大怒。

黃錦在觀察到嘉靖的意圖后，當即領著宮女和太監進行張羅，力爭讓到嘉靖享受最舒服的環境，過著最愜意的生活。

連翻了好幾本奏疏，卻全都是「救護派」的奏疏，矛頭卻是直指于嘉靖。

論到馬屁功底，袁煒當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雖然近些年疏於政務，北邊的蒙古和南方的反賊已然是心腹大患，特別東南沿海的倭寇是屢禁不絕，但哪個朝代沒有點小動蕩呢？

「有！」嚴嵩答道。

穿上道袍，靜室已經燃起了提神的檀香，意示著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袁煒聽到這個處罰的結果，眉頭卻是輕輕地蹙起，這自然不是他所想要的結果。不說和*圖*書俸祿對他們這幫高層京官的意義不大，而他要的是除掉吳山，從而接替禮部尚書的高位。

特別讓他感到困擾的是，明明在一大清早還看到吳山出現在通政司，為何吳山的奏疏還沒有上呈到萬壽宮，聖上為何還不暴怒如雷？

黃錦將毛巾交給旁邊的馮保，同時觀察著嘉靖的反應，這才小心翼翼地說道：「袁煒因『日食不見，即同不食』，所以反對舉行救護之禮！」

黃錦此刻並沒有權監的模樣，如同忠心耿耿的老奴才般服侍著嘉靖起居，看著嘉靖要洗臉，卻是滿臉擔憂地提醒道：「主子，你當心點，水涼著呢！」

黃錦接過那張冰涼的毛巾，懸著的心才落下般，當即又是八封地道：「主子，關於昨天傍晚日食之事，文官出現了很大的爭執！」

關於是否要「罪己」，他其實沒有過於放在心上。

「因何爭執？」嘉靖伸展雙臂，宮女給他穿上道袍，毅然如同尋常的道士般。

嘉靖微微點頭，深知這次確實不宜敲得過猛，便又是詢問道：「那吳山……」只是話到嘴裏，卻又是揮手道：「將吳山罰俸一年！」

「日食，上天示警于陛下！」

他有什麼過錯？根本沒有任何過錯，錯的是前朝那幫「借日食言事」的逆臣。

一念至此，卻不得不想起藍道行。在得知即將出現日食之時，他亦是將此事詢問于天，而藍神仙通過扶鸞起乩在沙盤寫下了「防人心」三個字。

「是！」嚴嵩對這般輕罰微微感到意外，但還是恭敬地領命道。

「在哪裡？」嘉靖的臉色微緩，卻是淡淡地詢問道。

接下來的事情，果然如他所料。當聖上看到他精心炮製的奏疏，果真是龍顏大悅，還胃口大開地吃了宮女的豆腐。

雖然心裏有著諸多的想法，但黃錦的動作不慢，滿臉討好地上前道：「聖上，袁煒亦是上了奏疏，不若瞧瞧他怎麼說？」

黃錦就坐在一旁，不由得暗暗地咽了咽和-圖-書吐沫。雖然他有時亦羡慕文官，但卻不得不承認，文官的富貴來得快去得更快，像昔日的李默倒台彷彿就在眨眼間。

感受著盆中水的涼意，再看著黃錦及其他人充滿擔憂和驚異的表現，嘉靖卻是泰然自若地擦拭臉，很是滿意當下的修道成果。

嘉靖對吳山的觀感還算不錯，雖然是典型的清流官員，但確實是適當的禮部尚書人選，只不過這一次讓到他過於失望了，便是沉聲詢問道：「惟中，你以為當如何處置？」

在進來后，規規矩矩地行了參拜之禮，然後這才在綉墩上坐下。

亦是如此，他心裏其實並沒有過於自省，而是擔心「日食」會引出大亂子。

……

黃錦將這個表情捕捉到，當即顯得義憤填膺地道：「只是禮部那個吳尚書卻沒有採納，而是堅持舉行救護之禮，從而讓到文官分成了兩派，聽說外面還在爭吵這一件事呢！」

嚴嵩的聽力下降，只是已經陪伴嘉靖二十多年，雖然僅聽清隻言片語，但還是思路清晰地對答道：「臣如此看待不重要，一切都取決於陛下！」

嘉靖聽到要將日食歸為「祥瑞」，雖然心中大為受用，但卻不敢真的如此定性。這否定日食已經算是逾越之舉，還要將「日食」視為祥瑞，此事卻是萬萬做不得。

若是下面的官員不懂得分寸的話，那他不介意讓他們領教下自己的手腕，而嚴嵩亦會主動幫他料理那些不聽話的官員，甚至讓他們跟昔日在大禮儀中被杖斃的官員做伴。

在這一刻，嘉靖感受到自身的權威受到了挑釁。僅是一個日食，這些官員竟然膽敢跳出來指責於他，雖然很多官員的口氣都顯得婉轉，但這種行為仍然不允許。

好像？那是有還有沒有？

不過嘉靖的說法令到嘉靖很是高興，卻又詢問道：「昨日傍晚天象有異之時，吳山堅持日食說，帶領諸多官員行救護之禮，可曾有此事？」

「大明當下弊政重重，臣有三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