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隗辛眉毛一下子皺了起來，「你知道？」

「迷失過……所以我在這裏，而不是在外面。」提燈人說，「這就說明了選擇和機遇的重要性。」

提燈人將鑰匙放在隗辛的手心裏，沉重的觸感讓她手往下一沉。

「你是個清醒的人，很好，清醒的人不會在漫長的航行中迷失方向。」提燈人的語氣里平白多了一絲感慨。

「我知道。」

「我該怎麼出去？」隗辛第三次問這個問題。

他自稱是梅爾維爾的一部分，又否認自己是梅爾維爾。

「身處這裏，不代表力量無法延伸出去。我知道很多，看過很多，也借用了『祂』的力量影響了很多事，我讓那個人去找你，讓他對你說梅爾維爾的故事……可這麼做總是有代價的，死亡只是代價之一。」提燈人慢慢解釋。

這場遊戲是神明的遊戲，這條路也是神明的騙局嗎？

和周圍提燈人說話有點費勁，他有著人類的外表，卻好像不再有人類的內心，有些問題有著明確的回答，有些問題則沒有。

提燈人一手提著舊時代的煤油燈，一手伸了出來，讓隗辛抓住他那隻纏滿了繃帶的手臂。

隗辛一驚，腳下移動，忽然感覺到了流水，水位在慢慢上升，淹沒她的膝蓋。

隗辛的視線和聽力依然受限，除提燈人以外的任何物體都被遮蔽，她也只能聽見提燈人發出的聲音，她彷彿戴上了只有一個孔的眼罩和不透露任何聲音的耳塞，選擇性地看，選擇性地聽。

「你在這裏待ｈｔｔps://m•ｈｅｔｕｂｏｏｋ•cｏm•coｍ了多久？」隗辛謹慎地問。

「我接受了門涅托的邀請，進來了。」隗辛身上滲出了汗水，「我那時給的答案是接受邀請，可我進來了還能再出去？我剛才的接受不算是應許嗎？」

「我並不是專程等你的，我只是在等下一個有資格到來的人。」提燈人說，「如果有資格來到這裏的不是你，而是另一個人，我也會是他的擺渡人。」

「你現在只處於邊緣，離走到祂面前還有很長很長一段路。你接受了邀請就不可以拒絕邀請，但是你可以推遲覲見祂的時間。」提燈人說，「這是一個小技巧，和這些存在打交道久了，你需要發現規則，利用規則。」

「答案已經很顯而易見了，孩子。」提燈人說，「去見神，或者不見。」

氣氛沉寂下來，空氣彷彿是凝固的。

「可以。」提燈人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是，祂們能做的事和祂們的權柄相關聯。」提燈人微微點頭，「祂們各司其職，各有權柄，想要觸及權柄之外的權柄，那就要問問其他存在答不答應了。」

「神……也只能做規則之內的事情？」隗辛隱隱抓住了什麼。

手掌內的東西是一把鑰匙，它看上去和用來開門的鑰匙一般無二。

「你為什麼會是我的擺渡人？」隗辛追問，「你經歷了什麼？」

隗辛想到了那位講解員，他死了，死得不明不白，彷彿被命運的大手推下了懸崖。

她得到了最hetubook.com.com最重要的答案，她一直以來都在追尋的答案。之前無法被確定的答案變成了百分百的確定，她一直在和命運賭博，現在她賭贏了，她找到了正確的路——求生的路！

「漂流的時間取決於你，如果你覺得你到了離開的時候，那麼你會離開的。時間是個奇妙的東西，在這個維度，它是最琢磨不透的……時間有自己的心情。」提燈人說，「也許你在這裏待了幾千年，出去之後時間只是過了短短的一瞬，也許你在這裏過了只是一刻鐘，出去卻會發現你的朋友變成了白髮蒼蒼的老人。」

選擇……又是選擇。

「上船吧，孩子。」提燈人說，「冥河的水要漫上來了，如果不想靈魂沉進去，你需要上船。」

是不想回答，還是不能回答？

「你是我們的引路人？」隗辛向他確認，「引導我們完成遊戲進程的，是你嗎？那個一直提示我們的聲音，為我們頒布任務的聲音……是你在幫助我和其他人嗎？」

「門」，依然是「門」！

「這取決於你的選擇。」提燈人說，「我提著燈來接你，我是你的擺渡人。」

是捨棄了所有才能成神，還是成神之後的代價就是失去所有？梅爾維爾成了「祂」，意思到底是他成了神明，還是被神明給同化了？

隗辛的母語中，不管是「她」、「他」還是「祂」，通通都是一個讀音，在沒有特殊說明的情況下，區分它們要靠書面文字辨認偏旁。

隗辛頓了頓，想起了什和-圖-書麼：「我曾經也是『擺渡人』，這是個代號。」

她感到自己正在受到……保護？如果那層遮蔽著她聽覺和視覺的黑紗被取下，她會看見什麼？聽見什麼？

「他捨棄了靈魂、自我、生命、信念、朋友、自由……失去了全部，換取一個觸摸權柄的機會……他成了祂，也成了祂的孩子和奴僕。」提燈人緩慢地說。

「梅爾維爾是『祂』，那麼你是什麼？」隗辛咽了一口唾沫，「是祂，還是他？」

隗辛露出費解的表情。

「兩項都可以。」提燈人再次肯定地說。

「從門出去。」提燈人說的話有一種機械的空洞感，他隔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但我認為現在還不到你離開的時候，你有很多疑問，而我可以為你解答一部分。」

在這種沉靜的敘述的語調中，隗辛胳膊上的汗毛一點一點豎了起來。

在隗辛看不到的地方，她剛剛立足的一小片陸地迅速被河水淹沒，他們這艘船就像漂泊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上，沒有風浪，沒有參照物，也看不到邊界在哪裡。

「你在航行中迷失過方向嗎？」隗辛嘗試跟上提燈人的思路。

從遊戲開始的時候，隗辛就在面臨選擇，選擇對於她來說不僅是一個概念，還是決定她命運的按鈕。

提燈人繼續說：「你不一定是最合適的那個，但你是最理智，最聰明的，最果決的，祂選擇了你，你也選擇了你的路，我們的相遇是必然，也是偶然。」

他將隗辛帶到船上，自己在船里坐下，並且示意hｔｔps://wwｗ.hetuｂｏｏk.ｃｏm.ｃom隗辛落座。

隗辛敏感地想到了克拉肯號上的繭，那是不可直視之物，不可以去看。

提燈人微微點頭，「想離開到時候就用它吧。」

壓在她身上的沉重擔子一下子被卸下來了，她肩膀鬆懈，胸膛無法控制的起伏喘息。

「我……不記得了。」提燈人微微垂下了頭。

提燈人沉默片刻，「也許什麼都不是。」

「梅爾維爾覲見神了嗎？」隗辛抓緊了鑰匙。

「祂」代表的是一種並非人類且高於人類的物種。

隗辛突然醍醐灌頂，立刻想要召喚遊戲面板，查看「無存之門」是否處於可用狀態。得到這個無存之門的獎勵后，它顯示的一直是不可用，現在已經到了終點，它的使用狀態一定也會發生變化！

「船開向哪裡？」隗辛輕聲問。

「我們要在這裏漂流多久？」隗辛的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離開的方法是什麼？」

可是當她想要調出遊戲面板的時候，原本隨時會在她面前出現的光屏不見了，它消失了，隗辛沒得到任何回應。

「你有。」提燈人說，「這是規則，由祂制定的規則，得到應許，才可觸及，若無應許，不可觸及。」

「我得到了……朋友，有了一段特殊的經歷。」隗辛抿唇，「或許也得到了力量，但這隻是次要的。我失去了回家的機會，雙手沾滿了血，我除掉了許多人，許多人也想除掉我……我不想成為任何東西，我只想成為我自己。」

隗辛一愣，接著狂喜：「兩項都可以？」

「不是我，是和_圖_書梅爾維爾。」提燈人又一次說出了奇怪的話，「幫助的形式有很多，你們所聽到的看到的是某種規則與權柄的具現化，它只以你們能理解的形式存在。就像神不可能在信徒面前顯露真身，只偶爾以化身的形式降臨人間。」

「是的。」

可是提燈人的傳遞到她耳中的音符真的非常奇怪，她不是靠聽覺來分辨字音的，而是靠「理解」。她理解了提燈人想要表達的內容，也聽懂了提燈人口中的「祂」與正常意義上的「他」或「她」截然不同。

「他得到了什麼，失去了什麼，又成為了什麼？」

「我可以將會面時間無限推遲嗎？」隗辛身體前傾，語速變快了很多，「抓住這個規則，是不是遊戲的進程和世界融合的日期可以無限推遲？我該怎麼離開這裏？」

曾經在隗辛腦海中留下深刻印象的概念再次出現了，門是個重要的象徵物，是進入第三維度的入口，是第三維度的出口，進入是從暗界之門進，那麼出去的話……

「在這場短暫但又漫長的路上，你得到了什麼，失去了什麼，又想成為什麼？」提燈人突然抬頭，眼窩中鐵灰色的眼睛望著隗辛的雙眼。

隗辛驚疑地說：「我進來了，居然還有權力選擇不見？」

「無存之門的鑰匙？」隗辛明白了什麼。

她前傾的身體一下子複位，差點從船沿滑坐到甲板上。

提燈人默默看著她，從長袍中掏出一樣東西，輕輕攤開了手掌：「你在找這個嗎？」

「不知道開向哪裡，我該怎麼做選擇呢？」隗辛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