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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岱嶽坐在地板上，面前擺著所有的超導電纜，沉吟了幾秒鐘，眉頭皺得越來越緊，「不好說。」

「三十平方毫米。」岱嶽解釋。

「他們已經走了么？」

「就這麼簡單粗暴。」岱嶽一邊咔嚓咔嚓一邊點頭，「以前沒修過電燈泡？」

截斷後的超導電纜有三百米長，而從通訊塔塔底到聚變反應堆直線距離二百五十米，通訊塔被摧毀后高度五十多米，三百米的長度勉強夠用。

趙木木把一根五十厘米長的金屬空心管遞給岱嶽，手指粗細，這是「哈迪斯」號上最大的天線底座，在接下來的引雷工作中它就是接閃器，與雷暴的高壓電弧直接接觸，這東西的材質是鎢合金，熔點高達三千五百攝氏度，它能確保在雷擊中不被高溫熔化。

用它去承受雷暴的電流ꓹ 相當於把一座巨型水庫中的水在短時間全部灌進一條自來水管中。

「就這麼簡單粗暴？」木木也有點吃驚。

計算下來他們手中的超導電纜僅有六千米長，精確數字是六千零二十一點四六米，「哈迪斯」號探礦船上有幾十公里長的HTSC，他們只來得及拆下六千米長的電纜，這隻是總數的一小部分，遺憾的是他們也沒可能繼續得到更多的超導電纜了。

由於電極的形狀是向外拓寬的，所以電弧不會長久停留，而是沿著電極延伸的方向被不斷拉長，最後熄滅。

如果在電纜上繫上什麼小玩意，讓它一路滑下去，應該能滑到史騰的手裡吧？

「最簡單的SPD就是一對羊角。」岱嶽說，「非常古老的玩意，被稱作招弧角，你們可能沒怎麼見過，這東西現在已經被淘汰了，以前用得很多，特別是在高壓電網上。」

在天氣惡劣的時候待在通訊塔上是相當危險的行為，二十年前卡西尼站還在正常運作的時候，通訊塔就是個常遭雷劈的主，正常情況下通訊塔的塔頂是不允許上人的，特別是在防風罩被摧毀之後，沒有了屏蔽用途的防風罩，站在塔頂上毫無疑問m•ｈｅｔuｂｏｏk•coｍ•ｃom更危險了。

隨著史騰的口令，四個人舉著手排著隊齊刷刷地往前一蹦。

史騰小心翼翼地牽著電纜，沿著安全繩前行。

六人冒著暴雨返回卡西尼站，飛船已經找不回來了，他們只能放棄，接下來的當務之急是修復能源艙。

至少在二十分鐘之內不要起風……這個世界的風暴颳了幾十億年，也不差這二十分鐘，老天保佑啊。

「這說明你對它們的認知還停留在半個世紀之前，早年的超導電纜是不能切割的，因為裏面用金屬管子灌著液氦和液氮，可是技術總是在你不知道的地方飛速進步。」岱嶽揮舞著手中的鉗子，「現在的超導電纜可以隨便剪……想怎麼剪就怎麼剪，要是你願意，還能打個蝴蝶結。」

「很好，再來，一！二！三！」

隊伍又往前一蹦，像是一條躥動的毛毛蟲。

岱嶽抽出一根超導電纜緩緩拉長，這條電纜看上去極細，實際上內有乾坤，超導電纜的結構複雜，除了最核心的釔鋇氧化物超導體，外層則包裹著微米級的絕緣層和屏蔽層，這樣一根導線放在三十年前還是不可思議的黑科技——那個時候的超導電纜還是傻大粗的代表，甚至需要金屬材料來做隔熱製冷，得益於超導技術的飛速發展，如今的超導電纜已經能做到和頭髮絲那麼細了。

舷梯的最後幾步岱嶽直接跳了下來，他瘋狂地衝出通訊塔，連滾帶爬地往回跑，這個時候管不了什麼重力不重力了，飛都要飛回去。

「史哥史哥！你到了么？」岱嶽來催了，「時間不多了，我們得在天氣惡化之前把它搞定，兵貴神速啊史哥！再快些！再快些！」

其他人看得膽戰心驚。

史騰擰緊螺絲，用力拍了一下能源艙的控制面板，大喊一聲：「搞定！」

「媽的等等我啊！」岱嶽怒罵，這個二百五，逃命速度真他媽快。

六個人沿著安全繩摸到通訊塔塔底，岱嶽背著一捆電纜爬上了塔頂，在電纜的末端繫上重物，從和_圖_書塔頂上拋下來，史騰等人在塔底下接住落下來的電纜，然後拉著它慢慢地返回卡西尼站。

但肯定沒有能用在這裏的。

「當然沒這麼簡單。」岱嶽搖頭，「因為飛船不知道到哪兒去了，所以我們手中的電纜比預計的要少，就這麼點電纜直接上很可能會失敗，所以我還得做個SPD。」

「當心，當心……」史騰這輩子也沒如此小心過，「小梓你們把手稍微舉高一點，千萬別絆著了，把線扯斷了就完蛋了。」

岱嶽找來兩根金屬棒，用老虎鉗嘎吱嘎吱做了個大號的。

岱嶽心底一沉，他把最後一個螺絲塞進螺孔里，然後擰緊。

岱嶽把束好的電纜一圈一圈地堆在地板上ꓹ 葛梓伸手抓起一頭ꓹ 多股電纜只比她的食指稍微粗一些，二十條超導電纜整整齊齊地並在一起ꓹ 末端塞進一個接頭中。

「問題？什麼問題？」岱嶽手起鉗落手起鉗落手起再鉗落，咔嚓咔嚓咔嚓地剪，斷下來的電纜堆在地板上。

「浪涌保護器。」史騰解釋。

「這……這麼做沒問題嗎？」葛梓弱弱地問。

「岱嶽，你上面情況怎麼樣？」耳機里傳來劉培茄的聲音，劉培茄負責留守在通訊塔的塔底。

「夠么？」

等待已久的岱嶽爬上通訊塔，將超導電纜插|進接閃器，然後把接閃器豎在塔頂，再安裝保護器，將保護器與電路並聯。

「我記得要完全滿足要求ꓹ 需要二十五平方厘米的截面積。」卓識說ꓹ 他記得「哈迪斯」號探礦船內部的HTSC正常載流量是一個平方200A。

「沒有。」岱嶽一笑，「不過我們可以做一個。」

他把這二十條電纜束起來，兩端接上超導接頭。

他畫出示意圖給其他人看，果然是非常簡單的結構，就是兩條互不接觸的金屬棒分別向外彎成羊角形，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正常情況下兩個電極互相絕緣，電流無法通過，而一旦電壓過大，兩個電極之間的空氣就被擊穿形成高壓電弧。

「一！二！三m.hetubook.com.com！跳！」

「走了。」劉培茄指了指頭頂上的電纜，藍色的超導電纜從塔上落下來，形成一條懸鏈線延伸進眼前的濃霧中，導線在微微地顫動，可以想象這條線的另一頭正綁在史騰的身上，史騰正帶著它前往卡西尼站另一頭的聚變反應堆。

不知什麼地方隱隱傳來沉悶的轟隆聲。

這不爆就怪了。

「沒問題。」岱嶽回答，「我該下去了，待會兒可能會打雷。」

「我們有這種東西嗎？」葛梓問。

待外頭的雨稍小了些，史騰等人就開始動身了。

「跑！跑！跑！跑！」岱嶽大喊。

SPD是非常常見的電氣元件，岱嶽敢肯定卡西尼站內就有。

他前面是卓識，後面是葛梓和趙木木，他們都用雙手舉著電纜，一點一點地放線。

他牽著線進入能源艙，最後一步邁進艙門，長出了一口氣，超導電纜拉到這裏只剩下幾米長了，木木麻利地從身上卸下備用電池，迅速接入能源艙的控制系統，進入預備點火模式。

「對，浪涌保護器。」岱嶽點頭，「或者叫過流保護器和過壓保護器，在日常生活中，它用來保護用電器不被瞬時高電壓或者大電流燒壞，簡單地來說，這東西就是用來防雷擊的，聽過保險絲吧？跟保險絲差不多，電流一旦超過承受上限，保險絲就會被熔斷，從而保護用電器……只不過我們不用保險絲，我們用泄放電流元件。」

岱嶽把所有的電纜全部切斷ꓹ 每一截三百米長，一共有二十截。

「三十個平方？」葛梓問。

岱嶽接過去，掂了掂，然後試著接在超導電纜的一頭。

這是個簡單的空氣放電器。

「哈迪斯」號飛船內部的輸電線路在探礦船內部時被保護得很好，說到底它們是精密部件，無法抵抗外界的惡劣環境，岱嶽有些擔憂這些電纜直接暴露在泰坦極端惡劣的環境中，是否還能正常工作。

其餘人大眼瞪小眼ꓹ 然後一齊搖頭。

「就這麼簡單？」木木有點好奇。

岱嶽抬頭望天，心裏祈禱此和圖書刻千萬不要起風。

「SPD？」木木第一次聽說這個詞。

如果不是為了牽線，岱嶽也不想上來，為了節高官度，他只能把電纜從塔頂外拋下去，而不能從塔身內部的檢修通道拉線，這麼做電纜的長度就不夠了。

「……七十九五兩倍半ꓹ 穿管溫度八九折，裸線加一半ꓹ 銅線升級算。」岱嶽輕聲哼哼ꓹ 「這些都是1.5個平方的線，載流量的計算公式是什麼來著？你們誰還記得？」

四個人一起為這條電纜保駕護航，排著隊在地上小步蹦躂，這個時候要是打雷，能一次性劈死四個。

岱嶽沿著舷梯緩緩地滑落下來，劉培茄正窩在艙門邊上。

史騰已經看到了能源艙的外殼，他想加快速度，但又擔心摔倒，只能小步快跑。

這種感覺跟排雷或者拆彈差不多……你不知道手裡的定時炸彈還有多久爆炸，它可能十分鐘后爆炸，也有可能下一秒就送你上天，岱嶽是在和死神跳舞。

「已經舉到最高了。」葛梓撇嘴，「說我個子矮不用這麼拐彎抹角。」

如果突然颳起一陣狂風，把電纜扯斷了怎麼辦？

為了安全起見，接閃器還未安裝，這是為了防止輸電線路安裝途中發生雷擊，高壓電流沿著導線劈死史騰。

木木扭頭望了一眼，通訊塔已經看不到了，電纜彷彿從濃霧中誕生。

岱嶽衝出通訊塔的一瞬間，頭頂上有刺眼的白光轟然炸響，與其說它是雷電不如說是爆炸的閃光彈，那是一個降臨的球狀閃電，發散的高壓電弧擊穿潮濕的空氣，發出刺耳的噼啪聲，岱嶽剛跑出兩步，巨大得電流就從他的頭頂貫入，流經他的身體進入地下，發出一聲巨大的爆響。

等在塔底的劉培茄瘋狂逃竄，一眨眼就沒了人影。

擰螺絲的時候岱嶽的手在發抖，他已經察覺到頭頂正在變天，雨又下大了。

史騰劉培茄趙木木卓識葛梓看著他手裡的兩根金屬棒，覺得他像是個手持尋龍尺的江湖騙子……希望他手裡的這個保護器不會跟尋龍尺一樣扯淡。

「好，我進https://m.hetubook.com.com來了！成功射門！本壘打！」

能源艙的點火系統已經被拆除，史騰鑽進聚變反應堆的控制系統內，把超導電纜接入激光器的一個電極，另一個電極直接接地，用雷電作為能源無法像電池那樣形成電流迴路，只能讓它貫通點火器後進入大地。

做好這一切，岱嶽拔腿就跑，輸電網路架設已經完成，現在它就是個極其危險的高壓電放電器，方圓十公里內產生的雷電都會劈在這裏，除了鎢合金，什麼東西留在這裏都是死路一條，不想死，就離它越遠越好。

岱嶽望著細細的電纜向下落進濃霧中，覺得它像是高山纜車的纜繩，從極高極高的山頂上出發，一路穿過雲霧，最終抵達另一座山頭。

「總長六千米，我們需要把它們截斷。」岱嶽說，「截成每段三百米，然後整合起來。」

可岱嶽寧願此刻手中的是當年的粗水管。

浪涌保護器本質上就是接地線，只不過它是個帶電阻的地線，一旦電壓或者電流超過閾值，保護器被擊穿，瞬時大電流就被引入地下，在最常見的使用情境中，浪涌保護器是用來弱電電路的，比如說保護普通日用家電——而「哈迪斯」號機組乘員們接下來要建設的輸電網路怎麼看都不是弱電電路，它要傳輸百億伏特五十萬安培的強大電流，比普通的超高壓輸電線路還要高。

這手法未免也太粗放了。

……

在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氣，他們把擔憂的目光投在岱嶽手中那細細的纖弱電纜上ꓹ 它僅有三十平方毫米的截面積ꓹ 而要承受雷暴的電流需要二十五平方厘米的截面積，前者僅僅是後者的百分之一點二。

「可……可這是超導電纜。」木木有些遲疑。

「算了，不記得就不記得ꓹ 反正也不重要。」岱嶽說ꓹ 「電纜的載流量與它的面積有關，我們手裡有二十根線，總截面積應該有三十個平方。」

說干就干，岱嶽抄起老虎鉗，手起鉗落，「咔嚓」一下就把電纜給切斷了。

「馬上馬上，我已經看到它了，我已經看到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