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白夜
第九章 無言的邂逅
唐甯關上門后，靠在門上，閉上眼，任由眼淚流下來。
方一霖自顧自地吃著東西，彷彿沒有聽到唐甯說什麼，大口地吃著。
當方一霖徹底醒來后，燒也退下了。
「不是，我想回家待一段時間，馬上過年了，我可能畢業答辯才回來吧。走之前，想來看看你，看看你過得好不好。」唐甯說完后，嘆了嘆氣，握了握菲菲的手，「菲菲，不管你對我是什麼樣的態度，我真的，真的從來都把你當成我的妹妹，因為你太像以前的我了。我喜歡你，也佩服你，你值得幸福。」
和三姑一起坐在咖啡廳里靜靜翻著雜誌，想著自己的家鄉變化真大。當初自己讀書那會兒，早戀的孩子們只能在新華書店悄悄約會，現在，連咖啡廳都有了。
回到自己的家鄉，唐甯如同一個外來者一樣，感觸很大。比如她的同學們都結婚生子了，班上很多同學都事業有成了，高中的老師頭髮都花白了，而她還是孤單一個人。在三大姑七大嬸的軟磨硬泡下，她答應去相親。
泥濘的路上，顧雲棲和唐甯肩並肩走著。唐甯帶了雨傘，但是沒有拿出來，她和顧雲棲兩個人在大雨傘下，一直，都相對無言。
其實想得太多是自尋煩惱，如果人人都如菲菲這樣，目的性達到不去過多思考，也許人生也會簡單很多。
唐甯手上的動作停了停，他怎麼會知道當年她甩掉自己的時候，她便決定徹底放棄這段感情。分手這種事，如果是女孩子提出來，提一百次都分不掉的。但是只要換成男生提出來，就一次，便是鐵石心腸。
兩個人，就在熙熙攘攘的人行道上相遇了。
顧雲棲臉上一陣難堪，眼神轉向了方一霖。方一霖寵愛地凝視著唐甯，那種讓人羡慕的肆無忌憚的寵溺，是顧雲棲從未有過的。「恩。」他輕聲說道，撐著雨傘，一點一點地消失在雨中。
顧雲棲停下了腳步，對上了唐甯那雙閃動著淚花的眼睛，「沒有什麼理由，只是那個時候，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我多麼想和你見一面
那日，將他從金頂山上帶到他的家裡時，他足足發了一天燒。在那一天一夜裡，唐甯片刻都沒有離開方一霖。
柳柳發來微信，她說她戀愛了，愛上了一個給她安全感的男人。真好，她們兩個患難姐妹，總應該要幸福一個，不是嗎？
唐甯嘗試著放開，最後，還是沒有辦法掙脫開這雙冰涼的大手。唐甯嘆了嘆氣，「顧雲棲，是你先不要我的。」
你會不會忽然的出現
唐甯在方一霖家中待的那一天，翻開了方一霖的相冊，他小時候真的很頑皮，從小就長得很好看。只是，翻完了所有的相片，也找不到任何關於方一霖父母的身影，說白了，這孩子，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他怎麼來了？
「菲菲……」ｈｔtps://ｗwｗ•hｅｔｕbooｋ.ｃom•coｍ
「那天，我不是故意要走的。」顧雲棲先開口，他說話的聲音一點都沒有變，彷彿回到了高中時代的那個瞬間，他在運動場上接住了自己，輕聲關懷。
閉上眼，唐甯嘆息一聲，放下碗筷，拿起自己的包包，她，沒有理由再待在這個地方了。
回到家中，真正地過了一些清凈的日子。和年邁的外婆散步，和媽媽講學校的生活，認真地撰寫自己的論文，一切，都很美好很充實。
顧雲棲吃驚極了，他蹙眉盯著唐甯瞧。唐甯乾咳了幾聲，將耳鬢的碎發捋捋，「他是方一霖，一霖，他是我高中的同學顧雲棲。」
顧雲棲，希望你學會怎麼去愛一個人。
唐甯痴痴凝視著菲菲，點了點頭。
顧雲棲被一連串的意外搞得暈頭暈腦，尷尬地笑了幾聲后，與唐甯告別了。
唐甯乾咳了幾聲，「沒事，我沒有放在心上，我以為，你不認識我了。」
唐甯把這次邂逅當成最完美的結局，少年時代的執著和追求，彷彿就在這一瞬間打上了句號。初戀的故事，關於顧雲棲的故事，就這樣，永遠結束了。
唐甯點了點頭。
對不起，一霖，我們是註定不能相交的平行線，我不能再犯當年執念的錯誤了。
「以前，我很傻，以為有愛就很偉大。因為我愛得比你多，所以，我配不上你。其實配得上配不上，誰說得算呢？」唐甯輕輕一笑，心中破碎的聲音綻放開來，竟然生出了花|蕾。
眼前的方一霖和菲菲，如同一張水彩畫，耀眼光芒，讓人看得忍不住想要掉淚。這才是最好的結局吧，每個人都要長大，都要學會面對。
……
「你看到我這樣，很開心吧？」顧雲棲凝視著一直發獃的唐甯，她真的變了。以前在高中粘著自己，傻傻的，很天真的那個唐甯，那個只要自己瞪眼就會哭泣的唐甯，真的是眼前的唐甯嗎？
你是怎樣的孤獨
「顧雲棲，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吧，你好好地繼續過你的生活。我也會活得更好。」在顧雲棲走前，唐甯淡淡說道。
她比以前漂亮好多，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很迷人，更重要的是她的氣質，完全不一樣了。成熟與內斂的氣息，安靜的唐甯竟然讓顧雲棲有一種久違的欣賞。
當時，唐甯腦子裡轉得很快，她不知道怎麼應對接下來的邂逅，是平常的上去打招呼寒暄還是掉頭就走？
唐甯搖搖頭，「過去的，就不提了。你還好嗎？」
對你說一句只是說一句
唐甯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下午四點回家的車，她真的需要好好放鬆一下了。只是，在回家之前，她要去一個地方。
隨念一想，何必在意他通過什麼方式呢，知道了又怎麼樣呢？能改變什麼嗎？又能說明什麼ｗwｗ.hｅtuｂｏｏk•ｃoｍ•cｏｍ？
「畢業后沒有多久我就結婚了。生活了一年，過得很不開心，就離婚了。現在想起來，曾經的自己還真是混蛋。」
原本相親總動員的柳柳已經找到了幸福，自己呢，變成了需要相親的那個人。顧雲棲也好，方一霖也好，都應該翻頁，都應該成為過去。
拿著你給的照片
那個時候，過年的氣息已經很濃厚了，滿街的人們都在笑著鬧著，張燈結綵的街道上可以嗅出節日的味道。
唐甯的臉，變得越來越難看，最後，演變成一個放鬆的笑容，「謝謝你，告訴了我真相。」
只是，唐甯意外的是，為什麼顧雲棲現在還沒有結婚。
熟悉的那一條街
只是沒了你的畫面
「我說，你還要當著我的面盯著那個男人看多久呢？」方一霖越發生氣了，他用雙手板正唐甯的頭，「我在這裏，我一直在這裏，拜託你回頭。」
我們回不到那天
菲菲真美。
每次看到菲菲的時候，唐甯都不得不真心地讚美著。菲菲將頭髮綁在一起，使得她的臉更小了，巴掌臉上滿是笑容。因為菲菲的眼中，只有一直溫柔微笑的方一霖。
一時間，沒有說話，安靜的可怕。咖啡廳里竟然很應景的放著陳奕迅的《好久不見》：
唐甯的眼中，全是方一霖一臉慍怒的樣子，不管他為什麼會出現，她都要感謝他的出現。「不，他是我的……」
方一霖無奈地嘆了嘆氣，不緊不慢地撐著雨傘，走到兩個人的跟前，一把抓住唐甯到了他的身邊，「沒有帶傘就給我打電話啊，我來接你回家啊。」
菲菲還是看見了唐甯，她微笑著凝視著方一霖，「一霖，我想吃糖葫蘆了。」
方一霖喝著唐甯親自熬得粥，他知道，夢醒后，要面對的必須面對。
唐甯說得很輕很隨意，眼神卻很堅定。
顧雲棲眼裡的慌亂，竟然收入她的眼底。他「呵呵」的笑出了聲，「文化人說話，果然是一套一套的。唐甯，其實那天我不是不想叫住你，而是不敢。我覺得自己很失敗。沒有辦法和你站在一起。」
「我結過一次婚。」許久許久后，顧雲棲才緩緩提到，唐甯才發現他已經抽第二根煙了，他抽煙太快了，一口接著一口地抽，煙頭的紅點時明時暗。在這個昏暗的有點小情調的咖啡廳里，唐甯的注意力，全在那煙頭的紅點上。
我來到你的城市
雖然隔著門，依然可以聽到「乒乒乓乓」的碗筷摔碎聲，還有方一霖的怒吼。
看到方一霖的時候，唐甯的心，都揪在一起了。
顧雲棲朝後靠了靠，在沙發上放鬆了他緊繃的身子。潔白纖細的手緩緩地點燃了一根煙，他以前不抽煙的，但是，他現在抽得那麼自m•ｈetｕbｏok•ｃom.ｃoｍ在和隨便。「畢業了回到家，我一個專科生找不到啥好工作，在家裡啃老了幾年，這幾年才開始學做生意。日子，不好也不壞吧，反正都要活下去，不是嗎。」
巧遇顧雲棲是意外中的意外。
顧雲棲苦笑了一下，「不用問我也知道。你發展的很好，大學畢業，公費考上王牌大學的研究生，一直在外面自食其力地學習深造，你還是和以前那樣優秀。」
玄關處，依然可以看到鏡子里方一霖吃飯的樣子，他是真餓了吧，在那種地方過了三天，又是發燒又是夢魘，他整個人都消瘦了。
唐甯給自己的咖啡加了一勺糖，這咖啡太苦了，苦得讓人喝不下去。她動作很緩慢，「你，不問問我生活的好嗎？」
唐甯的動作頓了頓，還是將門關上了。
「可是你知道嗎？唐老師，我一點都不在乎。我不在乎一霖為什麼會回到我的身邊，我只知道，他現在，在我的身邊。」
「唐老師，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可以回答我嗎？」菲菲拉了拉唐甯的手，低緩地說道。
就在唐甯在糾結的空隙，顧雲棲走過她的身邊，漸行漸遠了。
好久不見
三姑瞧著也覺得不對勁，心想著年輕人害羞，便找了借口離開了。只剩下唐甯和顧雲棲兩個人，安靜地喝著咖啡。
「對不起，我來晚了。」
對方，可是自己的學生啊。
「一霖，你知道嗎？我總覺得男生比女生成熟的晚，他們總比同齡的女生幼稚很多。可是每一個成熟的男人，都是被無數個女性教成熟的。菲菲，就是你命中注定來幫助你成熟的女人。」醞釀了很久的話，唐甯最後才喃喃說出口，手中的湯匙在粥里盪啊盪，如同內心的漣漪，平靜不了。
方一霖還是沒有說話，碗中的粥都快要被他喝完了。他不假思索地開始盛第二碗粥，眼皮始終都沒有抬一下。
人就是這樣，只有受傷了，才知道有個溫暖的地方叫做家。
捨棄不了過去，哪裡擁有未來呢？
唐甯第一眼就認出了顧雲棲，幾年了，快六年了吧，第一次見到他。他還是高高的，酷酷的，歲月，沒有過多雕刻他的痕迹。
唐甯抬起頭，命運還真是愛開玩笑。
菲菲點了點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後滿臉的幸福，「我知道，是你讓他來陪我的吧？唐老師，一霖很喜歡你吧，喜歡到你讓他陪伴另一個女人他都願意。」
醫院里，唐甯推開了菲菲的病房，卻找不到她人。詢問后，才在醫院的休息區找到了菲菲，菲菲坐在長椅上，方一霖正一點一點地喂她吃東西。
「菲菲為了你，真的付出了很多。人，不可以太自私，你是個男人，應該有擔當有責任。以前你可以說好聚好散，但是你們現在有了孩子，那又是全新的篇章了。你懂嗎？你懂我的意思嗎？愛，不是任性，而是責任。」
我會帶著笑臉揮手寒喧m•ｈｅtuｂｏｏk.ｃom.cｏm
唐甯站起身，擁抱了一下菲菲，她身上醫院的味道，讓人感覺很美好。
唐甯聽不懂了，不知道顧雲棲給她分享這麼多，到底想說明什麼。他說他曾經很混蛋，指的是他那段失敗的婚姻，還是指他沒有好好珍惜自己的感情？
她怎麼會忘記，方一霖即使在發燒時也不停地呼喊著自己的名字。他的手，始終緊緊地抓著自己的手腕。如果說方一霖第一次對自己告白的時候，自己是將信將疑的，但是不過短短几天時間，自己真的感受到了滿滿的愛意。
唐甯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她抿了一口咖啡，「我記得以前我讓你陪我喝咖啡，你說那種東西苦死了，有什麼好喝的，你最喜歡喝的是雪碧。我還記得以前的你說不喜歡抽煙，說男人身上沒有尼古丁的味道也很成熟。我還記得，你說過你不喜歡穿深色的衣服，深色給人太老氣的感覺，可是你看，一切都變了，你以前不喜歡的東西，你都在做。這不就是人生嗎？」抬起自己的眸子，唐甯緩慢地喃喃說道：「每個人的人生都有自己存在方式和形態，我沒有資格指手畫腳。」
沒有回答，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為什麼要去設想呢？假如，假如的存在，只是更添傷悲罷了。
顧雲棲一臉的莫名其妙，瞧著眼前的陽光男孩，「這是你弟弟？」
六年完全沒有聯繫，唐甯知道，顧雲棲忘記自己的可能性很大，很大。
他也認出了唐甯，因為他的眼神出賣了他。
導師打電話來了，說論文不過關，讓唐甯利用假期，好好準備。柳柳的實習生活好像真的一點一點步入正軌了，她最近總是隨著公司出差辦事，臉上也總會綻放出讓人省心的笑容。
在唐甯打開電子門的那一瞬間，方一霖才說出了醒來的第一句話。他說話的聲音是那麼低沉，那麼委曲求全。
「唐老師，對不起，那件事，是我陷害了你。」菲菲第一次用一種很平和的語氣和唐甯說話，她的眼睛里有光，比起第一次在唱歌包廂見到的菲菲，此刻的菲菲恢復了元氣一般，整個人都活了過來，臉色也紅潤了，真好。
方一霖？
快到家的時候，顧雲棲突然抓住了唐甯的左手，將唐甯的手握得很緊很緊。這是以前那雙經常握自己的手嗎？不一樣了，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在那些瘋狂又放肆的夜晚里，唐甯曾偷偷地跟著顧雲棲回家，那些原本甜蜜無邪的日子，為什麼會演變成讓人垂淚的回憶呢？
對方也是一愣，隨即繼續說道：「你好，我叫顧雲棲。」
當年的自己，在無盡的眼淚中給了自己最後的選擇。既然愛的那麼卑微，放手了，也要如同一位公主那樣驕傲。任何關於顧雲棲的聯繫方式，她都斷絕了，甚至QQ也拉黑了。在以後的時光里，唐甯不知道顧雲棲的一切，按理顧雲棲也不會知道自己的一切。
想像著沒我的日子和*圖*書
唐甯感覺很意外，一向自尊驕傲的顧雲棲竟然可以將他這不容易的幾年說得毫無保留，短短几句話，概括了多少不如意和傷心呢？是現實把他打磨成如今的模樣嗎？現實，你真的讓人很驚訝。
顧雲棲愣了愣，如同一個泄氣的皮球，慢慢地放開了唐甯的手腕。
「我其實，一直都很想要知道，你為什麼要提分手。」
唐甯有片刻的失神，她還是想太多了。他可是顧雲棲啊，那個只有在黑暗處才能復活過來的顧雲棲，是不會在大白天出現的。
「你，過得好嗎？」既來之則安之，有些話不客套，好像說不過去。
一句突然冒出的話讓唐甯和顧雲棲都嚇了一跳，五步開外，唐甯的家門口，一個高大的男孩子，撐著一把雨傘，一臉不開心。
「老師你是要離開嗎？」
以前很喜歡的一部電影是《我的野蠻女友》，電影結局是男女主人公最後在相親的時候再次邂逅，是個大團圓的結局。可是此刻，唐甯卻想不出來，怪自己太粗心，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沒有打聽對方是什麼人就貿然而來。
「我是唐甯的男朋友，謝謝你送她回來。」方一霖伸出了左手，很紳士禮貌地與顧雲棲握手。
顧雲棲沒有再說話，他的眼神，沒有辦法和唐甯對視。「我送你回家吧，外面好像下雨了。」
原來，和顧雲棲這樣遠的距離。這樣長達六年未曾見面，他才肯提及有關於他的一切，說得雲淡風輕。
菲菲說這話的時候，虔誠已經遠遠超過了她這個年齡該有的樣子。她的眼睛會說話，她的睫毛在呼吸，她，是為愛而生，為愛而瘋的人。
中國式過年，中國式回家。
不再去說從前只是寒喧
走過你來時的路
「我問你，如果沒有菲菲，你會和我在一起嗎？你會愛上我嗎？」
「你到底要磨嘰到什麼時候才回家？」
在街角的咖啡店
這個問題，如一個魔障般讓唐甯沒有辦法跳過，沒有辦法無視。她曾經想過很多種理由，比如距離太遠了，比如有了第三者，但是，她找不到一個正確答案。
尷尬，非常的尷尬。
「顧雲棲？」方一霖嗓門很大地重複了一遍后，立即皮笑肉不笑起來，「真是久聞不如見面啊，顧帥！」
他的背影，什麼時候那麼落寞了？
「菲菲，我要走了。」
和你坐著聊聊天
直到方一霖走了后，菲菲才等到了唐甯。
方一霖笑了笑，「好，我去買。」
看看你最近改變
唐甯聞得到顧雲棲身上淡淡地尼古丁味道，再也不是記憶中那淡淡的檸檬味道了。如果，今天沒有和顧雲棲歪打正著見面，記憶的美好或許還會支撐幾年。現實中的顧雲棲，撕碎了兒時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