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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許珂，嘴唇有點輕顫，目光如同一張細密綿綢的網，罩在許珂的眉間臉上，似乎不捨得放過一絲毫毛和一寸肌膚。

許珂上前擋開他的手，紅著臉哼了兩個字「婆媽」。這件事太過私密，以目前兩人的關係來說，被他這樣堂而皇之的「體貼」著，她尷尬的簡直有點羞惱。

許珂接過相冊，慢慢翻開。

許珂一愣，突然想起來他昨夜在電影院說過的那句話「我們重新開始，今夜就當是我們的初識。」

「小珂，你恨我我也不會生氣。我只想讓你給我個機會補償你。這二十多年來，我沒有一天忘記過你。我對婉若給了雙份的愛，把她嬌慣成那樣。就是因為，我一直想著你。」

章月光走到許珂跟前的時候，眼中已經蓄滿了淚。她伸手在眼眶上抹了一把，睫毛瞬間濕了。許珂心裏一酸，覺得自己的眼眶也漲了起來。

她匆匆上了樓，片刻之後拿著一本相冊走了過來。

婆媽！他這下真的惱了，一下子將她撲倒在床上，瞪著她：「不識好人心的死丫頭，又臭又倔。」

章月光的眼淚泫泫欲滴，在眼眶裡打轉。她很想牽許珂的手，卻又怕她不讓，手指伸到許珂的手邊，卻遲遲不敢挨著她的肌膚。

兩人很快從樓梯上下來。片刻之後，章婉若也出現在樓梯上，她看了看許珂，慢慢走了下來。

飯後，兩人去了醫院，在重症監護室外的走廊上坐了一會兒。張主任巡房過來，許珂趕緊過去問情況。

章月光抹了抹臉上的淚痕，低聲道：「你等一下，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他起身飛快的走了出去。她平息了半天起伏的心緒，這才睡去。

尹晚承指著那片廠房道：「那是爺爺起家的廠子，一直保留著，現在讓我看著這一塊生意。」

她掙扎幾下，浴袍開了些，露出了鎖骨，胸上的肌膚有一顆小小的硃砂痣。那玉白色上的一點殷紅，頓時將他心裏的一團火悄無聲息的ｈｔｔps://ｍ.ｈｅｔｕboｏｋ.cｏm.ｃｏm點燃了，瞬間他的身體就不受控制的有了反應。

她抽泣著，眼淚一直不停，彷彿想要將幾十年來的委屈都流淌發泄出來。

章月光嘆了口氣：「三個女兒都沒男朋友，晚承，也沒有女朋友。沒事，以後媽給你留心。」

沒想到尹家離榮邸不遠，大約就是一刻鐘的距離。隔著一條小河，許珂從車裡看到河對岸有一片空曠的綠地，還有偌大的一片廠房。

「你爸一去世，我覺得天都快塌了。小珂，我窮怕了，我再也不想我的孩子，去過那樣的生活。我想，老爺子總有離世的一天，我會找回你，補償你。」她緊緊攥著許珂的手，彷彿怕她會再次離開。

不知不覺中，話題延伸到了現在。

沈慕比他個子高，飯量卻是他的一半。

「開始的十年，我一直不敢找你，怕老爺子生疑。等他去世后，我卻失去了許文舉的消息。我沒想到他去世后你們就搬了家，從此杳無音信。」

於是，這就算，開始了？

許珂吃過早飯後半個小時尹晚承才起床。

「我嫁給你爸的時候沒有一絲猶豫，雖然他比我大十歲，雖然他長相很一般。因為我知道，我再也不會挨餓受窮了。可惜，老天對我總是很刻薄，給了這樣，就要奪去那樣。我得到你爸的喜愛，卻得不到老爺子的承認。我一心想生個兒子讓老爺子歡喜，卻偏偏生出三個女兒。」

第一頁，放了兩張照片。左邊的一張是兩寸的黑白照片。十七八歲的章月光一雙明澈的眼睛純凈的彷彿是山間的溪水。她帶著山野之氣，乾淨天然，雖然穿著破舊的衣服卻難掩麗色天成。許珂彷彿看見了三十年前的自己。那時的章月光的確有一種石破天驚不落俗塵的美麗。

「你說我不是男人？」

章翩若在一旁嘆道：「小妹和婉若長得真像。」

他也有點惱了，追女孩兒他是有點不https://m.hetubook.com.com大拿手，在「特殊」的日子里，費盡心機的關心體貼，居然被質疑不是男人。他忍著「委屈」，將毯子放在她的床上，鋪好。

許珂從沒遇見過這樣的目光，濃稠的幾乎讓她透不過氣來。章月光雖然不再年輕，目光卻依舊清亮，那一雙和許珂，章婉若一模一樣的眼眸，這一刻是比什麼都更有說服力的血緣證明。

尹晚承含笑拍了拍她的手，「媽，你不用對我說什麼，我從十三歲的時候就知道了。我永遠都是你的兒子。」

章月光低聲道：「這就是你爸爸。他還沒見到你，就去世了。」她的聲音哽咽起來，「如果不是他去世的那樣早，我就不會，把你換成晚承。」

章月光關切的問道：「你有男朋友嗎？」

良久，章月光才停住哭泣，拉過尹晚承的手，道：「兒子，媽要對你和小珂說說過去的事。」

許珂頓時臉色發燒，惱道：「沈慕你今天還是不是個男人？」

沈慕立刻笑出聲來。

章翩若笑道：「媽，你看你多偏心，把我生的像爸爸，一點都不漂亮。」

沈慕手裡拿著一張墨綠色毯子，一本正經的遞給她。

他撐著胳膊將她罩在懷裡。本是笑著的，突然，不笑了。

許珂紅著臉上樓，進了卧室就將那盒避孕套扔進了垃圾桶。為什麼和沈慕在一塊兒總是被他看見自己出糗。

這一句話讓章月光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抱著許珂嚎啕大哭起來。多少年了，都是黑夜裡默默飲泣，已經忘記了怎樣去喜怒哀樂。

他一進餐廳就驚喜萬狀：「哎呀，有好吃的。」

許珂低聲道：「我聽黎，阿姨說過。」

尹晚承出去接了個電話。過了一會兒，他走過來對許珂道：「小珂，媽和大姐二姐回來了，她們剛下飛機，想立刻見你。你隨我回家一趟好嗎？你還沒回過家呢。」

尹晚承卻低聲道：「讓媽好好哭一場吧。」

許珂抿著笑，低頭不和*圖*書好意思看。貌似男人都喜好顯擺這個，就連林歌那樣斯文的人，也買了杠鈴在寢室里練。

「沒關係，我去接你。」

「小珂，這裡有你爸爸。」她含著眼淚將相冊遞給許珂。

她哭著說著，幾度哽咽的說不下去。許珂聽著這些，心裏異常的酸楚。

尹晚承輕聲道：「小珂，我前幾天告訴你這件事，就是想讓你有點心理準備。你不像我，早就知道了這件事。媽當年是有苦衷的，你別怨她，回去見一見她好嗎？」尹晚承小心翼翼的微笑著，明朗的臉上帶著忐忑和期盼的神色，讓人無法拒絕。

章翩若對許珂點點頭，和尹晚承章婉若走出了客廳。

她感覺到了，臉色赤紅，愈加羞惱，狠狠推了他一把。

這種口氣很像六年前的他，那時他就是這樣，明明心裏很喜歡，嘴上卻死不承認，又毒舌又彆扭。明知道她暗戀他，卻不動聲色的，死不開口。想到這裏，她有點生氣，使勁推他一把，喝道：「放開。」

右邊的一張照片是她和一個男子的合影。這張照片上，她穿著白色的曳地長裙，手裡捧著一束花，笑容甜美。她身邊的尹展圖容貌平平，越發襯著她美麗靈秀。

很快，她的身邊出現了一位五十許的婦人，她好像正在換衣服，匆忙間，手還在扣著扣子。

許珂心裏猛地一跳，臉色不由自主變了。她知道章月光一定會來看她，但是真的面臨這場會面，她卻心緒萬千，恍然不知所措，不知該以何種態度見她？又該說點什麼？

許珂的眼淚也情不自禁的落了下來。

他毫不客氣的風捲殘雲一般將許珂給他留的早飯一掃而光，還意猶未盡。

過了許久她才平復下來，關心的詢問許珂過去的生活。許珂把自己過去的經歷講了講，從童年講到現在。章月光認真的聽著，目光一錯不錯的看著她，彷彿想融進她的生長歲月。

許珂的眼淚緩緩流了下來，那段時間也是她們母女最難的一段時光。邵https://m.hetubook.com.com一萍為了讓她有更好的教育，在省城裡租了房子讓她考省一中。

很快，二樓的欄杆上出現一個年輕的女子，約三十歲的年紀。她驚喜的看著許珂，笑得自然親切：「是小珂嗎？和婉若長的好像啊。媽，你快來看。」

他的口氣不容拒絕，用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的眼神，威脅了她兩眼，很快就走了。

章月光擁抱著許珂，她還以為女兒一定會恨她，埋怨她，沒想到許珂竟然是這樣的態度。她欣喜又欣慰，眼淚源源不斷，很快將許珂肩頭的衣服打濕了。

她睡覺的時候喜歡滾來滾去的，每次來例假都會弄到床單上，邵一萍總是在她的床單上橫著鋪一條深咖啡色的毯子。記得有一次，她急著上學忘記收起來，不巧被沈慕看見，當時他的臉色和她的一樣，赤紅……

翌日一早，沈慕出去辦事，臨走前鄭重其事的對許珂道：「今天中午我想請你吃飯。」專註莊重的態度，簡直像是約會一個重要的大客戶。

「用這個吧，我記得以前邵姨好像就是這麼處理的。」

許珂直直的看著樓上的兩人，雖然一直強迫自己鎮定，當真的看著至親至疏的親人，心跳得異常快。

許珂一陣迷濛，這一刻，竟不知該怎麼稱呼她。看著她顫抖的手指，許珂心中不忍，終於輕輕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掌。

要面對的終將要面對，她長吸了一口氣，微微點頭應了聲好。尹晚承也長出了一口氣，彷彿很怕她不肯去見。

章婉若木木的表情站在一邊，好似一切都與己無關。

許珂驚異的看著他：「你，這麼能吃？」

章月光的眼淚一下子從眼眶中飛涌而下，她不想那麼失態，顫抖著肩頭低聲抽泣著，緊緊的咬著唇。

章月光應該有五十歲了，但歲月總是對紅顏格外的青睞，她依舊很美。章翩若氣質很好，但相貌平平。

許珂尷尬地跟在他的身後上了車。回到客廳，正巧尹晚承洗完澡出來，他一邊擦著頭髮，一邊好https://www.hetubook.com.com奇的看著許珂手裡的塑料袋，隨口問道：「出去買零食啊？」

她暗暗有點頭疼，低了頭吞吞吐吐道：「我今天去醫院，可能沒時間。」

尹晚承作勢挺起胸膛，捋起袖子露出結實的肌肉。

尹晚承拉過章翩若的手腕，恍然無事般說道：「大姐二姐我們出去，讓媽和小珂好好談談吧。」

章翩若的眼眶紅了，她摟著她的肩頭低聲道：「媽，你別激動。」

她走進衛生間沖了個澡，還沒洗完就聽見有人敲門。她慌忙披上浴袍，打開了房門。

許珂心裏不禁暗暗感嘆尹家的富足，竟比沈家更甚。

許珂默默的抹去了眼淚，對她輕輕笑了笑：「我沒有恨你，也不怨你。真的。」

尹晚承仰起頭對二樓喊了一聲，「媽，我們回來了。」

尹晚承將車開進車庫，然後從車庫裡的電梯直接進到了樓上的客廳。客廳大得如同一座宮殿，豪華奢靡，富麗堂皇。歐式沙發的把手側邊上竟然鑲嵌了一些細鑽，落地窗前的陽光直撲進來，細鑽熠熠生輝。

許珂頓了頓道：「嗯，有過，分手了。」

車子馳過一座小橋，緩緩停在一座獨棟別墅前。

「你看！」

「小珂。」

「小珂，這張照片是我長到十八歲照的第一張照片。我小時候，家裡特別窮，上學要跑十幾里山路。你外婆早上起來給我團三個米飯糰子。一個當早飯，兩個當中午飯。我吃完那個米飯糰子，就去上學，跑到學校的時候，已經餓了。一個上午我都盼著快點到中午，可以吃上兩個飯糰。晚上喝過野菜麵湯，我很早就上床睡覺，因為睡著了，就不知道餓。上到十七歲的時候，窮得再也上不起，我出來打工。那是我，第一次出門坐汽車，第一次吃到小籠包子，第一次，照相。」

章月光愣住了。

尹晚承點頭：「嗯，好像。」

他的呼吸有點急，眼睛亮亮的閃著隱忍的渴望。氣氛尷尬曖昧起來，她覺得心跳的很快，那一晚的感覺一下子從回憶里竄出來，清晰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