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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這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蕭洛雋微微地頷首，仍是一言不發。

長孫舞聽到這些話，覺得有不同的意味，尤其是聽到後來聆音要離宮，越是心驚，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

蕭洛雋頭也不回地走出鳳兮宮。

「蕭洛雋，我便送你一個廢后的理由。」聆音看著宣紙上那幾個字，早已醞釀好的文字便浮現在宣紙之上。

那一夜，她笑靨如花，卻不知道心裏在想著什麼主意。她的笑容絢爛之極，讓他誤以為他們能夠天長地久之時，她卻在計劃著叛逃。

她搖了搖頭：「崇安侯府對我有恩，在這個時候，長孫舞無德無能，更不應該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從而亂了娘娘的大計。奴婢願意留在宮中。」

不遠處，鳳兮宮的宮人們烏壓壓地跪倒一片。長孫舞兩股戰慄，絲毫不敢抬頭直視眼前身上冒著蓬勃怒意的君王。彷彿下一秒，他的怒火就要將整個鳳兮宮給摧毀。

這些做完之後，聆音立在案前，深深緩了一口氣，鋪展開了宣紙，提筆，那標題，是三個大大的字——罪己書。

請你，一定一定要照顧好他。

「……奴婢，奴婢不知。」

大諾清晏十二年末，蕭洛雋力壓群臣的奏摺，稱皇后誕下皇子明昀后，身體欠安，離宮去行宮休養。而嫡長子蕭明昀，由他自己親自看養。

娘娘……娘娘……

蕭洛雋案桌上鋪展著《罪己書》。他粗略地掃了一眼，心裏不斷地冒著火氣和圖書。他將罪己書拽在手裡，明明只是薄薄的一張紙，卻有著沉甸甸的重量。

感謝她，甚至還沒有看到過孩子睜開眼睛的模樣，便遭遇了母子分離。

善妒，為罪狀之四。

「所以，她便是因為朕將皇子給太后照養，才最終奮起一擊？」蕭洛雋道，「還說了什麼？你繼續。」

蕭洛雋的目光掃視全場，最後停在長孫舞的身上，道：「長孫舞留下，其餘諸人，退出殿中。」

聆音足足列了有十宗罪狀，最後總結成詞寫道：綜上所述，不堪為皇后之職。皇后失德，禍及百姓，心中實在是愧疚難安，自請下堂，一切罪責望不累及家中。

「理由？」似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怒極反笑，「皇后也就這點兒志氣了。」

身為皇后離經叛道，縱容皇帝私自出宮而沒有任何勸誡，為罪狀之三。

蕭洛雋行走在風雪間，將為他撐傘的太監推開，任憑雪花落滿了肩。雪花漸漸融化，隱沒在衣袍之中。

「這些留著，宮裡面也不會有人讓昀兒穿的。」聆音平靜道，「岳太后辱我至此，我必不會善罷甘休。我忍她一時，且看五年之後，她還能夠如何得意。」

伴隨著嚴冬的第一場雪，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載著帝國的皇后悄然離宮。聆音此刻的容顏大改，看起來比身為皇后時更加貌不驚人。淮姨早已做好了準備，買通了相關的人。此時，聆音便藉著宮裡老嬤嬤要出宮榮養hetubook.com.com為名，稍作盤查，便離開了皇宮。

同時，宮內，齊樂姑姑被揭穿同有婦之夫太醫院提點穆太醫勾搭成奸，道德敗壞。穆痕革除太醫院提點之職，貶為庶民。齊樂姑姑逐出宮外，被一抬小轎抬入了穆府做姨娘。朝上，萬安侯的世子岳承霖，為紅顏怒髮衝冠，在街中同永寧侯世子發生了爭執。一時情急之下，將永寧侯世子當街刺死。永寧侯一狀告到御前。兩邊不肯退讓，鬧得不可開交。

……

那一個月，聆音像是傾盡了對蕭明昀的思念一般，也不顧自己的身體還沒有複原，便日復一日地給蕭明昀做著衣服。在離去前的一天，絲毫沒有任何的遲疑，將那些衣服付之一炬。火光映襯著她白皙的臉，近乎妖艷。她靜靜地看著在火中慢慢變成灰燼的布料，低喃道：「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就算做了這些又如何？還不是丑得讓人無法直視。」

蕭洛雋望了眼鳳兮宮的更漏，估量著差不多時間了，揚聲道：「長孫舞侍奉有功，便封為婕妤吧，封號為……『忠』吧。」

蕭洛雋，我要你……找不到我在鳳兮宮曾經存在過的痕迹，除了我們的孩子。

而燒毀這些傾盡她心血所做的小孩玩意兒之後，接下來，便將宮中她所帶來的那些舊物，一一銷毀，半分也不留戀。

長孫舞這才抬起頭，又如同老鼠遇見貓一般，嚇得重新低了下去。

主人離去的鳳兮宮，頗有些人去樓空的意和_圖_書味。只是沒有了一個人，一個宮室居然能夠冷清成這樣。

長孫舞埋著頭，繼續道：「娘娘說，若是皇上還顧念著一點兒舊情的話……就請皇上到此為止。更希望……昀皇子能夠不落入太后的手中，哪怕只是找一個尋常的妃嬪來養也好。娘娘說……她能落到這樣的地步，都是拜太后所賜。太后同她之間早已是死局，今生再也沒有轉圜的可能。既然皇上相信太后是無辜的，她也無話可說。」

恃寵而驕，對太后照顧皇子的好意不能接受，反而心生怨憤，為罪狀之二。

身為皇后不能穩定後宮，為罪狀之一。

「真是忠僕，朕就偏偏不如她的願。」蕭洛雋聲音淡淡，道，「既然如此，皇后也在罪己書中說了善妒，那朕便將你封為才人怎樣？」

他停頓，臉上似乎在想著那一夜發生的事情，眼裡的冷意越來越濃。

「淮姨，既然已經決定離去，我也總不能讓昀兒在宮中任人宰割。若是岳太后想對昀兒不利，就算傾盡宮中一切眼線，動用暗中力量，也一定要讓她討不到好處。必要時候……」她眯著眼睛，透露出絲毫不符合她年紀的陰狠，就像是從屍山血海裡頭爬出來的人一樣，道，「我不介意宮中有太后遭遇刺客不治身亡的消息。」

蕭洛雋卻連看也不看，他的聲音更低，不屑的感覺越盛：「既然嫌棄這個才人，那便封為美人？婕妤？最多便是婕妤了。畢竟是宮女出身，也不能奢望起m.hetubook.com.com點太高。」

等到諸人都退出之後，蕭洛雋靜靜地看了那罪己書許久，目光幾乎要將那紙張給戳出孔來，才走到了長孫舞的面前，冷冷道：「抬起頭來。」

身邊有黑衣蒙面的男子悄無聲息地出現，低聲道：「皇上，臣等搜遍了京城，均未見到皇後娘娘。而崇安侯府中沒有任何異常，淺沫山也沒有人跡。皇後娘娘應該是知道離開后，皇上必然會搜尋這幾個地方，倒是都沒有去。」

蕭洛雋眼中露出不屑，道：「皇后離宮，朕竟沒有接到絲毫的消息，顯然是蓄謀已久。按照她的性格，不可能只留了這點話給朕。更何況，她的孩子還在宮中。長孫舞，她離去之前，還說了什麼？」

她眼裡映射著火光，神色平靜。

感謝她，讓她和母親陰陽兩隔。

長孫舞感到一陣鑽心的痛。天子一怒，只需要一句話，一個動作，便將她釘上了叛主的名聲，眾叛親離。那「忠」字，更是無時無刻不在嘲諷她。

「阿止，你何必呢。」淮姨嘆氣道。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不過是短短的一句話，長孫舞是帶著顫音說出來的。

「娘娘說……皇上有皇上的理由，她也有她的理由。」

長孫舞搖頭如抖篩，覺得身體一涼。蕭洛雋只不過是彈指，那尖銳的物品刮破了她的衣服，布料應聲落地。那身前的風光大泄，她瞬間羞恥地漲紅了臉。

將罪己書放在案上晾乾，她將長孫舞叫了進來，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長孫舞，接下來的話，請你一定要仔仔細細聽著。你是要跟本宮走，還是留在這宮中孤身奮戰，繼續在這火坑之中沉淪，都由你自己決定。」

「這才是她真正的想法吧。就允許她遠走高飛，還不許朕追究了？」蕭洛雋臉上帶著笑，卻猶如從地獄中走出的冷麵修羅，道，「當真狠心，朕稍有一點兒過錯，都成了皇后逃離皇宮的借口。皇後計划逃出宮中，是多久之前的事情？是不是在泰王造反那夜？也虧皇後言笑晏晏地同朕一起游燈會，那一夜啊……」

那一夜，刺客中有向來聽她行事的淮姨。他從前覺得有些事情，聆音被瞞著也有可能，只不過現在……

他的心裏出離憤怒，虞聆音，虞聆音，真是好得很。此刻，他的臉上簡直有一種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之後的火辣。

帝王的態度太過堅決，自此，廢后的風波慢慢平息。

「娘娘說，皇上看到案上的那封信后，便會明白她的意思。不管是廢后也好，還是宣稱皇后病逝也好，悉聽尊便。皇上需要一個理由，便由她來給。」

「那好，你便記住我所說的話，將來皇帝若是問起來，你便如實相告。」

長孫舞的頭卻垂得更低了。

宮人們看到長孫舞衣裳凌亂，還有什麼是不明白的。這還是皇后剛剛離宮啊……彼此對望了一眼，搖了搖頭，最後還是上前，道：「恭喜娘娘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然而越是平靜，便越讓暴風之中的長孫舞覺得膽戰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