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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音避開了他的目光，背了個身子，轉向外面。

而後蕭明昀想要午睡，聆音幫他將外套和鞋襪脫掉，把他抱上床。他的小手卻攥緊了聆音的手，一直不肯放開，要聆音到榻上來，陪同他一起睡，又要聆音給他講睡前故事。

不過她感受到有手搭在她的腰側，本來以為是蕭洛雋，想要將他的手給拍開，結果轉頭一看，卻是蕭明昀。聆音的態度瞬間就變了，任憑蕭明昀抱著她入睡。

聆音緩著呼吸，將自己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蕭洛雋的發上，不厭其煩地為他擦拭著，甚至手上還不由自主地開始按摩起了蕭洛雋頭部的穴位，想要讓他更舒服點兒。

等到聆音手頭的毛巾微濕了，後知後覺打算換上另外一塊進行擦拭的時候，手頭的動作卻被人阻止了。

那無意間的動作成了挑逗，蕭洛雋明明知道她是無意的，卻依然勾動了他心裏那灼灼燃燒的火。

原來他也沒睡著。

不過蕭洛雋卻故作不懂，眼裡甚至露出了些許的迷惑，道：「要不要什麼？」

當蕭洛雋覺得聆音不會再回來的時候，卻看到她真的拿了塊干毛巾，心裏也莫名地開始期待起來。

父子倆倒是長得很像，蕭明昀粉雕玉琢的一個小糰子，閉上眼睛的時候，神情帶著幾分冷峻，就是一個縮小版的蕭洛雋，讓人百看不厭，不知道長大之後又是怎樣的風采。不過，他的那雙眼睛沒有蕭洛雋的那般銳利，帶著溫和，如同浸潤的黑葡萄，更像她小時候。

然後蕭明昀又逼著蕭洛雋同他講故事。聆音本以為向來冷血的蕭洛雋，講故事必然比她差上許多。沒想到他卻一本正經地講了起來，講的是那些古代先賢的故事，說得也枯燥乏味——對於小孩子來說，那些道理實在是太高深了。

「不許笑。」蕭明昀捏著聆音的臉，道，「你們真的都很壞，總是說著以後，那到底是多久以後呢。這肯定都是敷衍。從前我問父皇，母後到底什麼時候會回來，那時候他也是說以後。我等了那麼多年的以後，她還是沒回來。」

「攤販在民間的風評並不好，賣人桃子經常缺斤短兩，有時候還以次充好。那人本來就只是心存教訓之意，於是就冷著臉將攤販教訓了一頓，讓攤販以後不要再狗眼看人低，也不要做這種貪小便宜的事情。最後又把買的那個桃子還給了攤販，拿回那一百文錢走了。」

不過讓她欣慰的是，好像蕭明昀對其他宮女倒是沒有這樣的舉動，反而是有禮有節的。要不然，這一路的拈花惹草，可是會讓人頭疼的。

聆音所知道的hｔtｐs://m.hｅｔubｏｏk.cｏｍ.ｃom適合給小孩講的故事，都是民間小孩耳熟能詳的，沒想到蕭明昀都聽過。每次她起一個頭，對方就把故事的結局給說了出來。就算聆音投機取巧，最後將故事換了一個角度，每次都還沒有講到一半，蕭明昀便接下去道：「漂亮姐姐這是想要考校我嗎？」

聆音抬頭的時候，正看到蕭洛雋站在殿內，目光淡淡地看著這邊。顯然……似乎在這邊已經站了很久，聽她講那樣無聊的故事有一會兒了。聆音想起剛剛說起人物對話的時候，還似模似樣地模仿，更覺得汗顏……

蕭明昀瞪大了眼睛，道：「那攤販賣的那麼貴，那人會買嗎？」

聆音忍俊不禁。還不知道是誰，總是撲入別人的懷中偷香竊玉，吃人豆腐。

「那人同意了嗎？花了三天的時間，賺回了一倍的錢，還有一籃子的桃子，聽起來也……不錯？」

聆音猝不及防，也朝外挪了一步。卻沒想到了床榻的邊緣，就在她險些要跌到床下的時候，一雙大手及時攬住了她。饒是如此，還是有半邊身子處於床沿之外。似乎只要他一放手，她就會帶著昀兒一起滾下去一樣。

外頭的喧囂皆遠，而此地卻是極靜謐，靜得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遠的，又好像同從前是處於兩個不同的世界。

聆音有模有樣學著街頭巷尾那些百姓們的碎嘴，而後又恢復了一本正經地語氣繼續說著：「攤販發現自己家的桃子連著三日，除了最初的那一個外，再也沒賣出去過。而且，還有的桃子已經開始腐爛了，再加上這幾日賣桃子一點兒銀錢都沒有掙到，在家中也被他的夫人數落了。攤販後悔莫及，到了日薄西山的時候，終於繳械投降，對那人說，希望他能夠高抬貴手，又把一百文錢還給他……那人不語，攤販又說了，他願意再倒貼一百文錢和一籃子桃子。」

這算是他們兩個難得的寧謐時光。

剩下的話，被堵在她的嘴裏。

明明剛剛他是那樣小心翼翼地抱著蕭明昀做他靠墊的！

「朕陪昀兒一起睡覺，有什麼不妥之處嗎？」蕭洛雋道。他的位置朝外移動了一點兒。

聆音見他走過來，本想從榻上起來，卻被蕭洛雋按住了肩膀，讓她坐著。

聆音點了點他的鼻子，蕭明昀叫著跑到了一步之外，委屈地看著她，道：「男女授受不親，不許動手動腳。」

聆音在這邊緊張得不能自已，聽到蕭洛雋的呼吸聲，自己也變得急促了幾分。

因為他這一番的英雄救美，此刻他們之間的空隙只留了一hｔｔｐs://m.heｔｕｂｏok•cｏｍ•cｏm個蕭明昀。而他微燙的手掌正攬在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之上。

聆音聞言，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放開蕭明昀，而後逃似的下了床，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朕是洪水猛獸嗎？」蕭洛雋的聲音帶著笑。

歲月靜好，可嘆不能停止於這一瞬間。

「攤販故意叫高價，是有他的小心思。更何況，他並不想還那一百文錢。攤販那時候心裏想著，他活了那麼多年，從來就沒有見到這樣無所事事的人。那人一連在他的攤前站了三天，到第三天的早晨，大街小巷都傳遍了他家的桃賣一百文錢的事情。好多人叫著，對，對，就是那家位於北市掛著紅燈籠寫著一個桃字的攤子，他們家的桃子一百文錢一個！」

蕭明昀雖然唾棄這個故事，不過剛剛聽著聆音說的時候，還是聚精會神的。雖然漂亮姐姐講的故事不好，但是她的聲音卻很好聽，帶著溫柔的討好，比起宮裡其他人說的故事，都好！

蕭洛雋知道她這是想要找台階下，道：「好。」

尤其是看到聆音艷光四射的模樣，更是開心。不過他對聆音的稱呼卻始終改不過來，一直都是漂亮姐姐漂亮姐姐地叫著。不過等蕭洛雋走後，他私底下同聆音說的話，卻讓她很是啼笑皆非。也不知道是不是從太傅那邊學會了什麼成語，如今還不解其意地用著，道：「漂亮姐姐終於迷途知返了。雖然你肯定是曲線救國，想通過我討父皇的開心……不過，你會證明這樣的舉動是大錯特錯的！」

「父皇父皇……」蕭明昀喚著。

而與此同時，那些零碎的記憶從大腦深處復甦……若那個吻是真的，那之後蕭洛雋說的那些話呢？

他說：「今天有一個宮女，不小心撞到了謝太傅。然後整張臉就紅透了，為什麼會紅透呢，是不是撞得太狠了？會不會痛呀？」

真是……丟臉至極。

蕭明昀努了努嘴，顯然是不贊同：「其實我覺得那人也是閑得慌吧，要不然也不會這麼不務正業地在別人的攤子前守了那麼多天，並且還一分錢都沒賺。換我肯定不會這麼干。那攤販之後肯定會故態復施，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不過蕭洛雋不提，聆音也不說。懷抱著蕭明昀，好不容易才哄得這個小糰子入睡，她實在是不想再把他吵醒，故而不敢再往外頭挪開。

然而蕭明昀卻聽得很專註，蕭洛雋還時不時地拋出一些問題讓蕭明昀解答。而蕭明昀神情認真，倒不像是在聽睡前故事，而是在考校自己的功課一樣。

此刻，月上眉梢，華燈初上和-圖-書，宮裡仍然是熱鬧時分。不過，太極殿向來冷清，外頭只有宮人們放輕的腳步聲。透過一層朦朧的窗紗，朝著外頭看去，隱隱約約還有燈籠的光芒，有不少的禁軍，在宮殿之外巡邏著。

聆音躺著，恨不得將自己的臉用被子蓋上。不過還是深呼吸，努力調整。

「皇……」

卻看到蕭洛雋的目光已經望了過來，目光灼灼地落在她的臉上。而她這時候才發現，蕭洛雋沐浴完后，僅著了一件外袍，內里卻是不著寸縷。他轉頭看過來的時候，衣袍有些敞開，露出了壯實的胸膛。

蕭洛雋知道明昀已經睡下，也不講故事了。

蕭洛雋見聆音發現了他，父子倆聯合說著聆音故事講得爛。蕭洛雋道：「換我肯定也不會這麼干。對於這樣的人，一開頭便不買他的桃子就好，花三天的時間同人較勁，就如同昀兒所說的一樣，不務正業。一寸光陰一寸金。等到了哪一日，有足夠的能力，再給他一個教訓，斷然會比此時更加深刻。不過真到了那時候，不用刻意再給他教訓，也夠那攤販擔驚受怕了。」

不過那個吻的餘熱尚在，隔了許久，聆音還感覺到自己身上久久降不下去的體溫。

不過蕭洛雋說起故事時，連聆音這個大齡人，聽著都覺得甚為享受。他許是剛剛沐浴過，一頭墨色的烏髮散著，甚至還帶著幾分濕潤。發梢的地方，將深色的袍子暈染得色澤更加深沉。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幾分慵懶。

他和衣卧下，拿著枕頭靠在床上，姿態慵懶肆意。蕭明昀躺在中間，眼神透亮地看著蕭洛雋。結果還沒一會兒，他的身體就往側邊挪動，漸漸地滾到了聆音的懷中，聽著蕭洛雋講。

後來，她同蕭洛雋到底沒有當著蕭明昀的面做什麼。那深吻過後，聆音又陷入了一陣咳嗽之中。

聆音搖了搖頭，說不出拒絕的話。事實上，她也希望這段時間，蕭洛雋能同她更親近一點兒。不知道還要多久，新城長公主才會給她帶來消息？

他朝著聆音複述了一遍，臉上得意揚揚的，像是求著人表揚。

說來這也是三個人第一次同床睡覺，聆音卻半點睡意也沒有。她輾轉反側，瞪著一雙眼睛看著牆壁，轉身時，正對上了蕭洛雋那雙清冷的眼眸。只不過，他如今深邃的目光深處卻像是有萬千的星辰一般，帶著些躁動的星芒。

蕭明昀知道了聆音伺候他不會走之後，便同聆音掰著手指，說起了今天的見聞。蕭明昀雖然有時候說話會磕磕絆絆的，不過思路卻很清晰。

聆音想到這裏，幾乎有種淚流的衝動。

這種感覺，就像是hetubook.com.com她被長孫舞的人推入了太液池中，半昏半迷時，幻覺中出現的那個吻，那樣迫切，就彷彿下一秒她就會消失了一樣。

「那人呀，從錢袋中摸出了一百文錢，把那個桃子給買了下來。不過呢，卻在那家店門口站住。攤販家的桃子看起來又大又紅潤，來買的人還是不少的。只不過，每當那些百姓來到攤位之前，那人總會舉著桃子，代攤販回答，桃子一百文錢一個。百姓們聽到，自然就掉頭走開了。攤販無法，想著隔天那個人便會走了吧？結果沒想到第二天，攤販擔著桃子到了市集，又看到那人已經在他的攤前候著了。」

那地方是聆音的敏感處，當確保自己不會跌落床下后，她的注意力就集中到了腰側，偏偏蕭洛雋不肯放開。

而蕭洛雋意識到了他們此刻十分容易擦槍走火，便又將酣睡的蕭明昀放在他們中間。隔著一個蕭明昀，似乎也讓他們的理智回籠了。

「昀兒已經睡著了，你要不要……」聆音委婉地表達了她的意思。

蕭明昀漸漸被那些越來越複雜的故事給繞糊塗了，最後打了一個哈欠，已有了昏昏欲睡的跡象了。等到他將眼睛合上，終於入睡了。聆音卻發現，蕭洛雋完全沒有離開的徵兆，似乎就想在這裏過夜一樣。

蕭明昀平日居住在偏殿，聽到蕭洛雋說將聆音撥給他的時候，他臉上的喜色隔了老半天還沒有退去，整天都是喜滋滋的。

聆音聽著蕭洛雋悠長的呼吸聲，覺得自己的心跳開始加速。她小聲地道：「你——」

難道真是男人不會帶孩子嗎？還是因為她同他「和好」，才讓他有恃無恐，放寬心了起來？

聆音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是，蕭明昀被蕭洛雋抱到了床榻的內側，此刻正四仰八叉地躺著，被子已經被他踹到了腳邊，而蕭洛雋卻依然是適才那樣慵懶的姿態。

聆音有些汗顏，怎麼明明講起這種具有教育意義的故事，想告訴他，永遠不要把別人看低，就算對方那個時候身處困厄之境，也說不準哪一日就能青雲直上了。有一句話叫什麼呢，莫欺少年窮……不對，哪裡是這個意思。

「他為什麼不告訴那人，這桃子是他漫天要價呢？」

蕭洛雋來的時候，聆音正同他講著宮外的見聞。她說：「……卻說那個攤販看著那人衣衫襤褸，便存了看不起的意思，對那人說，那桃子不讓稱，要論個賣，一百文一個，你買得起嗎？」聆音怕蕭明昀不理解，特地給蕭明昀解釋了一下一百文買一籃子的桃子都綽綽有餘。

他說：「今天皇奶奶的病終於有了好轉。從前她都不太認和圖書識我，看向我的目光……嗯，怎麼說，讓人覺得有些怕怕的。不過今天，又恢復了溫和。」

沒有把明昀的睡意給勾上來，反而弄得他的精神越發亢奮。聆音無奈，最後開始講起了宮外的那些故事。

似乎感受到了聆音的不專心，蕭洛雋更加肆虐了起來。聆音摒除了腦海里的那些雜念，帶著滿懷的愧疚，沉淪了下去……

她現在回味起來，蕭洛雋對待她，是像一個捧在掌心裏的寶物，生怕磕著碰著了……所以，待她醒來后，蕭洛雋的態度才會變化得那麼快嗎？所以，她這是又要利用他對她的愛意，做出傷害他的事嗎？

其實，從來都是他愛得深沉，所以，她才能夠一直有恃無恐，而她卻是刻意地抗拒……為他編造那麼多他不那麼愛她的理由，而她相信，若是她將他刺傷，他即便會恨她入骨，也不會對崇安侯做出什麼事情，也不會將岳留思納入宮中……是的，他不會。因為崇安侯也是蕭明昀的外曾祖父，是站在蕭明昀背後的母族。

「嗯？」他應著，聲音低沉至極。

聆音沒有哄小孩的經驗，絞盡腦汁，才想了一個。不過她剛剛說了開頭，蕭明昀就道：「這個故事我以前聽過啦。」

蕭洛雋從來沒有對她這樣霸道過，總是會顧慮到她的意願，從來都會詢問她的意見后，溫柔而含蓄地吻著她。而現在這個帶著侵略性的親吻，讓聆音幾乎有些魂不守舍，目眩神迷，意識都被這個乍然而至的吻弄得迷糊了。

聆音笑得不能自已，只能用著萬能的回答，說：「以後殿下會明白的。」

她被推在了床榻之上，蕭洛雋欺身壓在她的身上，他的鼻尖近得都要貼在她的臉上。他的聲音帶著克制和忍耐，甚至有些喑啞，道：「阿止，朕想著這樣做……已經很久了。」

蕭洛雋博文廣識，那些故事都藏在他的腦海里，信手拈來。故事旁徵博引，甚至將幾個故事糅雜起來，看似毫無章法，卻是將那些故事分門別類過。故事說到後面越來越複雜，到後面，連聆音都跟著思考起來了，更遑論蕭明昀。

聆音面紅耳赤，道：「我……皇上，容許我去拿毛巾為皇上將頭髮擦乾，免得此般睡下，患了頭疾。」

聆音上前，跪坐在床榻上，先是俯身，從蕭明昀的身上越過，將蕭明昀身上的被子小心翼翼地掖好，然後才拿起暫時被她擱在一邊的毛巾。她的表情就猶如一個羞澀的少女，卻強自鎮靜。蕭洛雋看得不禁莞爾，而後配合地撐起身體，將頭探了過去。聆音將毛巾蓋在他的濕發上，輕輕地為他擦拭著。

聆音心有餘悸，同時一張臉憋得透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