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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擦

作者:笙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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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遲到十年的緣分

第十章 遲到十年的緣分

和段嘉辰在樓下分手,她一蹦一跳地上了樓,然後迫不及待地開電腦,上QQ,點開自己的空間,一點一滴地把心情慢慢地整理下來。
也許喝了一點酒,神經突然從寒冷的冰封期被激活后,整個人變得亢奮不已,宋佳南一路上都不住地哼歌,走到小區門口保安大叔正在看電視,聽見她的聲音都探了頭出來,繼而又縮回去,就聽裏面有人問道:「咋了?出什麼事情了?」
她按下手機的開機鍵,沒一會兒幾條信息在上面出現,除去同事給她發的信息剩下的還有一些其他的消息,還沒仔細查看,屏幕就亮了起來。她有些意外,這麼早蘇立給她打什麼電話?忐忑中她接起電話:「我在上班。」
她腦中忽然閃過一件事:「段嘉辰,我們報社有籃球賽啊,你幫我去吧。」
「我和他是朋友,只是朋友。」宋佳南若有所思地笑笑,「我們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這是宋佳南第一次看到他打籃球,她有些緊張,有些興奮,掩飾不住嘴邊的笑意。
「哦,原來跟我同床共眠了啊。」宋佳南連忙把手機丟到包里,「我走了,晚上遲點回來,我跟段嘉辰去參加同學聚會了,不用給我留晚飯了。」
她微微地窘迫:「太黑了,我看不清楚。」
那一刻,她會奢望,有一個人能夠站在她面前把運動服遞給她,而她欣喜得只能緊緊地攥住他的衣服,好像攥住的就是這個人的手,和一生一世。
「就按照這個打法,手上如果有球就盡量傳給我,明白了吧?好,上場吧。」
很多年前的時光,就如天上的那些凜冽的濕意毫無預兆地迎面而來。十年前她是一個面目清秀,性格模糊的女孩子;十年前,她曾經跟在這個冷漠陰鬱的男孩子身後,走過一段黑暗的長長短短的樓梯,祈禱它沒有盡頭;十年前,她從沒想過,這樣一走就會是十年光景。
從樓中出來,冷氣迎面撲來,天空中細微的雨點幻化作大片大片的雪花,簌簌飛揚,在飛舞飄散的雪花之間,她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在燈光下波光瀲灧。
「你為什麼不去拜託蘇立?」淡淡的口氣,卻是帶著一絲笑意,他微微地眯起眼睛,笑容有些無奈更多的卻是釋然,「告訴你,其實蘇立的籃球打得很好,你沒去看過吧,那時候我們班跟他們班比賽,就敗在他手裡了。哈哈,誰讓你總是悶在圖書館學數學呢,可惜了。宋佳南,有時候,想要的東西爭取過,一輩子都不會後悔。」
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才覺得自己剛才說話白痴而又狼狽不堪,輕輕地把腦袋擱在書桌上,點開播放器,輕柔的旋律飄逸出來,一貫的流行樂的風格,她嘖嘖嘴,很好奇蘇立怎麼會喜歡聽此類的歌,然後慢條斯理地回復:「沒問題,謝謝你。」
雪后的操場有些泥濘,腳踩在草坪上是綿軟的,可是很快褲腳上就沾滿了星星點點的泥漬,宋佳南索性就沿著跑道跑起來,跑累了便跳到操場的看台上,大口地喘氣:「可惜不是夏天,不然就可以躺在草地上看星星了。」
沒有他的日子,很單純,像是一頁頁空白的日曆,被自己慢慢地翻開又輕輕地合上,沒有大悲大喜,沒有跌宕起伏。忙工作,忙家人,忙的時候奮不顧身,很努力地想快樂想幸福,和朋友出去吃點飯喝點酒,熱鬧之後,卻還是一地的寂寞。
「你怕什麼,都是同班同學啊,就算你現在不熟了,幾場麻將幾場牌下來都熟了。」
煙花消逝,無窮無盡的黑暗覆蓋住她的雙眼,從來沒有那麼迫切地希望過,那個曾經給她的青春塗滿一牆絢爛的男人,能夠快樂和幸福。
上班前她強迫症樣地照例檢查記者證、出入證、工作證和手機,可是翻了半天包找不到手機,她有些著急:「媽,有沒有看到我的手機啊。」
張靜康嘆了一口氣:「你和段嘉辰到底怎麼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飛速地在鍵盤上敲道:「我們報社有籃球賽,我想請你幫忙,我是說如果你不忙的話,不知道可不可以,幫我們隊充一下場面。」
「我們在這裏待了六年,最美好的六年,人生能有多少個這樣的六年。」
「嗯?等等,我看看。」她把手機拿出來一看,恍然大悟,「原來關機了,我說怎麼昨晚這麼安靜的,發信息給我什麼事?」
「他是那種有很多想法藏在心底的人,不太說話,很安靜,可是說出來的話都很精闢,也許這樣的人很悶吧,但是真正了解之後有很不一樣的感覺。
張靜康轉身茫然地把目光投向遠方:「那時候你們那麼好,我們都以為……」
低眉淺笑,脈脈情相牽。
www.hetubook.com.com另外一個老帥哥咳嗽了兩聲:「我說哥們兒,你還能跳得起來嗎?」
宋佳南輕輕說道:「以前你就喜歡開我們倆的玩笑,可是現在想想,那時候你一定也是很喜歡他的吧,那些話從自己嘴裏說出來很難受吧。」
又是一個十年,宋佳南無奈地笑起來,想起自己的十年,不由得覺得緣分玄妙,從前老人講,命中注定的戀人,在輪迴裏面纏綿,神在他們的指間纏了紅線。
那邊輕輕的均勻的呼吸聲傳來:「昨晚找你有事的,那麼今晚有時間出來嗎?」
她看得都有些痴迷了,旁邊的曾書憶捏著她的膀子,使勁地掐:「好帥啊,跟我高中時候校隊的籃球帥哥有的一拼了。天哪,簡直是現實版的流川楓啊。」
方言晏怨念:「重色輕友,佳南姐啊,你等等,我讓他上線找你。」
這首歌,是不是有什麼深意,而他到底要告訴她什麼呢?
而現在,她的手裡,安安靜靜地躺著蘇立的運動服,遲到十年的那份悸動,遲到十年的光景戲劇般地上演。
輕輕地掩上天台的門,一下子人就籠罩在黑暗之中,眼前都是漆黑和茫然,宋佳南一向夜視很差,當黑暗包裹住她的眼睛,好像整個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
「好可惜啊,居然沒贏。」曾書憶失望地搖搖頭,「要是他早一點出場就好了。」
「日子很單純,像影片沒有劇本,忙工作,忙家人,打球時奮不顧身,回家已夜深。」
輕輕地放下手機,蘇立習慣性地雙手交叉起來看向窗外的天空,每次看到這樣的藍天心情總是會很好,那股純藍總是會激起心底那段柔柔的溫情。
「怎麼昨晚關機了?」那邊好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後就是好久的沉默。
酒精的餘溫慢慢地湧上心頭,同學聚會的情景一幕幕在眼前閃過,有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在支配著她的心緒,不曾有過的勇氣溢滿了心底。
「這都是我咎由自取吧,當時還小喜歡一個人卻不去告白,每天拿他跟別的女生開玩笑,讓他難堪,真是無聊而幼稚的舉動。」
「你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我想聽。」
段嘉辰微笑點點頭,剛想伸手把宋佳南拉回來,宋佳南卻高高地仰起頭,看了一眼段嘉辰賭氣地回了一句:「他可不是我男朋友。」
只是後來他沒有告訴她,他第幾次遇見她究竟是什麼光景,那個場景在很多年後被他突然回憶起,就像一張珍藏老照片,拂去歲月積壓的灰塵,依然是那麼動人。
「對了,這是我最喜歡來的地方,上來看看。」
不是不熟,是那種相隔遙遠的距離,很多年不再聯繫見面尷尬的膽怯,還有更多的是不自覺的疏遠和歲月給每個人留下的印記。
「那沒關係,改天吧。」
一個晚上沒睡好,總是不斷地從一片空白的夢中醒來,然後再淺淺地睡去,周而復始,結果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眼眶周圍是暗淡的黑眼圈。
一場同學聚會大家喝得都有些多了,都興緻高漲地說要去以前的母校看看,想起很久沒有回學校看看了。宋佳南頓時來了興趣。
二樓包間的門微微地掩著,宋佳南拉住段嘉辰:「我有點怕。」
他不想聽別人安慰他的話語,只想聽一個人跟他道聲謝謝。
可是這一切絲毫不減比賽的熱烈氣氛,其實說是熱烈,不過是局勢往一邊倒,焦點隊能上場真正打籃球的不過三個人,而對手全都是籃球好手,很快比分直線往上拉,讓旁觀的人看得都有些於心不忍了。

她驚異地看著他:「說什麼?」
「曾書憶,你別掐我,很疼的。」
很久以前遺留的傷不小心又疼了起來,他悄悄地握住左手的手腕,用力地甩了兩下,透過密密的人群,他還是可以看到宋佳南抱著他的運動服不聲不響地站在一邊。
宋佳南從箱子里拿出一瓶礦泉水,笑著說:「好了,重在參与嘛,再說了,我們沒輸成個位比十位我們主任已經燒高香了,明天開會他一定不會故意遲到了。」
而他呢,這麼多年,那個冷漠的少年,如今清冷的男人,是不是也和她一樣,忙工作,忙家人,打球時奮不顧身,回家已夜深。
曾經在操場的看台上,看到女孩子手裡抱著運動服,她們臉上都掛著大大的笑容,目光追隨那個獨一無二的人,年少青澀的情竇在男孩子跑跳投籃之間,慢慢地開放出鮮花。
冬夜的天空,忽然綻放出五彩的煙火,紅色橘色黃色的光華相互碰撞,在蒼穹擦起美麗的火花,撒滿了整個天極,然後落雨一般轉瞬即逝,青煙還未消散,藍色綠色紫色的焰火又相繼在空中綻放https://m.hetubook.com.com,映亮了黑暗的都市,而這樣蕭索的冬夜,忽然變得溫柔而喜慶。
「宋佳南。」段嘉辰忽然喊她的名字,微帶笑意口氣溫柔,「說說蘇立的事情好嗎?」
張靜康率先開口:「宋佳南,我只是想跟你道歉,上次的事情很抱歉。」
「用我們一名突破很強的球員突破,同時我盡量投三分球,快速地跑空位,然後分球投籃,此外就是要我們要依靠快攻,記住一定要快,用速度拖死對方,同時不會打的隊員,多跑位來混淆對方的防守。
天空中終於有冰涼的濕意,帶著刺骨的寒意飄落而下,冬日的雨又悄悄地瀰漫在城市的上空,宋佳南拉了拉衣領,自言自語道:「可能要下雪了吧。」
她笑得一臉燦爛,心情很好的樣子:「知道了,我知道。」
曾書憶看著她左手夾著運動服,右手拿著礦泉水,嘴裏還絮絮叨叨的樣子,打趣道:「宋佳南,我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就像是我們高中時候小女生,幫那些打籃球、踢足球的男生拿衣服遞水,哈哈,我說你高中時候有沒有做過這種事情,那麼熟練?」
因為剛才的劇烈運動,他微微地喘氣,臉上有一兩顆汗珠,順著眉間蜿蜒到鼻樑,蒼白的皮膚散布微微的紅暈,那股冷漠凜冽的氣質蕩然無存,整個人散發一種淋漓生動剛毅的男性氣息,讓人不由得臉紅心跳。
立刻辦公室就炸開鍋了,一個女記者笑道:「我老公就一水桶,估計讓他去相撲還差不多,打籃球不知道是他打籃球還是籃球打他。」
而宋佳南就這麼安安靜靜地趴在桌子上,什麼都不去想,忽然她瞪大眼睛坐起來,把那首《假如你還在這裏》回放。平淡無奇的曲調,可是簡簡單單的歌詞映入眼帘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居然感到莫名的難過和悲傷。
他睜開眼睛,看台下的水泥地上,不知道是哪個老師家的孩子衝到操場上,結果被跑來的人給撞倒了,涕泗縱橫的小臉搭在一個女孩子的肩膀,而那個女生抱著小孩子背對他走出操場,看不清楚女孩的臉龐,只是聲音很柔和,讓人莫名地覺得溫暖安定。
而他看著她,一字一頓緩緩地說道:「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只是幸好還不太遲。」
很優美的旋律,男子溫情地演唱,她順口問道:「這首歌是什麼?」
「沒事,小姑娘喝多了,唱得高興呢。」
保安大叔沒有話說了,呵呵地笑笑進屋繼續看電視,而段嘉辰卻眯起眼睛,搖搖頭,沒人注意到他唇角邊的微笑,轉瞬即逝。
「我男朋友倒是可以帶來充一下數,不過大學畢業幾年誰還會打啊。」
一遍一遍地倒過來反覆地聽,只聽這麼簡單的一小節。
宋佳南覺得是自己被自己打敗了:「我意思是我們版里,實在是挑不出一個能上場的,基本都是老弱病殘系列的,主任威脅說實在不行女的都要上場。」
宋佳南站在看台上驚喜地看著天空中美麗短暫的繁花,等這一場完美的表演平靜地結束,她笑道:「其實生活就是這樣,跟真正喜歡一個人一樣,平淡而漫長。」
那天的天,就像今天的天一樣純凈,藍得透亮,沒有一絲雜質,和大片綠色的草坪相融,溫柔得讓整個人可以放心沉寂下去。
心底總是有種欣喜,可還是有些隱隱的不安,這麼多年安靜的生活,某個不易覺察的角落忽然因為蘇立的出現而悄悄破裂了一個口,一瞬間,已經傾城。
「我總是覺得他很孤單,一直獨來獨往,沒有朋友,沒有快樂,其實從前我只是很單純地希望他會很快樂,而自己做一個隱形的朋友就足夠了。
「明天下午四點,就在我以前讀研的大學。」
忽然一陣猛烈的風吹來,捲起她的長發飄散在空中,地面上的某些細小的沙土迎風揚起,迷亂了她的視線,段嘉辰的話卻清清楚楚地傳來:「宋佳南,你高三去了文科班,有段時間我都沒看到蘇立,大概一個月後我在籃球場上遇見他,他只是坐在那裡看我們打籃球。你知道他是左撇子吧,可是後來,他打球全部換成了右手,那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至今沒有人知道。」
宋佳南回到位置上坐下來,打開電腦,旁邊同事問她:「我昨天發信息給你的,你怎麼沒回我,還是沒收到?」

她跟段嘉辰聊到很晚才回來,到家發現爸爸媽媽都睡覺了,她躡手躡腳地洗完澡躺在床上,關了燈睡意就襲來,一夜安眠。
「沒什麼,就是問問這裡有什麼特色小吃,明天我一個朋友過來。」
而他自己只有確定了自己的心意,才會變得堅定。
「有時hetubook.com.com候我會想,誰會堅持到十年,我自己也不相信,是的,其實我沒有堅持十年,我只是在這個十年中恰好沒有遇到比他更加讓我難忘的人而已。」
保安大叔大笑:「沒事,小夥子你可要扶好你女朋友,車來車往的小心點啊。」
宋佳南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晚上我們高中同學聚會,可能沒時間吧。」
「在防守的時候我建議使用聯防戰術,這樣可以發揮防守的最大效果,如果個人盯防的話,不會打球的隊員難免會被過了,這個時候就可以依靠聯防去補防。
偏僻的七層樓的天台上面,堆放一些建築用的廢棄的材料,除去這個,就是空蕩蕩的平台和一望無際的開闊視野,學校不遠處是脈脈的遠山,暗色的雲層下依稀還見一片濃重的綠影。地面上有潮濕的雨水落下的痕迹,寒風吹來涼氣逼人。
就像她曾經跟隨在他身後的腳步,如果那時候多一些勇氣,如果現在多一些機會,她一定會用力追趕彌補曾經失去的光陰。
「拜託,我是個運動白痴,從來都不去上活動課,當然沒看過。」宋佳南不好意思地笑起來,話語里還有些責怪的意味,「而且你從來都沒告訴過我。」
她咬住嘴唇,緊緊地盯住QQ上那個灰暗的頭像,那顆顫抖的心像是捏在了手心一般,臉上不知何時爬上了一層滾熱的紅暈,她茫然地把視線投向別的地方,然後又回到電腦的屏幕上,那個熟悉的頭像果然在閃動,好像她不安的心跳。
段嘉辰對她說的話在腦海中慢慢浮現,電光火石般的,她忽然想到了高二某一個清晨的操場上,大霧蒙蒙的籃球架下,藍白色校服和一隻籃球在其間若隱若現,那時候只是匆匆的一瞥並未太留意,而現在想起來,雖然記憶中的那個人面目已經模糊,直覺卻告訴她一定是蘇立。
她唯有,緊緊地攥住,在藍白相間的條紋中,找回曾經屬於她的暗戀色彩。
等他終於在自己的世界中有了回應,世界再大也不過是咫尺之間。
觀看比賽的人漸漸散去,天空中灰濛濛的雲,低低地壓下來,冬季夜晚的黑暗悄悄地覆蓋住白晝的微光,他擰開礦泉水蓋子,剛遞到嘴邊又放下:「我沒贏。」
「我激動嘛,不行啊!」
完美得就像是一場夢境,閉上眼就是他手心傳來的溫熱,睜開眼就是十年的光陰,重重影影的少年男子的臉,那些記憶中的,杜撰的,幻想的,希望的,跨越十年,全部都在現實中和如今最美好的時光重疊起來。
屏幕上久久沒有回應,她的手懸在鍵盤上,剛想打下反悔的話語,那邊卻提示有文件要接受,仔細一看是一首歌,羅志祥的《假如你還在這裏》,她有些好奇:「怎麼了?」
忽然宋佳南看見沙發上坐著一個人,唯獨她把臉別過一邊去不看自己,她走上前輕輕地拍她的肩膀,毫無芥蒂地打招呼:「張靜康,好久不見了。」
「這裏可以看到這個城市很多的景觀。」宋佳南張開手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人要是覺得累了,難過了,就會跑到這裏來看看,夏天快結束的時候,炙熱的太陽把水泥地烤得溫熱,躺在這裏看夕陽真是人生的享受。」
鼓起勇氣推開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她的身上,有男生眼尖一眼就認出她來,她亦笑笑,模糊之中卻叫不出他的名字,很多人,變了很多,彷彿又沒變。
「不了,走不進他的心,不如放棄好了。我和他認識十年,若是有緣早就在一起了。」
有時候路過操場,她會羡慕,會兀自地微笑,然後把目光悄悄地從女孩子左手的衣服右手的飲料上挪開,默默地走掉,任耳邊傳來一陣陣清脆的呼喊聲,還有各自要加油的名字。
看不清的是腳下的樓梯,因為還有淺度的近視,她扶著牆,小心翼翼地下了兩個台階,腳還懸在空中未踩下去的時候,手邊一股很奇怪的熱源慢慢地靠近,她的手背觸到了手心的溫熱還有五指纏疊的堅定。
心猛然跳了兩下,還有點滴的小欣喜,她解釋道:「對不起,我昨天回來時候沒注意手機,結果上班了才知道手機壓根沒開,找我有事嗎?」
很多人跑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可是他一點都不遺憾,籃球畢竟是團隊的比賽,不是個人表演,儘力了也就心安理得。
「嗯,我們先回去吧。」
她的唇角彎起來,擺出一個俏皮的弧度:「輸贏何妨,你籃球打得很好就夠了。」
「好,我還有事,先下了,安。」
話音未落,後面就傳來一陣騷動,人群自然地散開,宋佳南也往後看去,一身藍白相間運動服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微笑:「不好意思和圖書,來遲了點,還趕得上嗎?」
宋媽媽走過來一掀被子:「冒冒失失的,整天丟三落四。」
高中是一個很快樂單純,而又遙遠的字眼。
蘇立不禁有些好奇:「你沒看過我打籃球?」
「是啊,報社搞新春籃球友誼賽,哈哈,怎麼樣小宋你會打球嗎?咱這裏人數不夠,實在不行只好拉女的上場了。」
「嗯。」她輕輕地笑起來,看進他的眼眸中,剎那間目光相接,氣氛隱隱地有些心照不宣地曖昧了起來。
一如既往地忙亂了一天,晚上打車去預訂好的飯店,已經遲到了,宋佳南剛到大堂就看見段嘉辰站在那裡招呼她:「等你老半天了,才來啊,我帶你上去。」
她笑笑,真誠地說道:「沒什麼,我明白你說的意思,其實大家都沒有錯,只是時間給我們開了一個玩笑而已。」
「什麼叫充一下場面?」他居然很認真地詢問。
比分在慢慢地上升,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隨著這群賽場上的人叫喊歡呼,看上去蘇立和隊員配合得很好,打法也很輕鬆,快攻上籃三分球,他幾乎成了全場的焦點,可是誰也不知道,他的左手隱隱地有些作痛。
宋媽媽叮囑:「你少吃點油膩的啊,小心胃疼。」
等喝得差不多的時候,場面已經有些混亂了,她看見張靜康走過來,湊過來低聲跟她說:「可以出來一下嗎?我有話對你說。」
哨聲一響,她聽到蘇立喊她的名字,還未反應過來,他的手已經伸了過來,那件運動服外套便輕輕地掛在她的手上,他衝著她笑道:「麻煩幫我拿一下。」
今天的陽光終於變得有些耀眼,雪后的天空第一次變得空明透亮,藍幽幽的沒有一絲雲彩,她抬起頭,亦如很多從家門走出去的人一樣,在雪災之後感到身心舒暢。
也許是一路上跑過來的,蘇立還微微地有些喘氣,眼眸中暗藏笑意,顧盼之間眸光閃動,運動服領子上的天藍色條紋襯著他白皙的臉龐,額前的短髮在風中悄悄地滑落到眼睫處,明暗之間生動異常,儼然就是高中青蔥歲月時的那個蘇立。
宋佳南問道:「怎麼了,搞籃球賽啊?」

籃球比賽如期而至,大學的籃球場周圍被圍得水泄不通,雖然天空暗沉,太陽也隱在了厚重的濃灰的雲層之後,空氣冰冷透骨帶著濕漉漉的氣息,好像有下雪的預兆。
於是她毫不猶豫地把正在潛水的方言晏叫了上來:「蘇立在嗎?我找他有事。」
她眉眼一彎,笑得盈盈生動:「大叔,新年好啊,給你拜個早年啊。」話音剛落,旁邊的段嘉辰皺著眉頭瞪了她一眼,然後向保安大叔打哈哈:「大叔不好意思啊,她喝多了。」
看著眼前的記分牌上明顯的優劣,隊員之間明顯的實力差距,逆轉的可能是微乎其微。只是想努力地輸得漂亮一些,蘇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那時候他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耳機里是那首可愛的歌。「Say Hello,If I see her standing there alone,At the train station three stops from her home,I have half a mind to say what I'm thinking anyway…」
飯局基本都在喝酒,男人到了這個年紀都是馳騁在酒席上的好手了,段嘉辰喝得不多,都是點到為止,宋佳南在旁邊笑吟吟地應付兩句,來人就顧著吃菜。
冬夜,飯店的天台上風很大,可以聽得到某處殘破的廣告紙在風中嘩嘩撞擊的聲音,這個城市燈紅酒綠有些醉人。
「知道這是什麼歌嗎?」
「為什麼是我?」
宋佳南小心翼翼地問:「那你現在還喜歡他不?」
學校保安居然破例放了這批人進去,她沿著操場的大草坪慢慢地走,段嘉辰跟在後面,不住地張望:「我真的很久沒有來學校了,確實很有感覺。」
連忙點開對話框:「我有事找你,有事拜託你幫忙。」
時光,在空間中極速地倒流,那個穿著運動服的陰鬱男生,第一次落到自己的眼裡,而這一次,她清清楚楚地在他的眼眸中,看到自己完完整整的樣子。
「同學聚會,那些曾經熟悉的面孔,那些青澀的年華好像從來沒有遠離過一樣,只是我很害怕太美好的記憶,和冷酷的現實重疊在一起。我的回憶中有晦澀的陰影,連帶所有的美好全部被掩飾。所以很多時候,是我刻意地疏遠了那些回憶,那些曾經一同歡笑過的朋友,可是如今再看到他們,心中除了愧疚,更多的卻是感恩,因為他們從未忘記我。」
「什麼時候https://m.hetubook.com•com?」

忽然,一顆紅色的煙花在窗外的黑暗中焚燒,美麗的餘光在她眼前閃爍,映在玻璃上,無數的煙花接踵而至,四散在蒼茫的天空中。
「哈哈,這籃球賽肯定是要打的。」主編站出來,「不過,上頭體恤我們這裏啊,這個老弱病殘的,不對,是資源有限,只要是女同志的啊,如果有老公或者男朋友之類的都可以拿來充公一下,不過只准帶一位啊,別給我看到一個男的說是你老公,另一個是你男朋友的啊,那可是犯規的。」
「我讀研究生的日子很糟糕的,天天豬狗不如地混日子。」
宋佳南從來不知道蘇立的籃球打得這麼好,剛上場就是一個準確的三分球,贏得滿場的喝彩,他身姿修長靈活,跑跳之間舉手投足自是一份風流瀟洒。
「什麼事?」
還有走在前面的那個人的腳步聲。
定了定神,她想去摸手機照亮腳下的路,還未摸到手機,黑暗中那個冷清卻溫情的聲音傳來:「宋佳南,怎麼了?」
宋佳南一邊關注比賽的情況,一邊焦急地看著手機,想給蘇立打一個電話,一旁的曾書憶回頭看她:「宋佳南,你幹啥呢,魂不守舍的樣子。」
「宿舍樓就在那棟樓後面,很舊很古的,到了春天濕氣一直滲透到四樓的地板上,水泥地都泛著一層濕淋淋的潮氣,雖說是兩人一個宿舍,條件還不如新校區的四人宿舍。」
她無奈:「我認識的只有你會打籃球啊,唉,你就幫我充一個場面好了。」
「胡說八道,你才做過的呢。」彷彿被人戳破了心思,她瞪了曾書憶一眼,扭過頭掩飾住微微窘迫的情緒,徑自走向站在籃球架下的蘇立。
記憶中,高一的春季運動會上,他坐在人聲鼎沸的操場看台上,耳朵里塞著耳機正在閉起眼睛享受陰涼的時候,耳邊忽然有小孩子哭鬧的聲音,他扯了耳機想一探究竟,然後就有一個溫和的女孩子的聲音傳來:「不哭,不哭,姐姐帶你去校醫室。」
報社還是一如既往地繁忙,但每個人臉上多了幾分喜氣,她剛進辦公室,隔壁時政的中年老帥哥站在格子間里做投籃的姿勢,還喜滋滋地問:「怎麼樣,我的姿勢周正吧?」
她一時間不知所措,張皇地瞪大了眼睛,黑暗中的蘇立,微微地仰起頭含笑看著她,他的手指牢牢地把她的手禁錮在手心中:「這樣,你即使看不見,也不用擔心。」
那麼誰是她們指間紅線另一頭的那個人?
「這是德政樓,我們上課會在這裏,可這裏離食堂實在是太遠了,太不方便國計民生。」

「嗯,是的,我以前羡慕你,甚至嫉妒你,跟你玩得好、接近你有一半也不過是因為喜歡段嘉辰,每天看到他和你說說笑笑,又要裝作什麼都不在乎,開你們玩笑的感覺很難受。」
為,姍姍來遲的,緣分。
而他站在籃球架下靜靜地看著她的笑靨,然後跳起來做了一個投籃的動作。
沒來由地心底湧上一股難言的複雜情緒,驀地,比賽結束的哨聲響起來,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比分仍然是稍稍落後,所有人期待的大逆轉並沒有因為他的到來而降臨。
「就像坐在操場的看台上看天空?」
半晌沉默,他低下頭,隨意地踢了踢腳邊的小石子,他的表情在陰影中看不真切:「雖然,說這個話的時候不算是真心,可是我希望你能夠爭取。」
十年光陰,一邊享受,一邊淚流。
「沒什麼,偶然聽到這首歌不錯,你可以去聽聽。對了,明天我會去的,不過稍微會遲到一點,不過這樣沒問題嗎?」
她遞過礦泉水,看著他的眼睛,真誠地說:「謝謝你。」
說不出什麼感覺,麻木,震驚,或是欣喜,那一瞬間,連她自己都不得而知,宋佳南只是獃獃地站著,乾澀的聲音從嗓子里溢出,只化為短暫的呼吸聲。
「Oh My Love!」把運動服隨意地搭在肩上,他笑道,「宋佳南,這是你讀研究生時的母校,你肯定很熟悉了,陪我走走好嗎?」
心底那股複雜的情緒又慢慢地湧上,蘇立環顧四周漸漸稀少的人群,周圍的高樓,還有校園裡準點響起的廣播,裏面John Lennon正在溫柔地唱道:「Oh my love for the first time in my life,I feel sorrow,I feel dreams,I feel life,I feel love…」
酒精的熱度慢慢地減退,屋子裡沒有開空調,剎那間感到空氣的冰冷,窗外是無窮無盡的夜,還有無窮無盡的黑暗,凄冷的風搖曳著那些在歲月中踽踽獨行的老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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