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為有暗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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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機，關機，持續的關機，到後來這號碼換成了一個蒼老的聲音，我承認絕望是過去式了。
昨夜，我失眠了。
「小陌，來包榨菜，有些暈車了。」
我沒有她單位的號碼，包括公司在哪兒，叫什麼，我一無所知。這是我的愚蠢和不負責任。她說，在親戚的公司中做財務，累些，但沒有後顧之憂，如此我也不好多問。
「小陌，小陌，遞一瓶水。」
她懂我，我厭惡紅紅艷艷的躁動，厭惡在黑暗中裝模作樣的遊走，博取血色的誘惑。
小陌，她不陌生。她像四野中最平凡的花朵，包容著空氣中的水霧，可以養活水草的蔓蔓求索。
我是這麼一個人，在簡單中流淚，不動聲色。在黑暗抱緊拳頭，有鷹的警覺。
小喬，駱生。我有時淺笑，我笑蒲松齡，是不是也有這樣的經歷，從美好的畫面中走下的芊芊女子，她神奇地出現，又神奇地離去。她不帶走我的雲彩，卻是我畢生的憂愁。
這一路，不知道劉三姐和阿和-圖-書牛哥，藏在哪座山峰哪條水域，又或化作了樵夫與打漁翁。灕江的打漁翁，飼養的鸕鶿不是很多。但在象鼻山灘上專心守候的鸕鶿，卻專註、專心，它是在那兒供遊人合影的道具。鸕鶿頹廢，利爪不銳利了。飼養者精神，手心都是毛毛刺。人和動物，如果角色互換三天，動物會不會貪婪了，人類是不是萎靡了。各自承受，承擔后便是晴天嗎？
她的不辭而別，我居然可以接受。
這個團共有12人，四川人佔了大部分，還有一對老年夫妻，我是獨門獨戶的自由人。
順著椅背，細軟、墨黑的頭髮垂下，風一來，她的發梢捲起，層層地飛，有時還略帶凌亂的張揚。她很輕巧的樣子，上車后一直歡呼雀躍，她是一個有溫度的女子，充滿膨脹的青春和熱情。先前見她拎了一隻大口袋，裝滿了各種各樣的零食。我笑了，微微的，沒有人聽見。但當我無意識伸出左手摸鼻樑的時候，她https://m.hetubook.com.com轉過頭，眯著眼，眼裡一片春色。突然之間，我頓覺有一股熱流堵在胸口，一下子溢出，眼底也閃現出一片片星光。
她冷不丁回過頭來，真誠地問我：「要來一包四川牛肉不？」
我彎起嘴角，我知道我又范職業病了。
還好，我來到了她喜歡的地方。一個有山歌，有水牛，有淺灘，有一切憧憬的山水中。
抱著一本《西藏生死書》，我看得似是而非，並不是我不能體悟，我的心，空寂而慌亂。那是荒蕪在無休無止地蔓延，無聲無息地示威，佔領我的靈魂。
小喬不化妝，她說化妝了，有一個叫駱生的書生不喜歡，這是賠本的買賣，她不做。
她很受歡迎。我聽見一路上他們都在喚她：
我們到達磨盤山碼頭。送我們上船的導遊是一個敏捷的當地女子，身材矮小清瘦，膚色黝黑，臉上還有幾點小雀斑。她上車后將我們這兩天的行程都清楚地告訴大家，並從遊客中選出一名熱hetubook.com.com心者，作為船上的組織者。她不陪同我們游灕江，去陽朔。她說陽朔那邊安排好了，有人接，盡可放心。
我馬上碰她一下，在她轉過頭時，輕輕地笑出聲。這女子說話不帶半點虛偽，自然大方。以前就聽說四川辣妹子，辣乎乎的爽氣，似乎這說法很對！我確定。
文字需要素材，需要現實，需要養分，它們都是我撿起來的珠貝。我的遊歷本身就是一本書，我可以給它們設密碼，設問答，設圈套，然後複雜地將它們組合，再簡單地將它們拆開，最後是讀者面前的一塊麵包，至於味道如何，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我並不貪婪地希望我的文字人人歡喜地去讀，它能與有緣人擠眉弄眼就好了。
她咧開小嘴說道：「餓了碰我一下就是。」
我們揮手作別，然後漫溯風情萬種的灕江。灕江似一位纖細、婀娜、清秀、聰慧的女子，于千萬年間立於水未央，你來與不來，她都保持清凌凌的模樣，風一吹，便捲起潮來。我們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遠萬里千里，從四面八方來，只是在某一刻仰卧在她的懷裡，不說不訴，也可以解脫生命的枷鎖，縱情放歌。
她消失得近乎詭異，人間蒸發。
她的笑，喜樂的神情，還有些許專註。她讓我捕獲了一些饒有興趣，意外地也充滿期待。
——《綠里奇迹》
我是固執的寫書人。我不寫正經的套路書，而偏愛有些生僻的題材，這與獨闢蹊徑無關，也與標榜自己、討巧讀者沒有半毛錢關係。我是一個特立獨行的人，編輯曾多次暗示我隨大眾需求，或許收入會高出現在好些，我充耳不聞。她們多次見我「呵呵」幾聲后，自動忽略不計了。我有些銳利，想將寄養在生命中的各種各色的物體，以誠懇的態度，慢慢地告訴一些人，我在想什麼，做什麼，並告訴他們，每種存在，都是不經意的必然。
她和小喬的發質其實不盡相同。小喬的馬尾在褐色中現絲絲和-圖-書赭，有種艷麗的逼仄，奔放而纖柔。她的頭髮則是柔軟的，溫順的。不過，她和小喬的發香，都是從軀體中蓬勃而出，直至滲透在她們的精神里，讓人不自覺地跟進。
我發瘋地找尋她，在我們曾經駐足過的地方，包括電影院，商場，郊外我們去過的田野。
是不是我誠心誠意的祈禱，我就能回到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我一直以為那就是天堂。那時侯，我最愛的女人陪在我身旁。
我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小喬，她的腦子奇奇怪怪的，她這年紀的女子，似熟|女，似淑女，似嬌女，也似簡單的「無良」女。小喬說話，不按套路來，她是賓語、謂語、主語統統可以前置處理的人，而且可以自圓自說。她還說，等我變成你，然後我們回家隱居去。我問她，家在何處？
我在車尾，她的背影剛好遮住我的視線。她坐在我正前方。
這就是她。這就是我。
她不語，沉默了一陣子，拽著我的手輕輕撫摸。
我說：「謝謝，待會兒餓了再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