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拿到信封之後，我還做了一件事情，我給蘇小桃打了個電話，我高喊：「蘇小桃，我發財了。」
「其實，她真沒有錯。你會笑我嗎，我跑了。」
見到高明亮我第一句話就是：「我以後該怎麼找你？」
我本來根本不在意我爸怎麼看我這次回來，分財產就分財產，沒什麼不好意思。反正又不是不義之財，可我就看不慣許芳菲那眼神，她憑什麼冤枉我，她憑什麼看輕我。我本想也學她，把信封還回去，但鬥爭了一下，還是把信封拿牢了，我要是還回去，豈非中了她圈套。
我爸把信封重新遞給她：「該你的你就拿著。」
她要是不為錢才是天方夜譚，不為錢她會在花樣年華找個老頭做伴侶。即使我爸才高八斗，學富五車，我也不能相信她是為我爸那人，何況我爸真還就沒有那麼才華橫溢。
我忽然醒悟：「那天，是你家鑰匙？」
「怎麼沒有，她可不是誰都能拿下呢。」
他停了一下：「等我死以後你們就自由了。」
「我，還好。手也好了，人也胖了。」我笑著說：「要不是最近因為找你我大動干戈我可能還要長几斤。」
「我可以找你啊。」他說。
我爸叫我出去旅遊，我說沒錢，他說他給。我說我不知道去哪裡，他說幫我找旅行社。我說沒有旅伴，他說他找。我最後實在無法推託，就沖他喊了出來：「你要是想打發我走就直說，不用這麼含蓄。」
「那你和我還算是有關係了。行，就告訴你一些，我家鑰匙我不都給你了嗎。」他用手點了點桌子。
許ｍ.hetｕｂｏok.cｏm.cｏm芳菲正要反駁，我爸制止了我們：「好了，好了，我知道怎麼安排。」
「你呢？」他問我。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告訴她，或者我其實是想告訴陳未未？
「哈哈哈哈。」我爸大笑起來：「本來就是你的。」說完，我爸眼裡光芒一閃：「喜歡什麼可以自己買。」
我則馬上說了句：「不給蘇小桃嗎？」
「可他們和我沒關係啊。」我說。
可現在我居然很俗氣想了值得不值得。真是奇怪，他遙不可及時，我能奮不顧身，現在唾手可得了，我卻裹足不前了。我到底是近情情怯還是葉公好龍？
「不，我要找你呢？對你我幾乎一無所知，我不知道你家庭情況，經濟情況，兄弟姐妹，甚至你住哪我也不知道。如果你換個手機號碼，對我來說，你就是消失了。」
「好吧，你可以隨時要。」我爸把信封拿在自己手裡，看了看我。
可能是見我成天傻吃傻喝我爸多少有些坐不住了。他說不擔心我花錢，我要是單用吃，把自己吃死也動不了他多少老本。他說他是擔心我心情不好。不過我猜是許芳菲私下對他說了什麼，天下后媽未必人人都有毒蘋果，可幾乎人人都是會計師。
她搖頭：「不。」
「我會處理好。」
我心裏也一動，我想我爸這話有特指，也許是隨意一個男人，也許是許東陽。我把信封拿回房間，內心翻滾起伏，我以前一直認為我只要有錢了，就一定會去找許東陽，不計成本得失買了他。現在，我有錢了，我反而猶豫了和*圖*書，我想我爸手筆不會太小，現在只要我願意，肯定能把許東陽招至麾下，就算沒有一輩子，至少有半輩子他能任我差遣，只要我願意。
「其實。」高明亮斟字酌句：「不是我，是時機，我只是找對了時間。你可能不知道，林春山自提出離婚後就再也沒回去過，我算是趁虛而入。」
我走開進了自己房間，心裏真是感慨：哪裡都不是桃花源，不過我現在寄人籬下，也就不多做計較了。
高明亮解釋了原因，他說到最後他忽然不忍心了，他忽然發現姚碧璽沒有錯。於是他領著姚碧璽在我們來之前迅速逃離了現場。之後，沒有和我聯繫，是因為此後他一直心緒難平，他很難相信自己竟然能有這種想法，太瘋狂了。他既看不起自己，加上又自責。直到後來，無意看到那則啟示，他才發現，還沒給我個交代。
也許他沒說錯，時機，時機最重要。那個人也許未必是最好，可他恰如其時出現了，出現了，糾纏了，就成了命運。我想起了陳未未，我們相遇到底是哪種命運？
我去了那些刊過他專欄的報社，結果，除了郵箱之外一無所獲，也去過他他最愛的那家咖啡廳守候，但毫無進展。我甚至想過去公安局報案，說有人被綁架了。最後，我在報紙上登了尋人啟示：高明亮，看到啟示聯繫我。
我把信封鎖在抽屜里，每天打開看一次，我想讓自己想清楚，我不心疼錢，可我怕錢讓我後悔。
其實，我就真是為了家產而來，也輪不到她看不起我，我和我爸這關係好歹也httｐs://ｍ•heｔuｂoｏｋ.com.cｏｍ算是個先天，總比她費盡心思算計來得好。可為什麼她這麼理直氣壯呢？
我爸做事相當乾脆，給了我和許芳菲一人一個信封，說分配好了。我拿了信封就要看，被我爸制止了，我爸說：「你應該回自己房間去看。」
「那你和姚碧璽準備怎麼辦？」
「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去了，你不在。」我們開始說在正題了。
但我錯了，其實我們和所有人相遇都有原因，他們有些會化做煙花來點亮我們人生，而有些是夢魘，高明亮是後者。
我和高明亮這次會面就這麼結束了，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我總有意猶未盡之感，我總覺得這事情不會這麼平淡就結束了，總感覺事情應該更離奇更曲折更有故事性才對。要是早知道是這樣，我何至於到處找他，反正什麼都沒有發生，什麼都不會發生。
我們兩是同時說的話，但這內容高下立見，我馬上就後悔了，恨自己嘴快，我要是慢一點，就慢那麼一點，至少可以東施效顰來一下。現在，晚矣。我直接幫許芳菲把罪名坐實了——我回來，就是為了分財產。
因此，我們在這裏痛恨姚碧璽囂張刁蠻，可她到底做錯什麼了？挽回自己丈夫，不對嗎？留住自己男人不對嗎？反觀我們，個個咬了牙拿了神通要算計她，我們憑什麼？憑愛嗎？誰知道對不對？
「現在不都是這樣嗎？這城市裡，你真了解幾個人，別說我，你那些朝夕相處的同事，你又知道幾個。他們要是走了，你能找到幾個？」
我原以為我爸說那話是息事寧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畢竟我和許芳菲對他而言也算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何必為了嘴上官司傷和氣呢？但沒想到他居然真就開始做安排了，他這麼果斷我到是有些意外，尤其是許芳菲看我那眼神，好像我離家出走這麼多年回來就是為了分家產。
「你沒錯。」
他說：「那你以為我能有誰家鑰匙。」
「那就好。」他說。
是啊，姚碧璽有什麼錯，我問自己，以往種種她縱有千般不是，可現在她就是個要捍衛自己婚姻的女人。不管林春山在這段婚姻里有多少無奈，但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一開始就是，沒人逼他。至於到了蘇小桃這，他對蘇小桃一往情深也是讓人唏噓，可對姚碧璽來說，這就是背叛，無論有多少理由，在這點上，他對不起姚碧璽。
我以為我們已經很熟悉了，我們是朋友，再發展下去就是知己了。可現在，我才知道，這些都只建立在一個電話號碼上。我從來都沒有問過他任何個人資料，事到如今我只知道他是個專欄作家。因此，我只有從那些專欄入手看是否能有所斬獲。
我爸說完這話，許芳菲立刻把信封放回了桌上：「我不要。」
我看了看她：「你不用這麼說，你也沒比我大多少，別老把自己往我爸那裡划。」
蘇小桃很鎮定：「我聽見了。」
好在高明亮什麼都沒做，要真讓我們這樣就如了願，誰知道以後想起來會不會後悔。也好，就此打住，大家各按天命，要是真有所謂緣分，那就等吧。等到水落石出，等到花好月圓，等到曲終人散，只要肯等，總會有個結果。
我一咬https://www.hetubook.com.com牙：「我要。」
我開始尋找高明亮，我這才發覺，我找不到他了。之前我們所有聯繫都是他主動，我除了電話竟然不知道他其他任何資料。現在他電話停機了，我居然就找不到他了。我和高明亮一起吃過飯，喝過茶，談過心，我為了給他拿硬碟幾乎被陳未未摔傻，他也陪我去過醫院包紮。
我想想也是，就收住了動作，我爸接著說：「東西你們拿好，也沒有什麼隱瞞，所有東西只要能分，我都一分而二，絕沒有厚此薄彼一說。」
一時間，彷彿什麼都結束了，我有些無所適從。原來人還是有點心事好，那樣至少會讓人知道自己和誰有關係。我現在沒有心事了，不用為任何人操心了，沒有我他們活得好好的，沒有他們我也不錯，到底是我多餘還是他們多餘。
「對了，說真的，你居然能把姚碧璽給收了，真是魅力無窮啊。」我接著說。
「那也好，要真那樣，我們也太下作了。」我說。
我在市內六家日報上都刊登了這啟示。以前自己在雜誌社不覺得登個啟示有什麼，現在登，才知道每個字都是錢。我連續刊登了一個月，終於盼來了高明亮。
當然他也許永遠不會來找我，那也沒什麼關係，總有些人會從我們生命中悄然淡出，也總會有些人粉墨登場，走了是因為彼此不再需要，來了是因為還有些糾葛，僅此而已，我以為如果我從此不再見高明亮，我或許會回憶，可不會遺憾。
「沒有。」
我爸徹底不說話了，許芳菲走了過來：「沒人趕你，你愛呆多久呆多久，呆到最後我和你爸都不在了，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