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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書謠貳·晉國卷:風起天闕

作者:文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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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情深且止

第十二章 情深且止

「我去找燭櫝!」
我爬上東門的城牆,卻被堵在了石階上,士兵們正在向下搬運城牆上的屍體。這些屍體面目模糊,殘缺不全,可今天早上他們還都是活生生的人、會說會笑的人。我屏住呼吸衝上了城樓,支著膝蓋深吸了一口氣,卻差點兒被濃郁的血腥之氣熏暈。東門外的沃野上,到處都是屍體,外牆根下更是摞滿了想要衝入城內的巴蜀士兵。他們中有的連腦殼都已經被石頭砸碎,只留下一個大大的血窟窿,像一雙雙猙獰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我替他著急,他倒好,還沉醉在溫柔鄉里呢!
「那這幾日你要千萬小心,等戰事完了,我再來找你。」公子利說完翻身上了侍衛牽來的馬,跑出去幾步又折了回來,高聲道,「阿拾,你能回來,我很高興!」
「這玉環是城外的獵戶在摩崖山的深潭裡撈到的,據說是上古神獸口涎所化,兼具山中靈氣,所以才獻給了我。我見它玉色與你眸色相仿,便特意送給你。若它真能護你平安,也不枉費我當初一番心意。阿拾,這一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誰抓走了你?你又是怎麼逃出來的?為什麼現在才回來?」公子利緊緊地抓著我的手,緊得讓人發痛。
「我們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現在就只能期望援軍早點兒到了。」
「公子莫要自責。巫士說,阿拾是被天神選中的巫女,這一生註定不能嫁人,如果有違神意,上天就會降下災禍。今日,我把公子從東門叫回來,救下你的貴妾和孩子,也都是受了神旨。公子,你註定要成為秦國的國君,你既然承了天命,也就必須割捨掉一些無法屬於你的東西。」
「不,我不會再放開!這一次,我絕不會放開你!」公子利猛地一拉將我緊緊抱在懷中。我與他年幼相識,這卻是他第一次那麼明明白白地告訴我他的心意。「阿拾,留在我身邊好嗎?我不管上天會降下什麼災禍,所有的懲罰都讓我來領。」他用手指摩挲著我的長發,聲音哽咽艱澀。
「果然是大哥所為。當日紅葯被救而你莫名失蹤時,我就已經猜到了。」
「沒有,我說我是被神選中的巫女,今生不可嫁人,否則就會夭亡。所以,他不會再強求我。」
「他們抓到刺客了?」
不料,燭櫝卻毫無反應。我心中一頓,忙快步走了過去:「他可能是被下了葯!」
「和公子一樣,是這兩日才知道的。」
伯嬴此刻像是變了一個人,森寒絕決,下手狠辣。
「她這幾個晚上定是徹夜不眠地守著,所以今天才會不小心扭到腳。」
伯嬴看到燭櫝立馬緩下臉色:「你們來了。快,這就是那個燒了穀倉的女刺客。」
「抓我的那些人倒也不是什麼窮凶極惡之徒,他們發現自己抓錯了人後就放我走了。只是在放我之前給我下了咒術,奪去了我的聲音,也讓我忘了自己是誰,直到巫士明夷救了我。」
「如果雍城能夠渡過此難,利必定會遵循天道施行德政。在我有生之年,也定要像先祖那樣成就一番偉業,叫中原諸國再不敢小覷我秦國。」
「我沒事,現在關鍵是要問出其他刺客的下落。」
一聽穀倉著火,我和伍封立馬站了起來。隨即趕來的幾個大夫把伍封團團圍住,我努力鑽出包圍,快步走出木樓,只見穀倉方向火光衝天,夜風夾帶著草木燒焦的灰燼迎面而來。這時,很多被禁止https://m•hetubook•com.com出戶的國民都跑到了大街上。一時間,整個雍城裡驚叫聲、哭聲不絕於耳。
「那小子總有一天會栽在女人手裡!」無恤大喝一聲,帶著我朝西市飛馳而去。
「他是晉卿趙鞅的庶子。」
「公子,你看!」我遙指著頭頂上的一組繁星,緩緩道,「那是井宿眾星官之一的『弧矢』,『弧矢』星動則其下分野有兵亂,因而我才能預知秦國今日之亂,才會奉天命來助你。如今,『弧矢』定而歲星出,說明一切都將有好的轉機,公子只需靜心等待,不日太子定會兵敗。」
「哼,你這張嘴巴用劍撬都未必能撬出東西來,還是長姐這樣的女人更可愛。」無恤看著我揶揄道。
此時天色已暗,城樓下有一隊士兵正藉著夜色的掩護,收集屍體上的羽箭,脫取敵軍兵卒身上的皮甲。
那女子啐了一口血,抬首看了他一眼,默不作聲地低下了頭。
伍封不動聲色,可放在案几上的手卻緊緊地握成了拳,十指關節沒有一絲血色。我輕輕地把手覆在他手上,呢喃道:「沒事的,我沒事的……」
「咳咳。」無恤假意輕咳,伍封抬頭看到我們,連忙招手道:「你們快過來,幫我把劍士扶出去。」
「陪我走走吧!」他看著我的眼睛,溫柔依舊。
我話剛說完,燭櫝房間里突然傳出女人凄厲的哭聲。大家開門沖了進去,只見宓曹把頭深埋在燭櫝的懷裡,肩膀劇烈地顫動著,發自喉嚨深處的沉重的哭聲像是要把心底的痛楚全都翻吐出來。
「紅雲兒——」我扯開嗓子大叫了一聲。
我吃痛想把手指拉出來,宓曹卻咬得入骨。
「禁出令?昨天夜裡就已經下了啊!」
「他們在領護胸皮甲。這是伍將軍戰前設下的獎賞,凡步卒者殺敵十人便可以領一件皮甲護身。」
等我們三人趕到穀倉時,大火已經被撲滅了。士兵們的臉都被熏成了焦黑色,因而顯得他們眼下的兩道淚痕格外明顯。糧草就是雍城所有人的命,糧草被燒沒了,就意味著如果幾日之內援軍不到,雍城就撐不下去了。
「我剛到雍城的時候就和將軍說了這事,我建議他把糧草從穀倉里挪出來,再放些易燃的麥稈、粟葉在裏面,引誘太子的人來燒。這樣一來,太子緔看到城中冒出火光,自然就以為糧草被燒了。」
公子利抱著我的手驀地僵住了。
「此人劍法卓絕,不在伍將軍之下,實是個人才。」
「無恤!」燭櫝捂住胸口猛地坐了起來。
「自然大錯特錯!」公子利雙眉緊蹙,眼神異常地堅定,「當年,周平王被犬戎侵奪了岐、豐之地,才無奈把岌岌可危的鎬京舊地封給了秦人,自己帶著王室遷都到了洛邑。穆公時,秦人強逐西戎,開地千里,才有了今日的秦國。我腳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浸滿了秦人的熱血,莫說拱手相讓五十里沃野,只要我還活著,我連一寸都不會割讓給巴蜀。」
「要趕緊把血止住。」無恤拿帕子在我的傷口上纏了幾圈,豎起眉毛責罵道,「怎麼這麼不小心!你和這女子到底有什麼仇怨,讓她這樣恨你入骨?!」
「阿拾謝公子憐惜。」我按捺下心中感動,輕聲回道。
我顫抖著往後退了一步,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公子,他們在做什麼?」我問。
「那你以後還會住在將軍府嗎?我還可以和以hetubook.com•com前一樣去找你嗎?」
「阿拾見過公子!」我立馬轉身跪地見禮。
到了我們要找的那座房子,無恤拔出劍來一腳踹開了房門,我跟在後面沖了進去,卻看到了一幅讓人面紅耳赤的場景。男子和女子的貼身衣物撒了一地,燭櫝正光著身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床鋪上,身上一點兒遮蓋之物都沒有。我用手指捏起地上的一件外袍,遞給無恤:「快給他蓋上!」
「你等一下!」我拉住燭櫝,轉頭問由僮,「縱火的人可找到了?」
「你是不是早就已經發現那個秦女就是失蹤的刺客?她一定是從燭櫝那裡知道了守衛輪崗的時間。」
「所以,你才會在婚禮上哭,所以你才知道我們那麼多的過往。」公子利如夢方醒,他仰天苦笑道,「我和你面對面坐著居然沒有認出你,你明明就在我手邊,我卻沒能抓住你。我還能怨恨誰?我該恨的是我自己。」
「我的嘴巴藏不住秘密,要是告訴了我,今日燭櫝恐怕就會一五一十地告訴那個秦女。」伯嬴自嘲大笑,看樣子絲毫不介意自己這幾日的辛勞,反而很佩服伍封的謀略和遠見。
「公子……」
「穀倉被燒了!」無恤說完,猛地一踹門就出去了。
宓曹見到我,顯然被嚇了一跳,她身子往後一挪,驚恐道:「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鴻雁於飛,中心藏之。吉士顧我,何日忘之?公子,你若想我好好活著,便忘了我吧!阿拾今生,註定是要負你了……」
雍城的戰鬥從清晨一直持續到了黃昏,當殘陽染紅了天空,雙方的兵卒都已經筋疲力盡。日入時分,太子緔終於收兵了。
我們一前一後地爬上了城門左側的一座箭塔,他伸手一拉,帶我坐上了箭塔高高的木架。
一輪殘月之下,一個白衣女子披頭散髮地跪在院子中央,伯嬴陰沉著臉,一連扇了她好幾個巴掌,接著又拿劍指著她的臉頰,一字一句道:「其他人在哪裡?城裡還有沒有你們的人?」
「你早知道了?!」無恤看著我驚愕道。
「不勞煩將軍的侍衛,我來吧!」無恤走過來,背起了伯嬴。
「他今日追殺刺客的時候扭到了腳,剛剛又差點兒摔倒。你到門口找個士兵,背他回去休息。」

燭櫝看了一眼胸前的傷口,苦笑道:「他是真生氣了,不過幸好準頭沒失。」說完他在衣服上撕了塊布條將傷口隨便一綁,「只是破了點兒皮,沒事,你趕緊出去,我要穿衣服啦!」
「現在不是追究刺客的時候,城內糧草被燒,我們撐不了幾天了。」無恤沉下臉,對現狀憂心忡忡。
「你醒啦?」我驚喜道。
伯嬴百般不情願地趴在無恤背上,轉頭對伍封道:「將軍,那穀倉的事?」
無恤嗤笑一聲,走了過去,把衣服往燭櫝身上一扔,用劍指著他的咽喉,喝道:「起來!」
「嗯,知道你在晉國有這樣一群朋友,我就放心了。今天你見過公子利了?」
「我也去,這城裡的路我比你熟!」我把手伸向趙無恤,他看了一眼遠處的大火,無奈地把我拉上了馬。
「劍士不用擔心,我自會安排。」
我笑著揮手,他策馬離去。
「燭櫝說他會在守衛交替之前趕回去的。只是我有些奇怪,伍封今天難道沒對城內國民下禁出令嗎?」
我看著帕子上不斷滲出的鮮血,心中暗道:宓曹能不恨我嗎?當m.hetubook.com.com年公子利是為了我,才拿她和樓府的人換了無邪;她今日淪為太子緔的刺客,我也逃不了干係。
「小嬴,你怎麼了?」我走過去,扶起伯嬴的一條手臂。
把叔媯送到公子府門口后,我沒有跟著進去,因為不知道與紅葯面對面時我該說些什麼。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絕不會為了我還活著而高興。一個性格乖張的叔媯已經夠她受的了,再加上一個死而復活的阿拾,估計會把她逼瘋。
「我去向他們請罪!」燭櫝取下腰上的劍遞給我,視死如歸地往裡走。
「巫士明夷?那日婚宴上能通鬼神的小童……」
雖然那女子兩頰紅腫,嘴角滴血,但是我立馬就認出了她。
「他是你的朋友?」公子利指著遠處的趙無恤問。
「見過了。」
士兵們如獲至寶地抱著那些沾滿血污的皮甲從我們眼前經過,他們的臉上帶著驕傲和欣喜,因為懷裡的皮甲是他們今日奮勇殺敵的證明和獎賞。我看著他們的笑顏,心裏卻不由得生出一絲哀慟,在他們中間,不知又有幾人能活到明日此時。
「她是別人送給太子緔的侍妾。」我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宓曹,她如今的樣子比那日站在奴隸販賣台上還要狼狽。我掏出帕子想擦去她嘴角流下來的血,卻突然被她一口咬住了食指。
「他覺得穀倉的守衛太鬆散了,在輪崗的時候又有空隙,要我再多派些人過去。」
「這麼說,我這幾日不眠不休,只是守著一堆乾草!」伯嬴聽完我和無恤的話才突然覺醒過來,「怪不得我說穀倉守備有漏洞時,伍將軍一點兒都不在意。」
「你瘋啦!」我連忙拿衣服按住燭櫝胸前的傷口,「燭大哥,你怎麼樣了?」
「這裏少說也有百來號人,雍城哪裡還有這麼多皮甲?」
「燭櫝送秦女回家,你和伯嬴都在這裏,穀倉那邊豈非沒人守著了?」
「在渭水裡找到你的屍體時,我一直不敢相信那就是你,直到發現這把匕首。」他從懷裡掏出那把鑲滿寶石的匕首,「我把它送給你,卻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會從你的屍體上把它拿回來。」
「他這是想幹嗎?」伯嬴張大了嘴巴,「他不是又開始發瘋了吧?」
這不是浪蕩不羈的燭櫝,眼前的這個男人分明在為懷中的女人心痛萬分。
「你放心,這天下能傷得了我的人沒幾個!」他嘴角微揚,眉眼之間是他天生的一股傲氣,「長姐正在裏面和她未來的夫君爭辯穀倉守衛之事。燭櫝今日從刺客手裡救了一個貌美的秦女,現在恐怕已經鑽到人家姑娘的被窩裡去了。」
「你沒受傷吧?伯嬴和燭櫝呢?」
「紅雲兒!」無恤騎馬從我身邊經過,我趕緊大叫了一聲。
「我如今拜了晉國太史墨為師,此後幾年應該都會住在新絳。公子若想見我,每年祭天的時候可以派人來晉國接我。無論我將來人在哪裡,都會虔誠為公子和秦國祈願。」
「對!這是我原先的打算,但是早在我們進城之前,將軍就已經這樣做了。」
「和公子利、祁將軍、百里大夫在內室說話呢!」
「死人身上扒的,有秦軍的,也有巴蜀士兵的。他們明日若是戰死了,這皮甲還是要扒下來換給別人穿。」
「阿拾,我現在要趕回城西,你可與我同去?」公子利問。
「把她留給我吧!」燭櫝緩過神來,雙手一攬把躺倒在地的宓曹抱了起來,根本不理會我們和*圖*書幾個的反應,徑自把人抱進了房間。
我連忙把地上的衣服收了收扔給他:「沒事就好,你快點兒!」
「伍將軍知道你沒死嗎?」
「報——」一個士兵在這時突然衝進房門,他跪倒在地,驚慌失措道,「將軍,穀倉著火了!」
「你去哪兒?」
無恤把劍收了起來,在房子里四處轉了轉。
「小嬴可是發現了什麼?」伯嬴走後,我問伍封。

「那公子以為,太子以秦國之地換取巴蜀聯軍的支持是對是錯?」
「不嫁人?可你才……」
「阿拾,你何時習得占星之術?」公子利疑惑地看著我。
「你認識她?」無恤問。
「我與將軍還有事相商。」
我翻開燭櫝的眼皮看了一下,然後用拇指狠狠地掐按他嘴唇上方的位置。他吃痛,終於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阿拾,我曾經以為自己爭過了伍封就可以得到你,沒想到我們兩個最後都沒有爭過天命。』公子利把寶石匕首重新遞給了我,『這是你的,如今還給你。還有,我不要每年只見你一次,我若想見你,便會派人去晉國接你。來了以後,不管你是要祭祀,還是小住,我都隨你。』
「太史墨乃是當年替周王祭天的神巫,他精通陰陽占星之術,能預卜天下十年之事,我如今只是學了點兒皮毛。」我被夜風吹得不禁打了個冷戰,搓著手臂笑道。
「宓曹?」我蹲下身子輕喚了一聲。
「阿拾,我曾經以為自己爭過了伍封就可以得到你,沒想到我們兩個最後都沒有爭過天命。」公子利把寶石匕首重新遞給了我,「這是你的,如今還給你。還有,我不要每年只見你一次,我若想見你,便會派人去晉國接你。來了以後,不管你是要祭祀,還是小住,我都隨你。」
「跟我來!」我扯了燭櫝往後院走去。
「待會兒再同你說!」無恤帶著我一路衝進伍封的房間,卻正巧撞見伯嬴紅著臉被伍封抱在懷裡。
「他身上藏了很多秘密,是個複雜得讓我看不透的人。不過我相信他是個好人,是個可以信賴的朋友。」我望著遠處抱劍的趙無恤微笑道。
他深情而真摯的眼神讓滿口謊言的我羞愧無比,我只能含淚點了點頭。
「就比如你,對嗎?」公子利低下頭怔怔地看著我,「阿拾,這就是你回來的理由?告訴我你還活著,卻永遠不可能屬於我?」
「所以,錯的人是太子,上天也因為他的無德拋棄了他。有朝一日,若公子登上國君之位,請務必牢記:只有行德政,才可以得天道。」
我長嘆了一聲,在他耳邊幽幽道:「公子,你是天定的君主,上天不會懲罰你,但會讓我死。」
「只抓到一個,剩下的那個據說憑空不見了。」
無恤的反應快到讓我震驚,從他衝進來到一腳把燭櫝從我身上踹開,真的只有一眨眼的工夫。而接下來的事更是讓我大驚失色,無恤陰沉著臉,對著燭櫝的胸口,手起劍落,劃下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你不會怪他吧?」我小心問道。
「哦,原來是這樣……」無恤哼笑一聲,對我道,「走吧,趕緊同我找長姐問問那秦女的住處,燭櫝那小子怕是要闖禍了。」
燭櫝大步流星地躥了上去,一把揮開了伯嬴的劍:「阿姐!」
「穀倉里被燒的只是粟米的莖幹,雍城的糧草藏在別的地方。為了穩定軍心,今天晚上每個士兵都會https://m.hetubook•com.com領到三天的口糧。」
「起來吧!」公子利的眼睛布滿了廝殺過後殘餘的血絲,他的髮髻凌亂,皮甲帶血,手臂上被劃了好幾道傷口,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卻比記憶中那個謙謙貴公子要更像個成熟的男人、沉穩的主將。
無恤聽見了我的聲音,掉轉馬頭回到我身前,厲聲道:「你站在外面做什麼?!快回房子里去!」
「起風了,我帶你下去,你的事我們以後再說。」
「當日國君城外祭祀,太子緔找了刺客想趁亂殺了紅葯,阻礙你和百里氏的聯姻。為了救出紅葯,我只能以身相替。」
「嗯,關在後院了,小嬴帶人看著。」
「他可有為難你?」
無恤見狀,猛地用劍在宓曹脊背上一擊,她兩眼一閉暈倒在地。
「將軍,以前我說不嫁人,是為了留在將軍府和你在一起;如今我說不嫁人,是因為不想被困在一個院子里。齊魯之國,鄭衛之地,有機會我都想去看看。」我若無其事地笑著,伸手揉了揉伍封緊皺的眉頭,「再說,等將軍今年成親了,就有人能照顧府里了,到時候我了無牽挂,做個仗劍走天下的遊俠兒,豈不快哉?」
「巴蜀之人今日攻城死傷無數,一旦知道城內糧草被燒就必定會圍而不攻,想要逼伍封自己開門求降!怪不得這幾天,我們幾個日日守著穀倉卻從未見有人來轉運糧草。」
我和公子利肩並肩坐在箭塔上,頭頂遼遠而清冷的夜空上掛起了無數星點。公子利望著渭水邊連綿數里的敵帳和屍橫遍野的平原,神情黯然:「阿拾,你說我要爭那個位置究竟是對是錯?如今為了我一個人的野心卻要這麼多人為我而死。」
「闖禍?」
公子利聽了我的話,怔怔地鬆開了雙臂,他沒有說話,只是用他哀傷的眼睛一遍遍地撫過我的臉龐。良久,他閉上眼睛長出了一口氣:「我明白了,當初我已經差點兒害死了你,我不能再害你一次。你是不是我的人,我無所謂,我只要你好好地活著。」
燭櫝只是緊緊地抱住她,一聲不吭,脖頸上青紫色的血脈因為激動的情緒凸浮起來,不斷地跳動。
「子黯,你怎麼樣了?」伯嬴湊了上來,「天啊,肉都被咬掉了一塊!」
我忽然覺得,燭櫝和宓曹,他們之間的牽絆,絕對不僅僅是一夜的歡愉……
「將軍在哪裡?」我們迴轉到木樓,正好撞見從門裡出來的由僮。
「公子——」一個戴冠的侍衛從西面跑來,附在公子利身旁一陣耳語。
燭櫝跪下身來,遲疑著撩開了女子覆在臉上的頭髮。待他看清女子的臉,他的聲音和他的臉色一樣,頃刻間頹敗下來:「真的是你?你是秦太子的刺客。」
我隨著公子利從箭塔上爬了下來,不遠處城樓的台階上排了一條長長的人龍。
「看來,你果真不缺愛慕之人啊!」無恤抱著劍走到我旁邊一臉戲謔。
「小童既濟就是我,只是我當時雖然記起自己是誰,卻為時已晚。」為了隱瞞在天樞的一段過往,為了不讓公子利遷怒於明夷,我只能編了一個謊言來騙他。
「我同紅葯在城外觀禮時被人打暈了,等醒過來時,人已經離開了秦國,衣服和匕首也都被他們拿走了。不過,我還留著這個。」我從衣領里拉出了那枚碧玉環,「這玉佩許是有些靈氣,我後來雖幾番遭難,都化險為夷。」
「我好高興……」他拉住我的胳膊,猛地一翻把我死死地壓在了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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