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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藍

作者:悄然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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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寂寂的彷彿一池毫無生命的湖泊。
「皇兄?」
他步入了宮殿之時,正看見她安靜的坐在椅上。
不知為何,他竟然懼怕這樣的碰觸,他隱約的覺得,彷彿一切都已經偏離了軌道,朝著他不能預知的方向發展著……
蘇太后韶華已逝的面容上,再怎樣的保養也掩不住笑意刻畫出的細細紋路,可是她依舊是美麗高雅的。
他一時間愣在了那裡,直到她輕喚出聲。
「知道什麼。」
莫愜懷心神一陣恍惚,只覺得她笑起來好似吸人精魄般,讓他心蕩神移。
「怎麼不高興,連茶都不願意喝嗎?」一種被徹底忽視的惱怒再也無法壓抑,他入鬢的眉緊緊蹙起,揶揄的開口:「亞父歸天,難得御妹還有心情描金繪鈿,是不是不太合乎禮數,還是夜氏的女子都是這樣任意妄為慣了。將來,御妹就是這六宮的統率,有些事情還是以身作則的好。」
他看到那個被打倒在地的女子微微的仰起頭,散亂的黑髮垂落在頰畔,一片黑色和白色之中,那絕麗得讓人移不開視線的面容便落入了他的眼中。
她面上的藍色胭脂鈿花,在燭火的昏黃里微微的浮動著,肌膚的瑩白和描繪的碧藍混合成某種淡漠而殘忍的美麗,冷極而艷。
「是朕唐突了。」
「是的,奇病……眼下的藍色曇花,原本是當年為了救治施以針灸落下的疤痕,父親為了掩蓋疤痕,特意從北狄請來巧手藝人,紋刺上去的。」
自己朝思暮想到心臟都為之疼痛、無論做了什麼付出什麼代價都要得到的權力,終於實至名歸的落在了自己的手裡,他理當欣喜若狂,可是不知為何看她波瀾不驚,滿不在乎的絕色面容,他的心便覺得空落落的缺少了什麼。
時值盛夏酷暑,即使深夜依舊難掩白日積存下來的濃重熱意。兩名宮人執著團扇侍立榻畔,輕輕的扇擺著,可是他們的額上卻均已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手掌拍到了桌案之上,由於力度太大,連著茶盞都被震得噹啷的一跳,那染著鳳仙汁液的長長指甲,「咯」一聲輕響,生生斷在了漆紅的案几上。
「請皇兄示下。」
她依舊是一席全黑的衣裙,長長的罩紗衣擺拖曳在金磚的地面上,彷彿是烏色的河流一般蜿蜒。只在鬢角別上了一朵雪白的絹紗花,似乎對他的進來毫無所覺,直到身旁隨侍的宮人輕聲俯身在她耳畔說了些什麼,她才起身緩緩俯下了一禮。
「你是誰?」
「朕說,要迎娶夜熔做朕的皇后,寧夜宮的主人。」
「皇兄不知道?」
「郡主,今天是十五,看樣子雨就要停了,m•hetubook.com.com聽老人們說瓜州晚上依舊會有燈會,據說晚間的燈火通明,看起來特別漂亮。」年幼的侍女不受這連日陰雲密布的影響,依舊歡快的說著,過後方才察覺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跪倒了地上:「啊,奴婢該死!」
他驚訝的停步,沒想到在今日在瓜州這個偏僻的地方竟然有如此絕色的美人!
「奴婢這就去準備。」
奇病,讓他回想起自幼時幾次中毒,那時對外宣稱的也是奇病。
「是的,我看不見。」
他獃獃的站著,胸膛里莫名的空蕩蕩的,什麼也不想,什麼也沒法想,卻覺得混亂不堪。
沉默了一下,她垂下了玉頸,溫柔而認命的淡然出現在那張絕美的面容上。
好心情的看著面前的女子摸索著要起身,連忙伸出了修長白皙的手掌。
羅迦回到乾涁宮的時候已經午夜,剛剛提起了綉著團龍章紋的下擺,要邁過高檻,守在門畔的宮人已經跪下了身,回稟道:
「我,也很期待夜氏和皇權統一的日子。」
她殷紅的唇,挑起了一抹沒有絲毫笑意的弧度,纖細得水蔥般的指交疊在玄色的群上,眼低低的垂著,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長長的睫毛微微下垂,在呈現淡青色的眼瞼上投下深重的影子,微微的顫動著,好似那恍恍燭光的細微。
她的聲音清雅柔和,淡定里一抹堅定的冷森。
這裏的一切布置都是古雅有致的,窗畔的庭院落里,疏疏的種了幾株芭蕉,此時寬大的綠葉已經是伸展得盎然。
「不行!」猛地調高了半度的音調在宮殿內回蕩,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蘇輕涪深吸了一口氣,力持著溫和的語氣重新開口:「誰都可以,唯獨夜氏的女人絕不可以戴上鳳冠。」
「皇上折煞臣妹,請允許臣妹告退。」
推門走了進去,風流倜儻的極美面上燦爛的笑容讓顧媽媽一陣眩暈。
終於等得不耐煩,他起身走了出去。
異樣的黑,黑到可以聽到胸口裡心髒的博動、血液的流動,那種黑色可以讓人發瘋。
羅迦面色淡漠的坐在蘇輕涪的面前,好似沒有聽到她說的話,修長的手指端起秘瓷的纏枝茶盞,抿了一口,方才以討論著今天天氣不錯一般漫不經心的口吻說著:
她的兒子,為什麼不能理解,她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為了他,為了他的皇位更加穩固。
他起身來到她的面前,緩緩的抬起手指,想去撫摸她白皙勝雪的面頰,最後,指尖遲疑半晌,還是沒有落下。
畢竟如此良辰美景身邊沒有美人相伴,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你下去吧。https://www.hetubook.com.com
「什麼?!」
「皇上明明知道你們是什麼關係,怎麼能……」
「真是沒有想到,顧媽媽也收藏了這樣一個美人。」
「夜熔,朕也有事情要告訴你。」
「不要驚動侍衛,我們從後門出去好了。」
隱隱約約的昏暗天幕中帶了一絲陽光從碧綠的芭蕉間滑過,眩惑著她的視線。
「怕什麼,我來好了。美人要用哄的,怎麼能動粗呢?」
那女子倒在了地上,一身俗艷的火色的衣裙掩不住她的風采,漂亮得象是夜色一般的鬢髮略有些零亂,上面還插著廉價的珠釵,容顏上一雙清澈的黑色眼睛筆直的看著他,水波一般清亮的眼神中沒有一絲的陰霾,那左眼下還有一朵藍色的胭脂花。

從地上起身的小侍女,聽到她的話歡快的幾乎拍手,笑意幾乎溢出了大大的雙眼。
蘇輕涪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隨著她猛然挺直的身軀,髮髻間垂下的鳳凰步搖的流蘇,珠釵玉串在如晝的燭光下劇烈的寶光搖曳。
眾人走了出去的屋子,變得很安靜,勉強稱得上華麗的空間瀰漫著靜謐的氣氛,雕刻著春宮圖案的桌子上,青銅的香爐柔和的吞吐著催情的裊裊青煙,讓空氣中像是浮動著一層霧氣。
她沒有想到真的能不閃不避,任她打到。
三年後,康念五年,夏,瓜州驛館。
這話是對隨侍的宮人所說,那宮人遲疑了一下,看到夜熔微微頷首,才躬身退了下去。
燭火下她賽雪的面容,有著楚楚可憐的贏弱,讓他忍不住心生憐惜。
像是回應門關上的聲音一般,地上的纖細的身影微微動了起來,接著,和月光一樣清冽的聲音在空氣之中振動起來。
「謝流嵐一死,皇上可以實至名歸的親政,真是天大的喜事啊,只可惜夜熔也回到了鏡安,不知皇上想要如何處置於她?」
「那……那就……就交給您啦,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出來。」
那道纖細的身影,墨色的衣裙,墨色的發,以及伸展向窗外的,是比雪還要白皙的手腕。
「……朕……希望你能明白。」
然後,在隨侍宮人的攙扶下,她被侍從們包圍著向外走去。
「父皇,不就是能了嗎。」
「朕要納你為後。」
「你會為這記耳光付出代價的。」
「是啊,是啊。」
唇上驀然覆下地溫度,讓女子一愣,緊接著揮手狠狠的給了他一記耳光。
「你……看不見。」一向玩世不恭的聲音中也帶了絲謹慎。
讓人眩暈窒息的黑,永遠無法得見天日的黑,壓迫著她的心。
依舊很大的風勢,把堆https://www•hetubook.com.com積的雨珠從庭院之中的葉子上,吹落了下來,疏疏的冷雨落在她的手臂上,接觸到肌膚的是一片的寒冰。
可是羅迦依舊放緩了語調,俊美的面上卻看不出絲毫情緒,如同她一般,只是淡漠如水。
向四處實在稱不上漂亮的姑娘飛著媚眼,滿意的看著她們羞紅愛慕的眼神,他以懶散的腳步向外走去。
「如此紅酥手,死在其下我也值了的。」
見到蘇輕涪難得的失常形態,羅迦的唇際反而勾勒出了一個刀削一般的笑意,繼承了黎國皇室俊美的容貌上與之唯一不協調的凌力雙目,閃動出了刀鋒劍刃般的光芒。
「臣妹的眼……已經看不見,自兩年前起,因為一場奇病,就已經失明了。」
琉璃色的眼睛溫柔地彎起,露出近似哀傷的微笑,發上的白色絹紗花,在搖曳的燭光之下閃動著奇異的輝光。
宮人手執的蓮花燈,可以看到她依舊低垂著頭,玄色長長的衣裙,拖曳著在燈光下舞動似的影子,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他卻依舊笑眯眯的,抓住了依舊貼在他面上的她的芊芊玉指,滑過了他面上的肌膚,放到了唇邊,吸吮啃咬。
莫愜懷照例醉紅樓的精緻房內,一邊聽著曲,一邊等著顧媽媽送來姑娘。
黑暗中那最後一點光亮消去時,身後的宮殿深處隱隱傳來了更鼓之聲。
「好,那就以茶代酒,慶賀朕與你的連理之約吧。」
感到手指接觸到陌生的溫度,女子狠狠的甩開了他的手指,面對著他忽然間微微一笑。
她略帶空洞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不辨悲喜。
「我說顧媽媽,這麼漂亮的美人,你下的手如此狠,打得我的心都跟著痛了。」
夜晚瓜州漆黑的天空,蜷縮在陰雲之後得月亮,暗淡的露出了臉,蒼白的像是煙華女子的面容。
心中莫名的充斥著喜悅,他拿起了案上的茶盞,捧在胸前,她卻只是含著那抹笑意,纖細的指放在身前紋絲不動,依舊淡淡的端坐在那裡。
彷彿感知到她的視線,夜熔漆黑的眼睛轉向她的方向,清幽如深潭,淺淺的眯了一下。忽然風起,雨花飛舞,她便似被包在了狂舞的雨滴之中,衣袖翩飛,玄色襯著月色光澤的瑩白肌膚,帶了種無法形容的美麗。
宮廷歷練,他不再是率性而為的孩子,壓抑情緒,偽裝出其他的情緒,已經便是他最拿手的伎倆,現在,也一樣。
瞬間,小侍女覺得靜得如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天地間唯余那烏黑的一雙眸,清澈得教人不敢逼視。
路過一個房門外時,顧媽媽熟悉的尖利嗓音結結實實的嚇了他一跳。
https://www.hetubook.com.com她似乎一愣,終於抬起了面容,他這才看清她的眼。
「朕主意已定,今日來只是回稟母后一聲。」
「敬酒不吃,吃罰酒!」
她卻是緩慢抬起頭,略帶吃驚的看向他,有著墨琉璃的眼睛裡帶著水光一般的色澤,蒙上了一層薄霧似的,顯得格外晶瑩剔透。
手掌接觸到肌膚,回彈到掌上,傳來了火辣辣的麻意,倒叫她又是一愣。
緩慢的閉合了一下雙眼,壓下心中的吃驚還有莫名的痛楚,明知她看不見,他依舊下意識的露出了安撫的笑容。
而漂零落碎水滴,彷彿是天空替她流下的眼淚。
心頭不禁一盪,莫愜懷伸手摟住她,便親上了她的紅唇。
他心頭一驚,想不出夜熔有什麼理由能夠的深夜進宮。
墨色的眼,有著琉璃的色澤,很美……那是一種失去了神采,枯澀的美麗……
仔細的看著那張彷彿是月下芙蓉一樣冷艷的面容,過了很久,終於察覺出異樣,莫愜懷輕輕的用手在她有著琉璃光澤的眼前虛划,如同預期的一樣,她的眼沒有任何反應。
「臣妹是想向皇兄請辭,臣妹想遵從家父的遺願,把他的棺柩早日送回幽州安葬。」
他驟然一驚,狠狠吸了一口冷氣,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依舊波光流彩只是毫無焦距的眼,一種被尖刀割裂的痛楚在胸中蔓延開來。
這就是命嗎?當年她費了那麼大的心機,用了那麼多的手段,終於還是沒有拆散他們,他們終究是無可避免的走到了一處,這到底是禍是福……
最後那一聲母后在羅迦低沉的音色中,喚得輕若柳絮,卻是重如石錘狠狠的擊在了她的心上。
「無妨,起來吧,我也想去逛一逛,這樣子到京城,確實是太悶了。」
「御妹連夜進宮,有什麼要事嗎。」
靜壽宮中,青銅獸香爐中煙香裊裊。羊脂白玉的屏風前,深夜被吵醒蘇太后依舊保持著一貫的雍容端莊,半倚在錦榻上。
因為黎帝的亞父過世,宮中按例撤下了紅燭,殿角深處一雙龜鶴燭台上,粗若兒臂白燭,燃了太長的時間,燭淚堆積如羊脂白玉,垂累而下。
「皇上,夜熔郡主已經恭候您多時了。」
以接近厚顏無恥的態度笑著,莫愜懷笑得露出了雪白的牙齒,異樣華麗的眉目與艷色|逼人的女子站在一處,竟不下於她的光彩。
安靜的坐著,抬頭仰望著看不到的天空,她的目中永遠是黑茫茫的一片。
瓜州驛館是一處幽靜的院落,平時只用來接待貴客。
薄如蟬翼的窗紗,明透如冰根本抵不住夜色的侵襲,那濃濃的夜色絲絲縷縷滲到他的面上,陰沉而晦暗:「一個謝流嵐,朕就m.hetubook.com.com做了整整三年的傀儡,所以,朕不希望再有人對朕指手畫腳。朕希望您能知道,這天下是朕的天下,天下所有的臣民聽的都是朕的旨意,他們願意也得願意,不願意還是得願意,母后。」
她淡然說道,無法似乎也不願看到他眼裡不知是真是偽的柔情,低下自己烏色的頭,深深向穿著金色龍袍的他躬身行禮。
終於,她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氣,揮了揮綉著金繡的寬大衣袖,淡淡的說:
羅迦皺起了眉,有些吃驚,夜氏這近乎逃避的行為,是他絕對沒有預料到的。
「朕要娶她為後。」
他的不悅再一次加深,這樣輕忽傲慢是即使謝流嵐在世也不曾有過的。
蘇輕涪猛地倒在了榻上,全身的氣力都彷彿被抽了去。
「為什麼救我?」
「哎呀呀,這麼一個如花似玉,我見猶憐的美人,真是可惜,你也看不到風流倜儻,絕世英俊,風度翩翩的本公子了,可惜啊,可惜。」
再次伸手握住了女子的手掌,白皙滑膩只覺得入手綿軟,她的殷紅的唇依舊向上微微挑起,微弱得被紅紗罩住的燭火下,更是襯得她嬌美艷麗,不可方物。
不悅,加上細微的惱意,化出了淡淡的帶著溫柔的笑意。
午後,夜熔坐在窗前,窗子是開著的,聽著雨聲似乎漸漸的稀疏下去,雨聲稀疏細碎的敲打在枝葉間,輕微的聲音,點點滴滴,依稀入耳。
「哎喲,莫公子。這是今天新來的姑娘……叫……叫……胭脂,怎麼也不肯聽話,您說……」
「臣妹明白,但是臣妹要守孝三年。」
「奇病……」
極美的面容啊,他在心中這樣嘆息著。
被稱為胭脂的女子,依舊坐在地上,眼光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真是小看了這醉紅樓。
「你,你這個逆子!」
「哦?」
幾乎蹦跳著就要出門,但是到門口處時,小侍女想起什麼似的,回過了頭。
恍惚的燭火映照著白晰的像是玉雕的臉龐,帶著一種珍珠的寒冷。
裝載著無限凄楚的聲音穿過了燈火夜色,直直的刺入了他的耳中,可是被明黃龍袍裹著的身軀,依然大步離去,沒有在回頭看上一眼。
進京完婚的隊伍,被連日的暴雨耽擱在了瓜州。
這話回得已是極重,蘇輕涪怒極反笑,那笑卻是看不出絲毫的笑意,冰冷得直滲進人的心脾。
廂房的雕花門是半開著的,他下意識的往裡看去,濃妝艷抹的中年女子,塗得鮮紅的手,高高揮起,一個耳光打倒了面對著他的女子。
於是,那手指落了下,親自執起她的手臂,感覺她一抖,卻沒有掙開,然後她溫順的在他的攙扶下步出了殿門。
「朕……很期待三年後的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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