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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墨彎彎畫

作者:悄然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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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之卷 獨倚玉闌無語點檀唇 第四章

合之卷 獨倚玉闌無語點檀唇

第四章

待封旭行禮告退時,已經近暮的光將他的影鋪撒成灰,一樹楓紅正濃,香墨低下頭,封榮依然握著她的手,握得那麼緊,她彷彿感到沉重而陰暗逼將過來,使人驚懼。
杜子溪道,聲音柔軟但沙啞。
「陳瑞倒是有心。」
「想當初是母后一個勁兒攔著萬歲,今兒怎麼倒轉起性子了?」
一片溫暖中杜子溪像是一個紙折的人形,輕薄脆弱。
李太后這才端起,輕輕啜了一口,笑贊道:「果然是頂尖的上品。」
宮婢上前打起了帘子,屋內一縷如豆的昏黃光線空蕩蕩飄出,杜江足跡蹣跚地走了出來,墨灰的便服被燭光拖出一道狹長的影,一折一折,像稀釋的墨汁凌亂地灑開一塊又一塊,沿著青黑的磚石鋪開。
日頭剛剛西落,宮裡的規矩比民間早一晚點燈,陳宮內人影幢幢,所有的內侍宮婢在申時中把屋檐下一盞盞燈籠次第點亮了。李太后盛著步輦,漸漸粘聯成一片片的紅籠在她眸子的深處焚燒,跳躍不息。
封旭彷彿什麼都沒看見,垂眼回道:「在說今天天色真好。」
李太后心中微微一動,只作無奈地地看著她一笑,隨即又輕輕嘆了口氣,露出憂容來說:「他是你丈夫,一榮俱榮一和圖書損俱損,子溪,即便閣老是你父親,但是出嫁從夫,他就是你的一片天了,你懂嗎?」
窗外,夜色中隱約伴隨更鼓傳遞著一絲又一絲的肅殺。
杜子溪拿捏透了了李太后的心思,雙眼猛地抬了起來,迸發出犀利的譏諷道:「母后這是在求我?」
半晌沒有聲息,封旭悄然側過目光,看著他忽然沉默下來的封榮。封榮沒有看他,沒有看楓葉紅潭。似乎清澈的可一望透底的眼,只是靜靜地凝望著香墨。帶著一種天荒地老,磐石無轉的神色。
瀑布濺米粒般的水花,猶如細雪。踏石橫穿潭面,猶如織金青紋紅氈直鋪出去,這華麗的道路的盡頭,站著陳國的皇帝。
封榮的身後,楓樹、茶樹、黃楊樹、羅漢松如扇形展開,彷彿所有的葉子都披上霞光,綺麗的無可比擬。
香墨慢慢伸出手,緊緊抓著,就像一枚細膩如玉的象牙棋子握在手裡。
「上貢的茶樹都是圈了有數的。這些是獅峰龍井,趕在夜裡露芽的時候採的,前些日子我父親遣人送進來,今兒還是第一次喝,可巧母后就有這個口福。」
李太后見杜子溪雖臉頰都陷了下去,倒也精神奕奕,不由端起藍釉景瓷的茶盞和_圖_書,稍聞了聞,笑道:「這茶不錯!」
香墨看著封旭,他恭謹的表情似有似無,看上去無痕春|水般的平靜,卻讓她忽覺一陣微痛。
他只是朝著站在最後一枚踏石上的香墨,白皙的指自從領一直綉到袖口的柿蒂雲龍紋中伸出。
等封旭跪拜完了,封榮才慢條斯理的說:「自家兄弟,何必行如此大禮。」
「子溪,你別忘了,你是背著整個杜氏嫁到宮裡的。當年你任性不肯聽為父勸告,輕信與人的下場是什麼?你比誰都清楚!」杜江略欠了欠身子,低沉的聲音悠悠的彷彿從極遠的地方飄來:「我們杜家和李家相持太久,如今有了其淵,也必須要第三個助力連擠垮他們李家!」
天際的雲彩已經飽含沉甸甸的楓葉顏色,那樣耀眼。
杜子溪不過應個景兒,李太后卻就等她這個話茬,此時長長一嘆,道:「原來是杜閣老……你知道他最近為經宴上的奏疏嗎?」
月牙微紅,霧正濃。
彷彿眼前景物灼傷似的,封旭慌忙又垂下眼,不為人知的角落裡,已有了些微的顫抖。
杜子溪眼睛極溫柔地彎出一抹清淺笑意,頭微垂下,鬢間翠華也垂了下去。她流盼間烏珠的眼陡然亮出薄刃,閃著m.hetubook.com.com凶光,呢喃道:「那就是一樣了?」
待李太後走遠了,杜子溪轉眼對側門錦簾,那帳簾上綉蝴蝶,下綉玉瓜,有道是「瓜瓞綿綿」,一派吉祥。她緩緩道:「父親可聽夠了?」
李太后止了唱報,進了坤泰宮。杜子溪並沒有在正殿,而是在側殿中逗弄著其淵。看見李太后匆匆進來,愣了一愣,把懷中的其淵轉給奶媽,才懶懶地起身,正要見禮,早被太后忙殷勤的扶住了:「起來起來。」
又過了半個月,在李太后的一直擱置和皇帝的不置可否下,杜江上了一道奏疏。稱,天啟祥瑞,卻不能重開經宴,罪在內閣,罪在臣工。隨即,相府內不許升火,不許食葷,以懲自身。眾多的官員皆紛紛效仿,一時東都大半的人家都沒了炊煙。聞訊時,李原雍震怒得將手中那最愛把玩的和闐玉馬摔得粉碎,馬上進宮,卻得知太後去了坤泰宮。
封榮拉過香墨,就朝她身後的封旭頷首,笑道:「王兄。」
卻一口不喝,杜子溪的眼眸深處似閃過一絲異樣的神情,伸手拿過面前的茶盞,品了一口,然後放下,說:「今年第一茬的龍井,果然味道很好。」
燈火繁盛,孩童居住的殿閣,為了防和*圖*書止磕碰,連桌椅緣的烏木上都裹了素錦,所以怎麼規制都顯得微微凌亂,卻也有著這宮裡其他地方沒有的溫暖。
杜江坐在剛剛李太后坐過的位置微微地搖頭,垂眼輕嘆一聲:「子溪,官家出身的千金,不可這麼粗鄙!」
杜子溪悠悠地說道「父親的來意可和那老妖婦一樣?」
封榮先是一愣,隨即真的就笑出了聲,但還是竭力忍住,帶著香墨的手指扶在嘴邊輕聲地咳了咳。
明如晝的燈火下,杜子溪仍是看著手中的獅峰龍井,沉默不語。
然後,徑自起身去了。
一絲火在他眼中迸出,封榮慢慢將香墨的手指送到唇邊,香墨無意識一顫,想要收回,卻被封榮一把抓住。將她的小指含進唇舌里,他桃花一般的眉角和嘴唇彎彎而起,妖冶而蠱惑,彷彿血紅的椿花,一茬一茬吐蕊。他就這樣問:「剛剛……你們在說什麼?」
「西北進了哈密瓜等時鮮的果子,臣本是來進鮮的。先去給萬歲問安,可您不在。又聽說萬壽山的紅葉開的好,就想來轉轉,哪曾想這麼可巧就遇到了萬歲和夫人。」
杜子溪仍舊垂著頭,手指從扶手滑下,她摸著自己的手,那裡冷得像一具腐朽的屍骨。
杜子溪並不知道李太后的到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所以也就未出來接駕。
恍惚里,封榮輕輕笑著:「可巧嗎?」
李太后剛落座,便有宮婢端著茶具從兩側的小門裡輕步而出,擺好茶盞。這時又出來兩名資歷邵長的女官,提著把鋥亮的銅壺,輕步走到李太后和杜子溪的茶几邊,揭開蓋碗,銅壺一傾,幾條騰著熱氣的水線,同時注進了的蓋盞里。 一旗一槍油綠如細碎青玉的芽尖,慢慢浮上了蓋碗水面,都豎著浮在那裡。
李太后聲詞懇切:「我的話皇上不聽,你去勸勸皇帝,親自將經宴重開了吧!」
杜子溪說了一句,便只作若無其事,看去興緻缺缺,並不與她寒暄。李太後放下茶盞,自說自話的奇道:「倒不似貢上來的那些。」
北牆上方隔著一張鑲大理石面的紫檀木茶几,兩邊各擺著一把紫檀木雕花圈椅。
手掌動了動,緩慢撫摩上香墨的手腕,封榮挑了挑纖細的眼角,嘴唇輕勾,問:「怎麼逛到了萬壽山上。」
封榮上岸連忙跪拜行禮,眉宇間早就是一片謙恭惶恐。「拜見萬歲。」
杜子溪輕輕掙出手,神情淡淡的道:「母后請上座。」
「明兒我就去欽勤殿。」
「是的,我在求你。」李太后的眼睛微顫地眨了一下,重瞼濃睫遮過沉潭的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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