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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翹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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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因為用力,骨節泛出了淡青色。
在這個地方看見他,幾乎就可以斷定這個人,就是她掛在嘴邊叨叨了半個月的時宴。
「啥?」坐在旁邊工位的孔楠眯著眼睛探了上半身過來,看了一眼后,問道,「你在寫什麼東西?」
這一片兒的空氣彷彿停止了流動,四周的助理秘書們一道道探究的視線遞了過來,圍繞在鄭書意和時宴身上。
半分鐘后,電梯到,一聲「叮」刺破鄭書意的平靜,她一抬頭便見陳盛從眼前的走廊經過。
直到時宴邁步離開,她才猛然回神。
鄭書意靈魂歸位,眨了眨眼睛,掃視了一眼屏幕,淡定地刪除那一行字。
就連一旁的陳盛都懵了一下。
鄭書意:「……」
鄭書意一凜,表情有點僵,反而更無法自然收回目光了,就那麼直勾勾地看著時宴。
時宴后槽牙突然癢了一下。
「各銀行理財公司預計明年將步入新的融資計劃,銀保監會敦促渣男趕緊去死挫骨揚灰拿去施肥,小三月經失調滿臉痘痘得了灰指甲一個傳染倆。」
但不博一博,她今天就只能空手而歸。
許雨靈果然來截胡了。
我說我不冷也不代表我很熱啊?
「陳秘書!」鄭書意叫住他的同時,三步並作兩步跨出電梯,「我是《財經周刊》的記者鄭書意,與總裁辦約好了今天下午三點半的人物專訪。」
果不其然,陳盛緊接著便說道:「你同事已經採訪結束了。」
車內雖然有四個人,卻沒有聲響。
——過來。
「不好意思,是我們內部沒有溝通好。」
第一,灰溜溜走人,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從此她鄭書意這三個字就消失在時宴的世界里。
可時宴的視線卻再也沒落在她身上過,像是前方站的是一尊蠟像一般,徑直與她擦肩而過。
鄭書意今天的稿子寫到收尾,那股懵懵的感覺才消散,並且接受了「昨晚試圖搭訕她的男人就是小三的小舅舅而他今天記仇地拒絕了自己的和_圖_書搭訕」這個事實。
她驚喜地轉身,活菩薩已經走到電梯口,於是立刻跟了上去。
轉眼到了周五,鄭書意帶上錄音筆和記錄本前往銘豫銀行總部。
突然,有手機鈴聲響起。
這緣分可真的是太妙不可言了!
片刻后。
這他娘的可真是太他娘的巧了!
直到抵達停車場,她的思維才從時宴對他外甥女態度的強勢中緩過來。
我日!小!三!
陳盛看了眼腕表,又補充道:「她早上就來了,但是時總正好有空。」
時宴交疊起腿,平靜地吩咐司機:「開窗吧。」
其實陳盛這種人精哪兒能看不出來其中的彎彎繞繞,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順著鄭書意的話點了點頭:「麻煩您跑一趟了。」
距離她十米遠的地方。
許雨靈?
岳星洲,想不到吧,我比你先坐上這輛車:P
電梯里,時間彷彿被拉得很慢,鄭書意雖然筆挺地站著,雙手卻不自覺地握成拳,一顆心更是吊到了嗓子眼兒。
鄭書意愣了一下,抬頭看向時宴。
第二,小學老師說過,人不能放棄任何機會,要迎難而上。採訪她要做,小舅媽她也要做。
也只是對視了那麼一兩秒,不管鄭書意此刻表情如何,時宴對她眼神里的各種信息視若無睹,泰然地收回目光,朝著電梯走來。
——如果鄭書意沒有曾經拒絕他的搭訕又跑去主動搭訕他的話。
光線聚焦處,男人信步而來,表情平靜,無聲無息卻又奪走所有人的注意力。
身體似乎已經代替大腦提前做出了選擇。
在鄭書意腦子裡正在電閃雷鳴時,陳盛已經走到時宴身邊,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句話。
這位小姐您失憶了?
突然,面前的人蹙起眉頭,雙唇微翹,緊緊盯著他,用小到幾乎只有他才能聽見的聲音說:「就耽誤您一小會兒,好不好?」
這是什麼活菩薩在世啊!
鄭書意看不見剛剛時宴掛電話的表情,卻能看見陳盛的臉和圖書色。
鄭書意看著眼前的車,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四周窗明几淨,卻又安靜得出奇。
鄭書意一聽,剩下那半截心也涼了。
鄭書意眨了眨眼睛,確定自己沒眼花,眼前出現的男人就是她尋尋覓覓一個星期的「小舅舅」。
門開了,時宴跨出去,鄭書意也亦步亦趨地跟上他。
時宴抬眼看了過來,與鄭書意那有些迷茫有些無措還有些尷尬的視線撞到一起。
語氣平靜無波,彷彿在交代一日三餐一般,聽著卻莫名有一股壓迫感。
鄭書意:「……」
保安大哥站在一旁,瞄了一眼鄭書意胸前掛著的記者證,強裝隨意地說:「你們雜誌社的記者都這麼漂亮嗎?」
鄭書意掐了掐手心,揚著笑臉,聲音清亮:「我……期待這次採訪已經很久了,終於等到今天了,您看現在方便嗎?」
寫完今天下午的峰會稿后,鄭書意沒有下班回家,繼續留在辦公室寫針對時宴的採訪提綱。
與其他辦公樓樓一樣,銘豫總部的一樓接待處要求來訪者登記身份。
電梯正勻速下降。
按照鄭書意的理解,那就是:我方便!我可太方便了!
鄭書意腦子瞬間也空了一半。
他還沒說話,鄭書意便清楚地聽到電話里傳來的尖銳的女聲:「叫我小舅舅接電話!」
這麼有威嚴怎麼不教教你外甥女不要插足當第三者呢?
不多時,陳盛的手機又響了。
「沒什麼。」
一個強勢的小舅舅,一個說一不二的小舅舅,那可太適合給她狐假虎威作威作福了。
鄭書意迅速彎起笑眼,嘴角帶著淡淡的笑。
「不——」鄭書意的聲音突然頓住,後面「麻煩」兩個字沒有說出來,愣怔地看著對面。
可是她能怎麼辦?
鄭書意渾然不知自己唇角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弧度,緊緊盯著屏幕,雙手飛快地打字,嘴裏念念有詞,看起來文思泉湧,靈感四溢。
情場失意,職場總要得意,鄭書意勢必要拿出一份驚才和_圖_書艷艷的稿子震撼住唐亦,免得唐亦總覺得她失戀了就像個可憐蟲。
登記冊上怎麼會有許雨靈的名字?
她有一頭濃密柔順的黑長發,利落的中分,一邊頭髮別在耳後,一邊自然地垂在臉頰旁,極盡地端莊。
但她拿起筆的那一刻,目光突然閃了一下。
時宴收回視線,戴上眼鏡。
她勾著唇角冷冷笑了一下。
「不冷。」鄭書意笑著搖頭。
她倒想看看,時宴對她這個外甥女到底是個什麼態度。
這比她想象的情況還要好。
但時宴慢條斯理地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然後掛掉。
鄭書意的反應幾乎成了生理性的,胃裡一股惡寒憋都憋不住,雙手揪緊了單肩包鏈條,帶著各種情緒死死盯著時宴的背影。
鄭書意站在原地不動,瘋狂腦暴,迅速為自己列出兩條可行方向。
走到一輛車前,司機為時宴拉開了右側車門,他這時似乎才想起身後還跟了一個人,停下腳步,慢悠悠地側過上半身,垂眸看著鄭書意。
鄭書意:「……」
但她此刻完全沒有那種得來全不費工夫的喜悅感,而是感覺自己被雷劈了。
還挺記仇的啊。
空間由寬敞的辦公區變成了相對狹小的電梯,四四方方一塊兒,非常容易讓人聚精會神。
車窗搖下,一股深秋的冷風毫不留情地刮在鄭書意臉上,連呼吸都是刺鼻子的。
在這肅穆的辦公走道上,她整個人似乎都生動了起來。
他靠著背椅,摘下眼鏡,用擦鏡紙慢條斯理地擦著鏡片。
視線隨意掠過一處時,鏡框折射出冰涼的光點,綴在他輪廓上,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渾然而生。
四周安靜得詭異。
鄭書意很清晰地分辨出這是時宴的電話,所以她識趣地閉了嘴。
話音落下后,走道上安靜得落針可辨。
但笑起來時,眼裡的光彩連一聲嚴肅服飾都壓不住,像一隻只蝴蝶撲閃著翅膀爭先恐後地飛出來。
難怪岳星洲要跟別人跑,原來人家背後m.hetubook.com.com有這樣的背景。
車底說都可以!
「我有兩個小時的車程,車上說。」
陳盛把手機遞了出來,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時宴就跟背後長了眼睛似地開口:「告訴她,不聽話就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說起這個許雨靈,從鄭書意第一天入職雜誌社的時候就和她磁場不和,這兩年也沒少發生過搶信息源的事情。
雖然這個名字普通,但應該不是同名同姓,畢竟後面來訪目的那一欄寫的是「採訪」。

然而——
在場的人都知道,今天《財經周刊》的採訪已經結束了。
時宴上眼瞼輕輕一耷,在收回視線的那一剎那,看見了她垂在腿邊,緊緊蜷握的雙手。
所以鄭書意這會兒冷靜下來了,往按鍵一看,亮燈的是負二層地下停車場。
鄭書意怎麼可能感覺不到四周的氣氛,她心裏也打著鼓呢,但還是得盡量裝作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看著時宴。
陳盛「嗯」了一聲,如實轉達,隨即電話便被掛斷。
總裁辦公室大門自動朝兩邊打開,門外工位坐著的六位助理與文秘紛紛起身,抱著一堆文件正橫穿過道的一位職業裝年輕女人也立刻退到了一邊。
沒想到他會問她這個。
雖然對方也不是在徵求同意,但鄭書意還是矜持地點頭:「可以。」
鄭書意這個人,不僅報復心強,自尊心也強。
電梯里再次恢復平靜。
時宴沒再給個回應,轉身的時候鬆開西服一顆扣子,直接上了車。
鄭書意立刻朝電梯間跑去。
這棟寫字樓朝向好,陽光正正地曬進來,撒在接待台的三位正裝男女的笑臉上,給這冰冷的建築帶來了几絲煙火氣息。
如果髒話會被消音,現在她心裏的「嗶嗶」聲音已經高達擾民的程度了。
時宴應下的是《財經周刊》的邀約,才不會管是哪個記者過來,更不會為她們的內部計較承擔後果。
鄭書意:「……」
鄭書意不知道為什麼要去停車場,於是瞄和圖書了一眼時宴的背影,又看了眼旁邊眼觀鼻鼻觀心的陳盛,小心翼翼地對著活菩薩的後腦勺說:「時總,請問我們現在是要去——」
雜誌社采編部亮起了一盞盞直射檯燈,所有人都沉浸在此起彼伏的鍵盤聲中,連空氣里都縈繞著截稿日的緊迫感。
「過來。」
陳盛微微皺眉,面露疑惑:「你不是有事嗎?」
——您看方便嗎?
還挺有威嚴的呢。
他看見了來電顯示后,很快地皺了下眉頭,隨後接起。
她合上電腦,抬頭看著窗外的霞光,陷入沉思。
最後反應過來的大概只有鄭書意。
他甚至連眼睛都沒抬一下,不帶情緒的聲音卻清清楚楚地傳進所有人耳里。
感覺到旁邊的動靜,他視線往右側一帶,彎腰壓著裙子坐上來的鄭書意長發如瀑布般垂下,一股淡淡的香氣被風吹到他鼻尖。
她穿著一條米白色的鉛筆裙,斜著腿坐下時,裙子縮到了膝蓋上十公分處,露出一雙纖細的長腿,竟比緊貼的裙子還白。
太貼心太細緻了吧。
所以鄭書意在登記冊上看見了許雨靈的名字,並且注意到來訪時間是今天上午十點整時,心裏突然有了不祥的預感。
鄭書意笑了笑就算是回應這恭維了。
汽車緩緩開出了停車場,香氣似乎還縈繞在他鼻尖。
她的笑保持不變,盯著空氣點了點頭給自己鼓氣,然後轉身,開口道:「時總,我們約好了今天下午的採訪。」
時宴停下腳步,側頭看過來,眉梢挑了那麼一下。
似乎有時宴在的地方,就格外安靜。
時宴突然問道:「冷嗎?」
鄭書意頷首,咬緊了牙齒,強撐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大家面面相覷,震驚卻又不敢多問。
而稿子必須要發表,總編最多說一句許雨靈不厚道,不可能為了這點所謂的「道德感」而撤下時宴的人物專訪。
這是鄭書意上車時的第一感受,這人就跟行走的消聲器一樣。
泛著橘光的雲彩在天邊翻湧,時間的流逝變得肉眼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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