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醒了？」
可是時宴這樣說話未免也太咄咄逼人了。
鄭書意：？？？
鄭書意：不是，我覺得他可能不太適合你。
鄭書意嘴巴合不上,愣怔地看了一會兒牆面，又轉頭看了一眼時宴。
鄭書意慢慢反應過來，眼前是什麼景象。
昨晚的醫生今早也值班，看見鄭書意病懨懨地來了，一點也不意外。
後面進來的人，身上都帶著一股寒氣。
可那麼簡單一句話。
然而話音一落,空氣好像都輕微地震動了一下。兩人又陷入沉默中。
時宴手撐著方向盤，看著前方的路燈，笑了笑。
她怎麼可能希望他去。
時宴心裏卻依然湧上一股煩躁，沒打算回關濟。
她僵持了幾秒，才緩緩轉身。
她！怎！么！可！能！聽！錯！
他的語氣很沉，也有些無奈感。
時宴：「……」
廣播又重複了一次提醒，鄭書意恍然回神，幾乎是一路小跑到窗口。
他這個動作的意思很明顯，鄭書意怎麼會看不出來。
鄭書意知道自己現在是沒有資格問這個的。
「你……我……」
雖然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鄭書意卻覺得只是片刻的功夫。
而且她和汽車這種東西天生不對付，平穩行駛起來，她就容易睡著。
鄭書意一個人去了診斷室。
偏偏這時候關濟直接打來了電話，沒等時宴開口，他又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不是我說，像她這種有才有貌還單身的年輕女孩子真的不多了，如果不是因為我跟她的朋友談過一段時間，我真的想追她。」
秦時月：你幫忙約他出來呀，我就跟著你。
時宴：「走了。」
走廊幽深而空蕩，空氣卻很重。
車裡安靜到只有兩人不同頻率的呼吸聲。
時宴鬆了棉棒，見針眼沒有出血了，才慢慢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鄭書意。
那還真是一點都不著急。
鄭書意靠著車窗，閉著眼睛，感官卻達到前所未有的敏感。
時宴低頭看了會兒手機，突然感覺到一股視線黏在他身上。
時宴的動作突然頓住，半偏著頭，看向鄭書意。
秦時月：你就問問他今晚有沒有空好了。
但她私心就想這麼裝睡下去。
可能是她曾經說過太多這樣的話，此刻聽著反而有些諷刺。
鄭書意還是點頭。
不是,這個時候，他怎麼突然說這個？
鄭書意抬頭，眼神朦朧：「嗯？什麼啊？」
一腳油門踩下去，時宴連轉彎燈都沒打就把車開走了。
秦時月：「都掛水了還不嚴重啊？！有沒有人陪你啊？」
秦時月：？
鄭書意：嗯。
他才看和圖書了過來，輕聲道：「一個人來醫院打點滴也敢睡覺，你心可真大。」
雖然他那句話是一時的氣話，但仔細想來也不無道理。
拿到化驗單后，她對著窗口調整了幾下呼吸，才轉身朝時宴走去。
鄭書意想傷感都傷感不起來了。
鄭書意：「……」
鄭書意：「沒事，就是有點發燒。」
時宴「嗯」了一聲，沒有下文，也沒有要和她一起的意思。
「嗯。」鄭書意說，「在醫院掛水。」
「鄭書意，你現在是以什麼身份說出這句話的？」
這一晚，鄭書意理所當然地失眠了。
拿著醫生開的藥單出來時，鄭書意看到空蕩的走廊，心裏陡然一沉。
對於一個異鄉人，獨自工作獨自生活，還要在生病的時候獨自來醫院，沒有什麼比這樣的環境更讓人感覺孤獨。
「你不就是我命里的大劫嗎？」
秦時月：那我跟你打聽一個事兒啊。
鄭書意點點頭。
「你病了？怎麼了？嚴重嗎？」
窗外雨聲潺潺，伴隨著消毒水的味道，讓身處的人都感覺到幾分凄涼。
「嗯，你說得對。」
換上第二袋水時，鄭書意已經很困了。
「你連這個都要管？」
剛抬手，卻被人摁了一下。
她揉了揉眼睛，正打算關掉手機時，秦時月突然發了個消息過來。
可是那又怎樣呢,所有假設成立的條件都已經瓦解了。
時宴帶著些諷刺的眼神看著鄭書意。
然而今天晚上她一點睡意都沒有，清醒到連時宴的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鄭書意拿上自己的包，走了兩步，回頭憂心忡忡地看著時宴，大聲說道：「真的，你明天小心一點。」
「我想了想，我這也不犯法啊。」關濟一板一眼地念出一句話，「佛說，愛欲之於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
當鬧鐘響起時，她先睜開了眼睛，迷茫地發了一會兒呆，意識才緩緩回籠，想起自己睡前在做什麼。
沒感覺到時宴的沉默，關濟在電話那頭兀自笑了起來，「這點燒手之患，我覺得我還是可以承擔的。」
時宴：「你很閑？」
幾秒后，秦時月直接打了電話過來。
鄭書意：怎麼幫？
時宴隨即收回目光，扣上安全帶，並啟動了車。
時宴：「啞巴了？」
走了兩步，在大廳門外看見了時宴的背影，她的胸腔又莫名脹滿。
至少時宴從是這麼以為的。
一道女聲響起。
那一道微妙的氣氛無形地堵住了鄭書意的喉嚨，再說不出其他話來。
醫生看了眼化驗單，和_圖_書一邊敲打電腦，一邊說道：「白細胞高，應該是細菌感染，但是你現在情況不嚴重，我先給你開藥，如果明天醒來還不退燒，那你可能要來醫院掛水，回去不要熬夜，注意休息。」
鄭書意：哦……
鄭書意想觸碰他一下。
鄭書意：你突然問他幹什麼？
鄭書意：我病了。
特別是鄭書意。
然而聽到這內容，他皺了皺眉，下意識側頭看了一眼鄭書意。
她說完，利落地解開安全帶，然後打開車門。
一條腿剛剛跨下去時，手腕突然被時宴拉住。
很快，四周的聲音漸漸消失，她腦袋一歪，沉沉地睡了過去。
就這樣相隔半米坐在一輛車裡，她已經很滿足了。
行吧。
只是她不知道說什麼，現在的氣氛也沒有她的發揮空間，便安安靜靜地靠著車窗，看起來反而像是睡著了。
鄭書意雖然沒追過人，但卻經常被男人追。
鄭書意握著手機，沉默片刻，然後帶著一絲期待，問道：你舅舅叫你來問的？
而第一次見面時，他就說過，他現在對談戀愛一點興趣都沒有。
一瞬間,什麼心酸，什麼藏而不露的心思都沒了，只能腦子裡嗡嗡的響聲。
鄭書意對這一點也深信不疑，和他聊過幾次，能感覺到他的心裏有太多的目標要實現，完全沒有空間留給男女情愛。
她一想到時宴要去跟別的女人約會，她的這個燒恐怕是退不下去了。
雖然她看不見，但時宴的每一個動作都在她腦海里。
「沒事，小毛病。」
然而鄭書意的這個答案，在時宴的意料之中，聽到了也沒有太大的驚喜。
幾秒后，關濟的聲音清晰的回蕩在車裡。
她確實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去說這樣的話。
時宴：「……」
可她不敢睡，一個人在這裏，若是睡著了都沒人幫她叫護士。
第二天早上，她也理所當然地起晚了，並且感覺到渾身無力感更甚，體溫不降反升。
按照鄭書意之前那樣的套路，這樣的進展有點浪費她的行動力了。
秦時月：沒關係，我不著急。
她恍惚地看著他，他卻半弓著腰，似乎沒注意到鄭書意的眼神。
她還安靜地睡著。
鄭書意低著頭，低低地應了一聲：「哦。」
鄭書意尋聲側頭看過去，葯袋已經癟了，而護士正在彎腰給她拔針。
她話明明白白的承認意味，彷彿使現在的境況更顯難堪。
發燒的狀態下，人的腦子本來就不怎麼轉得動,偏偏鄭書意這時候還被他震得五迷三道,覺得他這句話好像也很有道理和-圖-書，暈暈乎乎地點了點頭。
這一番短小的對話，卻將那一道雙方都心知肚明卻一直埋藏著的隔閡挑出一個頭。
以她的經驗，喻游這樣的男人，對一個女人有意思時，一定會主動出擊，不會浪費時間玩迂迴的遊戲。
「那你希望我去嗎？」
鄭書意在床上坐了一會兒，然後打電話給公司請了個假，帶著昨天的化驗單去了醫院。
鄭書意：不忙。
鄭書意一抬頭髮現自己的第一袋葯已經快滴完了，於是說道，「我要叫護士了，先掛了啊。」
直到時宴接過護士手裡的棉棒，按住鄭書意的手臂時。
纖細的手指拎著塑料袋垂在腿邊，被燈光一晃，看著就覺得很冰冷。
「不。」她搖頭，「我當然不希望你去。」
時宴莫名地就想伸手牽住她，可是一抬眼看見她可憐巴巴的樣子，時宴反而牙痒痒。
過了十來分鐘，她實在撐不住了，燒得短路的腦子終於想到了辦法。
語音是是關濟發來的，時宴點開的同時，解開安全帶，鬆了松領結。
所以當車開到小區門口時，時宴輕緩地踩了剎車，手就搭在方向盤上，沒有出聲，也沒有下一步動作。
鄭書意點頭：「好。」
聞言，時宴目光倏地凝住，閑散的眼神漸漸聚焦在擋風玻璃上。
時宴：「……」
鄭書意：……
聽她支支吾吾半天吐不出一個字,時宴側頭，一臉坦然地說：「我說的不對嗎？」
鄭書意不知道時宴為什麼不叫她一聲。
半晌，她才啞著嗓子，哽咽著開口：「你怎麼來了。」
鄭書意看著手機里一條又一條的工作消息，第一次感到力不從心。
鄭書意來得早，急診室里還沒有幾個人。
人滿為患的急診室里，他穿著單薄的白襯衫，只孑然站在那裡，就讓鄭書意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時宴打了兩個字：怎麼？
鄭書意深呼吸了一口，拿出了最後的力氣，說道：「因為黃曆說明天不宜出行。」
可她沒有下車，抓著安全帶，帶著幾分小心翼翼，輕聲問道：「你明天會去嗎？」
可是這樣靜默的時間也過得很快。
排隊取完葯后，鄭書意拎著小袋子走到時宴身後。
片刻后，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秦時月：就是昨天下午那個喻先生，就是你之前說的相親對象對吧？
他轉身看著鄭書意安靜站立的樣子，頭微微耷著，臉上沒什麼血色。
她一動不動地站著，連地上的影子都不曾晃動。
她獃獃愣愣地看了他幾秒，才移開眼睛。
鄭書意：也行，但是他比較忙，我不確定他什麼時和圖書候會有時間。
「你聽見了？」
以至於鄭書意以為自己看錯了，或者是還在夢裡沒醒過來。
秦時月：不幹什麼，就是問問。
秦時月：書意姐，你現在忙嗎？
秦時月：真的？你們倆沒有那個意思？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鄭書意不僅是睡著了，還睡得很香，動都不動一下。
卻把鄭書意的孤獨放大。
只是當他目光落在鄭書意臉上時，被她看出了几絲嘲諷。
秦時月：姐姐，幫幫忙呀？
鄭書意：今天肯定不行。
——如果不是時宴的手機放出語音聲音，她可能還會繼續裝下去。
鄭書意：他目前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手背上異物感抽離的那一刻，鄭書意才發現自己身上蓋著一件西裝外套。
秦時月：關他什麼事，他才沒這麼閑咧。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窗外有了一絲亮光，才有了睡意。
時宴點開語音的時候沒有多想，直接公放了。
時宴轉了轉脖子，換到右手接電話，帶了幾分嘲諷地說：「剛剛不是說是你前女友的朋友嗎？道德對你的約束這麼快就沒作用了？」
給她開了葯，然後讓她去急診室等著掛水。
時宴：「……」
她過來的腳步聲很輕，輕到幾秒后，時宴才感覺到身後站了一個人。
他神色淺淡，雙眼平靜地看著牆面上的宣傳畫，似乎並沒有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麼不對，也不覺得不合時宜。
「我沒有要管你的意思，我就是問問。」
然而她抬眼的那一刻，卻發現時宴站在她身旁。
鄭書意：當然沒有。
她突然很想哭。
「別動啊。」
閑聊了幾句后，關濟終於掛了電話。
帶著時宴慣用香氛的外套。
時宴沒有鬆開她的手，反而更緊地攥著。
她隨便掃了一眼，發現獨自前來的女生，好像只有她一個。
秦時月：為什麼？
一定要這麼扎心嗎。
秦時月：？
「我拿到化驗單了，去找意思。」
本就在發燒的體溫更高了，連臉上的緋紅也變得更明顯。
鄭書意很自覺地自我反省。
今晚他確實是喝多了，心情很放鬆，但也不是刻意來當這個紅娘。
「不是閑，我只是今晚喝了點酒所以話多了點。」關濟確實是喝得不少，連聲音都有些迷糊，說話的邏輯也上下不接，「沒跟你開玩笑啊，你就一句話，明天願不願意出來認識認識，不願意的話我就追了啊。」
更像是做夢了。
「肯定是好事啊。上次那個Fiona你還記得吧，你不是多看了幾眼嗎？結果人家好像對你也有意思，今晚她代表他們公司有個應酬ｈttｐs://ｗｗw•ｈetｕbook•cｏｍ•ｃｏｍ，順便就跟我問起了你，她的意思是想認識你，正好她明天休假，所以問你明天有空見個面嗎？」
鄭書意：「……」
說完這句話，她已經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無法自拔，幾乎是不受控制地，帶著些委屈與抱怨，又說道：「不是叫你別出門嗎……」
於是她第一反應是抬頭去看藥水有沒有滴完。
牽牽小手看看電影？
起初她還有些懵,以為自己聽錯了。
秦時月：「看醫生了嗎？」
路邊的小攤開始收攤，燈光一盞盞滅掉，加班晚歸的人拖著疲憊的腳步回家，身影一個個掠過車窗。
鄭書意：你說。
鄭書意還保持著背對時宴的姿勢，即便手被他拉住。
回去的路上，時宴開得不急不緩，一路無話。
鄭書意輕靠著牆壁，有些不知該如何自處。
他扯了扯嘴角，驟然鬆開鄭書意的手，冷冰冰地說：「回去睡覺。」
鄭書意：「會有命中大劫。」
他一轉頭，看見鄭書意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想拉一拉他的袖子，卻始終沒抬起手。
秦時月：他對你也沒有那個意思嗎？
來掛水的病人漸漸多了，不一會兒，急診室里便坐滿了人。
毫無理由地，鄭書意的眼睛酸得像被醋熏過。
她預估了一下這袋葯大概滴完的時間，然後設置了一個鬧鐘，這才靠著椅子安心地閉眼。
秦時月：為什麼？
鄭書意：？
至少可以在有他的空間里多待一會兒，否則不知道下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了。
她想了想，又補充一句：都是家裡逼著來的，我們倆就是普通朋友。
大家都是病人，沒什麼精神說話，急診室里便格外安靜。
關濟：「問你個事兒啊，你明天晚上有時間嗎？」
不然兩個成年男女，這個時候該幹嘛。
「聽到了一點點。」
他正經看上的姑娘，怎麼可能真的拱手讓人，打這個電話，不過是給Fiona走個流程而已，同時也是篤定了時宴不會閑到抽空搭理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姑娘。
況且她還要一個人來面對自己最害怕的事情。
「哦，好的，你好好養病啊。」
秦時月：是我對他有興趣。
秦時月：姐姐，你沒聞到我渾身散發的單身氣息嗎？
秦時月：很震驚嗎？
鄭書意現在很累，也很困。
秦時月：哈哈，我秦時月最不相信的就是男人這種鬼話。
時宴的一句話,直接把鄭書意眼眶裡的淚水憋了回去，並且化作一團旺火，在體內迅速燒乾蒸發。
雨下得越來越大。
可是他的身影太真實，太具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