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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闌珊處

作者:青衫落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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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驀 然回首時 第二十二章

卷三驀 然回首時

那是她不可理喻地深愛過的男人。
她撲向他,如同飛蛾撲火,撲向一種神秘的宿命。
飛蛾不能抗拒火焰的吸引力,帶著盲目的決心飛去,最終折損了它的翅膀;火焰不能抗拒飛蛾撲來的決心,于相遇交融的瞬間,燃燒閃亮得異乎尋常。
沒人能在時間的川流里止步,不知不覺之間,她已經是一個謹慎的成年人,再沒有撲火的勇氣,卻不後悔曾經歷過那樣忘我的愛情。

第二十二章

這種約會不過是都市男女真真假假地打著機鋒,找個相對固定的夥伴一起吃飯、看電影。在一起時,張志銘表現得十分禮貌,他們誰也無意貿然推進關係,誰都首先想到的是怎麼對自己更妥當,當然玩遠不可能想到把這個關係確定下來。
奇怪的是,那輛瑪莎拉蒂並沒開走,駕駛座的車窗降了下來,一個戴墨鏡的女孩子探出頭來,「英強,我突然想起來我還得等人,介意我跟你們一塊兒坐坐嗎?」
「好帥的車子,強子你行啊。」
「颱風會持續多長時間?」
王英強連連擺手,「別開玩笑了,知道她是誰嗎?我老闆陳華的女朋友。你想想我老闆是什麼人,她眼睛里哪可能再看得上一般人,一般人又哪裡消受得起她。我好歹是她男朋友的下屬,備考的時候又給她找了參考書,現在又是同學,所以她對我還算禮遇。」
她的指尖觸著口袋裡那張薄而硬挺的銀行卡,這就是這一段感情留給她的全部嗎?一個量化的數字,一個毫無拖延而且不必見面的了結,倒也很適合祁家驄斷然的作風。
祁家駿氣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猛地掛了電話。
他也笑,「沒關係,我欣賞有上進心的女孩子。」如此磊落積極的回答,她只有微笑的份了。
「我……」她訥訥地說:「在潿洲島上。」
他們步行,來到不遠處一家銀行,阿邦拿到她的銀行卡,在櫃檯那裡忙碌著。她坐在營業大廳的椅子上等著,進進出出的人流,似乎跟她隔著無形的距離。只有當阿邦叫她過去簽字時,她才回過神來。
她無言以對,停了一會兒才說:「對不起,阿駿,我這就回來。」
任世晏在司法界以豐富的專業著述越來越名聲遠揚,他當選為市政協委員,在他和其他本市知名人士的大力呼籲下,z大後面的舊式建築保留了下來。任苒回家仍然住在那裡,儘管任世晏時常找人打掃,可是長久沒人居住的房子一旦頹敗起來,似乎要比周邊住宅迅速一些,除了庭院中那棵樟樹依然綠蔭如蓋外,其他地方讓任苒看了感慨不已。
「我們現在談的很像中年人的話題充滿人間煙火:父母、工作、孩子……」祁家駿笑得懶懶的,沒任何愉悅之意,「對了,再多一個很八卦的話題,敏儀搬回來住了。」
任苒吃驚地問:「她和那個越南人……」
祁家駿知道她的打算后,連連感嘆國內競爭竟然已經激烈如斯,也許他也該讀個碩士再考慮回來,或者乾脆終老澳洲,「也許紐西蘭也不錯,那邊空氣更好,買個小農場,養養牛羊,種種有機農作物,無拘無束,多好。」
阿邦小心地叫她:「任小姐——」
「沒人等我。」任苒小心冀冀地說,「我只去兩天,以後我再也不任性到處亂跑了,我保證。」
如果她沒有投入那一段感情,她會不會終身遺憾?
她長久地盯著單據,突然無聲地笑了:「看來我確實有投身金融業的天分,甚至在沒學習這個專業的時候,就做了一個非常合理的投資,三年時間,這麼高的回報率,我應該滿足了。」
任苒嗤之以鼻,「你這種典型的城市動物,連墨爾本都嫌悶,丟到鄉下度假一周肯定叫受不了,居然想去經營農場,別逗了。」
「任小姐是在北京工作還是暫住?」
她退了房間,直奔碼頭,和大群滯留島上的遊客一起擠上返航的班船,返回了北海。
「我過來快半年了,眼下看,應該是會留在北京。」
「咦,又這麼客氣了,三年前我們就說好了叫我任苒的啊。家驄呢,他在不在本市?」
任苒終於回過神來,澀然一笑,「不讓你為難,阿邦,我們走吧。」
她安靜了一整天的手機響起,祁家駿急迫的聲音傳來:「小苒,你在哪裡?」
任苒無言以對,只得垂下眼帘,再和圖書度說:「對不起。」
「幹什麼?」她疑惑地問。
20世紀的頭幾年,外資銀行不斷在國內開設營業性機構,並且開始推行本土化戰略。任苒經過初期培訓,分去銀行資產管理部門做analyst(分析員),雖然由學校轉入職場,面臨不少挑戰,但她學習能力強,又肯吃苦,上手還算順利。
她也長久地仰頭,看著屋項的天空,然後笑了,「沒錯。」
「他知道我回來了嗎?你都來了,他肯定知道的對嗎?他現在在上海工作嗎?你來得正好,我明天就要去上班了。唉,早知道這樣,我應該選擇那個在上海的會計師事務所工作。」她一連串地發問著,又發愁地想到自己剛接受的工作。
祁家駿當然記得三年前她是從什麼地方回到z市的,頓時大怒,「他跟你約好了在那裡等你嗎?」
任苒與祁家駿同機到了北京,祁家駿轉機去墨爾本,她留在這個城市,開始了她的職業生涯。
任苒奉上名片。賀靜宜認真看著,臉上掠過一個奇怪的表情,但馬上收斂,將名片收好。王英強開始介紹他就讀的MBA考試、師資、課程設置等情況,賀靜宜也做著補充,顯得十分熱心。但她慢慢不著痕迹地轉移話題,問起任苒以前的讀書經歷,任苒據實以告,當然是那種對陌生人有保留的實話:在國內上完大一,轉去澳洲里爾本念大學。
「走,出去看看。」
「阿姨肯定是希望你回來的。」
祁家駿的話里滿懷惆悵,任苒也默然了。她為自己的未來做著計劃,唯獨對於感情,她幾乎沒有辦法去想。
「什麼啊,我的美女同學順路把我帶出來的。來來來,趕緊給我介紹一下你女朋友。」
「如果你沒離開,怎麼可能知道哪裡才是你最喜歡待的地方。」
任苒不禁擔心,「你跟她都要小心啊。」
她畢業的學校是澳洲八大名校之一,所學也是金融專業,加上英文流利,與上司溝通沒有障礙,有她的優勢,但同事之中既不乏手握各類專業資格證書的國內外名校碩士博士,學歷優勢明顯,也有人經過國內銀行實戰磨礪,從業經驗豐富。在這樣的環境里,由不得人有混日子得過且過的想法。她經過認真比較,決定趁著自己年輕,再去讀一個在職碩士學歷,同時準備CPA考試。
任苒沒有去父親的新家,只單獨約在外面一起吃了一頓飯。她對季方平已經沒有當初那樣刻骨的僧恨,但這並不意味著她打算相逢一笑泯恩仇,上演合家歡。更何況,她清楚地知道,隔著一個胎死腹中的孩子,季方平恐怕永遠也不會原諒她了。
「那再好不過了,我也會回國。」
王英強明顯意外,卻馬上笑道:「正好,我朋友的女朋友想讀MBA,你也有親身感受,一塊兒坐著聊聊。」
上岸之後,天氣更加陰沉,風勢加急,她問遍碼頭,沒一艘船去雙平,豆大的雨點已經「噼里啪啦」地打了下來,與她一起站著避雨的一個海鮮批發行老闆直搖頭:「小姐,不用找了,颱風肯定要提前來了,預告說會到十級左右,所有船隻接到通知全部回港避風,這種天氣出海是找死。」
「我知道。我問敏儀,到底兩人之間出了什麼事,她不肯說,只是哭,我也沒辦法,只能囑咐她至少最近不要單獨外出。」
「任小姐是……南方人吧。」
賀靜宜客氣地點頭,眼睛卻一直看著任苒。張志銘連忙介紹:「我朋友,任苒,叫她英文名字Renee就行了。」
她轉得疲憊之後,神態恍惚地走回家,呆立了一會兒,進去收拾了一個包,然後去了火車站。她買了去北海的車票,上車之後才給祁家駿打電話,告訴他,她要出去兩天。祁家駿疑惑地追問:「怎麼這麼突然要出去,不是馬和*圖*書上要去北京了嗎?」
張志銘笑著調侃他:「冰山美人主動送你出來,明顯對你青眼有加嘛,強子,你有艷福了。」
「替我謝謝那位師傅。」
「他們分手了。她只跟我說,她沒地方可去,想搬回來暫住,我答應了。」
任苒定睛看著那個樓梯扶手,的確,需要努力辨認,才能看出修補的痕迹。
賀靜宜若有所思:「原來任小姐在外資銀行做事。正好我有理財方面的問題請教,能否賜一張名片?」
祁家駿送他們走後,招呼任苒過去,「你看這個木匠師傅的手藝真不錯,這個缺口補得幾乎看不出來了。」
「我明天去北京,也許在那邊打拚個幾年,我可以選擇回來工作,在這個房子里好好住下來。」
他一臉為難之色,終於還是吞吞吐吐地說:「祁總囑咐我,轉一筆錢到你的銀行戶口裡。」
阿邦卻似乎有些不安,「任小姐——」
她詫異不已,胸中卻緊接著迅速掠過喜悅,「阿邦,你怎麼來了?」
祁家駿沉默了許久,任苒不免後悔這個問題,她自己尚且時常會想起可愛頑皮的祁博彥,更何況祁家駿身為人父呢?
社交性約會——她再次想到少女時期對同學早戀下的定義。沒錯,他們之間的約會在她看來根本不算戀愛,比年少萌動時更接近社交。沒有渴望見到一個人的衝動,卻希望不用獨自一個人在周末吃飯、看電影。這個城市太大,四周行人太過匆忙,一個人的孤單太難以打發,在不必太親密、沒有責任負擔的前提下,淡淡交往是最好的放鬆。
「他昨晚回來看他媽媽,今天早上就乘飛機去了上海。」
「TOPTEN我現在不敢想啊,在國內讀個MBA倒是可以爭取一下的。」任苒開玩笑地說:「不過如果決定念書,娛樂社交時間只好取消了。」
轉賬的效率非常高,阿邦坐到她身邊,將銀行卡還給她,再遞給她一張單據回執,上面清楚列印著她卡上多了二百萬元現金。
賀睜宜「哦」了一聲,眼神有些飄忽,又問起進外資銀行的過程,平時工作是否辛苦,將來有什麼打算。任苒盡量泛泛而客氣地回答著,卻越來越覺得對兩個萍水相逢的人而言,這樣打聽未免有些不著調。
這是隔了很久以來,祁家駿再度如大學里那樣鼓勵她去戀愛,任苒有些百感交集。
出了銀行,任苒信步走進z大校園,漫無目的地在這個她從小熟悉的環境里走著。上次她也曾這樣走過,那是三年前,她初嘗愛情的喜悅,嘴唇腫脹,帶著朦朧的嚮往與不確定。
「對,我老家在Z市。」
祁家駿不聲不響找來了工人,室內外查看后,迅速安排好哪些地方需要修繕,幾個工人開始每天過來做修補維護的工作。
任苒還很年輕,不過23歲的年齡,當然並不介意一個淡淡相處的關係,未來從理論上講,有著無限可能。然而一想到在更年輕的時候,她已經經歷了那樣一場不計一切後果投入其中的愛情,讓她又不能不疑惑:還有什麼能激發起她的熱情?
任苒與他在一個銀行客戶聚會場合碰到,泛泛而談,還算投機,於是交換聯繫方式,一周後有了約會。
「可是我沒時間等。」她看看鉛灰色的天空,一陣煩亂。
張志銘笑道:「這位賀小姐的確很漂亮,可是不像你們陳總那樣氣度逼人。你有沒有注意到,她問的問題不著邊際,而且眼神閃爍不定,實在跟她的美貌不相稱。」
任苒只得按他們的指點找一間就近的酒店住下,透過面海的窗子看出去,風勢越來越大,透過緊閉的窗子縫隙有呼嘯的聲音傳來,遠遠的海面掀起滔天巨浪,暴雨傾瀉而下,瞬間天地茫茫。
「那是你應得的投資收益啊,任小姐,你別多想。」
她上班的地方位於北京繁華的hetubook.com.comCBD,找中介看了幾處房子后,她在交通便利的居民區內,租住了一個一居室獨自居住。她和這個城市成千上萬滿懷夢想的年輕人一樣,按固定的時間上下班,閑暇時與同事去卡拉OK或者酒吧小坐,看看電影或者話劇,通過各種網上社區結識新的朋友。
「那就好,別讓她一個人在外面,太不安全了。」
任苒怔怔地坐著,晚秋的陽光透過樹蔭灑下斑駁光點,她臉上是毫無波動的寂靜。這三年裡,她在網上搜索過祁家驄的名字,沒有任何結果,他似乎已經在茫茫人海中銷聲匿跡;祁漢明到澳洲探視剛出生的孫子時,她鼓足勇氣單獨向他打聽,他神態複雜地搖頭說,祁家驄只跟他母親有偶爾的聯繫,從來沒透露過他人在哪裡,在做什麼事。
目前與她偶爾約會的男人叫張志銘,今年28歲,北京本地人,卻並沒有一般北京男人常見的嘴皮子利落勁頭,反而略微沉默。他中等個子,相貌斯文,衣飾整潔,舉止幹練,是典型的精英白領。他在美國拿了名校計算機碩士學位,回國在一家IT公司做技術總監,但雄心肯定不止於技術方面,對於未來的計劃明顯更多放在事業上,一看而知,根本無暇將感情需求放到首位。
「我都說了,我過一天就回去。」
「阿駿,我們一門心思往外面跑,再想著回來,是不是很可笑?」
隔著將近十海里的距離,在初生的太陽籠罩下,那個島看上去小而孤單地懸在海平面上,她突然不明白這一次的旅程為的是什麼。就算踏上雙平又怎麼樣?
「任小姐來北京多久了,以後都打算在北京發展嗎?」
祁家駿被她眼底的死寂震住,伸手握住她的手,再沒說什麼。
她停好車,取了墨鏡走下來,幾個人頓時覺得眼前一亮。她是個高挑的女孩子,穿著miumiu的T恤,身材比例完美,染成深巧克力色的頭髮捲曲地披散在肩頭,雪白的面孔上有著飽滿的額頭,略高的顴骨,鼻樑高挺,嘴唇薄而略寬,一雙眼睛如同貓眼般渾圓,看上去十分明艷照人。
然而等來的竟然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可不是嗎?當初我在備考時碰到老闆送她過來,真嚇了一跳。我要有我老闆這副身家,要麼圖發展,索性讓女朋友去讀EMBA,和上市公司董事長坐一塊兒上課,學到什麼是其次,至少混個人脈;要麼就去專修吃喝玩樂,品紅酒,玩帆船,去阿拉斯拉釣魚,去瑞士滑雪,一心做個富貴閑人,爭取花三代時間把後代培養出貴族氣質。還讀個屁的MBA,這些登龍術明明是給我們這些沒錢要拚命奮鬥到有錢的人準備的。」
張志銘與王英強交換一下眼神,都有一點怪異感,賀靜宜似乎也覺察到了,笑道。「任小姐別介意,我沒工作經驗,眼看MBA快畢業了,打算找一份工作,所以特意跟你多打聽一下。」
如果不曾去看過外面的世界,她會安然停留在原處嗎?
「你不回國,難道不想小寶嗎?」
「的確不安全,那越南人已經上門來鬧了兩次。第一次我不在,他居然還動手打她;後來那次,我正好回來碰上了,把他趕出去並報了警。警察說那人有案底,雖然都不是什麼大案,也真夠要命的。」
這個問題來得未免有些突兀,任苒還是告訴了她自己任職的銀行。
「我當然知道她的希望,可我有時實在覺得負擔不起她的希望。」
「我昨天聽到天氣預報說北部灣有強颱風就去了機場,不過航班都停了,只能開車趕過來。」
不要說與初相識的朋友和同事,任苒甚至不可能再主動跟祁家駿討論感清這個話題了,兩人之間有太多禁忌,而且現在祁家駿看上去比她更滄桑,什麼都不用說,自然便流露出倦怠之意。她只能強打精神笑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阿駿,還是儘可能跟小寶多在一起吧,錯過他的成長很可惜。」
從北海到Z市全程高速,路況十分好,開車回去花了六個多小時,到任苒家時,已經接近黃昏時分,維修工人正在清場準備離開。
「明天就可以全部完工了。」
兩人走出去。仰頭看著屋頂。在她的要求下,只做修補,不做翻新,屋子的外觀維持著原狀,只是所有的外窗更換成深紅色的木製百葉窗。
阿邦欲言又止,尷尬得不知說什麼好,她站起了身,「替我謝謝他,再見。」
「我不要聽對不起。」祁家駿硬邦邦地說,「你給我解釋一下,如果他根本沒約你,你這麼死心眼等一個不會出現的人是什麼意思。」
祁家駿冷冷地說:「你有突然消失的前科,我不想再那樣大海撈針一樣找你。」
兩人隔著網路交流,多少恢復了昔日的無話不談。祁家駿笑道:「不然怎麼樣,我也快畢業了擺在面前的只幾條路,不接著讀書,就得回國幫家裡經營那份出口加工生意,應付工商稅務海關,那恐怕比去紐西蘭種地養羊還要無聊。」
「阿駿,我去北海待兩天就回來,別擔心。」
張志銘倒是完全能理解任苒深造的打算,並與她認真探討修讀哪家學校的什麼專業更適合她的發展。
賀靜宜若有所思地點頭,拿出手機起身打了一個電話,回來抱歉地說:「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了。」她特意轉向任苒:「任小姐,不介意我改天找你請教一下理財產品吧?」
「這也不能怪她。那人看上去挺斯文的。」
張志銘開著他的高爾夫載了任苒到約定地點,剛停好車,就看到一輛打眼的紅色瑪莎拉蒂從學校里開出來,停到他們旁邊,略有些矮胖的王英強從副駕座上走了下來,彎腰對裏面說了一句什麼,然後招手對張志銘打招呼,走了過來。
她想,她只能等待。
她站到海岸邊,看向東南方的雙平。
張志銘肅然,「是你們陳總的女友啊,難怪開這麼拉風的車子。」
張志銘簡直有些驚奇:「開著瑪莎拉蒂,來讀在職MBA,還說畢業后找工作,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阿邦不安地避開她的視線,「任小姐,他的心思誰也猜不透,別問了。我只知道,他昨天半夜打電話叫我趕過來,告訴我這裏的地址,讓我找到你,把錢轉給你。」
她沒法去問祁家駿對生活的安排,他如此坦然同意莫敏儀回來,語氣寬容同情,卻完全不像一個接納妻子回頭的丈夫,倒更像一個體貼寬容的朋友。夫妻兩人這樣生活在異國同一座房子里,她不能不有些喟嘆。
「這個說不好,從幾個小時到幾天都有可能。」一個年輕的夥計插言,「一個月前的那場颱風最好笑,上午還是狂風暴雨,學校都放假停課了,結果到下午天氣就轉晴了。」
任苒微笑:「我大學畢業后,也只參加了幾場面試,就決定接受這份工作。如果有從基層做起、慢慢累積工作經驗的準備,其實工作並不難找。」
王英強是典型的北京男人,說話十分風趣,張志銘和任苒都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了。
祁家駿在國際港碼頭外等著她,她站到他面前,等著他的訓斥,然而,他看上去儘管疲憊,卻已經安靜下來,只打開三菱跑車車門:「上車。」
「你……開車過來的嗎?」
賀靜宜飄然而去,王英強不免納悶:「她平時冰山美人一個,對誰都愛搭不理,今天可真奇怪。」
「我沒怪她。」祁家駿悵然嘆氣,「20歲剛過就生孩子,對她來講實在太殘酷了,我又實在算不上一個稱職的丈夫。她要出去減壓,我完全能理解。小苒,你也別凈惦著工作,還是要試試約會,享受生活。」
這天下午,任苒辦完戶口遷移手續,正坐在庭院里看書,順便看工人更換屋頂破損的瓦。www.hetubook.com.com從虛掩的院門處傳來一聲咳嗽,她扭頭一看,面前站著的居然是阿邦。
「我想他,可是我更經常想到,以前我甚至不打算結婚,更沒想過要孩子。我這樣毫無計劃地把一個孩子帶到世上,再怎麼做,也說不上能對他負起全部責任了。」
王英強完全同意:「是啊,我也有這感覺。按說我們老闆真不花心,我進公司一年多,看陳總就她一個女朋友,據說一向有求必應,什麼都依著她。不過跟她同學這麼久,我總覺得她綳得很緊,完全沒有那種養尊處優、心滿意足后的放鬆感。」
「是呀,一開學她就震住大家了。雖然北京這地方好車多,美女多,不過像她這樣開著名車來讀MBA的美女,還真是打眼。」
報考MBA有一個條件,要求本科畢業後有三年工作經驗,任苒顯然還沒達到,但她又聽說對於這一點,不同學校卡得並不嚴格。
這一場暴風雨斷斷續續持續了將近二十個小時才止住,移動基站信號中斷。到第二天任苒出門時,雲開天明,到處是颱風過後的狼藉景象,碼頭卻一片繁忙,那個海鮮行老闆告訴她:「現在雙平那邊的漁船肯定忙著儘快出海捕魚,最快也得明天下午才會到這邊來賣魚再帶客回去。其實那是個巴掌大的小島,你站在潿洲島朝東南看就看得到,沒什麼可玩的,不如就在潿洲島上玩。」
「我在北海找了你大半天了,你在這種颱風天里跑到一個島上幹什麼?」祁家駿氣得聲音都變尖銳了,「你瘋了嗎?」
任苒自然是含笑說:「我在資產管理部門,不做私人理財產品,不過到時我可以介紹同事給你認識。」
「他不打算再見我了嗎?」
「再沒人給我等了,阿駿。明夭我會去北京,以後好好工作。」她面無表情地抬眼看著他,平靜地說。
她接受建議,買票登上去潿洲島的快船,海上風大浪急,船上只有有數的乘客,有幾個跟她一樣,經不起顛簸開始嘔吐,好在快船比她幾年前坐的漁船速度快得多,只一個多小時便接近了潿洲島。在船上,她看向遠遠的東南方,只見黑雲厚重地積壓在雙平上方,小小的島嶼在海面上顯得漂浮不定,她不由得暗暗心驚。
她想,那就這樣吧。
任苒心底的不安一點點放大,緊盯著阿邦問:「什麼意思?」
愛情終結于不知不覺之中,對一個深切懷念母親,卻甚至怯於母親長眠墓園的人來講,這種憑弔方式顯得如此荒唐。
任世晏已經結束在H市財經政法大學的執教,兩年前在z大校方領導的誠意邀請下,返回z大擔任了法學院院長。他與季方平早就十分低調地結了婚,買了一套房子定居下來。
雖然開始與結束都如此不由她選擇,可是她已經經歷過。
最重要的是,她開始認真考慮職業前途。
「那你可以先到潿洲島,再看有沒有漁船過去,要去也得趕快,看風勢,可能馬上班船要停航了。」
阿邦臉上的神情更加奇怪,「任苒,方便現在跟我去一次銀行嗎?」
任苒到了北海,直接去國際港碼頭,然而一路打聽下來,並沒有船駛往雙平。工作人員告訴她,「今天天氣不好,可能會有颱風,那邊的漁船都沒有過來,不如等兩天。」
張志銘提起他有一個發小叫王英強,目前在北京一所名校讀MBA,不妨找他來給任苒答疑,任苒欣然同意。那人也是來去匆匆的忙碌人士,於是約在周末下課,就在學校旁邊的咖啡館里見面。
「如果在金融行業工作,最好讀美國ToPTEN的MBA才有說服力,我當初就是太執著技術,一心奔著矽谷去,其實如果轉念MBA,出來以後做投行,也許更適合我。」
幾個人走進咖啡館內坐下,叫了咖啡,王英強介紹:「我同學張志銘,lT人。這位是我們班當之無愧的班花,賀靜宜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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