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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闌珊處

作者:青衫落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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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驀 然回首時 第二十三章

卷三驀 然回首時

第二十三章

酒精弄得她迷迷糊糊,洗澡后便上床睡覺,一晚上睡得並不踏實,第二天是周末,她直睡到十點才醒,卻絲毫沒有平時好不容易晚起后的慵懶放鬆感,太陽穴那裡有點鈍鈍的疼痛。她捧著頭靠在床頭坐了好一會兒,一點一點想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禁不住呻|吟了一聲。
各種風格的酒吧林立於后海,不過近一兩年的事,還沒有日後那麼多遊客將這裏當成遊覽獵奇的地方。時值盛夏,越是入夜,酒吧生意越好,沿湖燈光閃爍,有看不見的曖昧迷茫氣息流動。
他如此通情達理,而且體貼,任苒混合著莫名的愧疚、難受,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任苒低著頭,不敢再去看祁家駿,攔了輛計程車,他們順路,坐在後座都沒說話,先到她的住處,她逃跑一樣匆匆下車,頭也不回地進了大廈。
任苒收回自己的手,放在眼前凝視著,彷彿在觀察掌紋的走向,然後抬頭微笑了,「當然,他改了名字,他經營很大的公司,他有了美貌的女友,更重要的是,我們早就分手,他跟我完全沒有關係。那只是少女時期的初戀,我已經放下了,放心。」
幾年不見,他看上去更加冷峻淡漠,以前年輕的面容與成熟的氣質略顯不調合,而現在的他,面容略有了一點恰到好處的滄桑,從內到外都散發著這個年齡的男人特有的魅力,任苒有瞬間的恍惚,彷彿他突然從那本內刊上的照片走了出來,由平面到立體,這樣近距離看去,帶著近乎魔幻的不真實感,她緩緩回頭,張志銘正緊張地看著她,那個神情讓她不禁迷惑。
「我當然沒醉。」祁家駿仍然摟著她,「我一直愛你,小苒。」
祁家駿六月底回國,任苒幫他訂了離她工作地點不遠的酒店,同時打電話約張志銘,只說有老朋友回國,想找他一起吃飯,這是她頭一次主動邀約,張志銘一口答應下來。
一方面她有心理準備,另一方面,也許時間已經磨平了所有少女時期的痴心,她不禁要感謝上帝對她的這個寬容;可是接下來祁家駿那個突如其來的吻,卻讓她不知所措了。
任苒帶著祁家駿遊逛著,有的酒吧隱在衚衕深處,老舊狹窄的房子,簡陋的裝修,走進去才知道別有洞天;有的酒吧有寬大舒適的沙發,充滿藝術格調……他們遇到合意的地方,便多坐一會兒。到了後來,祁家駿也有了醉意,更別提沒有多少酒量的任苒,她挽著祁家駿的臂彎,仍然免不了腳步踉蹌,走在路上,如同踩在雲端。
他聲音溫和,神態輕鬆,招手叫服務員過來點菜,接下來他跟她談的全是不相干的話題,再也沒提起這件事。
他不知道。而此時她微仰的面孔上眼波流轉,讓他心頭一緊,如同突然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抓牢。
「Reenee,是我。」電話是張志銘打來的:「不好意思,剛剛才忙完,你跟你朋友現在在哪裡,我過來接你們。」
這個事實比他現在是賀靜宜的男友更讓任苒震驚。至於他會掌控一個實力雄厚的集團,倒並不讓她意外。
天氣的確很好,風吹得花瓣細細碎碎飄灑如雪,彷彿感染了空氣中無名的春天氣息,張志銘眼中含著笑意,神態鬆弛。任苒也笑了,「我在中部H市讀書的時候,當地有一所名校,櫻花開得很美很出名,我跟同學去看過,一轉眼都四年多了,時間過得真快。」
可是這麼低的要求,也不見得能得到滿足,任苒只能一笑,「以前你總嘲笑我的小女生氣和不切實際,現在我現實了,難道不是好事嗎?」
「強子跟我講,賀靜宜找過他,直截了當對他說,不要在陳華面前提起你。」
祁家駿笑,「那個張志銘對你好嗎?」
他的聲音十分平和,完全是一個兄長關心妹妹的語氣,任苒按捺下心底那點不安,答應下來,「你不是說還想看看澳洲那邊的工作機會嗎?」
任苒苦笑一下,她上班的地方與祁家驄的億鑫集團同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北京CBD,縱然兩個人活動的範圍完全不同,但到今天才遇上,也不算是小概率事件了。「巧合而已。他現在改了名字叫陳華,跟你不相干,對我來講,也是路人了。」
「這哪裡是現實,充其量……」祁家駿搜索著詞彙,攤一下手,「只是對生活的一種妥協。」
「難怪你臉色這麼差。」
也許他和賀靜宜相處得不一樣吧——不管怎麼樣,這和你不相干,她客觀地下結論,決定不再去探究這個問題了。
「她說她很想小寶,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來面對她父母,還是算了,過段時間再說。」
祁家駿凝視著他她,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有差不多三年時間里,他們在一個屋檐下生活,她似乎沒有脫離過他的視線。然而他痛苦地發現,她再不是那個充滿天真青澀意味的小女孩了。這個變化是始於她那次出走歸來,還是由時間一點點累積促成?
她的手指撫住嘴唇,茫然抬頭看著前方的牆壁。不知道坐了多久,突然想起祁家駿訂的上午的航班返回Z市,連忙下床,跌跌撞撞去沙發上的包里翻出手機打開,撥打祁家駿所住酒店的電話,總台告訴她,他剛剛退房離開了。
陳華——祁家驄甚至連名字都改了。
任苒從很多同事身上都看到了張志銘這樣隨口感嘆帶出的焦灼感,他們的共同點是都受過良好的教育,都對未來有明確的計劃,不滿足於現狀。她完全能理解,卻沒辦法共鳴。
她完全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麼才好,這時她的手機在包內響起,她如逢救星,匆匆掙脫他的手,胡亂在皮包內摸了好一會兒,才找到手機。
「男朋友的好法有哪些?」任苒醉意湧上頭,斜睨著他,笑著問道。
任苒略微意外,還是點點頭:「好。」
任苒照常乘坐地鐵上下班,有條不紊地做著日常工作。張志銘仍以跟過去一樣的頻率與她約會,態度沒有任何變化。
她隔著馬路看過去,這是一座36層高、有著灰撲撲色調的寫字樓,在CBD區林立的大廈中並不起眼,她不止一次從樓下經過,今天還是頭一次駐足。
任苒苦笑了,同時惆悵地想到,很久以前,另一個男人說過類似的話,也許他們都把她當成了不諳世事的孩子看待了,難道現在她仍然保有昔日的天真?
張志銘笑了,「強子的老闆陳總神秘得很,也只這一個女朋友給我們議論一下而已。不瞞你說,我一直想約見他,送了一個投資計劃給他看,希望得到他的風投支持。不過強子在他們公司只是中層,跟老闆說不上話,一直沒得到回復。如果他女朋友真再來找你,你不妨好好跟她結識一下。」
這些指點對並沒什麼社會經驗的任苒而言,十分重要。尤其張志銘處事的鎮定從容,讓她信服。他們之間不知不覺變得比開始時親密了一些。
但是,隔了一周,張志銘來找她,將王英強答應借給她的參考書遞給她,卻問起一個讓她詫異的問題:「Reenee,你認識強子的老闆,億鑫集團的董事長陳華嗎?」
他隨手遞給她一本薄薄的刊物,閑閑地說:「也許美女的思維確實跟傳說一樣,跳躍得不可思議,不過,億鑫的陳總確實是很出眾的人物,難怪她有不安全感。你看,這就是他。」
她一時之間幾乎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正在與誰通話,只茫然「哦」了一聲。
張志銘倒並不覺得談話是壞事,「在外企做事,凡事要爭取,但凡事都要有度,適時讓上司了解你準備為職業生涯深造也行,只是跟同事沒必要事事坦誠,反而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你希望做投行嗎?」
以前祁家駿大致跟任苒講過,她也知道祁家的皮革製品出口加工生意是他爺爺一手創辦,祁漢明接手后將市場做大,他有一弟一妹,各持若干股份,趙曉越在祁漢明出軌生子后,極力爭取,也分得一定數量股份,並將hetubook.com.com自己的妹妹、妹夫安插|進公司實權部門,用祁家駿的話講,就是中國家族企業特有的明爭暗鬥,在他家公司都能看到。
祁家駿曾經的表白是太過遙遠的事情,在那以後,她親眼看著他早早結婚,為人夫、為人夫,由意氣飛飛揚直到頹唐,再慢慢沉靜振作起來。他們的年少往事一樣隨著時間沉澱,她以為,兩人早已經心照不宣,再不可能有其他波瀾。
「也好,你注意安全,代我跟你朋友說再見,晚安。」
「不是躲,Reenee,不過既然那天你看了他照片后,去他公司樓下,又馬上走掉,顯然並不想跟他碰面,對嗎?」
她有時與他說起工作上的煩惱困惑:「同事丁曉晴最近跟我異常親熱,偶然看到我跟上司談話,便要旁敲側擊打聽個沒完。以前她不是這樣的,實在奇怪。」
他幾乎有一點窒息,良久才啞聲說:「愛你,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不想再讓任何事傷害你,珍惜你,希望跟你永遠在一起。」
張志銘等了一會兒,再叫一聲她的名字,她回過神來,慌忙答應,他不禁好笑,「Reenee,跟老朋友見面這麼開心,喝多了吧。」
突然被視為手足的男人親吻已經是意外,更別提現在至少在名義上,他仍是莫敏儀的丈夫。
「我的逍遙日子估計已經結束了。媽媽最近不斷催我回國,據說我爸爸跟叔叔、姑姑因為爺爺分割股權的事弄得很不愉快,再加上還有我小姨、姨父摻和在其中,局面混亂。我不能不回來??渾水了。」
她知道,那天看到祁家驄的照片時,她的表現肯定說不上正常,而精明過人的張志銘不可能察覺不到她的異常。
與祁家驄見面,並沒有她從前想象的那麼激蕩。
與王英強談完之後,張志銘開車送任苒回去,卻拐上另一條路,說要帶她去看看玉淵潭公園的櫻花。她有些發怔:「我一直以為櫻花是三月開的。」
由阿邦代為轉達的那個分手,雖然決絕,可是因為並沒見到祁家驄本人,她再怎麼跟自己說:那就這樣吧,也沒能徹底斷絕心底的那一點牽挂。然而現在,她覺得她可以徹底死心,讓那一段過去正式謝幕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微,深夜的風吹得她髮絲飛揚,從祁家駿臉上輕輕拂過,他再也控制不住,停住腳步,吻向她的頭髮,她不明所以地抬頭,他的嘴唇落在她的臉頰上,再移向她的唇。
「我果然已經是鄉下人了,沒想到北京夜生活這麼豐富。以前在墨爾本,你從來不進酒吧,現在怎麼熟門熟路了?」
祁家駿自然客氣地說沒關係,張志銘囑咐任苒好好陪朋友,回頭他再打電話過來,看能不能跟他們碰面,便匆匆走了。
這件事讓她有些奇怪。
祁家駿看著任苒,「我剛才在酒店大堂碰到了……」
任苒搖頭:「陳華——我在墨爾本的那所大學倒是有個師兄就叫這名字,不過他還在那邊讀博士呢,不可能是億鑫的董事長。怎麼了?」
她回家後上網搜索,億鑫集團的介紹相當簡略低調,公司總部也在北京朝陽區CBD一座寫字樓內,和她上班的地方隔得不算很遠。億鑫的主營業務包括商業地產開發、金融及風險投資等,公司董事長名叫陳華,網上有成百上千同名的人,並沒有什麼有價值的圖片或者生平資料介紹。
任苒一怔,心底湧起惆悵與不安,打岔般地突然笑得伏倒在他肩上,「阿駿,我以為你一向不信這些東西的。」
任苒也納悶,但找不著答案,只聳聳肩,「大概是對我的工作好奇吧。不過,你們男人議論起八卦的癮頭也不小嘛,看來美女的影響力真強。」
「我知道你不想見他。」張志銘艱澀地解釋著,「這樣吧,打電話叫你朋友趕快下來。我們在酒店外面等他。或者你等在這裏不要下車,我進去接他過來。」
任苒有些發怔,「不會吧,去香港培訓是不錯,不過國內金融業要hetubook•com•com到2006年年底才能全面開放,我們都不可能轉做外匯理財產品開發,依我看,投行業務可能得排到最後,她不像是那種願意長時間等機會的人。」
竟然去他樓下佇立,這行為該有多可笑。
「這些聽起來都不像是男朋友的好法。」
周末時玉淵潭公園遊人眾多,門口排隊買票的地方就飄滿了潔白的櫻花花瓣,進了公園抬頭一看,櫻花盛放得如大團大團織錦堆雪一般綴滿枝頭,到處都是賞花人,他們只能跟著人流慢慢地走。任苒感嘆:「我以為你是沒看花興緻的那種人。」
「她一個人留在那邊,那個越南人會不會去騷擾她?」
這本刊物是億鑫集團的內刊,印製精美,翻開的那一頁似乎是某項會面活動的照片,眾多西裝革履的人齊聚一堂,張志銘修長的手指點向照片左上角一個瘦削高大、神情冷峻的男人,任苒的呼吸一下子屏住了。
祁家駿伸手過來握住她的手,「小苒,你的手心儘是冷汗,從小你一緊張就會這樣,瞞不過我。一定要徹底放下他。」
祁家駿那邊停頓了一個讓她不安的時間,才輕輕說:「哦,那就好。我馬上回國,準備在北京待一天,你安排大家見面吃頓飯吧。」
現在你的上司、同事、朋友多半叫你Reenee,你是一個職業女性,再不是那個可以斷然放棄學業,獨自乘飛機奔向一個不了解的男人懷抱的幼稚女孩子了。
這時祁家駿已經大步走了過來。她打起精神給兩人做介紹,然後上車去張志銘訂好的餐館吃飯,但三個人情緒都不高,張志銘與祁家駿輪換著找話題,仍然不時冷場。張志銘不時還要起身出去接電話,顯得十分忙碌。
他們隔得很遠,透過半降下的車窗,任苒甚至聽得到祁家驄輕輕一笑,聲音如同她記得的一樣低沉:「秦總,你太客氣了,這樣吧,我把我女朋友也帶過來了,讓她陪你女兒去逛街。」
一陣風吹過,花瓣如急雨般灑落,從兩人之間拂過,張志銘突然覺得,周圍的歡聲笑語似乎一下子從身邊退開,眼前這女孩子平靜的面孔上幾乎有一種魅惑的美感。
「那也不錯啊,據說大部分人最後都得向生活低頭,我不用付出頭破血流的代價,就完成了這個過程,很幸運了。」
照片十分清晰,她不可能認錯,那個人是祁家驄,無論站立的挺拔身姿,還是周身散發的從容不迫,他都與從前毫無二致。
他自從與任苒認識后,便覺得她相貌、學歷、工作都不錯,看上去斯文溫和又大方得體,算得上做女友甚至妻子的好人選,不妨交往試試。至於交往來得平淡,既是他不願意冒進,也在他意料之中——他並沒有激|情似火追求的衝動。然而此時,他有一點意料之外的心旌搖動了。
而且她也有了正試著交往的男朋友,他對她的態度似乎是在意而尊重的。
不時有穿著職業裝束的男女從她身邊走過,一個一邊打電話一邊匆匆而行的路人不小心撞到她,她這才突然從近似夢遊的狀態中驚醒過來,茫然看看四周,馬上抬手攔下了計程車。
任苒緊張地打斷他:「不,別跟我說這個,我不會介入到別人的婚姻裏面去的,我……」
記住你說的話,你並不認識一個叫陳華的人。他現在叫什麼名字,是誰的男友,與你有什麼關係?
「喂——」
下班后,張志銘開車過來接了她。然後去酒店,到了停車場,任苒解開安全帶下車,張志銘突然縮回來。伸手過來按住了她。這個突兀的動作嚇了她一跳,她不解地抬頭,發現張志銘並沒有看她,而是看向了車外。她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個男人正站在不遠處打電話,他高大而瘦削,穿著米灰色襯衫、深色長褲,有著一張她熟悉的面孔,正是祁家駿。而賀靜宜就站在車邊,正緊張地看著他們這邊。
「很明顯,你同事希望得到這次培訓機會,怕你佔了名額。」
「升職不會是現在,過兩個月和_圖_書據說會派人去香港培訓八個月。林經理的秘書說這次可能會偏重於投行和外匯理財產品,目前投行業務沒開展,分配給我們資產管理部門的名額也有限。」
他到底早踏入職場幾年,又在外企干過,對於上司、同事的心理把握得遠比她準確,「你們銀行最近有沒升職、外派或者培訓之類的動作?」
不知道賀靜宜怎麼會知道她的存在,而且忌憚一個早成為過去式的前女友再次出現在祁家驄面前。而且,她不確定地想,祁家驄似乎不像是那種會對著現任女友回憶從前的男人,她記得她曾帶著孩子氣追問他的初戀,他只輕描淡寫一帶而過。
任苒搖搖頭,「別說了,阿駿,我知道。」
接下來賀靜宜並沒有再找她,她便也將這件事丟到了一邊。
張志銘緊盯著任苒,似乎想看出一點什麼。然而,任苒臉上除了有些茫然外,再沒其他表情。他早注意到,她有一雙略帶琥珀色的眼睛,清亮安靜,此時坦然迎接他的注視,嘴角卻微微一勾,帶起了一點調侃,顯然對他的內心活動不是一無所知。
不過張志銘也只是隨口一說,思緒馬上轉開,「你覺不覺得,那位賀小姐對你的興趣大得有點兒奇怪。」
「大概稍微有一點過量了,志銘,你不用過來,已經很晚了,阿駿準備回酒店,我也直接打車回去,你早點休息吧。」
張志銘看著她,神態十分誠懇:「Reenee,對不起,你不用跟我解釋,我無意侵犯你的隱私,你有權擁有你的過去。那天跟著你,我只是關心你,怕你出事,看你安全回家,我也就放了心;今天讓你避開他,我只是不想讓你不愉快,你的朋友好容易回國,何必讓這件事攪了心情。」
任苒的疑惑更甚,「我沒有躲任何人的理由,志銘。」
後來事實證明,正如張志銘的推斷,任苒的同事丁曉晴從國有銀行跳槽過來,本科畢業於國內名校,恰巧位於任苒待過的那個中部城市,兩人開始時說起這一點,還頗有點親切感。丁曉晴後來在另一所並不算很知名的學校讀碩士,在滿目海歸的外資銀行里,總疑心這個學歷在外資銀行未免不夠用,加之英文會話能力始終不算過關,很看重一切可能的培訓機會,確實在儘力爭取,並且時時有意無意提及任苒的備考,弄得上司林波甚至專門找任苒去談話。
任苒大為震驚,她沒想到張志銘那天竟然跟在她身後,將她的舉動盡收眼底。這時張志銘的電話響起,他看看顯示,打開車門下去接聽,過了一會兒,他上了車,什麼也不說,匆匆繫上安全帶,利落地發動車子,駛出了酒店,停到側邊一條馬路邊。
任苒沒有動,看著祁家驄一邊講電話,一邊從他們這輛車前方不遠處走過,這是幾年來他們隔得最近的時刻。他依舊步幅很大,看似漫步而行。一會兒便已經走出她的視線範圍,而賀靜宜再度回首,看向他們這邊。任苒與她兩人視線相碰,她猛然轉過頭,加快腳步跟上祁家驄走了進去。
任苒不解地看著他,他笑了,「你眼神坦然,一點沒有閃爍不定的時候。第一次看見你,我就想,這女孩子一定出身很好,而且一直順利,對自己沒有任何不確定,多好。」
任苒下車,拿出手機打祁家駿房間電話,告訴他自己所在的方位,然後轉頭看向張志銘:「志銘,有些事情,我想我應該跟你講清楚。那天,我沒對你說我認識……陳華,也許算我不夠坦誠,但那確實是過去很久的事了。去他公司樓下,純粹是太震驚,我並不盼望跟誰有偶遇,但我也沒有可以躲避誰的理由。」
「那個人有一段時間沒出現了,我讓她留意,有異常馬上報警。」
任苒帶祁家駿吃完飯後,又去了后海。
「阿駿,你喝醉了。」
張志銘似乎覺得好笑,卻只讓那個笑意從臉上一掠而過,「Reenee,你不該早早把底牌露給人家。如果她十分看重這次培訓,肯定推己及人,一和_圖_書來不會相信你的話;二來會充分利用你說的話。」
想想他即將面臨的事情,她不禁也代他頭痛。她又問:「敏儀跟你一起回來嗎?」
任苒的酒嚇得醒了一半,卻驚愕混亂得失去了行動的能力。當祁家駿的吻越來越深入時,她終於回過神來,努力仰頭掙脫了他。
這裏和她工作的地方一樣,雖然入夜,仍然有不少窗口透出燈光,想必有人在加班忙碌。下面豎的指示牌密密麻麻全是在裏面辦公的公司名稱,旁邊地下車庫出口則不時有車輛駛出,迅速匯入路上的車流之中。
「有的是跟同事一起來的,有的是志銘帶我來的,今天一次性讓你見識一下。」
「不帶這樣歧視人的,我只是沒時間,可是今天天氣這麼好,我覺得早早送你回去,不要說對不起自己,連這好春光都辜負了。」
任苒好不驚訝,再度搜尋記憶,可是陳華這名字實在普通,除了與她打交道不多的那位木訥師兄,她實在想不起其他人來,億鑫集團也與她工作的銀行部門並無業務往來,她只能搖搖頭。
這個直截了當的表白讓她啞口無言,內心一片混亂。
回家以後,她丟下皮包踢掉鞋子,去狹窄的衛生間洗澡,心不在焉之下,打到冷水,激射而出的水流打到身上,她凍得打了個哆嗦,慌忙再調水溫,卻一下子冷靜下來,那些亂紛紛的思緒散去,她的嘴角浮起一個苦笑。
任苒苦笑一下,心底有莫名的疑竇盤桓,充滿不確定,可是不打算困擾祁家駿。「不錯。他很有禮貌,很細心,懂得體貼與尊重,不會強加於人。」
「如果我以前表現得刻薄,那不過是因為,我怕在別人面前顯得軟弱可笑。」
「我不認識這個叫陳華的人。」她艱澀地說。
她淡淡地說:「誰能一直順利呢?大概每個人都有想得而得不到的,想做而不能做的吧。」
「我們待會兒再下去。」他壓低聲音說。
這樣一想,任苒自從看到祁家驄照片后一直緊繃的身體終於放鬆,只覺得有體力透支后的疲憊感,卻終於開始有餘力考慮其他。
任苒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到她再抬起頭來時,張志銘的神情是若有所思的。
「我怎麼會笑你,阿駿,你說得都很美好,可是太可遇不可求。我說的那些優點,也許就足夠兩個人好好相處了。」
他再接一個電話后,回來抱歉地說:「真是不好意思,公司有點事,急著找我回去,恐怕我只能失陪了。」
可是張志銘似乎決意忽略她的那個失態,再沒在她面前提起與億鑫、祁家驄或者賀靜宜有關的話題。他突然表現出這個微妙的體貼與尊重,讓她既意外,又心有感觸,對他的好感加深了一層。
她心神不定地吃完飯,張志銘送她回家,她卻沒有上樓,站了一會兒,出來攔了一輛計程車,直接到了億鑫集團的辦公地點。
「我回國之前,已經跟敏儀提出離婚,她答應考慮。我本來想,等手續辦完后再來……」
當然,那個吻她處於被動,馬上掙開,沒有酒後亂性做什麼出格的事,可是從在酒店意外見到祁家驄起,整個晚上就變得詭異了。
「是呀,時間過得太快,花落得太急,機會稍縱即逝。我總覺得好多事情來不及做,已經時不我待,真有些無可奈何的感覺。」
當祁家駿再度跟任苒開玩笑叫她不要一心讀書,也要出去戀愛時,她遲疑一下:「我現在正在跟一個人試著開始交往。」
「這是北方啊,當然比南方開得遲些。」
張志銘停住腳步,伸手拂一下她的頭髮上落的花瓣,神情突然溫柔下來:「Reenee,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神跟那位賀小姐完全不同。」
張志銘合上雜誌,笑了,「沒關係,他又不是新科影帝,不是每個人都必須認識他。」
「我有自知之明啊。我早就跟她說了,以我目前的資歷跟學歷,沒有底氣申請轉做投行,打算先考研充實一下自己。」
對於賀靜宜表現出的那個興趣,任苒心裏不是沒有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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