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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佳寧不打算立刻軟下來的，但看著外婆小心謹慎地樣子，心中一陣酸澀。

許佳寧放空著腦袋，任由自己思念著鍾靈，思念著那個人。

林從芳在原地呆了幾秒，趕緊跟上去。

「有的有的，你不要管我，快去看你家囡囡。」外婆坐下穿鞋，看著坐在桌子邊拿一根小勺乖乖吃飯的小女孩兒，笑眯了眼，「你家小囡好乖喲，一看就知道長大以後肯定是學習又好又孝順的好孩子。」

——鍾靈你知道嗎？我跟他表白了，後果很慘烈。

——鍾靈，你說我該怎麼辦？還要繼續下去嗎？

「我知道，我不是去打工，只是打發時間。」

老闆娘不大懂得本科跟研究生的區別，但既然是許佳寧讀的，那肯定差不了。

林從芳笑了，捏了把她的臉說：「哎喲，小小一個人，氣性怎麼那麼大。走，外婆買了肉，就等你回來燉給你吃呢。」

——他一點也不喜歡我。非但不喜歡，連學生都不讓我做了，把我轉交給了別人。

說完沒多停留，挎好懷裡的籃子，離開了，惹得林從芳還想跟她寒暄幾句都沒來得及說。

「佳寧！你走慢點，等等外婆！」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外婆應該是去那裡打零工了。只是這樣冷的天，那樣潮濕的環境，外婆身子骨如何受得住？

許佳寧這樣想著，腳下步伐不由加快，三步並作兩步往前街走，距離不到十米的時候，果然看見了一個佝僂著背的蒼老身影，真是她的外婆，林從芳和圖書。

「佳寧！」

怔愣過後，林從芳加快了步伐，走到了許佳寧面前。確認是她心愛的外孫女回來之後，她驚喜萬分，伸手就要去拉她的手。然而不等她碰上，許佳寧就一個轉身，離開了。

「林姑姑，不好再做了，快點回家吃飯吧。家裡有飯菜吧？不然留下吃點？」說這話的是澡堂老闆娘，一臉樸實和氣相，對林從芳很是尊敬。

「佳寧，這是怎麼啦？一回來就不高興？」她看著外孫女，低聲問。

「怎麼走的那麼急，還想跟她囑咐她幾句呢。」林從芳看著她消瘦的背影，回過頭，對許佳寧說，「她在王家拿的葯開好了，這幾天一直沒有過去拿，你王家阿婆好幾次提起這件事了。」

此時此刻，你又在做什麼呢？是不是跟她一樣，心裏也在想著某個人？

泛黃的照片上，兩個穿著校服的年輕女孩兒在對著鏡頭微笑，一人一對小酒窩，說不出的青春和燦爛，如今看來，簡直刺眼。

同樣的道理，許佳寧跟外婆講過很多遍了，可她就是不聽。久而久之，許佳寧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遇見事了只能發火，試圖以鋼克柔。

季明遠。

「鍾靈……」

「學習這麼緊呢，要到快過年了才回來，我看我們家隔壁的小宋早回來了，也是在外地上大學咧。」

林從芳急了，有點惱這個孩子。而就在這時，許佳寧停下了腳步，回過頭，看她。林從芳一怔，慌忙又走上了前。

林家澡堂。

看清那人和*圖*書的模樣，許佳寧心中一擰，腳下差點一滑。還是外婆扶住了她，代她向那人打招呼。

因為不好買票，許佳寧在電話里並沒有跟外婆說定確切哪天到家，只是給了個大概範圍——就這兩天。她倒並不是一定要外婆在家迎她，只是往常這個時候外婆通常都是在家的，尤其是現在外面還在下雪，天冷的刺骨，一向不愛串門子的外婆能去哪裡？想起外婆那薄弱的身子骨，許佳寧心裏浮起不好的預感來，沒有多想，轉身就去敲對門院子的門。

鍾家媽媽沒有說話，凝視她幾秒，目光轉向林從芳：「雪要下大了，阿婆你趕緊回家吧，小心凍感冒。」

「今年過年給鍾靈多燒幾炷香。」

她在心裏這樣喚他。

然而許佳寧不聽，腳下的步伐也照舊不停。

王家阿婆啊一聲：「你外婆不在家呀？那是不是去前面了？」

舟車勞頓了一天，按理說躺倒床上應該很快就能睡著。但不知怎的，許佳寧的神智一直很清醒，徒勞掙扎了幾次，依舊無法入睡后，她乾脆從床上坐了起來，圍好被子，從一旁的床頭櫃里取出一張照片來。

許佳寧步步緊逼，林從芳實在沒辦法，只得服軟。

「說是就這兩天了。」想起自己的外孫女，林從芳眼角的笑紋更深。

林從芳繼續叫她，見她不理，欲伸手去夠她的衣袖，結果總差著一截。

「鍾家媽媽，去買菜呀！」

——我不恨他，不討厭他，也不後悔。我只是想如果你在就好了，那麼我的心裡https://m.hetubook.com.com話就有人可以說了。

一場悶氣就此結束，許佳寧攙扶著外婆往回走。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林從芳鬆了口氣，說：「哪裡就是打工了，只是去幫忙。」

當媽的哪個不愛聽誇自己孩子的話，當下也笑了，嘴上卻說：「不行，費得很，今天才挨了老師的訓，比不得你家佳寧小時候。」說到這裏，想起什麼，老闆娘問，「姑姑呀，快過年了，佳寧該回來了吧？」

許佳寧輕聲喚出跟她合影的女孩兒的名字，心裏有許多話，想對她說。

林從芳是下午過來的，替女浴室收拾外面的更衣間。對於年輕人來說當然不算多重的話，可對她這一把老骨頭來說，確實有些勞累。好在，開這個澡堂的算是自家親戚，走出去是要叫她一聲姑姑的，每每只讓她做四五個小時，就勸她回去了。

「佳寧！」

「阿婆，我外婆不在家，是不是來您這裏了？」

林從芳還是那一套說辭，許佳寧早就不信了。

「好啦，我跟你林叔說一聲，年後不過去了好吧？」林從芳無奈一笑，見許佳寧氣紅了眼的樣子，心中也難受。她摸摸她的頭，柔聲問，「囡囡，吃飯了沒有？」

林從芳換好衣服，圍上圍巾，跟老闆娘道過別後，就往外走去。此時的雪越下越大了，路上都快濕透了，林從芳走的很小心，生怕一不留神摔倒了。

開門的是王家阿婆，看見許佳寧回來十分開心，拉著她就要敘舊。許佳寧卻一時顧和-圖-書不上這些。

林從芳嘆了口氣，沒有多說，畢竟這事兒許佳寧聽了也不好受。曾經，她跟鍾家小囡玩的是多麼好呀，兩人還一起考到了燕城上大學。只可惜，好景不長……

前方不遠處有個人影，林從芳一時看不清是哪個年輕後輩。都走近了，才認出來，眼睛頓時一亮——是他們家佳寧！

許佳寧一聽到葯這個字，神經也緊繃起來了：「陶阿姨怎麼了？」鍾家媽媽姓陶。

跟她們住對門的是一戶姓王的開醫館的人家，兩家相處的極好，平常許佳寧不在的時候，外婆這邊有個什麼小病小難的，都是托他們照看。作為回報，許佳寧會利用寒暑假的時間，給他們家上初中的小孫子補課。

「那不就是打工？」許佳寧反問，「你就算打發時間也可以做別的，澡堂那種地方人多空氣又潮濕，你忘了自己關節炎了？到時候難受起來這裏打工的錢都不夠你看病的！」

「不一樣，宋家小囡是本科生，佳寧是研究生，差著一層呢。」

王家阿婆說著，發現面前這個女孩兒的臉色沉了下來，只顧得道上一句謝，就匆匆離開了。

「阿姨好。」許佳寧輕聲地跟她打著招呼。

「就前面林家那個澡堂子嘛，這幾天你外婆一直在那裡……」

「給是給的……」林從芳說著，發現許佳寧臉色一變，立馬改口，「也不多。我就是找個事情做來打發時間，你林叔覺得讓我白做過意不去，才給錢的。」

這個被遊客稱為小鎮必打卡的景點，此刻鋪了一層淡淡的積雪。許佳寧扶著www.ｈｅtubｏok•ｃoｍ•ｃｏm外婆慢行在那上面，走到橋中心，就看到對面走來一個人。

她知道林從芳攢錢做什麼的。在外婆看來，她是沒有爹娘的孩子，能依仗的只有她，所以不止當初父母留下的積蓄和事故賠償金，就連她老人家每月的養老金都留下來給她攢著，捨不得吃捨不得穿的，就這還嫌不夠，又要去外面掙，一刻也不得閑。只是她外婆從來不想想，她好歹也算是名校高材生，日後出去不怕找不到一個差不多的工作，不怕養不活自己？她以後是要成為她老人家依靠的呀！

「氣都氣飽了，哪裡還用得著吃飯。」她嘟囔一聲，低下頭說。

「那林叔不給你錢的？」

「外婆，你不要再去打工。我在學校月月發補助，自己也能掙一些，不用你操心。你在家裡領著養老金，還有爸媽留下的錢，夠用的。」許佳寧平靜下來，說道。

因為天色已晚，回到家裡許佳寧就沒讓外婆燉肉，晚上祖孫兩人簡單吃了一點，又一起看了會兒電視，才去睡覺。

兩人踏著雪水來到鎮中心的拱橋上。

「你不是答應我不打工了嗎？怎麼又去林叔澡堂了？」幾秒后，許佳寧開口，聲音有些濕啞。

「還能怎麼，心結一直就沒打開呀，時間長了就是鐵人也受不住。說起來，她也是可憐人啊。」

拍拍外孫女的手，林從芳說，沒注意到許佳寧的臉色，已經微微泛白。

「前面，前面哪裡？」

「佳寧，你發什麼瘋！」

鍾家媽媽哎了一聲，算是應答。及至近處看見站在林家阿婆旁邊的許佳寧時，目光微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