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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歸忙，但見你的時間總會有的。這點，你會不知道？除非呀，你心裏是還記恨我。」齊華別有意味地說道。

他是一早到的，剛進去就看見導引台的護士小朱在向他微笑。

齊華被他看的一驚，渾身不自覺打了個顫。等緩過來后，他露出一個略帶自嘲的笑。

季明遠先將應仕曾送上了車，等司機開走之後，才回到停車場取自己的車子。此時，停車場里還停放了不少車輛，季明遠繞了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車，打開車門正要上去，忽而聽到身後有人喚他。

果然，張秘書話落，就見齊華慢吞吞地從停車場的衛生間里走了出來。

季明遠失笑：「至於？」

老劉，即某管理學會的會長，一直頗欣賞他，想邀請他加入學會做理事。這事兒是托某部委姜部長辦的，因為跟老劉交情匪淺，所以後來上雀嶺山玩的的時候，姜部長才逮著機會就一直勸他。當時他拒絕了，只單純說忙，實則是知道齊華也在其中——這個學會，根本就是齊華一力攢成的！

齊華在看到季明遠的那一刻，也有些驚訝。但畢竟是久經官場的人，只需一瞬，便能恢復不動聲色。見季明遠主動跟他打招呼，他微微一笑，道：「你好啊，小季。好久不見了，都已經成了中管院的高級研究員了。後生可畏啊。」

魏延看著他，心裏有些惋惜。因為他知道，接下來的話，他一定不願意聽到。

「這是什麼意思？」他定定地看著魏延，問道。

「誰故意曬著你了？」一笑，又說，「今天病人真的多，平常大家都上班，跟你一樣，都趕周末來。而且——你預約了么？」

「我為什麼不去，老師不知道？」

季明遠就知道他會問到這件事。

最終，季明遠選了一個周六，去了魏延的診所。

季明遠懶得跟他計較hetubook.com.com，招手叫來侍應生，讓他點酒。

沒有隱瞞，沒有廢話。因為他們倆人都知道，季明遠一旦主動上門，肯定就是有問題。

說完就低著頭走開了，儼然一副認輸的樣子，然而季明遠知道，這不是真正的齊華。果然，在上車的時候，齊華又停了下來，看向季明遠，說道：「不管你如何想我，我是問心無愧的，當年為你該做的都做了。這份苦心，也許你以後才能想明白吧。」

然而從第二天起，他就開始連續失眠。一開始還可以勉強捱過去，後來不得不藉助藥物。在這種情況持續了將近半個月以後，季明遠知道，自己不得不去見魏延了。

魏延被他的無情離去搞得一頭霧水，愣了幾秒，問旁邊的人：「我沒說讓他來複查的事兒吧？這怎麼就走了呢？」

與林洛一樣，聽完季明遠的講述之後，魏延有片刻的吃驚。但好在做心理醫生久了，各種各樣的故事也聽多了，所以他很快冷靜了下來。

季明遠沒說什麼，看著齊華微微一笑，便移開了目光。

季明遠：「……」行吧。

魏延踅摸了半天才點完，打發走侍應生之後，他問季明遠：「怎麼了？」

高校學院內劃分學術派系各自為王這一現象，在現今看來也不算個新鮮事兒了。有時也不全是抱有什麼個人目的，也有可能是因為研究方向一致，想集中力量辦大事。季明遠剛進入清大的時候，就是藉助一個項目的契機，只是因為這個項目是齊華主持的，所以在項目結束之後，他就被歸為齊華一派了。

隨著事情越鬧越大，院里不得不出來給個說法，可偏偏又因為缺乏證據，一時難斷。漸漸的，院內的輿論風向出現了分化。一方面是主張清者自清，ｍ.ｈｅｔｕｂook•ｃｏｍ•coｍ另一方面是主張減少影響，象徵性地對季明遠作出處理。

「喂，魏延！」季明遠不樂意了，「我不過無視你一回，你曬我兩個小時夠了吧？」你還醫生呢？醫德呢？——季明遠險些發出如上靈魂拷問，顧及場合，忍住了。

許是看見他想起舊日的愉快往事，季明遠一笑，問：「怎麼還不走？」想了下，又補充道，「剛在飯局上看到你了，離得遠，不好打招呼，望你不要介意。」

雖然「處理」這兩個字不好聽，但在某些情況下，對於當事人來說也算是一種保全。可偏偏，當時提出這一建議的，是副院長齊華，季明遠所在團隊的領頭人。

齊華這人有個毛病。喝了酒就愛上廁所，本來已經要走了，但實在難以忍耐，只好先解決個人問題。此刻紓解完痛快了，沒想到一出來，就又看見了季明遠。

魏延也是來這裏吃飯的，隔老遠看見季明遠，有些激動地跟他揮了下手。

來人也是熟人，姓張，是齊華的科研秘書，後讀了齊華的博士，偶爾幫他代課。季明遠不喜齊華，但對這個張秘書的印象不錯。本碩都是普通高校進的清大，許是自知自己基礎薄弱，在科研一事上就分外用功。當初季明遠在的時候，他還來找他探討過許多學術問題。記得當初他問他怎麼不去找導師齊華，為人老實的張秘書結巴半天，只說出來一句老師忙。那時，他便懂了。以後他來找，他從未拒絕。

「喝葯了么最近？」這是魏延聽完他話后的第一反應，見他點頭，立馬將他面前的酒杯挪走了，「既然喝葯了，這酒咱就別喝了。」

當晚，或許是忙了一天，季明遠的睡眠還算可以。這就給了他一種錯覺，以為這頓飯局並未對他造成什麼影響。

魏延切了一聲，又喝了半瓶水和-圖-書，才說：「今天輪不到你，你先回去吧。」

當時，季明遠對齊華還沒什麼看法，只覺得此人雖然有些獨斷，肚子里卻倒有些真東西。隨著相處的時間久了，他漸漸看出齊華的毛病，就不再想與此人為伍——學術水平不行可以提高，但人品不行，那就是真的沒救。

「季教授，久候了啊。」魏延拱拱手，一臉笑，哪裡還有半天上午見到時那高冷的樣子。

「可以的話，帶她過來一趟吧。」魏延說，「我想，她應該需要接受心理諮詢。」

季明遠沒有立刻開口，兀自出神幾秒，端起檸檬水喝了一口，才終於出聲。

所謂的老地方，就是診所所在園區外的一個小酒吧。傍晚時分，季明遠先一步到了，找好位置后，等了一刻鐘，魏延才到。

魏延想了想，說：「你想聽真話，還是安慰人的話？」

季明遠等到現在，已經很確定魏延是故意的了。他笑笑，說：「魏教授今天挺忙？您忙您的吧，我的事兒不急。」

「是么？」齊華一雙利眼琢磨著他的表情，實在看不出什麼，他笑了，「既然如此，當初老劉託了姜部長邀你來管理學會，你怎麼不答應？」

季明遠失神幾秒，才緩緩找回自己的聲音。

季明遠：「……」還真是。

因為有齊華的存在，這頓飯季明遠吃的甚至無趣。好在，在座的年紀都不小，想鬧騰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於是這場飯局，早早地就散了。

「老啦，年輕人的想法，我怎麼還能看懂？」擺擺手，「行了，不說了，時間不早了，我先回了。」

「齊院長，你好。」從回憶中抽回思緒，季明遠主動跟齊華打招呼。

「明遠，你來這裏，不是找我跟你一起痛斥小許的吧？」他先問了句。

季明遠簡直要被他笑死，一把年紀了，還這麼會演的，他是真沒見過幾個。m.hetubook.com.com目送著齊華的車遠去，季明遠方平靜下來的心情又泛起了沉渣，好不容易冷靜下來準備離開的時候，又碰到了一個熟人——魏延。

經此一事，季明遠最終決定離開清大。只是令眾人意外的是，他走後去的不是燕大，而是西大。

「魏醫生正在裏面接受諮詢，您要是不急的，就到會客室等等吧。」

見他沒再反對，魏延非常滿意，自己端起酒杯來啜了一口，說：「行了，現在說說怎麼回事兒吧。」

季明遠輕聲反問，一抬眼眸，直直地向齊華看去。

也懶得再跟他多費口舌，季明遠點點他，起身就要走。

或許是說多了話，魏延一進來就找水喝，喝完了之後，才問季明遠：「有何貴幹？」

魏延見他急了，一直木著的臉終於有了別的表情。

說完，仰天一嘆，頗有些遺憾地上了車。

「魏延呢？」他問。

「至於。」魏延非常嚴肅道，「你今晚要是睡不著覺，別來找我。」

魏延沒多挽留他，等人快走到門口了，他才叫住他，說：「要不晚上找個地兒喝幾杯？作為病人你是排不上我今天的號了，但作為朋友，還是可以的。」

季明遠挑眉反問了句，卻也沒有過多為難小朱，而是從善如流地去了會客室。

季明遠：「……這兩者有什麼區別么？」他微哂反問，見魏延一臉平靜，終於意識到有什麼不對，他挺直腰背，道，「你想說什麼？」

到了這個時候，齊華也知道自己當初是錯聽謠傳了。至於有沒有後悔過，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季明遠停下腳步，頗有些無語地看他一眼。

擱往常，季明遠定要停下來同他寒暄幾句，但今晚實在沒這個心情面對他，又是抬了下手做回應，便跨上車迅速離開了。

「最近又開始失眠。」

齊華不知的是，其實季明遠當時沒想走。但對齊華主動站出來和-圖-書要求處理他這件事，他一點也不感到意外。于齊華，落個「大義滅親」的好名聲。於他——本來已經在谷底了，還能壞到哪兒去呢？

季明遠沒明白他的意思：「你想說什麼？」

「送你們院長走了？」示意小張去開車，他回過頭來問季明遠，見他點頭，又說，「要不是今晚這頓飯局，我都不知道你回燕城了。你小子也是，把老師都忘了是不是？回來了也不上家裡坐坐。」

這一去，就等了差不多兩個小時，等他把會客室里的雜誌全翻完了，才見魏延姍姍來遲。

當年，鍾靈事件剛被爆出來的時候，院內所有人都是傾向於相信季明遠的，院里的主要領導也都站在他這一邊。

魏延樂了，說：「老地方。」

齊華是不想跟他有過多交集的，是以看見他有些僵。但很快，他便轉換表情，笑了出來。

「這麼早就有預約？」

「不會的不會的。」張秘書擠出一個笑，擺擺手，說，「我在這兒等齊院長，今天司機請假，我送他回家。」

最後這幾個字是對這大家說的，眾人聽完，再看向季明遠時目光中多了一分讚賞。

「我知道，你現在可能對小許的行為很介懷。但我想——」魏延停頓了下，像是又確認了一邊，才篤定開口道，「她或許是被人騙了，或者說——被利用。」

齊華也看出了季明遠想離開的苗頭，找他談了幾次，皆無疾而終。就在他最上火的關頭，發生了鍾靈這件事。一開始，齊華也是想保季明遠的，好藉此拉攏他一把。後來不知打哪兒聽說他要離開清大去燕大，於是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就把他推了出去。

季明遠確實很不喜他這個人，但卻懶得跟他在這裏翻舊賬，於是表情淡漠道：「怎麼會？老師多慮了。」

季明遠挺佩服齊華這做面子功夫的本領的，他笑笑，說：「老師工作忙，不好總去叨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