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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摘下眼鏡，重新審視這個小姑娘，最後和藹的問：「怎麼沒見過你？」

嚴格控制濕度溫度的室內，每個人都帶著手套，思晨面前攤了薄薄一本冊子，屏住呼吸翻開。紙頁脆黃，是一本佛經，她一個字一個字的看，有些不確定的說：「這是……唐朝的卷子吧？」

過了一會兒，浴室里的水聲沒了，思晨聽到他打開門，聲音微微有些抑鬱：「沒水了。」

後來世事變遷，生命中有的人走了，有的人卻又留下，輾轉間自己竟成了這老頭的學生，卻是當時的唐思晨並沒法預料到的。

「然後呢？」

「哦，我是實習生。」思晨抓抓頭髮，很不好意思的說，「我信口開河，您別笑話。」

他髮絲間望出去，看見她被水淋濕的T恤，和柔美纖細的曲線。於是目光明亮異常，像是被點燃了一簇火光。

親吻什麼的，之前也都有過，可是……都不是這樣的。思晨有些心慌意亂的想躲閃，卻總是被他牢牢抓住，直到他的手探進她的衣物裡邊……她不是沒有感覺今晚會發生什麼的。

提著涼水進房間，思晨猶豫著要不要將水放在浴室門口，讓他自己拿進去。

「然後……」思晨笑出聲，數數身邊幾個空的罐頭，「才幾瓶啤酒，酒資不足，不說了。」

徐泊原的臉色有些發青。

「這個寫經體，挑和捺都特別的尖。」因為是學美術的，她對筆畫非常的敏感，「可是別的筆畫都很圓潤，一般來說，唐筆肥大，所以這個特徵是最明顯的。」

敦煌缺水，時不時便會抽風上兩回。唐思晨眯眼看著他許久，很不厚道的開始大笑。

他的身體僵了僵，也沒回頭，聲音有些發澀：「你再碰我，我真的不能保證自己會和-圖-書不會做出什麼事來。」

「實習生都這水平，我們敦煌研究後繼有人了啊。」老先生笑起來，讚賞的說，「很不錯啦小姑娘。你是學歷史的？」

喬遠川轉過頭來，雙目深邃：「糖糖，你確定么？」

這個人有著……奇異的，冷幽默感。唐思晨對他下了這個結論。

「說說看，為什麼是唐朝的？」

這次是她輾轉在他的肩上背上留下一串串的印記，那不是衝動，自然而然的，她想要這麼做。

她飛奔著出門，提了兩壺燒開的水進來。

「喏，你將就沖沖吧。服務員說明天早上才有水。」她推推坐在床邊的喬遠川，「快去洗乾淨。」

「現在學校後門的夜市是最紅火的啊……」思晨側過臉去看著他，「要不要……？」

是一場簽約儀式。

幸而還有一雙手接住自己的腰，思晨胡亂的伸手抓住喬遠川身體，驚魂未定的時候還記得緊緊閉著眼睛：「你穿衣服了沒有？」

「早好了。」他繼續俯身，親親她的耳垂，「乖，別騙我。」

唐思晨尷尬的笑了笑：「我再去要涼水。」

一旁走過的書報亭恰好要打烊關門，他隨手就拿了份報紙，然後翻到其中一版遞給她。

「啊？」思晨轉過頭，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他就這麼隨隨便便的裹了條浴巾，頭髮上還是洗髮水的泡沫，地毯上一踏就是一個水印。

「你不累嗎？」她迷迷糊糊的問。

「我……那我去問問服務員。」

甚至來不及將身體擦乾淨，喬遠川便將她抵在了壁上，一低頭，便吻了下去。

徐泊原抓著她的手臂，等她站穩，才說：「很晚了。你餓嗎？」

喬遠川堪堪將她放倒在床上，濕漉漉的髮絲落在額上，又垂墜下來，這ｈtｔｐs://ｗｗw•hetｕbｏoｋ•ｃｏm•ｃｏｍ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放鬆而不羈，只是那雙凝稠在思晨身上的眸子卻是異常的專註。

「不信嗎？」他扶了扶眼鏡，側臉看上去英俊柔和，「因為這個合同很重要，所以我相信……哪份報紙上都會有的。」

徐泊原答得一本正經：「我有收集關於自己報道的習慣。」

「哈哈！」思晨站起來，還在掩飾的笑，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開始臉紅，她確實需要幫他做點什麼來緩解尷尬了。

她收拾好幾個空酒罐，拍拍手站起來，腳下卻是輕輕一趔趄。

許是因為這雙手學過畫，執過畫筆，摩挲在發間，舒服得讓喬遠川忍不住想嘆息。他自水光間看見她抿著唇，洗得專心致志，唇角勾起的地方，俏然可愛，忽然就忍不住想要抱住她。

「有浴巾。」他的笑有些不懷好意，沉沉的說，「糖糖，我自己沒法洗頭。」

喬遠川是個想到了便會做的人，隨手拿起那個水桶就超自己淋了下去。他的頭髮不長不短，被水流一衝，立刻便清爽了。嘩啦啦的淋下一片水，思晨被嚇了一跳，口杯啪的落在地里，心有餘悸說：「你幹什麼？」

「拿進來。」

半夜醒來的時候，思晨有些意外的發現，喬遠川並沒有睡著。他維持著那個抱緊自己的姿勢，似乎一動未動。

他的薄唇依然往下，彷彿是為了讓她更加心慌一般，有意停留在胸前的地方不肯離開。愛撫與親昵間，思晨覺得自己無法阻止這件事的發生，她有些迷離的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年輕軀體，線條流暢而優美，彷彿是……蓄勢待發的野獸。

徐泊原是個極好的聽眾，不打斷她，可她知道，他在很認真的聆聽。

而那頭野獸卻忽然m.hetubook.com.com停下了所有的動作，翻了身，並肩與她一道躺著，只有喘氣聲微微泄露了此刻的心境。

他低低的笑：「這個標準太低了。」

等他進了浴室，思晨才又拿起素描，卻只覺得心浮氣躁，線條都有些發顫。他索性放下筆，托腮坐著，腦海中莫名的浮起了剛才的畫面。其實自己也算見過好看的身體，譬如藝術鑒賞課上著名的男子雕塑，可是想不到……喬遠川他，也這麼好看。哎，他願不願意當自己的模特呢？

回憶最終停頓在這裏。思晨覺得自己像是在說另外一個人的故事，那些細節當然沒有說，可即便這樣，也叫她覺得，已經過去了好遠好遠，如果不用力回憶，就再也不會存在了。

思晨被他吻得頭暈目眩，身子一輕，已經被抱了起來。喬遠川依然沒有放開她，現在她的雙腿盤踞在他的腰間，視線幾乎能平行，而他斷斷續續的吻著，腳步卻是走向卧房。

思晨向老師請了假，暫時的從那間小宿舍搬出來。有了喬遠川在身邊，一切都不一樣了。哪怕是在千里之外生病，每天要吞各種苦澀的藥片，最後在唇間回味的時候，也能卷出一絲甜蜜來。

唐思晨第一眼就認出站得筆直的徐泊原，而且，這是她見過的，最嚴肅正經的徐泊原。黑色的西服，線條冷峻，薄薄的唇角拉成一條線，盯著鏡頭的目光……真的有些讓人覺得害怕。

這個吻年輕而熱烈，幾乎將他們之間殘餘的水也一併的蒸發了。思晨用僅存的一絲理智推開他：「我……還在生病。」

他便義無反顧的，重又深吻了下去。

那位老先生喊了身邊的同事：「你看，這姑娘意見和我一樣。」

過了一會，快到校門口了，她誠摯的說：「謝和圖書謝你。」

「不要急著謝。」徐泊原深深的看著她，彷彿是在提醒她記住這一晚，「你只說了一半，下次記得補上。」

「喂！」她試探性叫了一聲，「水。」

他沒有逼自己講出那些事，說到底，還是自己心甘情願告訴他的。他沒有評論，也沒有感慨，甚至眼神也一直融融的，沒有絲毫變化——這讓唐思晨覺得十分舒服。

「你提兩壺熱水進來，我怎麼洗？」

「哎，很不錯啊。」身邊那位老先生半褪下那副老花眼鏡，「小姑娘是猜的嗎？」

浴室里被他的進進出出弄得全是水，思晨將兩壺涼水放下，紅著臉要離開，腳下忽然一滑。

思晨搖搖頭：「不是。」

她拿了口杯，舀一勺，慢慢淋在他的頭髮間，手指輕輕的從其中滑過，柔和的按捏。

學校的操場早就變得空空落落，深藍色的天空卻曠寂般壓了下來，那些星星若有似無的閃爍著，彷彿點綴著淚珠的少女晶瞳。

唐思晨隨著他坐起來，卻從背後抱住他的腰，將下巴擱在了他的肩上。

在水桶了調好了水溫，思晨說：「你坐下來，低頭。」

她狡黠的眨眨眼睛，明明是深棕如琥珀的瞳孔，卻又似染上了淺紅：「就當是……獎勵你千里來探病？」

「還有，你怎麼知道這份報紙上有你？」

「這個簽約很重要嗎？」思晨說，「你看起來很嚴肅，就像對方欠了你好多錢。」

一個星期轉瞬即逝，彷彿她的病，也很快就好了。喬遠川離開的時候，思晨並沒有時間去送他。這一天研究所里有人送來了一批從國外剛剛收回來的敦煌經卷，唐思晨辦公室里的一位老師被喊去鑒定，她便跟著一起長見識去了。

老先生眯了眯眼睛，笑笑說：「哦，很好，很好。」

他m.hｅｔubｏｏｋ.com•cｏm親親她的額角，慢慢的說：「等你畢業，我們就結婚吧？」

「你再笑！」喬遠川赤腳走出來，水珠從赤|裸光滑的胸口一路往下，一直滑到緊實的小腹，眼中卻是含著笑意的，「有點良心好不好？要不是你我怎麼會來這樣的地方？」

胡思亂想的時候，喬遠川很不耐煩的探頭出來：「唐思晨，你笨不笨啊？」

交往了兩年，喬遠川所表露出的，除了自身的優秀之外，也不過是個家境不錯的男生。那個時侯的唐思晨，並不知道喬遠川有著顯赫的背景。她還像在做夢一樣，說：「結婚啊？要有車有房才行。」

「啊？」

他訂的酒店和思晨之前住的自然不可同日而語。有一樣思晨是很喜歡的——那就是每天都能洗澡。就譬如現在，她坐在化妝台前練習素描的線條，浴室里嘩嘩的水聲，悅耳安心。

「……不信。」

「不過最好的辦法應該是測定這墨的成分吧。」唐思晨有些不確定的補上一句，「唐墨是油煙做的，後世大多用松煙。墨沒法作假，鑒定一下就知道了。」

喬遠川是請了年假出來的，大概能在敦煌待一個多星期。白天思晨去實習，他就在房間里做自己的事，下午陪她去醫院，晚上就隨便在這個小城市中逛逛。他似乎對這個著名的旅遊城市沒什麼興趣，甚至沒有提要出去看看，似乎只要陪著她，便心滿意足了。

浴室的門半開著，隱隱約約還有熱氣飄散出來。

「實際上……」徐泊原帶著笑意摸摸自己的鼻子，「是因為我當時很不舒服。是……地溝油的緣故。」

「……」

他一手撫額，一邊說：「對不起。」接著坐起來，「我去看看還有沒有水剩下。」

老先生連連點頭：「很好，很好。」

「不是，我是學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