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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若能重新來過

作者: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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Ⅲ 年華自此停頓 8

Ⅲ 年華自此停頓

8

年輕的時候就是這樣矛盾,喜歡,卻要用刺蝟的方式表現出來。甚至於這樣的情愫,要在很久之後才恍然大悟——這就是喜歡了吶。
「他走了。」
明明只有一個人,思晨卻覺得有些微的奇怪——那是一種心尖痒痒的感覺,彷彿有什麼漏拍了。她若有所思的抬頭,視線婉轉蔓延,直到二樓樓梯的扶手處,依然有個人立在那裡,淡默的凝望著她,柔和而期盼。
徐泊原有些詫異,許是因著那一層血緣關係,他們表達同樣的情緒的時候,連動作都是相似的。他只是站起來,走至書房的一面牆下,指了指那幅掛著的畫:「你認得出來么?這是她畫的。」
「不,她不是。」徐泊原的手輕輕往上一翻,直視她的雙目,「以前覺得愛情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發生了那件事,我想自己在遇到你的時候,依然會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麼做,也不知道怎麼表達。」
喬遠川的臉色繃緊了一些,微微抬起下頜,停頓了片刻,直截了當的說:「我希望你放棄她。」
即便半張臉隱匿在了黑暗中,可是喬遠川的輪廓卻因為消瘦而更顯得清晰分明。思晨甚至覺得自己能看清他抿緊唇角的那彎弧度,微微泛白。她躊躇了片刻,還是打了招呼。
最初的時候,能吸引喬遠川注意的,又怎麼會是一個內向的女孩呢?
思晨微顫著右手,重新握緊那杯茶水,安靜的對自己說:可是喬遠川,我不需要你的努力了,你知道么?
徐泊原立在書房的牆邊,一動未動,彷彿是黑白分明且素凈的一副素描。他的左手無意識的扶著依然吊掛著的右手,直到阿姨來敲門,探了半個頭進來:「唐小姐在下邊睡著了。」
思晨道了謝,接過來。
「我並不是說你長得像她……其實我連她長什麼樣子都已經忘了。」徐泊原自嘲的笑了笑,「你們做事,都很堅持,不會回頭。https://www.hetubook.com.com其實對女孩子來說,並不算什麼好事。」
她許久不見的、這樣的喬遠川,卻在被她發現自己的注視之後,彷彿是青澀,又像是被窺破后的尷尬,匆忙的轉開了視線。
徐泊原揚了揚眉,「還好。」
她的頭髮大約是長久沒有修剪過了,額發有些長,曲捲成極自然的弧度,鬆鬆的落在的眼角的地方。暖暖的燈光下,她的頭靠著窗的方向,雙手攏在胸前,擺出乖乖蜷曲的姿勢,因為不知道自己正被打量,因為放鬆,反倒透著真正的,眉目如畫。
「每個人都有。」他鬆開手,依靠在沙發背上,低聲說,「思晨,我又沒有告訴過你,你很像我的一個朋友?」
她還是想起了很多東西,有人,有事,有錯過,有碎裂。可是阿喀琉斯倒下了,只是因為腳踝上的致命一擊。
恍若無聲的驚雷,徐泊原側眉,直視著喬遠川,沉聲問:「你是什麼意思?」
徐泊原蹙眉,然而這樣的困擾的並未持續多久,他依然雲淡風輕的笑了笑:「因為你的緣故么?」
朋友會說起他們去冰川考察,每個人都要扛著儀器趟過雪水留過的河床。男生照顧僅有的女生,紛紛表示要背她們過去,旁人還有些猶豫的時候,唯有她爽利的脫了鞋,蹬蹬的就淌了過去。
她放棄喬遠川,終究是因為在心底,有些東西比愛情更重要吧。那樣東西碎裂了,於是連愛情都放棄了。
徐泊原一怔。
起居室安靜了許久。
其實徐泊原有些難以理解,為什麼一個女孩選擇了GIS專業,隨著一群男人去趟泥水、翻草地。後來想起來,這也算是一種無意識的男權主義吧。也正是這樣若有若無的性別優越感,在認識之後,他們之間,總是衝突不斷。
「他走了?」思晨的聲音在寧靜的夜中顯得異常的平靜,一如和緩的呼吸,很清醒。
「是和_圖_書她以前畫的。遠川,你還不明白么?」徐泊原淡淡的說,「假若她能放開這個心結,那麼出事之後就不必瞞著你。是因為不能,所以不敢、也不願意讓你見到這樣狼狽的結局。」
那是一幅臨摹的宗教畫,畫中的三尊菩薩眉目宛然,鮮活如同從千年的時光印記上拓下。可若是仔細的看裱裝的紙角,卻依然能觸摸到淡黃的痕迹。
喬遠川微微走上了一步,冷靜的問:「阿姨告訴你我在等你,所以你把她帶來,是么?」
他有些無意識的伸出手去,絨毯下曲線起伏,他只將手放在她腳踝處,悄無知覺。
徐泊原忍不住想起數月前,DAB曾經邀請知名的心理專家為員工做過培訓諮詢。而那位學者曾說,這些動作,是最簡單的區分一個人內向或是外向的標準。
「沒有初戀。其實什麼都沒有。」他的表情很平靜,可是燈光掩不去眼角處極淡的皺紋,那裡時光的藤蔓延展,「後來她爬冰川,遇到了雪崩,幸好人沒事。那時DAB剛剛創業,我實在無法抽身去看她。」
「所以……她是你的阿喀琉斯之踵?」
喬遠川站起來,光線自然而然的從他身後往前傾落,一件款式極簡單的灰色薄絨衫穿在身上,卻帶著淡淡的一種貴氣。他走過思晨身邊的時候,微微停頓了一下,視線筆直的滑過,似是欲言又止,卻終究隨著徐泊原走向了樓梯。
「阿喀琉斯之踵,你想起了什麼?」徐泊原淡淡的問。
他頭一次對她說起工作以外的事。而在以前,哪怕是為了開導她,他隨口說的話,也只是DAB。
在國外那間精英濟濟的學校里,男生無疑總是更有優勢一些。然而當朋友說起同一專業的她時,從來都是自傲的語氣里也帶著數分敬佩。
「我當然支持你。」徐泊原撫慰般拍拍她的肩膀,「夢想和熱情,是最珍貴的東西,假若我有這樣的能力,我願意幫助喜歡hetubook.com.com的人去完成它。」
不是不知道這樣意味著什麼,可是思晨並不願再去思考了。假如相信徐泊原,他能將一切都處理得妥當,她很樂意就這樣,哪怕在看到起居室角落那個熟悉身影的時候,心底還是輕輕一涼。
夜漸漸的深了。
「我無意去探知那些事,阿原。我只是……不希望她再受傷害了。」喬遠川直視微微抬頭,凝睇著那幅畫,只到了此刻,才難以克制般,在眸心泛起了淺淡的波瀾。
而她將半張臉都埋在這件衣服中,鼻尖輕輕的蹭了蹭,彷彿,能汲取最熟悉的記憶。
徐泊原並不否認,只微笑:「我並沒有想到她會來找我。」
「再見的時候是兩個月後。在醫院,我朋友陪著她,Mere左腿截肢,不過她看起來似乎並沒有那麼難過。倒是我的朋友告訴我,他們已經訂婚了。」徐泊原緩緩的說,「我朋友放下手裡的工作,陪了她整整兩個月。安慰她,支持她,讓她覺得即使兩條腿都失去了,她的天地依然廣闊。」
「這不是你的錯。」
「這些我都知道。」喬遠川有些冷淡的打斷他,「即便不是我,我也不願意是你。」
他不喜歡和自己一樣的年輕氣盛和鋒芒畢露,卻又忍不住去關注她。
思晨睜大了眼睛。
喬遠川不語,他嚴肅的時候下頜會異常的堅硬方正。而他再度望向徐泊原的時候,眼神中帶了淺淺的嘲諷:「我們彼此應該心知肚明,你沒那麼喜歡她。」
徐泊原微微擺了擺手,示意阿姨可以離開了,自己卻在一側的沙發上坐下。
徐泊原知道這些,是因為他有一位大家閨秀的祖母,而他此刻看著她,眉心微皺,彷彿看著一個不聽話的孩子。她自然全不在意,抿了口檸檬,又喝一口酒,用不甚標準的中文說:「那又怎麼樣?」
是歲月倒流么?倒流到很久之前,黑色潮汐尚未席捲記憶,那時彼此的目光彷彿微笑,鮮活明了和*圖*書
唐思晨坐起來了。
「過去我做錯了很多事,甚至不知道怎麼去彌補。可我不希望像你這樣,最後用另外一個人來彌補。」他低低嘆氣,「阿原,這個世界上,我最不願意相爭的人就是你。可是抱歉,我一定要這麼做。」
「嗨。」
其實是知道她在裝睡的,徐泊原笑了笑,卻答非所問的說:「阿喀琉斯之踵。」
他微微一怔之後,帶了淡笑繼續說:「後來我才知道,原這麼長的時間,是我一直若有若無的在刺|激她,假如我早一些告訴她,我很欣賞她,也很喜歡她……那次冰川測量——原本不是她的工作,她是不是就不會去了呢?」
出乎意料的,沒有看到任何的敵視,又或者是冷漠——喬遠川慢慢的揚起唇角,笑容彷彿是很久之前,他們約在第一食堂的門口,她餓的不耐煩,於是他微微笑著去揉她的頭髮,在她耳邊輕聲說「對不起」。
她身上蓋著一件灰色的毛衣,很大,足以將蜷曲的她圍裹起來。
喬遠川有些淡漠的抿唇,「阿原,你愛的是她?還是別人?」
「可是……你一直很支持我。」思晨有些遲疑,「還是一直以來,我都理解錯了?」
「你呢?」思晨問他,他離自己這樣近,他總是在微笑,眼神坦蕩,成竹在胸,可其實徐泊原,是這樣一個難以讓人接近的人啊。
思晨一怔,而喬遠川已經將視線移開,向徐泊原微微頷首說:「我等你一晚上了。」
思晨第一次主動的握住了徐泊原的手,拿拇指的指腹輕輕的摸索著他的手背,一如他以前做的那樣。
徐泊原微笑著嘆口氣,聽到唐思晨接了一句:「你的初戀嗎?」
唐思晨果然睡著了。
阿姨遞了一杯熱水給思晨,熱情的引她在沙發上坐下,又將電視的遙控遞給她:「唐小姐,你先看看電視,有什麼事叫我。」
他靜靜的聽完,卻轉過頭,對她改用中文說:「你以為你是歐美人的體質么?女孩趟m.hetubook.com.com冰水是一件很蠢的事。」
思晨的眼神閃爍,彷彿預知了結局。
「先生……」
「有事?」徐泊原的臉上並看不出什麼表情,只側身望了思晨一眼,低聲說,「你等我一下。」
他收斂了心思,慢慢的走至起居室。
「替身么?心理學上說,替身是一種補償心理。我還不至於脆弱到了這種地步。」他頓了頓,簡單的否認了,「我說你們像,是在你們身上看到同樣的一種堅持,連經歷都類似。可是這個世界上為理想折腰的人很多,並不是沒有一個人,都會讓我覺得心疼。」
假若他有能力……這句話已經不再是空頭支票,他已經可以去做很多事,可是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他找不到人去兌現這樣的承諾。
「遠川呢?」
思晨抿了抿唇,有些五味陳雜:「你是把我當做Mere么?」
阿姨的腳步聲漸漸離開,客廳里很寂靜,儘管客廳里那個壁爐是假的,可依然有橘色的燈光柔和的陳鋪開,讓人覺得倚在沙發邊是件溫暖的事。
記憶里那個女孩與他同校,華裔,黑色的短髮,高且瘦,名字是叫做Mere。
徐泊原聽到自己嘆了口氣,俯下身,想要將她叫醒,伸手要觸到她的肩膀,卻又頓住了。
書房門輕輕「咔」的一聲關上了。
他走至門口,反手扶著門,最後說:「我已經錯過了這麼久。」
他就這樣看著她,數秒時間,目光亦是忽近忽遠,最後終究沒有叫醒她,只讓阿姨拿了一床絨毯過來,輕輕替她蓋上了。
喬遠川並未轉身,只淡淡的問:「你手臂好些了?」
阿喀琉斯之踵,每個人都會有的弱點。
一定是受蠱惑了,才會由著他拉著自己,一步步的踏了進去。
「我以前說,你在我面前不用掩飾,哭或者笑,都可以。你想過沒有呢?能在一個人面前,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我並不是想讓你為我做到。思晨,你應該為你自己,做到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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