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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莫只能就著水沖了沖，擱在一邊。

果然不是賊，韓自揚微微彎著腰在茶几前放下鑰匙，轉頭看見她穿著整套的睡衣站在二樓卧室門前，挑眉笑了笑：「吵到你了？」

韓自揚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借錢？」他重複了一句，「你想住酒店？」

所謂的山窮水盡。

「你家啊。」

君莫低頭，自然對那輛車很是熟悉了，不由笑道：「真是你？」

君莫快步去開門，門外是那次去瑞明傲慢的神色打量自己的秘書，手中提著很大一包東西，面帶微笑的遞給她。

沙發是死灰色的——十分適合他的風格，君莫想起他今天也是穿了灰色的西服，真是英氣逼人——這才發現茶几上攤著一本雜誌，翻著的一頁上是數部手機的測評報告，她隨手翻了幾頁，皺眉看著不熟悉的術語，一旁寫了一些極潦草的單詞。

君莫抿嘴，搖了搖頭，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后，這才打量屋子——感覺像極了他在南岱住的套房，其實是風格迥異的裝飾，可都是冷冷的，沒有活生生的有人住著的生活氣息。哪怕找出一團用過的紙巾，或者一截煙灰都好——似乎一切都纖塵不染，如同樣板房一樣僅供人觀賞。

終於清晰的看到陽台上的女子接起電話，他突然覺得幸福——只有這樣一幕，她立在陽光下接起他的電話。

「哦。」他輕描淡寫的答應，像是想起了什麼，「你……你一個人晚上住著會不會害怕？」他的房子其實不算大，兩層而已，只是一個女孩子住著空蕩蕩的，大約都會有些害怕。

是很巧，他已經很少住這裏了，恰好回來取些東西，這可算緣分么？

「君莫嗎？我們被堵在山路上了，看來晚上下不來了，恩平的手機又停機了，她讓我給你說一聲，真是對不起，我們明早回來。」他一鼓作氣的說下來，不帶停頓。

君莫點點頭。

他的廚房更樣板房，整套的進口廚具，就是沒有找出一瓶洗潔精——真是懷疑那天的一桌好菜是不是他做的。

可是錢包在屋裡。

泡杯麥片打開電腦，教務處的通知已經掛在網上，春假在即——Ａ大剛剛推行的三學期制，將暑假縮短，另設了一個春假，足足有十多天。

「那不好。」君莫搖搖https://www.hetubook.com.com頭，執著的伸出手去，「借我點錢好不好？」她的眼神小心翼翼。

韓自揚微微皺眉看她欲走，實在找不出理由將她留下，亦只能說再見，卻低低的說：「晚上我聯繫你。」

君莫咬咬嘴唇，「都凌晨了，你去哪裡住？」她實在是害怕——「我住的是你的房間吧？要不我住客房？這麼晚了。」

似乎沒過幾分鐘，就有人來按門鈴。

「我下來。你別上來了。」君莫急急的說，既然如今屋子是恩平住著，總不能像以前隨便讓人進出了。

真好，懶得給恩平撥了，肯定關機。費欣然大約也遵從女友的指示，關機。她頭疼的想，自己還能投奔誰？

他的聲音沉沉的，帶著不悅，「你在哪裡？」

於是跳起來把大燈開上，走到門口，忍不住偷偷將門打開一條縫，往外張望——漆黑一片，卻無論如何也不敢出去將所有的燈都打開了，只能將門反鎖，然後鑽進被子，支起耳朵聽外邊的動靜。

君莫打電話給他，一時間也只是想起了他。

「明天我送你回學校，我也有事，順路一起走。」

而他在沙發前站了很久。他的家，兩個人，真好。

現在可以肯定沒有了，因為她的衣服極簡單，一個口袋也沒有——唯一手中握著的是手機。

恩平的性子很急，想必是來催她的，於是無視鈴聲，極快的喝了麥片，簡單收拾了就打的直奔車站，鈴聲響了數次，聽著心煩，索性打開無聲模式，扔到了小包的最下層。

香濃甜滑的巧克力終於掩去苦澀，甜意如此，嘗試過的人們最終還能否放開？

韓自揚的車開到那幢樓下，不由自主地慢下車速，他早知道她不會在這裏，還是忍不住往上看了一眼——陽台上站了一個人影，那樣像她，只可見白凈的襯衣和搖曳的素色長裙，從來就這樣淡淡的立在某處——記憶也好，生活也好，似水墨畫一般，只有細細的想起來，才覺得光韻粲然流轉。

「是你下來，還是我上去？」韓自揚直截了當的給她選擇，他時間不多。

君莫回頭宛然一笑，揮揮手中的電話，聲音清脆：「好。」

后句的解釋怎麼聽都彆扭，君莫覺得自己的臉微微紅和*圖*書了起來，嗯了一聲。

她拿起手機，想了想，決定過了五點還沒有來關心自己——就只能打騷擾了，猶帶憤恨的看了眼桌上的紫色禮品盒——這幾乎是她小半個月的工資，居然淪落到無人問睬的地步。

「你往下看。」他帶著笑意對她說，宛若親昵耳語。

「不回，我所有的東西都在上面。」她沒好氣地指了指樓上，「你……能不能借我些錢？」

君莫安心得點點頭，只說了句「晚安」，突然驚兔般記得自己穿著睡衣，忙不迭的回房間去了。

這樣險惡的用心，就是瞧准了自己不好意思對費欣然發脾氣——她盡量克制自己，用愉快地聲音說：「你們好好玩。」爽快地掛斷電話，心想誰還等你呢，決定上樓提了包就回去。

跑到二樓的房間，打開燈，一張極大的看上去很軟的床，一套灰色條紋的睡具。君莫將睡衣和亂七八糟的東西提進浴室，熱熱的沖澡，將頭髮吹得微干躺在床上，這才後悔——下午睡了那麼久，果然現在難以入睡了。床頭的燈微微亮著，本是最適宜入睡的光線，她突然無端端覺得害怕起來，這樣大的房子，她果然還是不習慣的。

「不會。飯菜是公司裡帶的，不知道合不合口味。」她頓了頓，「韓總現在有很重要的客戶要接待，晚上會聯繫您。」那雙化著精緻眼妝的雙眼含義不明的瞟了她一眼。君莫頓時氣結：好歹自己也是純良的知識分子，莫非還是被人誤會了？

快步走回熟悉的樓層，不由想到不知道韓自揚昨晚回來了沒有，也只是想想而已，君莫懊惱得發現自己還是有些不願主動和他聯繫——總是覺得心慌。她開門進去，愣愣的看著自己的小屋，原來恩平那樣……拜金，八卦，物質的女人，居然喜歡粉|嫩的居家風格，窗帘和桌布都帶著粉色蕾絲。第一件事是將禮物放在桌上，生怕自己會忘了，無所事事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沒有告訴我。」韓自揚撥開她的几絲額發，她表情微微一僵，卻沒有躲開。他將一切收在眼底，看來並沒有習慣自己的親昵——卻沒有避開，到底還是好事。

然而走到門前，終於覺得整個世界開始扭曲了——她帶鑰匙出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了么？

以往這種時候，總是最浮躁的，學生上不好課，老師也無可奈何。君莫獃獃的看了很久那張通知，一下子覺得茫然，不知道這樣長的假期用什麼來打發。直到電話響起，君莫瞥了一眼號碼，這才拍腦袋想了起來——恩平的生日，早就讓她去H市一起吃飯。

君莫心虛的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末尾三個六，是她熟悉的號碼。

君莫向前走了幾步，「沒有，我以為是賊……」

她一直不知道韓自揚住哪裡——原來是小區最裡面的一幢排屋。他的力量大得驚人，君莫乖乖的沒有掙開，轉眼便站在了屋內。他將屋子鑰匙塞給她：「我真是來不及了。你先自己獃著，一會讓人給你送些東西來。」他才要帶上門，回頭望她：「你不餓吧？」

君莫低頭看了看，聽到她解釋：「是韓總吩咐我送來的，您看有什麼還缺的，我再送來。」

略帶掙扎的張開眼睛，屋外還是陽光燦爛，君莫又半閉上眼，和腦中殘餘的睡意艱難鬥爭，緩緩坐了起來，瞄了一眼時鐘，快5點了——她的耐心漸漸到了盡頭，恩平總不能就這樣將她喊來，然後不聞不問的和男朋友去快活了？

君莫只能假裝糊塗，「你很忙？那我上去了。」

「我怕是找你的電話，不敢接。」君莫老老實實的說，「怎麼不打我手機？」

其實兩個城市給她的感覺幾乎是一致的，水靈靈的朦朧，南方城市大約只有春秋兩季最合人心意的，陽光不溫不火，微風只能輕輕帶起發梢末端，總讓人覺得愜意。倒是絲毫沒有感覺自己已經挪了一個地方重新工作生活，君莫熟門熟路的回到名修城，下意識的看看咖啡店，還沒營業——她這麼積極的回來——跨越了兩個城市，時間才不過原本的上班時間，還莫名其妙的給人放了鴿子。

其實什麼聲音也沒有，君莫覺得自己的神經簡直敏感到了極點，只要有人輕輕一撥，大約就會崩開——爺爺頭七那晚，她就是這樣，覺得自己陷進一個巨大且黑暗的夢魘中，明明知道眼前猙獰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可以掙脫的，可自己就是醒不來。父母去樓下給爺爺燒紙錢和衣物，她聽得分明，卻連動動手指都不能。不知過了多久m.hetubook.com.com，父母的腳步走近，她才勉力睜開眼，大汗淋漓。

「恩平生日，我早上才來的。」她側著頭看他，高大的身影遮去一些陽光，「可是她把我拋下自己去約會了，我在想自己出現在這裏的意義。」

剛吞了半口水，君莫差點岔了氣，努力吞了下去，冷冷的說：「那我怎麼辦？」

「你等我下午回來，一起吃飯，反正你有鑰匙對吧？不如你住到明天再回去吧。」恩平輕鬆的說，「欣然說給我驚喜，你說多難得啊！」最後說得可憐兮兮，君莫念在她是壽星，只能盡量大方的說：「那你早些回來。」

「晚上你睡樓上左手的房間，都是新的。」他對她說，「我大概不會回來了，今晚會忙到很晚。」

第二日君莫醒來，突然覺得心情異樣，她仔細回想了一下，昨晚的那一幕清晰地浮現出來，無端覺得溫暖和舒心。

君莫心中先冷笑了數聲，真把她當猴耍呢？酒店服務業的高級職員，可以全額報銷手機費用，居然還能停機？騙人也不找個像話的理由——還不如說沒電了。

「好，可是我要等恩平回來，等她開了門我好取東西。」

韓自揚看了看時間，不無遺憾的嘆口氣：「又被人捷足先登了。」

陡然間似乎不悅消散開去，「剛才怎麼不接電話？」

她抓著手機就往下跑，砰的關上門。

她掛了電話，窗外景色飛馳，春色漸濃，只覺得處處綠色，靈氣逼人。

他沒有停下車，撥電話給她。

韓自揚頭一次被她的話驚愕得回不上話，過了片刻，似乎平復下心緒：「你下來。」他快速的將車掉頭。

或者去酒店住一晚？

「我被關在屋外了——無家可歸。」她語氣中帶著不滿，似乎在向電話那頭的男子發脾氣。

「你想怎麼樣？要不我讓人送你回去。或者在這裏住一晚？」他略帶微笑的看著她撅著嘴，神氣像極一個孩子，很有耐心的問她。

直到樓下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君莫像彈簧一樣跳起來，躡步走到門邊，緊緊握著手機，忍了好久，這才開門——樓下開著燈，亮堂堂的晃人眼睛。她鬆了口氣，不會有賊膽大包天到這程度吧？

隨意的撥了撥，最上邊的一個極大的保暖飯盒，下面放著睡衣洗漱日用品，她不好意思地道謝：「真ｗｗｗ.ｈｅｔubook.cｏｍ.com是麻煩你了。」

午飯時間，她順口就可以背誦附近好幾家外賣的電話，於是方便解決。午後的陽光最讓人覺得慵懶，君莫不喜歡睡午覺，總覺得會影響到生物鍾，往往晚上就失眠。她習慣在一兩點的時候喝咖啡提神，一忙到四五點就睡意全無。可是恩平向來討厭咖啡因，總覺得是程度略低於海洛因的某種藥物，家中清清爽爽的擱著純凈水數桶，於是她自然而然的窩在軟軟的沙發上，慢慢的倒了下去——睡得天昏地暗，沉沉一片，連一片夢也沒有。

她爽快地笑：「頭一次住這樣舒服的大房子，怎麼會怕？」掛掉電話，抱膝坐在沙發上，突然鬆一口氣：要是他晚上回來住，那麼自己無論如何，寧可麻煩徐總，也不想孤男寡女的在他家獨處。

他看著伸在自己面前纖細的手，一把拖了過來，懶得再向她解釋。

又不好隨便進人家房間參觀，君莫只能坐在電視前，無聊的將幾十個頻道翻來覆去的看。他家的固定電話響起了——君莫不敢接，任它響了很久。片刻之後，是自己的手機響了，她這才接起來。

他微微眯起眼睛，還是那部黑色的手機，只有那一聲爽快的答應聲讓心情稍稍明快起來。

她睡衣最上邊的口子沒扣好，隱隱露出鎖骨，韓自揚轉開眼睛不去看她，「我回來拿些東西。」——其實哪裡是來拿東西的，不過就是想回來罷了。

只是風度不能失，她禮貌的目送那個苗條的身影走出去，恨恨的關上門。

這麼麻煩，真是不如隨便給她找個酒店。

韓自揚嘴角輕輕彎了起來，「好吧，我住樓下的房間就行了。」

「我以為你看得懂固定電話上的來電顯示。」韓自揚語氣中帶著戲謔。

才跑到電梯前，又是一串陌生的號碼，心中已經升起了不好的預感——是曾經聽過的聲音，費欣然。

十分鐘一班的大巴坐滿了一半，君莫挑了一個靠後的位置，車子緩緩開動，這才拿出手機慢條斯理的給恩平回電話。

「住我家吧。」他淡然說，「我今晚不回來，反正屋子空著。」態度認真而懇切，並不讓她有一絲難堪。

從來不知道鬱結的情緒能讓一個人食慾陡增，或者是飯菜很合胃口，君莫看著桌上已是空空的四層飯盒，半天才想起來應該去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