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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經理……出了點事故。」秘書一臉慌張的進來，「門口的保安和人起了爭執，有人被打傷了。」

她的手扶在車門上，頓了頓，一言不發的坐進去。

「吵到你了？」他如夢方醒的樣子，將電話摁斷了，淺淺一笑。

木門打開的時候，有咯吱咯吱的聲響，一個六十歲模樣的老太太探出頭來，有些疑惑的張望了數眼。看到陳綏寧，卻立時笑開了：「是小陳啊？還在說你今年會不會來呢……進來進來！」

陳綏寧沒有承認，卻也沒否認。

車程是兩個小時，或者三個小時，她記得並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道路愈來愈窄，愈來愈崎嶇，翻過了好幾座山頭，他終於將車子停了下來。佳南跟著他下車，站在古樸的牌坊下，夏日傍晚的風徐緩地吹過發梢，帶來城市裡再難享受到的清涼。

陳綏寧的指尖輕輕敲著桌面，慢條斯理地說：「對不起。」

兩杯涼茶擱在八仙桌上，是用搪瓷缸子泡的，有幾分中藥清涼的味道。陳綏寧端起一杯，抿了一口，才說：「這是個家庭旅館，老夫妻兩個開的。」

佳南卻只轉開臉，點了點頭。

佳南手下的動作卻緩了緩，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淺淺一笑，「我們如今這樣……還要帶相機？」

佳南曾經去過很多小鎮，它們中的大多數沾滿了商業氣息，有著統一裝飾的木板門，一色的大紅燈籠，卻讓人覺得很雷同，以至於索然無味，絕不像此處小路是石板鋪就的，上邊爬滿青苔，路兩邊的店鋪林林落落的開著，大多數連鋁合金門窗都沒有，只有烙滿時光印記的、看上去即將腐朽的門板，三三兩兩的堆在門邊。

在許佳南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自後邊抱住了她，手掌扣在她腰上——那裡的肌膚觸到一片炙熱的燙，是他掌心的溫度。

佳南仰著頭，看著他挺直的鼻樑，和越來越近的黑色眸子。

佳南想了很久，似乎才明白那個人指的是誰，剎那間臉色發白，低聲ｈetuｂｏoｋ•com.com說：「所以，真的是你？」

他的話中似乎還有些另外的含義，可是此刻的佳南並沒有去分辨，她只是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這樣做，你有什麼好處？」

他修長的手指支著自己的下頜，淡淡的說：「撿起來。」

車子一路開往山莊，倒恰恰避開了周一最可怕的上班高峰，佳南踏著一雙高跟鞋一路疾走到辦公室，恰好撞到秘書從電腦後抬起頭，有些錯愕的望著她。她自知此刻形容有些狼狽，只能輕輕咳嗽了一聲，裝出不在意的樣子，迅速的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佳南在心底冷笑，她能拒絕么？於是只是沉默。

「早上清醒了一會兒，現在又睡了。先生的情況您知道的，就是這樣，哪怕醒過來，也有些意識不清。」

佳南下意識的隔著窗戶，望向那個小小的四方院落，然後若無其事的轉開臉，像是為了回應他之前的眼神，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想象一下他在這樣簡陋的地方沖涼，佳南終於有些惡毒的在心裏笑了起來。

司機將佳南送回公寓，東西收拾到一半，陳綏寧才回來。佳南正將手機充電器放進行李箱，卻聽身後男聲閑閑說：「手機不用帶了。」

這是一間兩進落的小院。大媽端了兩杯茶上來，一邊說：「老頭在收拾房間呢，你們稍等下，一會兒一起吃飯。」說完她便上樓，大約去幫忙了。

這一覺醒過來，佳南望向床邊的電子鐘，愣愣地看著那個時間很久很久，幾乎以為自己是眼花了。

佳南不動聲色的抽出自己的手，只是微抬眉眼：「我需要知道爸爸的情況。」

佳南只覺得自己雙腿發軟，她定定看著他，眸色變幻了許久，終於輕輕笑了起來：「你……為什麼逼我越來越恨你呢？」

佳南垂下長睫，呼吸有些紊亂，她不得不平復了許久，才慢慢的說：「好，現在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你的情婦。接下來呢，還有什麼？」

和*圖*書陳綏寧徑直推開許佳南辦公室的大門，看著她目瞪口呆的表情，忍不住莞爾一笑。

「不是……是媒體的人。沒有預約，保安不讓進。」秘書有些尷尬，刻意避開了佳南的目光。

茶水是金銀花泡開的，帶著淺淺的甜味，和一絲難辨的清苦味道，極好喝。因為一路上都覺得口渴，佳南喝了半杯，咕咚咕咚的，只覺得爽快，陳綏寧放下自己手中的杯子，饒有興趣地看著她，唇邊難得抿著一絲溫和的笑意。

「怎麼？不喜歡拍照了？」

「嗯？」舒凌百無聊賴地翻著手上一本極大的物理工具書，如今她剪了短髮，又因懷孕，臉上線條圓潤上許多，看上去很是可親。

不過此刻已經遲到了，也誤了周一早上最重要的例會，索性打了電話給助理，再慢慢的起床。

因為穿著極為貼身的白襯衣與及膝裙，她一彎腰，便露出纖細的一截腰線，原本服帖的襯衣也往前掀起來，令陳綏寧想起他曾經在酒店的套房見到她，幾乎一樣的動作，一樣令他怦然心動。

他的掌心擦過她的手臂，肌膚相觸，只覺得她渾身都是冰涼，手指便輕輕頓了頓，眉心微皺，重申了一遍：「衣服和人就好。」

這個地方，彷彿帶著一種難言的、靜悄悄的魔力，讓人沉浸下去，再沉浸下去，直到……將很多身外的事物忘卻。

「你我心知肚明。」

佳南繞到車子的另一邊，正要上車，聽到陳綏寧低沉地聲音：「你在怕什麼？」

標題是「陳綏寧偷食，與舊愛舊情復燃」。

老太太卻愈發高興了，回頭扯著嗓門就喊：「老頭子，來客人了！」

「你不會以為……我將你留在身邊，是捨不得你吧？」陳綏寧冷冷說，「許佳南，那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早說過，只是沒有玩夠。說真的，每次你的反應，都讓我覺得有趣。」

他們正踩在木質樓梯上，佳南的腳步便頓了頓，一抬頭，看見陳綏寧正轉過頭打量自己，顯和*圖*書然聽到了自己和大媽的對話。

舒凌頭痛地摁了摁額角：「想接就接，不想接就掛掉。你這是什麼意思？」

房間里只有空調嘶嘶的送風聲，她看上去完全沒有開口的慾望，倒是陳綏寧依然站在原處，唇角動了動：「相機不帶么？」

手指還在顫抖，撥出第一個號碼前，她很快又摁掉，重新撥出一串號碼。

老太太極是熱情的拉著佳南的手，上下打量她，笑眯眯：「這個姑娘真好看——是你女朋友吧？」她又回頭望向陳綏寧，一臉喜色，「上次還說你下次來的時候，該帶媳婦來了，還真帶來了。」

陳綏寧難得笑得十分溫和親切，側了側身，示意佳南先進去。

她不是定了鬧鐘么？

她在怕什麼？

佳南怔怔的看著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佳南冷冷笑了一聲：「意外？對你陳綏寧來說，這個世界上還有意外的事？」

他徑直伸手，將那團電線扔在了一旁。

她淡淡看他一眼，心中不是不詫異，他竟會找到這樣的地方。

「這幾天你別出門了。」他想了想說，「還有你爸爸那邊，去解釋下，免得他又大發脾氣。」他的表情有些若有所思，一字一句的吩咐。

「怎麼？」舒凌將書扔在一旁，指了指那些雜誌報刊，「不是……你做的？」

佳南只覺得匪夷所思：「是客人？」

陳綏寧抿著唇角，並沒有回答，只說：「我出門一趟。」

他從容不迫的坐下，似乎並不屑於看這樣一份八卦雜誌，只說：「我也很意外。」

狗仔的偷|拍堪稱一流，兩組照片：一組是許佳南與陳綏寧出入公寓，另一組是有著身孕的舒凌獨自回家。事實俱在，且圖文並茂，許佳南第三者的身份著露無疑。

陳綏寧輕輕勾著唇角，是微微笑著的樣子，沒有辯駁，只是眼神中倏無溫度。

佳南的目光落在雪白床單上那一團手機線上，輕輕笑了笑：「對了，沒事……這世上不會有你不知道的事。」她甚至不再說話，只是從hｔｔｐs://www.ｈｅtubｏoｋ.ｃｏｍ•ｃoｍ善如流的重新收拾，將電腦、手機甚至MP3都拿出來。

「許佳南，我們的協議當中，有提到過雙方必須為這件事保密么？」他閑閑問她。

他在離她的唇一分毫不到的地方停下，用一種近乎輕柔誘惑的聲音說：「陪我去一個地方。」

接電話的是父親的私人看護，她先問：「爸爸醒了嗎？」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直接的，對他說出了「恨」這個字，他亦沉默下來，眼眸中的一點黑愈來愈濃。

佳南有些疑惑地走到辦公桌邊，拿了份報紙，翻開了數頁，剎那間呼吸變得困難，身子像是被定住了。

「男人在院子里用涼水沖一下就行啦。」大媽笑眯眯的說。

夏天的衣物本就換洗方便，他們帶的也輕便，一道下了電梯，進了地下車庫。佳南條件反射的往四周看了看——就是在這裏，他們被小報偷|拍。他提著行李包，大約是注意到了她的表情，緩緩放慢腳步。

她回過神來，幾乎是鐵青著臉色走到他身後，將門重重的關上了，然後將那份《北都周刊》扔在他面前：「這是什麼？」

陳綏寧對周遭的一切非常熟悉，順著青石小路，走進了此間古鎮。

陳綏寧唇角勾起來，臉色倏然間便是一沉。

「你看，這樣一來，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也免去了一些麻煩。」他揚揚下頜，微笑著像是循循善誘。

「哎呦，對了。」大媽有些抱歉的說，「這幾天水管重修呢。一會兒我帶你去浴室吧，就在街轉角。」

陳綏寧溫和的笑了笑，不曾辯解，只說：「是啊，我結婚了。」

其實她現在什麼都不怕，她……只是因為在乎父親，才變得這樣畏手畏腳。

「你真會折磨人。」舒凌嘆了口氣，抬起眉眼望著他。

她又羞又氣，卻不敢動——自己已經太過了解他的習慣了，她越是掙扎反抗，他便越是樂在其中。於是索性一動不動，任由他微涼的手指順著腰后那個弧度慢慢的往下探，一直觸到裙內。他的手臂慢慢ｍ•ｈeｔｕbｏｏｋ•coｍ.ｃom的用力，將她身子轉過來，與自己相貼。另一隻手撫開她的長發，低頭去觸她的唇瓣。

過了很久，空調吹得自己頭痛，她才伸手去夠桌上的電話。

窗外陽光爛漫，卻彷彿被吸入了他深邃的目光中，深不見底，他仰頭看著她，不知在想些什麼，良久，才低低地說：「很多。」

手機響了許久，陳綏寧卻只是拿在掌心中把玩，並沒有要接起的意思。

「你想要讓誰知道？」她的聲音漸漸嘶啞。

以往聽到這句話，她總覺得失望，可唯有今次，佳南竟鬆了口氣，將電話擱斷之後，轉而撥了第一次的號碼。

坐在慣常的辦公椅上，也不知為什麼，佳南只覺得心浮氣躁，於是起身將空調打得大些。

「不是。」秘書生硬的笑了笑，忽然沒頭沒腦的說，「報紙在您桌上，您自己看看吧。」

老夫妻兩人下來，要幫著將行李提上去，陳綏寧自然笑著拒絕了，自己提著上樓，落下佳南和大媽在後邊。佳南隨口就問：「阿姨，房間里有浴室嗎？」

陳綏寧敲了敲門。

陳綏寧似乎克制了自己動作，只在她的鼻尖輕輕吻了一下：「我給你兩個小時，準備一下。」

他們在鎮上三轉兩轉，直到站在一家院落前。

她便像木偶一般，走到那本被摔散的雜誌前，蹲下去，一頁頁的撿起來。

他的目光中隱隱閃爍著光亮，那種含義十分明顯，就像是在挑釁她——彷彿知道她會因此而不滿，或者嬌氣。

陳綏寧抿緊了唇，黝黑的眸色中辨不出喜怒，只是微微側開了臉。

陳綏寧開了車，往城北駛去。佳南一路都沉默著，不曾開口問他們是要去什麼地方，他也不說，只是戴了上了墨鏡，專註地開車。

佳南的表情僵了僵。

她不抬頭：「本來就沒帶。」

「……這幾天又入住了明星？」佳南揉揉眉心，有些困惑。

她只是微笑著吞下了后一句話，沒錯，以前的自己喜歡拍照、拉著他玩自|拍……可是現在，滿目瘡痍的現狀，還有什麼值得留戀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