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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濱海不懼關北的競爭，對方卻會咬緊這一點壓價，不會鬆口。

佳南依舊是怔怔的看著窗外，像是無意，隨口說：「原來你要的是這個。」

她的困惑顯而易見，陳綏寧反倒笑了，傾身過去：「關北開張在即，你說呢？」

「那麼，謝謝你還願意來見我。」佳南抿了口茶，忽然想起了最後一次見他時自己狼狽的樣子，忍不住自嘲地翹起了唇角。

這個夜晚安靜而綿長，身邊的人已經熟睡，而她縮在他的懷裡，依然是平穩地呼吸，只有眼睛卻是一直睜著的，異常的明亮。

陳綏寧笑了笑，讓她的頭枕在自己手臂上，將她抱在懷裡，唇角似有似無的貼在她的眉心間，亦閉上了眼睛。

他笑著站起身來，似乎還喃喃說了句：「這小子，現在才來。」

「又不是翡海。」陳綏寧靠在沙發上，深深看著她，「你怕別人……現在倒不怕我了么？」

她便回頭看他，唇角彎成極柔美的弧度：「連我都是你的，還不夠么？」

他便閑閑移開目光，自顧自的去看報紙了。

她在心底一字一句的告訴自己。

她亦若無其事的側身讓他進來，抿唇笑了笑：「來得正好，水剛剛燒開。」自顧自的端起水壺，輕輕澆注在杯中，洗了洗茶，又註上第二杯，才遞給陳綏寧。

他看著她從容不迫的動作，目光卻落在她右手手指上那串褐色的尚未痊癒的燙傷皮肉上。一時間誰都沒說話，只有瓷杯中氤氳起一團暖氣，冉冉在兩人間升起。

在OME的高層中，這個上司真的算得上極好相處。他簡直難以想象假若陳綏寧是自己的上司，他……有可能會和下屬們一起出去吃涮鍋唱KTV么？

「乖，快送來了。」他輕輕拍拍她的臉頰，「昨天過來的時候，什麼都沒帶。」

修長的手指間還持著的長腳酒杯，他漫不經心的晃了晃，淡金色的液體一層層的洌灧開。只是他並沒有說什麼，點了點頭：「知道了。」

「你那https://www.hetubook.com.com裡？人太多了，你老婆剛生了孩子。人言可畏。」

陳綏寧皺了皺眉：「合作什麼？」

只是今天看起來，許佳南似乎不像是他認識的那個女生了。她好像習慣了用笑來掩藏什麼，以前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眼神，如今竟然也像是墨藍的海水，令他想起了從來都是深不可測的陳綏寧。

宴席結束之前，主人向他致意：「陳先生，合作愉快。」他亦風度翩翩的舉杯，杯中液體微微沾唇，便放了下來，拿過侍者手中的白色手絹拭了拭唇，便離開了。

他聳聳肩，臉上的笑意淡淡，彷彿是在與她調情：「是有些麻煩，不過你若一直這麼乖，我不介意更麻煩一些。」

佳南迎上他的目光，卻只是明快一笑：「你知道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只是煩勞你牽線。假如實在為難，也沒有關係。」

彼時他的沉默，是對她最後的尊重。

「還有……」助手躊躇了片刻，這個空當，已經有人擠過來，滿臉帶笑的與陳綏寧寒暄。他不得不等了一會兒，又壓低了聲音說，「許小姐一個小時前下了飛機。不過——她沒有入住您吩咐預定的酒店。」

「不是啦，我只是找他幫忙與博列尼牽個線。他們可以和邵勛合作，也就能和我合作。」

大堂吧里放著柔緩的音樂，佳南要了一壺大紅袍，親自執了茶具，將一杯香馥的茶水遞給柏林。他的視線一直落在她那雙靈巧纖長的手上，直到接過來，才笑了笑：「謝謝。」

初秋的天氣，淅淅瀝瀝的開始下雨，蜿蜒出一道又一道的水痕。雨刷有一下沒一下的刮過玻璃，前邊車輛的尾燈迷離出許多紅黃相疊微帶暖色的光暈。年輕男人先從計程車上下來，並未讓門童接手，自己打開傘，一手扶著門，體貼的等著女生出來。他並未與她靠得很近，卻始終注意著不讓雨絲飄進來。

而她的內心，遠沒有外邊那樣風和日麗——和_圖_書若是在父親出事的時候他提出這樣的建議，自己一定魚死網破；而現在的心境不再如當初那麼決絕激動，權衡利弊，倒是有可能同意。

「是在等我？」他伸手摸摸她的頭髮，難得笑眯眯的問。

他沉默了一會，點頭答應了，最後卻忍不住說：「佳南……」

她虛情假意，他亦恍然不覺：「怎麼不住我幫你安排的地方？」

她便站起來：「那麼就這樣吧。耽誤你這麼久，真不好意思。」

他果然將每一個細節都拿捏得無可挑剔。

「時間不多了。」陳綏寧依舊沒抬頭，只是好心的告訴她，「關北一開業，什麼都難說了。」

假若連虛與委蛇都不再是難事——那麼，許佳南，你早已不再是以前那個懦弱的你了。

佳南唇角噙了一絲微笑，抬眸望向他：「你讓我再考慮考慮。」

「呃？」

柏林伸手將自己的領帶扯下來，隨手扔在沙發上，笑笑說：「幫我想個理由應付下老大，我有事。」

燈光淺淺落下來，佳南穿著柔和色系的雪紡掐腰連衣裙，烏髮明眸，臉部的輪廓都顯得異常柔和，而這樣的輕聲軟語，亦是他強錮她在身邊后，她頭一次這樣說話——陳綏寧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伸手將她拉進懷裡，慢慢的說：「知道我會生氣，你還是要見他？」

佳南「哦」了一聲，剛剛洗漱完畢，就有人來摁門鈴。她取了過來，扔給他，言笑晏晏：「今天忙嗎？」

她眉目不動：「談什麼？」

她秀氣的眉頭皺得更緊，纖長的手指攏著溫熱的豆漿，一時間不開口。

「公事。」她感受到他的掌心溫柔的摩挲在自己的發間，亦懶洋洋的閉了眼睛，彷彿是一直倦了的貓咪，「你知道的。」

顯然他的助理比任何人都了解老闆的心意，在交代完今天的行程之後，狀似不經意的說：「許小姐昨晚關機，聯繫不到。」言下之意，便是她沒有趕過來。陳綏寧低頭喝著茶，「嗯」了一聲。

他放下報紙，語https://m.hetubook.com.com氣半真半假：「不，小囡，我要的更多。」

他的笑意便從眼神深處蔓延開，那一瞬間，佳南竟有一種感覺，彷彿以前那個陳綏寧又回來了。只是她很快低下頭，喝了一口白粥，覺得自己剛才那絲錯覺真是可笑。旋即又為此刻自己依舊清醒而高興。

「既然不想管了，那麼不如將濱海山莊讓給OME。和博列尼談，他們只會出價更低。」清晨的陽光下，他的眉目熠熠，白襯衣外鬆鬆套著一件淺咖色毛衫，雲淡風輕地說，「至少我還能照顧你。」

夜色漸漸沉降下來，柏林的助理提醒他晚宴的時間差不多快到了，卻看見這個年輕人靜靜地站在窗前，一手插在口袋，一手還拿著手機，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點了點頭。

他說了句「還好」，一邊慢條斯理的整理自己，看著她坐在鏡前化妝。佳南只刷了刷睫毛便沒再讓他等，一道坐了電梯去吃早餐。

佳南托腮望向窗外，想了許久，嫣然一笑：「還是說你早就想好了……我不會拒絕？」

佳南訂的是普通的標間，她將房卡插入取電，又燒上水，這才從行李箱中里拿出了一小塊普洱茶餅。

出乎陳綏寧意外的是，清晨醒來的時候，手機里什麼信息都沒有。他本以為能收到一兩道留言，譬如助理給他留言「許小姐已經到了，就住在隔壁房間」或者「昨晚的機票沒有訂到，她今天上午才到」。他獨自在床上靠了一會兒，披了睡袍起來，洗完澡，又用完早餐，助手的電話才打進來。

半個小時之後，陳綏寧在人群的簇擁中，聽到助理在自己耳邊輕輕的說：「柏先生身體不舒服，不過來了。」

「你知道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假若不是像之前的惡意收購，我樂意與他們談一談。」她輕聲說，像是帶了無限疲倦，「我不想管了。」

「那麼之前我拜託你的事，也謝謝你了。」佳南抬起頭，額發便落下來，眼睛完成了很好看的月牙形。

陳綏寧站m.hetubook.com.com在門口，沒有慍色，一樣微微笑著，淺色襯衣與深色西褲，清貴逼人。

佳南皺了皺眉：「為什麼？」

柏林倏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她，她在飛機上蹙著眉頭，睡姿亦是楚楚可憐。而現在，一年不到的時間，物是人非。

汽車飛馳在這座陌生城市的大街上，陳綏寧坐在後座，暗色幾乎隱去了他所有的表情。綠燈轉跳成紅燈，車身微微一頓，他忽然開口，卻報了另一家酒店的名字。

他亦站起來，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低聲說：「不要勉強。」

柏林注視她良久，才點頭說：「我知道了。」

窗外的陽光這樣耀眼，可陳綏寧的目光極黝黑深邃，落不進分毫。他看著她許久，似是在審視，可她始終快活的笑著，眼神中還夾雜著絲絲慵懶——甜美如斯，哪怕是鴆毒，卻也能讓人一口飲盡了。

輾轉這麼久，所謂愛恨，假若只是用這樣一座酒店來衡量，倒也實惠簡單。

柏林是風塵僕僕的趕來的，衣服未換。他的習慣素來如此，總要先將工作上的事務解決，才會鬆一口氣。陳綏寧見他眼下淡淡的青色，笑了笑說：「先去休息吧，待會兒還有個晚宴，我們一起去。」

「是嗎？」他越發覺得興味，索性伸手搖搖她，「怎麼報復？」

門上扣扣扣三聲，不多不少，不急不緩，想必來的人總是這樣鎮定自若。佳南唇角微微一勾，卻並不著急站起來，仔細的將茶分好，才打開門。

「老大——」他又提醒了一次，「差不多了。」

清晨醒過來，佳南一側身，身邊他還躺著，半摟著自己，吻了吻她的眉梢：「醒了？」

這一天行程忙碌，會議間歇，助理看了看拿手支著下頜的陳綏寧，走過去在他耳邊說：「柏林到了。」

沙發並不算大，她微微一動，半個身子便幾乎伏在他身上，只隔了兩層薄薄的布料，彼此的肌膚都溫熱。

她沖他笑一笑，慢慢的轉身離開，時間似乎有些膠滯，柏林幾乎能看到她轉身時微微擺起的裙角，https://m.hetubook.com.com他只覺得……看不透她。她父親重病，濱海險些易主，而她如今請他從中斡旋，間接的表達了想要與博列尼重新談合作的意向——她想做什麼？

頂樓的旋轉餐廳中，他展開一份報紙放在膝上，抿了口清咖啡：「我們談談。」

年輕的男人原本是穿著一套極為正式貼身的黑色西服，只因出門的時候扯掉了領帶，帶出幾分休閑的意味，加之短短的頭髮，襯得眉宇極為俊朗。他一笑間露出雪白的牙齒：「沒什麼。」

「OME悄無聲息的籌備關北酒店這麼久，假如收購濱海……你們之前的策略不就要大動？」

「我不知道。」他若有所思的說，「有什麼事你要他幫忙，而不找我？」

「你再不來找我，我就要睡覺了。」佳南打了個哈欠，懶懶撥開他的手，語氣微嗔。

「比如說報復你什麼的……」佳南依舊閉著眼睛，愈發覺得倦澀，只喃喃地說。

其實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之前的新聞炒得沸沸揚揚，一日之後便又銷聲匿跡。那時他在外地差旅，打電話過去，卻始終關機。柏林心底不是沒有擔心，卻因為兩人關係隔了一層，始終無法真正的去找到她，畢竟那時，她對自己說了那樣一番話。

她「唔」了一聲，懶懶的依舊沒動。陳綏寧無奈，將她抱起來，放在床上，只留下一盞床燈，轉身去了浴室。

她捕捉到他眼神深處的鋒銳，抿唇笑了笑：「怎麼，我和柏林見了一面，你會生氣嗎？」

「幫我去拿衣服。」

她的表情還有些懵懂，似乎一時間忘了這是什麼地方。

最後一句帶了不耐煩與驕縱任性，倒真像是以前的許佳南。陳綏寧的手不輕不重的撫在她的後背，闔上眼睛想了一會兒，才淡淡的笑：「起來，去床上好好睡。」

因是標準間，兩張床都不算大。陳綏寧出來的時候只穿了一件浴袍，走到佳南身邊，躺了下去。她閉著眼睛，呼吸平緩，已經睡熟，他這樣一打擾，她便皺了皺眉，不知喃喃說了句什麼，便翻了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