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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亦不望向佳南，只是對著小女孩揚起唇角，耐心的說：「再見。」

才把頭探進去，喊了聲津津，佳南就看到寶貝女兒的表情戲劇性的轉變了，她扁了扁嘴巴，不顧臉頰上還掛著兩滴淚水，甜甜的笑了笑，興高采烈的喊：「叔叔！」

「叔叔！」津津沖他笑。

津津大哭起來，佳南著急起來，她顧不上身後的男人，先去照看車裡的女兒。

佳南慢慢的冷靜下來，她站起來，唇色蒼白，卻勉強笑著，一隻手放在津津的頭頂，無意識的輕撫著——手心軟軟的髮絲，女兒身上暖暖的氣息都在提醒她……此刻自己究竟該做些什麼。

七年前？

四年之久，她開口的第一句話，更像是質問，這讓陳綏寧有些無奈的笑起來，卻溫和的回答：「出差。」

恍惚間聽到了那邊低沉清越的聲音，此刻的深夜，沒有絲毫倦意。熟悉的感覺紛至沓來，她不由低聲回應：「是我。」

今天卻發生了這樣的事，許佳南這幾年的平靜算是被打破了，她會怎麼做呢？

終究還是從回復到淡淡的從容，他只是望向臉色蒼白的佳南，微微抿了抿唇，淡聲說：「好久不見。」

她過了許久，終於鼓起勇氣：「我想和你談談。」

假若這一刻，佳南的頭腦是一片空白，那麼在她面前和-圖-書，面容沉靜似水的男人，或許……也只是在用這樣的沉默掩飾內心的不安。

「不許叫了！」佳南的語氣很重，腳步又急又快，一顆心砰砰的跳著，劇烈得幾乎要跳出口腔。

還是從十五歲開始？

車子在街道上飛馳，他的手指無意識的在膝頭敲擊著，黑暗中只露出輪廓俊秀的側臉。

他終於回神，神色從容，一如往常，只頷首說：「好。」

佳南回到家，安頓津津睡下，獨自坐在客廳。電視開著，有意義無意義的聲音飄蕩開來，讓這個空間顯得不那麼靜謐。

五年前？

最後是這聲叫聲喚醒了佳南，她低著頭，匆匆推開陳綏寧，繞到車子的另一邊，將女兒抱了出來，轉身就走。

地下車庫，陳綏寧並未跟著她出去，只是站在原地，目光隨意的落在了某處，彷彿在沉思。

小丫頭身上帶著甜甜的牛奶香，睫毛長而濃密，睡得安好。其實這樣看起來，她的女兒，秀挺的鼻樑，微翹的眼尾，無一不是隨了她的父親。佳南難以克制的顫抖起來，他都知道么？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究竟該怎麼辦……

她喝完了大半杯水，一一將那些想法拋開了。陳綏寧是什麼樣的人……她遠比別人有發言權。她或許能騙他，可那是因為，他曾經心httｐs://m•ｈetｕｂoｏk.cｏｍ.cｏｍ甘情願的讓自己騙。佳南拿定了主意，深呼吸，拿起電話，慢慢的撥下一串號碼。

而陳綏寧沉默了片刻，順從的後退了一步，看著小小的女兒，少了往日的果斷，完全不知道如何應對。

靜默的呼吸聲，靜默的交錯，黑暗的沉寂。

夜風有些寒意，佳南抱著女兒，輕一腳重一腳的往外走，那些往事彷彿是紛落的雨絲，慢慢的泛起來，落下去。很多……她都以為自己早已淡忘，原來並沒有。

一顆心又砰砰的跳了起來，不受控制，彷彿脫韁的野馬。佳南抬起頭，看著他坐下。

世界都似乎在瞬間靜默了。

津津搖頭，兩根小辮子甩得像是麻花。

不過媽媽的認錯態度很好，津津開始專心致志地啃麵包，忽然聽到媽媽說：「你見過昨晚那個叔叔？」

「好久不見。這是我女兒。」她簡短的說，語氣間無意間在強調著什麼。

「為什麼？」

津津的雙手繞住媽媽的脖子，一邊回頭望著陳綏寧，小姑娘可憐巴巴的看著這個已經「忘記」自己的叔叔，顯然有些不甘心。

前所未有的嚴厲語氣，嚇得津津一下子抿緊嘴巴，乖乖的一聲不吭了。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陳綏寧垂眸看著小女孩，溫和的說：「你好。」

和-圖-書佳南下意識的轉頭，在看清那個人的時候，瞬間，連呼吸都停滯了。

陳綏寧並沒有回答。

他似乎淡淡笑了笑，牽扯出一絲微笑，林曉靜看得清楚，卻說不分明……那笑意中含著的，究竟是無奈，或者歉疚。這一次，他到底沒再回答。

她只是聽在陳家做了一輩子管家的爺爺說起過，許佳南搬來這個城市的第二天，他同樣悄無聲息的來到這裏。幾百米的距離，他卻從未出現在她的面前。

佳南沒有再問下去，只將她送去幼兒園，轉而去了約定的地方。她比約定時間略略早了些到，從坐著的角度，看得到進來的男人身影修長，腳步沉穩，彷彿踏碎一地的陽光。

腦海卻紛亂的可怕，她想了很多方法，假婚姻？假裝津津是別人的孩子？搬家？

佳南低下頭，玻璃杯壁的溫度熾燙，指尖傳來微微的痛楚。她一咬牙，索性開門見山：「津津……是你女兒。」

目光試探性的往後掠了掠，她的一顆心慢慢沉下去，他並沒有離開，站在離自己三步遠的地方，靜靜的看著自己。

那一刻手足冰涼，佳南難以克制心中的恐懼，竟忍不住有些發抖。

佳南怔了怔，為什麼女兒會認識他？

是什麼時候開始記住這串數字的，佳南已經不記得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張熟m•ｈｅtｕbook•ｃｏm.ｃｏm悉而陌生的臉，看著陳綏寧冷冷的推開噴著酒氣的男人，擋在自己面前。前一秒還怒意勃發的中年男人，此刻或許也被這種冰冷的氣息的所震懾，訥訥的說不出話來，不由自主地退開了兩步。

快走出車庫的時候，津津手上抓著的絨毯掉在地上，她小心翼翼的喊媽媽：「媽媽，毯子掉了。」

他面無表情，叫她窺測不到任何的情緒。

良久，當她以為不會得到答案的時候，才聽見他的嗓音低沉：「不會。」

許佳南生孩子的那天，他在產房的下邊一層，安靜的坐著，或者站起來踱步，直到樓上傳來消息，那是一個健康的女嬰——爺爺說，他深夜才回來，唇角的笑難以克制，又像是忍不住的得意。可爺爺說的時候，卻帶著淡淡的辛酸，他或許……只是趁著夜深人靜，在嬰兒房外悄悄的看了數眼吧。

林曉靜想了許久，才小心的開口問：「她會帶著津津……搬走么？」

曉靜慢慢的走過去，清了清嗓子：「現在回去嗎？」

翌日一早，連小津津都察覺出媽媽的心不在焉，竟然把麵包醬塗錯了。她一張小臉皺在一起，不滿的說：「媽媽！」

轉身要走的時候，津津乖乖的伏在媽媽胸前，一雙大眼睛看著陳綏寧，揚聲說：「叔叔再見。」

「明天吧。」他頓了頓，不https://m.hetubook.com.com問為什麼。

她站在路邊，伸手攔下計程車，抱著女兒坐了進去——直到這一刻，才鬆了口氣，似乎擺脫了身後某種無形的桎梏。

好久不見，哪怕上午還看到過母女倆在公園裡的照片，可這樣的面對面，卻似乎過去了千年之久。

「不是吃飯那個叔叔，是我們後來見到的。」

不知道為什麼，說起那位叔叔，小姑娘就笑起來，用力點頭：「嗯。」

佳南重新抱起了津津，不遠處那個中年男人的氣焰似乎已經滅了，正和陳綏寧的司機說著什麼，她勉強笑了笑：「今天謝謝你。」

津津顯然不滿叔叔對自己的招呼不聞不問，撅了撅嘴巴，又大聲的喊：「叔叔！」

林曉靜並不知道究竟為了什麼，他從未出現在那對母女的生活中。

小女孩往前跨出一步，擋在媽媽面前，張開雙手，有些小警惕，也有些小困惑，口齒清晰的說：「不許欺負我媽媽。」然後回頭，悄悄對媽媽說：「媽媽別怕，這個叔叔我認識……」

這條小毯子是津津的「御用之物」，睡覺，玩耍，幾乎沒有一刻她會離開，佳南一手抱著她，顯然不能彎下腰去撿起來，只能停下腳步，先將女兒放在地上，蹲下去撿。

津津看看媽媽，又看看高高的叔叔，似乎明白了什麼——媽媽好像很害怕他，可是為什麼呢？

「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