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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容的眼神微微一暗：「誰是你叔叔？」

她微笑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地帶著一絲稚氣，哪怕此刻已經是一個四歲孩子的母親。

「我怎麼了？」他近乎暴戾的笑，「我怎麼了？過了這四年，你還不明白么？」

佳南的雙手還在顫抖著，那一瞬間，想起很多很多事。她生命中一切，光亮的，溫暖的，似乎都被眼前這個人一一摧毀。

「沒關係。」陳綏寧只是輕描淡寫的說，「她一直在內疚，與其這樣，不如讓她恨我吧，也不差這件事。」

老人第一眼就看到了陳綏寧臉上的巴掌印，又望向他身後的佳南，嘴唇微微動了動。

此刻佳南才感覺到一絲慌亂……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良久，才疲倦的說：「在我心裏，你一直是哥——」

「沈容，其實不是旻媛……」佳南還想解釋，可她看到沈容的臉色，終於還是沉默下來，只是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女兒。

「就是她招惹來了陳綏寧！」沈容陰沉著臉色發動車子，再不看她一眼。

「還不清楚，我讓人去查了。」陳綏寧神色肅然，轉了方向，駛進車道。

陳綏寧似是皺眉認真想了想，才淡淡的說：「津津是我的女兒。」

「我不知道。」她無力的說，「可是他向我保證，不會擾亂我和津津的生活……」

會是誰帶走了她？還是她只是迷路了呢？

陳綏寧剛剛聽完一個電話，俯身過去，替她扣好安全帶，一字一句的說：「會找到她的。」

佳南怔怔看了他一眼，轉開了目光。

佳南沒有反抗，低低的說：「津津還在樓上……我去抱她下來。」

佳南不露聲色的退開半步，「沈容，你今天怎麼了？」

她怔怔的拿著手機，良久才反應過來。渙散開的眼神此時慢慢的聚焦起來，她歇斯底里的向陳綏寧甩了一個巴掌：「你為什麼要回來！」

然而電話接起來，那邊並沒有傳來她想聽的消息——津津還是沒有找到。

「旻媛？」他的眼中殊無笑意，「你心裏很清楚，我究竟是為了誰才找的女朋友。」

「讓我想想，陳先生，你的女兒，出價太低了，可配不上身份。」那人陰測測的笑了笑，似乎對著話筒外說了句什麼，電話里傳來了津津的叫喊聲，「媽媽！媽媽……」

「陳先生，我們已經報警了。」經理擦了擦汗，盡量冷靜的說：「警察很快就會過來……還有……那邊說……」

而陳綏寧彷彿預料到了這個反應，只是淡淡的說：「……我會把她找回來。這段時間，你呆在我身邊。」

不同於之前的吻，暴烈的，憤怒的，這一次他很小心，溫熱且薄的唇輕輕擦過她的臉頰，和圖書輾轉下行至唇，稍稍加重了力道。佳南的身體仰卧在沙發上，這樣的姿勢難以借力，連推都推不開。她努力的將頭轉開，輕輕的喘氣說：「陳綏寧……」

寧靜的夜晚，或許是因為女兒就在隔壁，佳南忽然覺得平靜下來，甚至沒有帶著抵觸的情緒，彷彿是在聊天：「不痛，生津津的時候都捱過來了。」

兩點多，幼兒園老師牽著小朋友們在門口等家長，津津一眼就看到了媽媽。

沈容唇角邊帶了冷酷的笑意：「佳南，現在不是四年前了。四年前我看著你被他……」他頓了頓，似是努力的平緩呼吸，「總之，今時不同往日。你放心，我絕不會再讓他傷害你。」

他不躲不閃，只是微微閉上眼睛。

「他的話，你還願意相信？」沈容重重打斷她，「許佳南，你忘記四年前的事了？你忘記先生怎麼死的？」

他恍若未聽，用手將她的臉轉過來，重新吻上去，另一隻手用力的扣住她的腰，讓她的身體更為貼近自己。佳南只覺得自己的呼吸一點點的被蠶食、吞沒，他幾乎已經將她抱進懷裡，缺失了數年的體溫，此刻漸次沸騰起來。

這幾年的時光，沈容確實變了很多。他不再隱忍和蟄伏，相反，在事業上的起步與發展令他變了個人似的，充滿著自信與決斷的魄力。她忽然有些心悸，這個人……自己已經有些陌生了。

「津津，下午叔叔帶你去吃冰激凌，好不好？」佳南抱著她問。

然後，小傢伙就不見了！

津津拍起手來：「好！」

沈容深呼吸一口，對她說：「我們走。」

佳南幫她拉好衣服，笑著揉揉她的頭髮：「出去找叔叔吧。」

佳南有些難堪的望向沈容，結結巴巴的說：「我……我在這裏。」

佳南下意識的就要去追，陳綏寧的反應卻比她更快，他拉住她的手腕，沉聲說：「我去那邊，你跟著保安去看監控。」

一路上，他一直在打電話，佳南聽到他有條不紊的吩咐人守截在火車站、長途汽車站以及離開楚天市的路口，間或沉默的時候，空氣中隱隱浮動著一觸即發的氣氛——佳南既想開口問他，卻又怕打擾他的布置，只能不安的坐著，強迫自己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

佳南苦笑：「出國有用么？他想要找到我們，還不是易如反掌。」

「你說話！」他大步跨到她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佳南安頓好女兒，沈容還沒有走。

佳南依稀還記得陳綏寧有著近乎完美的吻技，可這一次，他們兩人都像是青澀的新手，因為生疏，他不得不耐心，而她偶爾退縮，吻得磕磕絆絆……直到那種感覺hetubook.com.com漸漸熟悉。

她便倏然抬起眉眼，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我是不是一個很差勁的媽媽？什麼事都做不好……我應該看著她走到你身邊的……」

有客人在一旁說：「是一個穿著碎花裙的小女孩嗎？我看到剛才有人抱著往門口走了……」

剛進酒店大廳，津津嚷著肚子痛。佳南牽著她去衛生間，陳綏寧就在門口等著。

陳綏寧抿著嘴，看著吞吞吐吐的園長，忽然一陣煩躁，「說什麼？」

拉開車門坐進去的時候，她的臉色愈發蒼白，似乎是忍了許久，才慢慢的說：「津津找不到我，會哭的。」

「說是這段時間楚天市有多起兒童拐賣的案件，手法都是類似的。」他頓了頓，「他們在抓緊偵破中。」

佳南就坐在他的身邊，聽得清清楚楚，那個聲音說：「陳綏寧，你女兒在我手裡。」

胡思亂想的時候，手裡的電話響了，因為緊張，她甚至有些拿捏不穩。

「為什麼要回來？」沈容陰沉著臉色，「她們生活的很好，為什麼要回來？」

「是誰乾的，你心裡有數么？」她深呼吸一口，胡亂的抹去眼淚。

陳綏寧不輕不重的看了老管家一眼。後者默契的走到旁邊，直到確認佳南聽不到這裏的談話，老人才說：「先生，他們已經在查了，暫時還沒有小小姐的下落。」

「這位先生，你找……」

佳南只覺得自己的額角在一突一突的跳著，這個問題讓她愈發頭痛。

她露出孩子般驚慌的神色，聲音都微顫起來：「我看著她出來找你，她不在這裏嗎？」

她的眼神似乎有些渙散開，只是一遍遍的重複「是我不好」。

她僵直了身體，一動不動，看著他俯身，一點一點極為細緻的替她清理傷口。酒精刺得傷口像針刺一樣，佳南微微用力咬住唇，忽然聽到一直低著頭的陳綏寧說：「痛得話就叫出來。」

幾分鐘后，陳綏寧回到保安室，身邊跟著一個滿頭大汗的男人，一疊聲的說：「快把錄像調出來看！」

叔叔果然開著車來了，津津撲上去就親了他一口。

佳南無意識的咬著自己的指甲，一顆心似乎被誰緊緊的攥住了，悶得透不過氣來。她依舊盯著一片雪花的屏幕，喃喃的說：「是我不好，沒有看緊她……」

陳綏寧沉默了片刻，把手放在了她單薄的肩上，無聲的撫慰，旋即示意經理跟他去門外說話。

陳綏寧點了點頭，無聲的嘆了口氣——他的內心，並不比佳南好受，可這個時候，還需要有一個人冷靜下來，哪怕這種冷靜更為煎熬，更為殘酷。

佳南忽然想起了那些曾經看過的社會新聞和_圖_書，被硫酸毀容、被折斷四肢的小孩那些畫面盤旋在腦海里，難以消失……她的津津，會不會也被這樣虐待了？佳南身子明顯的戰慄了一下，望出去的視線已經一片模糊。

津津被他一吼，有些委屈的抿了抿唇，那個動作愈發的像陳綏寧，沈容看在眼裡，忽然平添了幾分不悅。

陳綏寧的聲音依舊冷靜：「你不要動她，要什麼都可以。」

她轉身去廚房煮了一小鍋牛奶，聽到他沉沉的問自己：「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你想要幹什麼？」她躊躇著問了一句。

現在，她唯一的女兒，也不例外。

佳南有些僵硬的坐在保安室，一遍遍回想剛才的情景。

車子最終停了下來，佳南看到熟悉的周遭，下意識的說：「我不想回家。」

一切正常。

而陳綏寧也絲毫沒有吝嗇自己的笑意，抱著津津，彷彿忘了外邊的世界。佳南在一旁看著，心底的滋味複雜難言……

話音未落，佳南已經抱著女兒下樓了。

因為下午放學很早，媽媽會早早的來接她回家。

就在門口的地方，佳南看見旻媛怯怯的站著，而沈容徑直繞過她，拉開了車門，對佳南說：「上車。」

不知對峙了多久，窗外的天空漸漸的明晰起來。她只覺得額角一突一突的痛：「你讓我想想。」

再也沒有畫面了。

「媽媽……叔叔呢？」

佳南的神色放緩了：「因為她小時候吃東西總是很香的樣子，津津有味的……」

佳南瞪了沈容一眼，低聲安慰女兒：「津津乖，媽媽陪你去睡覺。」

畫面很快的切換到了門口，依舊是那個模糊的身影，抱著津津出了大門。

佳南的神智漸漸的回來了一些，也隱約明白陳綏寧的意思。假如是有人綁架津津來要挾他，的確只能呆在他的身邊，才會有最新的消息。

她小心的帶上房門，一回身，卻見沈容靠著牆，半張臉隱沒在陰暗之中，沉沉的問：「許佳南，你不是……又動心了？」

「我馬上送你們出國。」沈容斬釘截鐵的說，「我絕不會再看著他毀了你的生活。」

這一次津津卻翻來覆去的纏著媽媽，過了很久，折騰得佳南筋疲力盡，終於將她哄得睡著了。

她很快的上樓了，陳綏寧閑閑的坐在沙發上，看著沈容，面無表情：「比起四年前，你的嗅覺似乎更靈敏了。」

佳南不再看陳綏寧一眼，抱著津津往門口走去。小丫頭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倒還記得口齒不清的說：「叔叔再見。」

「不過生下她之後，又覺得那些痛不算什麼。」佳南靠在沙發山，笑容因為遙遙想起那段回憶而溫暖柔和，甚至沒有察覺到這一次陳綏寧停https://m.hetubook.com.com下了手中的動作，專註的看著她，深邃得似乎能將她的身影吸進去：「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麼叫津津？」

他帶著佳南一路往停車場走去，佳南的腳步又急又快，他幾乎追不上她。

工作人員手忙腳亂的調出了監控，一片雪花之後，屏幕切換到了十幾分鐘之前。監視器的攝像頭角度有限，只看到津津跑到了門口，回身對身後的媽媽揮了揮手，然後就轉身，直直直的走向前方。

那種刻骨的仇恨又漸漸的尋回來了，掌心火辣辣的痛，卻掩不去內心一陣陣翻滾而情緒，她咬牙看著他的無動於衷，強忍住再扇他一巴掌的慾望，只說：「她要是出了事，我不會放過你的。」

「旻媛她……」佳南遲疑著問。

佳南勉強笑了笑：「媽媽還有事，你和叔叔去吃好不好？」

「佳南……」他喊住她，「我和你一起去。」

不遠的地方，數年未見的老管家正等著他們。

「我知道，我住在這裏。」他帶著她下車，徑直走向相鄰的小區，而佳南對這一切都極為熟悉——事實上，津津就在這個小區里讀的幼兒園。

他回頭，對經理說：「我的人馬上會過來這裏，這裏的情況你和他們說一說。警察那邊我也會聯繫。」

他重重的踩下剎車，忽然覺得事情遠比自己想象的棘手。

「他們說的我都聽到了，津津是被拐走了不是嗎？如果我看得嚴一些……」她有些絕望的說，「她就不會被抱走了……」

「媽媽，你也一起去嘛！」津津發現媽媽不上車，有些不快活起來。

是因為佳南的默許？還是血肉的天然聯繫？

「我想叔叔了……」津津迷迷糊糊的說。

周二是津津最喜歡的日子。

佳南後背靠著牆壁，退無可退，她能感受到他熾熱的目光與狂熱的情緒，卻不能回應分毫。

「我也是聽說四季酒店的甜品很好吃。」陳綏寧含著笑意解釋，「津津喜歡吃，就帶她去試試。」

她拉著女兒的手走到衛生間門口，陳綏寧就在不遠的地方，似乎是在打電話，津津掙開自己的手，蹦蹦跳跳的走向他，她就放心的轉身進去了。

佳南無奈，只能上了車，問陳綏寧：「你要帶她去哪？」

陳綏寧的忽然出現，讓他有些亂了陣腳。他打開車窗，迎著風重重的吸了一口煙。清苦的氣息在肺部轉了一圈，又再吐出來，他忽然想起了津津的話。

佳南連忙抱起她，「怎麼又跑出來了？」

他看了眼沒有顯示的號碼，接了起來。

佳南低低驚呼了一聲，將小腿往後縮了縮。他卻一把扣住了她的腳踝，低低的笑了一聲：「別動。」

佳南又洗了洗手，才走到門口和_圖_書，看見陳綏寧獨自站著，不禁皺眉：「津津呢？」

「陳綏寧！」沈容尚未走進起居室，聲音卻明顯帶著焦灼，「佳南和津津呢？」

沈容還沒有回答，津津卻穿著小睡裙跑出來了。

佳南瘋了一樣去搶電話，對方卻已經掛斷了。

跑車在寂靜的凌晨發出轟鳴聲，手機上還有十幾個未接來電。沈容知道那是旻媛的，可是此刻，他沒心思去接。

回到家中已近凌晨。

她的大腦轟的一聲，看著他，一動不動。

沈容沒有再望向陳綏寧，只是上前一步拉住佳南：「跟我走。」

他一怔：「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嗎？」

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小女孩這樣依賴陳綏寧了？

佳南無意識的後退半步，她的確不想回憶起那段時光，可是如今沈容直直的看著她，讓她覺得難以逃避。

「你的臉……」

衛生間的出口處竟有兩個，陳綏寧在周圍找了一圈，確定沒有看到津津，又找了聞訊而來的酒店保安。

陳綏寧皺了皺眉，還沒開口，看見佳南已經從屋子裡出來，直直站到自己面前說：「我要出去找津津，你的車鑰匙給我。」

「你有旻媛了……」她筋疲力盡。

陳綏寧霍的站起來，卻依舊阻止不及，剛才的旖旎已經消逝，臉色鐵青。

他眼神帶了些微的迷亂，修長的身子幾乎將她半壓在沙發上，低頭就吻了下去。

他的動作頓了頓：「是么？」

「不好！」小傢伙拚命搖頭，「媽媽也要去！」

陳綏寧的目光漸復清明，他慢慢從她身上支起來，看到管家從二樓跑下來，極為「專業」的沒有去看這兩人，徑直跑去開門。

他的手指危險的觸到了她的禮服邊緣，難以控制的順著身體的弧度往下，佳南殘存的理智似乎也要被體溫燒盡，她隱隱約約的覺得不對，卻又難以終止——直到有砰砰砰的敲門聲，同時驚醒了兩個人。

然而津津又走出三步后，卻低頭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四處張望了一下，蹲下去撿起了一樣東西，接著一個中等個子的男人出現在了模糊的畫面里，一把抱起了她，迅速的離開了。而不遠的地方陳綏寧的身影依稀可見，他半側著身子，顯然不知道身後發生的一切。

陳綏寧轉過頭，直視佳南，清晰的說：「和你沒有關係。」

靜謐的空間，陳綏寧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沈容的臉色更加難看，他幾乎是低吼著說：「你憑什麼說這句話？津津從出生到現在，你做過些什麼——」

「我不是你哥哥！」他打斷她，「許佳南，你看清楚，我從來沒有把你當做是妹妹！如果說以前我是配不上你，那麼現在呢？我這麼努力的打拚，難道還是比不上陳綏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