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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人販子都在這裏了么？」陳綏寧低聲問負責的警官，示意佳南出去等他。

陳綏寧看著佳南的手機上顯示的那個名字，不知想到了什麼，眉心微微一皺，霍的站了起來。

「除非他們根本不想送津津回來。」

他出門的時候，佳南已經坐在車裡等著，神情有些恍惚。陳綏寧拉開車門，坐在她身邊，盡量用柔和的聲音說：「津津不會有事的。」

老人也緊張起來：「除非什麼？」

他說著走到津津身邊，俯下身，用力抓起她的小胳膊，捋下了她手腕上的金鐲子扔給一個同伴：「喏，帶去給那人！把剩下的傭金拿回來。」

「有兩個不在。同伴說他們上午出去了，還沒有回來。不過那幾個人說了他們在楚天市的住處，我們正在趕過去找。」

「不是啞巴吧？」

她的臉色蒼白，陽光下膚色近乎透明，只有一雙眸子是深幽的黑，亮得可怕：「我一直都很傻……真的以為你什麼都不知道。」

陳綏寧去摸了摸她的額頭，秀長的眉皺在一起，低聲說：「去拿點葯吧，她大概不會想去醫院的。」

她臉部的輪廓，同幾年前一樣柔美，觸手溫軟，或許是因為當了母親的緣故，更加的溫和。

佳南失神地倚在沙發上，接到沈容的電話。他也是一樣的緊張，甚至沒有責怪她之前沒有通知自己，只簡單的說：「別急，佳南，我已經讓人去找了，津津會回來的。」

來的人是個中年男人，罵罵咧咧的蹲下和*圖*書去，隨手就是一巴掌扇在小男孩頭上，大聲罵說：「你再哭！」

沈容沉默了一會兒：「找到了津津，我們就離開這裏。你現在在哪裡？」

陳綏寧點點頭，沉聲說：「儘快。」

那一巴掌就沒有打下去，男人隨手把兩個孩子扔在了床上，打著酒嗝出了門，順手把門反鎖上了。

他依舊雲淡風輕的轉開視線：「你先上去吧，我再打個電話。」

佳南的眸色黯了一黯，強打起精神說：「我現在能做什麼？」

整整一日一夜，綁匪一直沒有再打電話來。

「明天我就去找下家，有人要的話，便宜點也賣了。」男人喵了津津一眼，「這丫頭長得倒是不錯，還挺乖，不哭不鬧的。」

「這幾年我很少露面，津津的事，更是只有寥寥幾人知道。誰會知道她是我的女兒？」陳綏寧順著自己的思路，慢慢的說，「如果是衝著我來的，為什麼警方說那是專業的人販子手法？而綁匪在打了一個電話之後，為什麼不再聯繫我？除非……」

「您也休息一下吧。」

佳南看著他，眼神中閃爍著猶疑與衡量。風聲輕輕從耳邊拂過，她克制住聲音中的顫抖，慢慢的說：「我相信你。」

「這裏看得到津津的幼兒園。」

另外一個中年女人沉默了一會兒：「帶著他們太不安全了。」

這雙手和記憶中一樣，冰冷，不安，微顫，他便握緊了一些：「對不起。」

佳南極長的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她的和-圖-書手動了動，卻沒有掙開，只是力竭的閉上眼睛，喃喃的說，「陳綏寧，過去的四年，我一直在擔驚受怕……害怕有一天你會回來；可是現在，只要津津回來……哪怕讓她呆在你身邊，我都心甘情願。」

津津顯然也被嚇住了，獃獃的看著那人，身子直直的靠著木板床不敢說話。

他微微垂下眼眸，選擇沉默。

木門被推開了，一道人影快步走來，小男孩見到那人，控制不住，哇的一聲又哭了。

「那是我的女兒一一陳綏寧，你懂么？從她出生到現在，我沒有離開過她一天一一整整四年了，陳綏寧。我不在乎失不失望……只要能找到她。」

淡薄的唇角微微勾起來，卻分明不是笑意，陳綏寧的目光掠過了那層毫無生機的玻璃，彷彿沒有聽見她最後一句話，只是說：「她會回來的。」

「是有一些消息，不過還不確切。」陳綏寧平靜的說，「我不想讓你失望。」

佳南轉過頭，客廳的一角放著好幾個相框，上邊全是津津的照片。

可是一步步的，他們走到今天的模樣。

他們在警官的陪同下查看了所有被解救的孩子，卻沒有找到津津。

最後一絲光亮消失了，小男孩哭得愈發大聲，津津倒是止了哭，一雙大眼睛滴溜溜的轉著，過了很久，她拍拍小男孩的背，歪著頭說：「別哭啦，我來講故事好不好？」

老人皺起眉，想了很久，悚然心驚：「先生，真的有這種可能。」

沈容沒有再說m.hetubook.com.com什麼，只是掛了電話。

傍晚的陽光異常的溫暖，佳南正站在高樓的窗前一動不動。她的左手抱在胸前，無意識的咬著右手手指。

她輕輕的用手背拍著身邊一個看上去更小的孩子，像個姐姐一樣低聲安慰：「別哭啦，再哭他們又要過來了。」

陳綏寧冷冷笑了笑：「或許有人只是想要津津消失，那麼佳南她永遠都不會原諒我。」

「我在他這裏。綁匪有了消息，還是會聯繫他。」佳南疲倦的說。

「我在想，我們找的方向是不是一開始就錯了？」陳綏寧走到客廳，沉吟著說。

陳綏寧坐在她身邊，同她一樣，慢慢閉上了眼睛，心底似乎也有一個聲音，脆弱的，茫然的，在過去的那些年月里，他一直選擇無視它們，可是在這個雨夜，他愛的女人就在身邊，他們一起擔心女兒的下落一一他知道自己遠沒有外表那樣鎮定。

「你看到那些孩子了么？」佳南眼前浮起剛才看到的那些孩子，面黃肌瘦，穿著髒兮兮的衣服，有幾個臉上、四肢明顯帶著傷痕，「他們……會這樣對待津津么？」

他沉默了一瞬：「是。」

老人不敢打斷他的思路，只問：「你是說，綁走津津的人，不是先生的仇家？」

他不知怎麼回答，只能伸出手去，握住了她放在自己膝蓋上的手。

小男孩聽著同伴講的故事，終於慢慢睡著了。津津緊靠著他，歪著頭，也睡得迷迷糊糊。夢裡並不止她一個人，有媽媽，還和-圖-書有叔叔……媽媽抱著她，柔聲說：「津津，害怕的時候不要哭，也不要往後看……」而自己拚命點頭，勇敢的對媽媽說：「津津不怕！」抱著自己的那個人變成了叔叔，他正微笑著：「津津別怕，叔叔馬上就來救你了。」

那人隨手拿過桌上的一罐啤酒，大口喝了一半，才醉醺醺的對同伴說：「這次真是大大賺了一筆。不止傭金，這兩個估計也能賣個好價錢。」

佳南站在不遠的地方，看著他們低聲說著什麼，卻沒有上前詢問，直到陳綏寧向自己走過來，她才急切的問：「是有什麼消息嗎？」

他最終點了點頭：「我知道。」

陳綏寧解釋：「手法很像是人販子乾的，我們去看看，說不定會有線索。」

「也就是說，有人雇了人搶走津津，根本沒打算放她回來？」

看著管家帶她離開，陳綏寧靠著車門，用極緩的動作點燃了一支煙。深深的呼吸一口之後，彌散開的煙霧中，他腦海中反覆的出現佳南最後的眼神……或許是出於無奈，又或者只是為了孩子，那一瞬間的全心全意，讓陳綏寧恍然想起了初識的時候，她也曾這樣堅信自己承諾的未來。

身後的門口有輕輕的響動，她知道是陳綏寧回來了，靜靜的開口：

津津身子往後縮了縮，眨了眨眼睛，依舊不說話。

他們驅車徑直去了公安局。

她伸出手臂攔住他：「有消息了是嗎？」

佳南笑了笑，低低的說：「如果那天晚上我聽你的話，去了國外，他們也不和_圖_書會找到津津。」

直到空蕩蕩的沉寂被刺耳的鈴聲打斷，陳綏寧看了一眼號碼，走到一旁接了起來。

陳綏寧搖了搖頭：「還沒有。」

陳綏寧拿起外套，「我出去一下，你看著佳南。」

年輕的父母正在為唯一的女兒擔心的時候，他們才四歲的小女兒被關在一間潮濕而陰暗的房間里。早上媽媽精心編好的辮子已經散開，津津小小的臉上髒兮兮的一一不過，卻沒有什麼淚痕。

陳綏寧注視著她：「我向你保證，假如有任何消息，我都會帶上你一起去找津津。」

煙灰一截截的掉落，紅星般的一點愈燒愈亮，他在煙草的苦冽中將情緒慢慢的驅逐開，強迫自己重新讓自己冷靜下來，撥出了一個電話。

還沒掛下電話，他順手拿起風衣就往外走，只在經過佳南的身旁時駐足片刻。

情緒上的劇烈波動讓佳南覺得極度疲倦，她靠在沙發上，沉沉閉上眼睛，視線的盡頭是一片黑暗。或許是精神上的自我保護，她最終還是毫無知覺的睡過去了。陳綏寧開門進來，替她蓋上了一條毛毯，輕輕掖好。一時之間，卻沒有將手收回，一點點的，觸到她的臉頰。

男人作勢一掌要打過去，津津嚇得抱住頭，大聲說，「津津很乖的，叔叔別打我！」

佳南還有些困惑：「不是綁架嗎？」

小男孩被嚇得打了個嗝，然後就往津津身邊靠了靠，低聲抽噎。

「先生，許小姐在發燒……」老管家放輕了腳步，有些擔心的看了佳南一眼，「要不要去看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