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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津認真想了想：「只有爸爸才會幫我打跑壞人……」

陳綏寧抱著女兒，微微閉上了眼睛。

他置若罔聞，將她放在了床上，雙臂撐在她身體的兩側，極深極深的注視她，彷彿要用目光將她吞噬。

「你怎麼找到的？」她問，「是誰乾的？」

陳綏寧若無其事的轉開目光：「人販子。」

兩個男人要跳下車的時候，身後車燈的光亮越來越近了，他們不得不拿手遮了遮強光。

「津津，是我。」年輕男人的聲音低沉，小心翼翼的抱住她，制止她亂動，「是我，別怕。」

可津津脫口而出叫自己「爸爸」的時候，他的頭腦里一片空白，眼眶似乎微微有些濕潤。

遠遠的晃過幾道車燈，津津的手臂擦在地上，似乎弄破了，她卻不哭不鬧，跟著爬上了車。這一次，或許是因為她乖巧的模樣，那人倒不再打罵了，踩下油門準備開車。

她像只小小胖胖的八爪魚，攀在陳綏寧的肩膀上，大聲的說：「爸爸，他們是壞蛋，打他們！」

陳綏寧終於從一種近乎僵直的狀態中醒悟過來，小聲在津津耳邊說：「爸爸這就去打他們！」

陳綏寧看著她的小動作，笑得異常驕傲，彷彿很為她此刻的「暴力」感到自豪。他俯身抱起她，柔聲說：「我們去把你的小朋友救出來，好不好？」

「是么？」媽媽微微笑了起來，俯身去親吻女兒的臉頰，失而復得的感覺讓她覺得一切都那樣美好，只要她的津津還睡在這張小床上，只要自己還守在她的身邊。

佳南站在門口等她，見到他抱著小女兒走出電梯。因為鬆了口氣，m.hetubook.com.com彷彿全身都失去力氣，軟軟的倚在牆上，只是固執的伸過手去，要接過津津。

陳綏寧將津津送回家的時候，她又沉沉睡過去了。

她以為又是壞人，嚇得又踢又打：「放開我！救命！」

小男孩一噎一噎的止了哭，津津看到車上多了兩個陌生人，他們正低聲爭執著什麼，她又是害怕又是緊張，鼓起勇氣，去拉了拉那個女人的衣角：「他吐了……」

車子開始拐彎加速，津津在後邊被甩得頭都暈了，過了好久才停下來。小男孩的嘔吐物讓車子里聞起來一片刺鼻的味道，開車的男人罵罵咧咧的將車窗搖下來，又踩下剎車，回頭說：「讓他出去吐！」

其實小姑娘也不過四歲，對「死」或者「暈倒」之類的事毫無概念，只知道他要是不和自己說話了，就剩下自己一個人了。她屏住了呼吸，從裙子口袋裡掏出了一粒快要融化的巧克力，推推小男孩：「你醒醒，我給你吃巧克力好不好？」

他用口型示意她：「睡著了。」

童聲清脆響亮，路邊的每個人，不僅是人販子，還有陳綏寧身後的一群人，都愣在那裡。就連陳綏寧自己，幾乎在瞬間，身影成了化石，一動都不動。

「沒有了。」津津很快的回答，「只有你。」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才聽到一句「謝謝你」。

「抓她回來！」

小傢伙不滿的翻了翻身，睡得更熟。

津津眯了眯眼睛，終於漸漸看清了抱住自己的人。

他捨不得放下女兒，就這樣抱著她，跨上幾步，抓住那個正要匆忙上車逃ｗｗｗ•hetｕbｏｏｋ.com•cｏm跑的男人，一拳精準狠厲的勾在他的下頜上，將他擊倒在地。

「停車！」

良久，佳南的呼吸靜靜的灑在他下領的地方，視線落在他的胸前，那裡亞麻料的襯衣早已經褶皺不堪，上邊還有大片的污漬。

年輕的父親忍不住微笑，指尖滑過津津的臉頰。這個輕柔的動作將小傢伙弄醒了，她揉揉眼睛，小小的腦袋從西裝里探出來，說的第一句話是：「爸爸，你真的是我的爸爸嗎？」

「閉嘴！」男人煩躁的吼了她一聲，拉上了車門，津津嚇得往後縮了縮，小男孩被嚇醒了，哇的哭了一聲，男人又回頭惡狠狠的說，「再哭把你扔下去！」

就這麼一會兒工夫，身後那個車隊就已經追了上來。當先的一輛路虎急剎車，橫在了馬路中央。

陳綏寧若有所思的看著女兒稚嫩的小臉，微笑著說：「津津，既然媽媽教你不要哭，為什麼……想要吃巧克力的時候總要哭呢？」

似乎過了很久，前邊幾個人終於達成了協議，拐走津津的男人低聲說：「送你們到公路口，你們帶著她走。」

後車門被拉開了，兩個孩子被提了出來。一個男人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桶水，胡亂沖洗了車子，回頭示意他們將兩個孩子放回車上。

「叔叔……我的裙子夾住了。」津津拉了拉旁邊男人的袖子，怯怯的說。

津津歪著頭，靠著陳綏寧胸口，認真的想了想：「有一點點。」

「媽媽一直告訴我，害怕的時候不要哭，也不要回頭看。」小傢伙搖頭，顯然只是牢牢記住了這句話，還不大明白其中含義，有些ｗｗw.hｅtuboｏk.cｏｍ.cｏm不好意思的說，「我剛剛……還是哭了呢。」

佳南卻皺緊眉頭：「你在騙我——人販子怎麼會找你要贖金？」

小傢伙的答案十分誠實，也讓陳綏寧哭笑不得，以至於他的回應還帶了些酸澀：「你還叫過誰爸爸？」

眼前這個沉睡的小傢伙，是自己的女兒啊！

陳綏寧笑著揉揉她的鼻子：「你說呢？」

他們用看待商品的眼光上下打量津津，津津縮回了車廂後邊，一聲不吭。

陳綏寧跨上前一步，輕鬆的抱起她，不容她抗拒的往卧室走去。

美好的，柔軟的，溫暖的，都在那雙漂亮而童真的眼睛里，沒有黑暗，沒有陰霾，沒有傷痕。

他的小女兒此刻正環著他的脖子，巴掌不到的小臉上髒兮兮的，只有一雙漂亮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啊眨，似乎在責怪他：「爸爸，我等你好久了！媽媽呢？」

她準備起身去拿些紗布和消毒藥水，站起的剎那，天昏地旋，不得不抓住了小床的扶手，才沒有摔倒。

津津連忙捂住他的嘴巴，手心還攥著巧克力：「別哭，我給你吃這個！」

「媽媽在家裡等你呢。」陳綏寧親親她的額頭，抱著她往回走，「害怕嗎？」

津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想要努力的站起來喊救命，只是還未不及動作，就已經被人騰空抱了起來。

他便笑了笑，掛了電話。

「女娃子不錯，看上去挺機靈的……」

女人有些不耐煩的回頭看了一眼，一個陌生男人就說：「……半死不活的樣子，買回去還得給他治病……」

而現在，陳叔叔找到了自己，在小傢伙心裏，就是最好的和-圖-書「爸爸」了。

津津踉蹌著往前走，又被扔進了一輛破爛的小車裡。肩膀撞在了椅座邊，她側身一看，小男孩蜷縮在自己腳邊，像只病弱的小貓，似乎什麼力氣都沒了……她連忙伸手去拍拍他的臉頰，小聲說：「喂，你沒事吧？」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津津被叫了起來。那個兇狠的大叔將她提了起來，重重扔在地上：「起來！」

陳綏寧小心的拿自己的外套將她裹起來，一低頭，看到她留下的口水，正沾在自己襯衣的胸口，愈發覺得憐愛，忍不住俯下身，撥開津津軟軟的頭髮，在她額上親了一口。

津津趴在陳綏寧的膝上，雙手緊緊的抓著他的衣角，沉沉的睡過去了。早上佳南將她打扮得乾乾淨淨，碎花裙子可愛明媚，此刻已經臟破得不像樣子，手腳還有許多擦破皮的地方。可他的女兒，竟然這樣勇敢——那種驕傲與成就感，遠遠勝過他人生中獲得過的一切。

不是夢吧？小傢伙揉揉眼睛，使勁的瞪著她，終於停止了掙扎。

「爸爸，打他們！」小女孩又催促了一聲，因為知道自己不用再擔驚受怕了，她的嘴巴扁了扁，還帶了點哭腔。

她反應不過未，只能緊緊抓住他的手臂：「放我下來！」

她全心全意的信任自己，在莫名的情況下叫自己「爸爸」一一那個瞬間，她讓自己覺得，這一生，一切所想、所求都已經滿足了。

男人拉開了車門，津津卻從車子里掉了出去，小小的一團縮在馬路上。

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樣一個孩子呢？

津津拍手叫好，掙扎著說：「爸爸，放我下來！」

他抱著她坐在後座，一邊拿出手和圖書機，「我們跟媽媽說幾句話好么？」

其實津津對「爸爸」這個詞的理解，單純的只停留在「比叔叔更好」的概念上。她知道自己沒有爸爸，也悄悄問過同學：「爸爸是什麼？」小夥伴告訴她：「爸爸會在我被欺負的時候幫我欺負別人！」津津便一直記在心裏。

小傢伙狡黠的笑了：「因為想要吃巧克力的時候，我一點都不害怕。」

津津點了點頭，靜靜的等著電話接通，聽到那邊熟悉的聲音，就迫不及待的答應了一聲：「媽媽！我是津津！」

「她很勇敢。」陳綏寧負手在一旁看著，「沒有哭，還記得幫助別人。」

他想起來，母親去世的時候，自己沒有哭；佳南離開的時候，自己也沒有哭一一以至於他總覺得自己並不會有類似的感情。

「津津沒有害怕！津津想回家……」津津小聲的說，此刻因為累了，聲音也有些迷糊，陳綏寧從她手裡拿過電話，淡淡的說：「她想回家，你就在家裡等著吧。我送她過來。」

他重新將她摁回床上，微微笑了笑：「不要多想了，這些事交給我來處理。我向你保證，沒有人再能搶走津津。」

陳綏寧含笑放下她，小姑娘還沒站穩，就用力踢了人販子一腳，然後仰頭說：「爸爸，還有一個小朋友在車上！」

「津津，壞人帶走你的時候，你真的不害怕嗎？」

她便只能作罷，看著他將女兒抱進房間，放在小床上。佳南手裡抱著一床毯子，想要替她蓋上去，一眼看到津津手臂上的傷口，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小男孩毫無反應。她小心翼翼的從後座探頭，對著前面那個男人說：「叔叔，我想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