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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天堂,我的地獄

作者: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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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原諒我現在才明白 14

Chapter 4 原諒我現在才明白

14

陳綏寧微微搖了搖頭:「沈容,你真的以為自己能一手遮天?」
「真的,沈容。你帶我離開這裏吧,我和你,還有津津,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佳南說,「你不要殺他,殺了他,你要坐牢……就不能帶我們離開了。沈容……你為了他這種禽獸,真的不值得!」
陳綏寧抱著她,原本有那麼多話想要告訴她,告訴她這些年的悔恨,告訴她對津津的愛和思念,可最終,他只是微微笑著,修長的手指撫在她的唇間,簡短的說:「謝謝你。」
有人說,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習慣性軌道。許佳南做出了和之前一模一樣的選擇,她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悄無聲息的離開——就當做是一切結束后,命運送給自己的……殘酷卻溫情的禮物吧。
「許小姐,這樣的事太多太多了……我真的不知道,你還想知道什麼。」
「那時整個翡海的狗仔都在拼了命的挖先生的新聞,而你呢,能平平安安的離開,在這裏住下來……可以說,他將大部分的精力都用來保護你了。OME的事,他幾乎沒管,由它自生自滅。」
哪怕她有勇氣放棄一切,也還是遲了。
相觸的肌膚溫熱而熟悉,甚至空氣中都帶著淺淺的、他的味道,佳南停下腳步,不可思議的看著那道人影。
她在淚眼迷濛間抬眼看他。
津津眨眨眼睛,響亮的答應:「知道!」轉過頭,她就拉著老人的手,大聲說:「爺爺,我記得你!大熊是你送給我的!」
「等她醒了,我叫人過來給她檢查一下。」
佳南伸手拾起來:「什麼時候掉了?」
房間里空落落的,沒人應答。
嘴角泛出淡淡的苦澀,佳南看著這個自己向來敬重的、兄長般的人,慢慢的問:「你真的……綁架了津津?」
她嗚咽著低聲哭泣,肩膀輕輕聳動間,彷彿小小的動物。
轉過了那條小徑,小鎮上的燈都關了,一絲人影也無,她似是孤魂野鬼,獨自在這裏飄蕩。
她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
沈容怔了怔。身後哐當一聲,佳南手裡的杯子摔碎在地上,她只是看著女兒,竟說不出話來。
這個時間,小鎮上剛剛亮起燈籠,木質門板上的上方,火紅的長龍一般蜿蜒出去,平添了幾分暖意。她還記得那時自己從澡堂出來,身邊一群孩子蹦跳著過去……沒錯,就是這裏。
她茫然的站在原地,疲倦、失落一層層的泛上來,無力自拔。
他跨上一步,站在沈容面前,伸手抓住了他的領口,短促卻有力的說:「可你越界了,沈容——」他頓了頓,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開口,「你怎麼敢——怎麼敢動津津?」
他不想讓人找到的時候,有誰能找到他?
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轉身出了房間。
佳南豎起了風衣的領子,走在那條青石板小路上,似乎再拐一個彎,就是他們曾經住的地方了。
津津嘟著嘴巴:「爸爸才幫我打跑壞人……」
她去廚房,沖了兩杯咖啡出來,其中一杯不加奶不加糖,放在陳綏寧手邊,自己手中捧著的那杯用極大的馬克杯裝著,足足倒了半杯牛奶進去,一口一口的喝下去,覺得很溫暖。
「先生一直沒回來。」老人猶豫了一下,「不過據我所知,先生習慣在四季的頂層用早餐。」
佳南的臉上驀然失去了血色,她伸手扶著沙發站起來,輕聲說:「那時候的情況你很清楚……陳綏寧他從一開始就什麼都知道了,他只是不想動手。我……」
沈容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重新站起來,那種懾人凌然的氣勢在剎那間回來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佳南一個人來了這裏?你以為我不知道她在哪裡生的孩子?」他諷刺的笑了笑,「你以為沒有我插手,當年你能安然無恙的把一切資產轉移出翡海?又順風順水的在楚天重新開始?」
沈容臉色微微一白,喃喃的說:「不可能……」
她說得艱難,幾乎每說一句都要停頓,才能攢足說完的勇氣。
而佳南從窗邊轉身,像是下定了決心,走到老人面前:「我想出去兩天,這段時間,津津麻煩您照顧一下。」
也是關機。
佳南沖女兒笑了笑:「津津自己去畫畫好嗎?媽媽和爺爺說幾句話。」
沈容踏上一步,輕蔑的笑了笑和*圖*書:「既然你明知道那時候他不會動手,還放過他?」
「佳南,你不要相信……他是個魔鬼,我不會讓你們在一起的……」沈容的動作頓了頓,笑得殘酷,「你絕不能回到他身邊!」
她想了想,又撥陳綏寧的電話。
「對了,沈容涉嫌綁架,已經被抓了——當然,還有些涉及經濟犯罪,本來先生並不想為難他,只是這一次,他不該動津津的……」
終於還是遲了。
佳南到底還是放心不下,只睡了一個多小時,又驚醒過來。她悄悄起床,披了件衣服,推開女兒的房門。房間的窗帘拉上了一半,有些微的光線落進來,她看到那張小床上有兩個身影,陳綏寧上半身靠在床上,兩條腿落在地上,津津就蜷縮在他懷裡,睡得好好的。
如果她不是許彥海的女兒,那麼之前自己做的一切又算什麼?
以他的聰明睿智,他聽不出那些話是為了騙沈容放下刀嗎?
「謝謝你願意原諒我。」他的聲線溫柔而專註:「你知道么……原本我已經準備好了,這一生的等待。」
那些聲音終於又化作幻影,隔了很久,白茫茫的一片世界中,她彷彿聽到海的聲音,前邊的身影修長,他回頭喊她:「小囡,快點!這裏!」
被風吹得近乎僵硬的臉上,有什麼溫熱的液體滑落,很快變得更加寒冷。她就這麼獃獃的站著,一動不動,竭力在腦海中搜索他的去向,卻還是一無所獲。
「……我不會再反對你和她多接融。」佳南用力的握緊了被子,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說,「謝謝你。」
「檢查一下比較放心。」苦澀的味道讓陳綏寧清醒了一些,「你的燒退了么?」
佳南慢慢的睜開眼睛,看到津津緊張的盯著自己,她的身後,是獨屬醫院病房的白色。
陳綏寧定定的看著他,一雙狹長明亮的眼睛,竟也慢慢黯然下來,輕聲說:「佳南,到了現在,你還是不信我……」
機器滴的一聲,顯示距離此處有五小時的車程。她將車子開上了高速,一路上的景緻熟悉而又陌生。
然而一拐彎,她愣住了。
沒有向她解釋什麼,也沒有聽她解釋,就這樣走了。
津津好幾次都哭鬧著要找爸爸,老人看著小女孩,卻無能為力。
沈容沉默了一會兒,哈哈大笑起來:「那個小雜種?不錯,是我找人綁架的——」他的聲音漸漸變得惡毒,「如果你不回來,我陪在她們身邊,一切都很好!可是你一回來,她竟然叫你爸爸,早知如此,當初我就不該讓佳南生下來!」
「聽到了么?佳南!聽到了么!我不是你哥哥——」沈容語無倫次的說,「我們一起走吧,離開這裏,帶著津津一起走。」
「津津也是在這間醫院出生的吧……其實先生那天在,只是在樓下,沒有上來看你。津津出生的時候才這麼小,放在恆溫箱里,先生悄悄的去看了,回來高興得和孩子一樣。」
「原本你要呆在佳南身邊,我不介意。但是你不該找人綁架津津——」陳綏寧話鋒一轉,異常銳利,「想要讓她消失,佳南心灰意冷的跟你離開?這種事,大概真的只有你們父子做得出來。」
他的臉色半暗,輪廓比起往日更加消瘦清雋,深邃黝黑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似是要將她吞噬進去。
「這幾年,他心裏明明知道真相,卻瞞著你,怕你再受一次打擊……」
「我沒事。」佳南輕描淡寫的說,「津津她……好像也很喜歡你。」
她聽到有男聲在低低的說話,卻只是想要將耳朵捂起來,然而聲音越來越清晰,是他的聲音……她能感受到他就在附近。
津津無意識的揮了揮手,翻了個身,陳綏寧卻立刻驚醒了,他伸出手護住孩子,直到看見佳南,才慢慢的縮回手,坐了起來。
「陳綏寧?」她看到他的外套就扔在沙發上,想必人也在左近。
「他是救了津津,可是一開始,那些人為什麼要綁架她?還是因為陳綏寧!」他一字一句的說,「許佳南,你姓許,津津也姓許,想想你的父親到底是怎麼死的!」
佳南牽著女兒的手,將她交到老人手裡,低聲吩咐:「要聽話,不許和爺爺鬧。」
佳南猶豫了一下:「不用這麼麻煩一一津津皮著呢,以前三天兩頭的自己蹭和圖書破了皮回來。」
佳南忍不住低頭,看著女兒眼睛還緊閉著,睡覺的姿勢幾乎沒有變。她抱著女兒站起來去房間,努力的去忽略剛才那一幕。
陳綏寧在這裏,佳南微微鬆了口氣。
「陳綏寧,你以為你演這齣戲給我看,騙我來這裏,我就傻乎乎的信了?」佳南冷笑了一聲,「我來這裏,本就是想跟你說清楚——你離開楚天吧,我們永遠回不到從前了。」
陳綏寧懶懶的坐在泳池邊的躺椅上,似是沒有耐心與他說下去了:「其實你來的正好,我也想要找你。」
「……真不愧的許彥海的親生兒子。」
「醒了?」管家下意識的去摁床頭的呼叫器,長舒了口氣。
果真是物是人非。
佳南四周轉了一圈,才在房間一側找到了一個旋轉階梯,大約是可以通往樓上。她小心翼翼的拾級往上,推開玻璃門是一個恆溫游泳池。
沈容俯身看著小姑娘,眸色莫名暗沉。他很快掩飾起這片刻失態,抱起津津:「津津真勇敢。」
他不在這裏……他怎麼能就這麼走了呢?
佳南打量著周圍,一樣的牌坊,建築,青山綠水,卻多了幾分熱鬧。三年的時間,旅遊開發終於打破了小鎮的寧靜,就連那座讓自己迷路的東山,如今也成了4A級的風景區。
「他呢?」佳南的聲音嘶啞得像是沙漠中的旅人,卻終於還是將這句話說出來了。
而陳綏寧抿緊了唇,他並不確定剛才自己那句話是不是在賭氣,只是在那個瞬間,佳南說出「謝謝」的時候,他知道,她依舊在謹慎的防備自己一一這種感覺,讓他覺得自己在這一天一夜的心力交瘁、又或者擔驚受怕失去了所有的意義。
潔白無瑕、青春年少時的情景,她一直以為自己遺忘了,卻又在此刻重現。
此刻,自己已經無力辨別了。
就在不遠的地方,她看到沈容鐵青到近乎猙獰的表情,而陳綏寧背對著自己,一貫從容不迫的靠牆站著。
津津趴在床邊,小心的替媽媽擦掉了那滴眼淚,像大人一樣安慰她:「媽媽別哭,打針不痛的。」
天色漸漸變黑,最終車子在那座小小的鎮落前停下。
「誰教你喊爸爸的?」佳南有些無力的坐下,看著一臉無辜的女兒,心思驀然亂了。
「津津上幼兒園的時候,先生知道你為選學校的事傷腦筋,不是嫌太遠,就是覺得教育質量不好……直到隔壁新建的小區適時開了一家幼兒園。這種事,除了他,還有誰能辦到?」
除了疲倦和重感冒,身體並沒有什麼大問題,佳南在三天後出院。
「沈容!」佳南尖叫起來,「住手!」
身後有極輕的腳步聲,佳南走到客廳,看了看已經漸漸明亮的天色,對陳綏寧說:「坐一會兒吧?」
「我想,他是累了。」老人又一次嘆了口氣,「您是不是和他說過什麼?」
他的聲音清冷,帶著些微諷刺——
老人一五一十的將所有的事都說了。從她的身世,許彥海做的一切,到陳綏寧的隱忍、復讎:「……許小姐,那個時候的先生,到底還是個衝動的年輕人……他越是在意你,就越覺得對不起自己的母親……很多事,他不該那麼做的。可那些事,何嘗又不是許彥海靜心設計的?」
對方電話已關機。
城市的第一縷陽光從東邊慢慢的延展開,他平靜的看著她,但是那絲笑意卻已經消失了。
許是紅色又一次刺|激了沈容,他更加瘋狂的撲了上去,那把刀就抵在了他頸部動脈的地方。
假如是以前,他可以用很多方法威脅她回到身邊,可是現在,除了憤懣,他竟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老管家沉默了一會:「您都聽到了?」
他不在這裏。
他只是專註的看著她,明秀的雙目中竟也有一絲彷徨:「我也害怕……小囡,你不轉過身,我不敢……怕那個人,到底不是你。」
巨大的關門聲讓她從回憶中驚醒,佳南看著空氣中激揚起的灰塵,隱隱有些不安。
佳南有些無措的抬起頭:「不是……我沒有……」
他終於放心大笑,將她攏在懷裡,輕吻在她的發梢:「我在想……你究竟會不會來,會不會找到這裏。」
沈容看著她的每一絲表情,她什麼都知道了……那些陰暗的、骯髒的往事……最後的希望彷彿hetubook.com.com化成了手中的細沙,一點點的從指縫間滑落……他絕望的退開一步,看見陳綏寧的側臉——他只是深深的看著她,疼惜而專註,或許因為太過小心翼翼,反倒沒有上前安慰,只是無聲的牽住她的手,緊緊的,不再放開。
第二日一早,沈容就匆匆趕來了。
而現在,物是人非,她只能憑著過往的那些氣息,重新找到他。
這些天,老管家將她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可是陳綏寧再也沒有出現。
佳南手腳冰涼,大腦里一片空白。她曾被被身邊最親近的人欺騙,而現在,噩夢又回來了——被她視為親人的沈容,竟然也瞞著她這麼多的事。
「四年前,爸爸讓我把所有的資產轉到你的名下……沈容,那個時候,你們就知道了是不是?」佳南隱約記起陳綏寧對自己提起過,那時自己並未放在心上,她不在乎有多少錢,最後錢又給了誰……可是現在想起來,那些自己用傷痛、尊嚴換來的東西,原來,只是成全了別人的算計。
佳南只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她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津津,你沒記錯?」
佳南剛剛給女兒換了衣服,見到他便笑著問:「吃早飯了嗎?在這裏吃吧。」
沈容真的變了——或許是這些年在商場上的打拚與成功讓他越發的獨斷,她手中拿著電話,猶豫著要不要再打電話勸阻,津津卻跑了出來:「媽媽!」
彼時翡海沸沸揚揚的新聞都是與陳綏寧有關。而她放下了一切,博列尼,濱海,OME……這些都不再和她有關。她只是想找到一個沒人認識自己的地方,靜靜的隱匿下來,等待孩子的出生。
夜更加的濃黑,稠得似是黑洞,能將人影吞噬,佳南終於轉身,麻木的往回走。
她本想走上前,趁這個機會將一切都問清楚,忽然聽到陳綏寧一句話,驀然讓她僵在原地。
老人輕輕嘆了口氣:「先生也只是猜測。」
「是從沈叔叔口袋調出來的。」津津有些奇怪,「可是昨天晚上,那個壞蛋把它搶走了,怎麼會在沈叔叔這裏呢?」
陳綏寧站在原地了,似乎忘了手上的傷口,向來淡漠的臉上竟是難辨悲喜的表情:「小囡,你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到了現在,你寧願信他,也不願信我?」
佳南閉了閉眼睛,控制不住的,眼角有淚水滑落下來。
「是我。」她終於哭出聲,「是我。」
沈容滿臉喜色,終於放鬆了戒備,那把刀哐啷一聲落在了地上,轉身走向佳南。陳綏寧反手就是一拳,擊打在他的後頸上,他望著佳南,身體卻軟軟的倒了下去。
佳南瑟縮著後退半步,目光漸漸落在陳綏寧身上,而他靜靜的看著她,深邃的眸色下亦是情緒涌動。良久,才下定決心般,一字一句的說:「他沒騙你——你不是他妹妹。因為,你的親生父親不是許彥海。」
老管家是真的不知道,「他沒說去了哪裡,也沒說什麼時候回來。」
「你……」她的聲音驀然間啞了,這一刻,所有的軟弱重新回來,她不是受盡傷害而奮力反抗的許佳南,不是一個四歲小女孩的母親,她什麼都不是,只是初初認識陳綏寧的小囡,滿心只剩委屈,「你……一直在這裏嗎?為什麼不叫我?」
這一次,他回身抓住自己的手,低聲說:「小囡,我們重新開始好么?」
是因為那些話么?
老人笑得合不攏嘴,「是啊,是啊!」
他停下腳步,冷冷的笑了笑:「許佳南,四年前,如果不是因為你心軟,陳綏寧根本不會有機會翻身——既然這樣,那麼現在我幫你去做完。」
那是她第一次見陳綏寧的場景吧?
佳南怔怔的,大腦艱難的消化著這麼多信息,又彷彿是在聽一個旁人的故事。
陳綏寧眼疾手快,一把推開了佳南,自己的手臂卻被劃開長長的一道傷口,鮮血四濺。
沈容的眼睛赤紅,隱約還帶著一分瘋狂,握住了佳南的手:「我不是你的哥哥!佳南我不是你哥哥!」
佳南靜靜聽著,忽然覺得那些旁人的事,與自己全然無關。她只是有了一種近乎窒息的感覺……是因為那些模糊的往事,還是因為那個讓自己愛恨糾纏了半輩子的男人呢?
佳南走到沈容面前,才發覺這麼幾步路,她竟手心冰涼和-圖-書,出了一手的汗。她的聲音低低的像是祈求:「你是爸爸的親生兒子,就是我的親哥哥?」
此時此刻,她已經分辨不出對陳綏寧的感情,是恨?是懼怕?還是隱約包含著的……感激?
他無聲摸摸小女孩的頭,「這個世界,能找到爸爸的,只有你媽媽吧?」他回身看著站在落地窗旁邊的女子,「可是他們之間的事……大約誰都不明白。」
她努力深呼吸,讓自己鎮定下來,手指顫抖著撥出沈容的電話。
彷彿夢境能逃避什麼似的,佳南並不願即刻醒來。
她隱約猜到了什麼,卻又不敢去深想,只是一步步的,麻木得像是機器人一樣走出來:「你們在說什麼?還瞞著我什麼事?」
她跑到佳南面前,被沈容扔在地上的衣服絆了絆。小丫頭摔在地上也不哭,只是低聲哼哼,求救般看著媽媽。
「這算什麼?」陳綏寧的唇角微微一沉,眸色鋒銳的看著佳南,「報答我替你找回了女兒?」
佳南目送他們離去,獨自開車去四季找陳綏寧。
哪怕這幾年在楚天叱吒風雲,沈容這一刻竟也覺得懼怕,結巴說:「我……我……」
「陳綏寧,我得不到她,你也休想!」他瘋了一樣衝過去,看見泳池邊的躺椅上放著水果和餐具,順手便抓了一把鋒銳的西餐刀,直直的戳向陳綏寧。
沈容將她放在地上,淡淡的說:「津津先回房間去玩。」他耐心等到她回到自己的房間,才走到佳南面前,語氣微涼:「他救了津津,你就心軟了?」
十分鐘后,林管家過來接津津,並且送來了房卡。
陳綏寧並不知道她竟會此刻出現,驚訝之下放開了沈容,竟說不出話來。
到了酒店,拿房卡問了前台,小姐微笑著說:「陳先生是早上入住的,就在頂樓套房。」
明明是喜悅的,懵懂的愛戀,卻又彷彿經歷了重生,讓她生出悲愴的意味。她努力的想看清他的臉,一切卻是徒勞的。
其實那麼小一張床,他睡著一定不會舒服,尤其是用這樣難以伸展的姿勢。她悄悄走近一些,俯身去看女兒,小傢伙裹著毯子,口水沾濕了大片的枕巾。佳南忍不住笑了起來,手指剛要去摸摸她的臉一一彷彿這個動作能確認她的存在。
津津睡飽了就坐不住,搖搖擺擺的出來,沖沈容笑:「叔叔早!」
「我相信你——沈容,我怎麼會相信他呢?」她勉力讓自己笑著,「經歷過以前的那些事,陳綏寧說的話,我半個字都不信!」
忽然有人伸出手,牢牢扣住她的手腕。
「摔疼了?」佳南替她揉揉膝蓋。
她想說話,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津津也不謙虛:「津津和爸爸一樣勇敢!」
他頭一次在她面前露出狠厲的神色:「讓他永遠不要出現在你面前。」
佳南定定的看著他,一時間心亂如麻。
那個時候,他帶自己去過一次。正是情婦的新聞鋪天蓋地而來的時候,她縮在黑暗的世界里不願出來,他便強行帶她離開,去了那一處世外桃源。彼時她看出去的一切都蒙上陰影,自以為清醒的認定這是他為了折磨自己而自導自演一場好戲。他亦總是強硬的不願解釋,彷彿彼此傷害才是兩人慣常的生存之道。
「是。他說有人想讓津津消失,我就不會原諒他了……是什麼意思?」佳南鼓起勇氣問,「我在房間里都聽到了。」
他的話字字如刀,精準而殘忍的劈在佳南心口,迫得她難以呼吸。她低著頭,喃喃的說:「我知道……」
津津似懂非懂的看著爺爺,奇迹般的沒有再哭鬧。
「沒什麼不可能的。我不是在幫你,我是為了佳南。」他的語氣忽而變得蒼涼而溫柔:「直到前天,我還寧願你們父子偽善的騙她一輩子,她也永遠都不要知道真相。」
海水倏然卷高,將她的長裙盡數沾濕,亦將眼前的男人捲走,她終於拚命點頭,卻嗚咽著說不出一個字來,只是眼睜睜的看著他在自己面前消失……
佳南抿了抿唇,鐲子為什麼會在沈容這裏?他明明也和自己一樣焦急的四處找津津啊……
四年前在翡海,意外得知了自己懷孕的時候,佳南也是一樣混亂的心情。她曾經對陳綏寧說「永遠不會為他生孩子」,可如今腹中的也是鮮活的生命,是她自己的孩子。
沈容是爸爸的www•hetubook•com.com親生兒子?為什麼自己卻全然不知?
佳南怔怔的看著他,他的憤怒來得這樣快,也這樣迅猛,讓她有些措手不及:難道自己表達的不是善意么?
津津見到媽媽醒了,搖醒一旁的老人:「爺爺,媽咪醒了!」
沈容注視她許久,徑直轉身走到門口:「我現在去找他。」
沈容驚慌失措的看著她,一句話都答不上來,他的臉色漸漸灰敗,良久,才嘶啞著聲音說:「佳南,你……都聽到了?」
佳南伸手將她撈起來,小丫頭卻低頭看著地上,「咦」了一聲。
她的手腕上果然有擦傷的痕迹,大約是鐲子被摘下的時候弄傷的。
佳南一驚:「你要幹什麼?」
是在夢遊吧?
「你住手!」佳南站在原地,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氣中有淡淡的血腥味,正提醒自己要冷靜下來,「你放下刀——我相信你。」
父子……偽善……欺騙……綁架……津津……
本該是一連排的小院落,如今都不見了。只剩下一汪湖水,碧澄澄的,映著淡黃的新月,分外寧靜。
管家的聲音微微有些驚詫:「許小姐?陳先生不在。」
跨進小房間的時候,她聽到他離開前最後一句話,疲倦而沙啞的:「你知不知道,有時候,我真像個一廂情願的傻子。」
佳南的心臟似乎有片刻停止跳動了,一句「你騙我」脫口而出,直到翻滾的思緒漸漸沉澱下來,她深呼吸:「我不明白……為什麼?我不是許彥海的女兒,那是誰的女兒?你們怎麼會知道的?又為什麼要瞞著我?」
老人坐了下來,輕輕嘆了口氣。
原來是這樣……這就是他一心一意維護的秘密,害怕自己知道的秘密。眼淚印染在雪白的枕巾上,彷彿大朵大朵的白玫瑰綻開,佳南低低壓抑著自己的哭泣聲,問:「他人呢?」
後來的很多個夜裡,佳南抱著津津,哄她入睡的時候,都會微笑著想:那是她這一生,做的最正確的抉擇。
各懷著自己的心事,掙扎,矛盾,沉默,直到一個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從房間里跑出來,精準無誤的找到了媽媽的位置,一頭栽了進去。小傢伙使勁的抱住佳南的手臂,一邊嘟囔著:「媽媽,我好想你……」
沈容停下了動作,遲疑的問:「真的?」
「媽咪,媽咪,你怎麼哭了?」小女孩的聲音軟軟的,長發蹭著媽媽的臉,像是一隻討乖的小貓。
「許小姐,我老了……很多事都忘了……可你知道么?我現在能想起來的,是先生離開OME的時候。」
他微微一笑,雖然沒有說話,佳南卻有些驚詫的發現,他不再像是以往那個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了,那個笑容里竟然帶著一絲得意。
津津伸出自己胖胖的胳膊給媽媽看,嘟起了嘴巴:「媽媽,你看,那個壞蛋還把津津的手弄破了。」
「那我爸爸呢?那個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可他真的找到津津了!」佳南皺眉,「他人呢?」
老管家沉默的看著她,良久:「先生送你來醫院之後,再也沒有來過。」
「我想問你昨晚的事……」佳南躊躇了一會兒,「就是在找到津津之前,陳綏寧和你說的那些話。」
她心底愈發不安,轉而撥了陳綏寧家中的電話。
「不是,媽媽,那是我的!」津津指著地上那隻金色的鐲子,「你看。」
電梯升至頂樓,佳南用房卡開了門,套間為寬敞,裝修得明快而不是奢華,是他喜歡的風格。
幸而林管家接了起來。她匆匆的問:「陳綏寧在嗎?」
佳南只覺得自己的後背密密起了冷汗,他們在說什麼?
她的語氣這樣冷淡與疏離,令他的胸口如遭重擊——沈容踉蹌著後退一步,喃喃的說:「對不起,我是氣昏了頭……對不起,佳南……」
天氣已是初冬,佳南獨自開著車,在導航儀上輸入了一個古鎮的地址。
「你真是沉得住氣,過了四年多,還能什麼都瞞著她……」沈容冷冷笑了笑,「既然你打算這一輩子都這樣瞞下去了,又何必再回來?」
「阿容!」佳南有些慌亂的喊住他,「你要幹什麼?」
直到此刻,佳南一顆心緩緩的落了下來。她艱難的抬頭看著他,想要說什麼,卻驀然間天旋地轉,眼前望出去,只剩沉沉的一片黑色。
或許是太累太累,這一覺睡了極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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