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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的一記陽光

作者: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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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 時間一直在經過 OVL 05 爛柯山

Ⅰ 時間一直在經過

OVL 05 爛柯山

可能真的只是享受這樣的過程而已。語氣很淡然,都沒有一絲炫耀在裡邊,更沒有跋涉到終點的欣慰,宛如此刻只是走過小小一段路,因為風景宜人,所以邊走邊看,瞳仁有一種琥珀的顏色,裡邊映著一個女孩子的笑容,溫暖而親切。
最後他側過身,讓她從身邊走過去。很窄很窄的通道,她走得那麼小心,可是依然觸到了他,洛遙知道自己一定是幻聽了,卻分明的聽到有衣料簌簌擦過的聲音,有些癢,彷彿劃在心裏。
不遠的地方,沿著綿延排列的路燈,有人快步的走過來,身材修長,手持黑傘,墨綠色的卡其布風衣,隔了老遠對她招手。洛遙深深呼吸了一口,語速很快:「展澤誠,我掛了,有約會。」她特意說了「約會」兩個字,發音清晰而漂亮,「其他的事……真的算了吧……」
他給了自己三年的時間,很久之前,他站在她的病床前,目光隱忍而黯淡,唯有神情依然倨傲:「我給你時間,你現在不能接受我沒有關係,我可以等。」
汪醫生很敏銳,很快的說:「這麼看起來,展先生,你是不是認為自己和你朋友的病有關?」
隔了深深鴻溝的兩個人,卻幾乎在同一時刻看了看天空。他隔著玻璃,看見雨水蔓延滑落的痕迹,彷彿晶瑩的水墨畫。而她抬起頭,卻看見一張溫暖的笑臉,青春而俊朗的,把她拉進了雨傘下。
他無話可說。
女演員太投入,一個踉蹌,身位沒站好,眼看著要跌倒在地。她的身邊,朱買臣到底還是不輕不重的伸出手去,拉住她墜下的身子,又輕飄飄的放開。
幸好傘足夠大,遮了兩個人,彼此之間還留著疏落落的空間,竟也綽綽有餘。
李之謹不無得意:「你不知道么?我家當年就是做香料起家的啊!這是祖傳本能。」
她從鏡中的看見一股淺淺流動的內在韻美,這麼年輕,卻又在汩汩的活動,一時間聯想起了很多東西。很多在這近半個多世紀被人們拋棄的東西,終於還是慢慢的被記起來了。而只要記得就好,再細微的薪火,總會讓人看見希望。
後來還說了什麼,洛遙差不多也忘記了,只知道自己吃得太多太撐,連醬料都換了兩碗。而他調得是真的好吃,恰到好處的辣味,再平凡的菜色蘸了都會出彩。
他沉默著聽了很久,終於說:「不,如果我在,我怕她接受不了。」
洛遙狠狠的咬了下嘴唇,聲音有掩飾不住的猙獰,可分明又是絕望的:「展澤誠,你想要什麼不可以?非要這樣對我……」
他只是靜默了幾秒,說了句:「哦。那下次再說。」而最後,聲音不閑不淡,「也好,別老呆在家裡。嗯?」
以專業心理醫生的眼光來看,他去過展澤誠的辦公室,簡潔得近乎單調,其實也反映了他的個性,沉穩而內斂,永遠都是不動聲色的鋒銳。而不是現在這樣如同被激怒的野獸。汪醫生沉默了一會,堅持:「你沒告訴我全部的情況。」
那麼,或許走到盡頭的時候,因為融進了先人血脈的文明,這個世界不至於是一片機械和財富的荒蕪。儘管從來不能清晰的看見它們,因為它們和青銅器、瓷器甚至建築都不一樣,甚至載體脆弱到只是泛黃的詞譜。可它們活生生的在唱,在跳,只有那麼一瞬間的美妙,卻從來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會遜色于任何的珍寶。
他給了她三年,然後就這樣重新出現,自以為是,以為她早就忘記了一切,可以重新開始。
其實根本不用問,他知道在哪裡,吳越山上,他的父親就在那裡。展澤誠看著被雨水濡濕的窗檯,灰濛濛一片,視線紛亂,他握著電話,另一隻手撫在額上,有片刻的失神。
一抬頭看見她出來了,才笑著說:「你吃辣的吧?試試我調的,一定超級無敵好吃。」彷彿是個得意的孩子,又放在她面前,「真的很好吃。」
台下掌聲如雷,彷彿暴風雨席捲了這個不大的劇院。洛遙半側過臉:「恭喜你,演出這麼成功。」
洛遙看著稠稠的醬汁,忽然有些愧疚:「哎,你剛才沒生很大的氣吧?」
洛遙不管他看不看得見,輕輕的搖頭,竭盡全力的讓自己聽起來盡量雲淡風輕:「這麼久了,我早把過去的事忘了,你也不要再介意了,好不好?」
他彷彿預料到了她會這麼說,只是淡笑:「你是真的不介意了?」
李之謹老遠就看到她在打電話。天氣委實太冷,她的臉色發白,偏偏嘴唇不知是不是塗了唇彩,嫣紅如烈,倒真是唇紅齒白。穿了那麼多,可是因為纖瘦,出落出幾分和厚重棉衣不相稱的楚楚動人。他也忘了她就在白天的時候無條件、不計後果的轉讓了一張試映券,一下子覺得悶氣全消了。
洛遙點點頭:「一定會去捧場的啦。」
小李已經到了,於是簡單的給其餘幾個人做了介紹。
崑曲。
他們隨著人流一道往外走。洛遙問:「真的不用去後台?」李之謹的眼睛亮亮的,就像是天邊閃耀的星子:「我覺得找地方吃點東西比較實惠。」
雨沙沙的落,有越來越大、又難以止歇的趨勢。
瞧瞧李之謹的樣子,大約真的想要把筷子敲在她頭上了:「你知不知道那張票就是在我旁邊?」
洛遙略微有些不知所措,如果說在校的時候自己確實能把一切看得雲淡風輕,可是現在,她的反應只是淡淡的說:「研究宗教,又不是信仰宗教。我倒覺得,搞研究的人,從來都要比全身心信仰的人客觀的多。」
他下意識的問了一句:「哪裡?」
因為之前就有了預感,倒不覺得突如其然,只是有些發懵,只覺得處處是陷阱,她無處可逃。
年輕的男人正在和館長握手,就站在自己身前。有她熟悉的味道,寬闊的肩膀,即便背對著他,即便她矇著眼睛,也會知道這是誰。
他一手插了口袋,以前所未有的嚴肅口吻說:「白小姐,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
他說:「我很低調的。」
洛遙強忍著不去看,只是把紙巾遞給他,慢慢問他:「崑曲?」
電話接通。
她站在屋檐下接起了電話,原本以為是李之謹,可是並不是。總是那個號碼,她曾經閉著眼都能熟練的摁下去,一直沒變的號碼。
一下子安靜下來。
秘書反應了一會才想起來汪醫生是誰:「噢,好的。」
他抬起頭來,眼神柔和:「差不多,有我的專業講解。」
雨水噼噼啪啪的敲打這個城市,寒意伴著水汽瀰漫。
最後出門的時候不懼寒風,他開車送她回去,最後在小區門口,把傘遞給她,鄭重的關照:「明晚我來接你。」
這個問https://www•hetubook•com•com題,他必須回答,否則就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這麼彼此折磨的現狀。
汪子亮手肘輕輕碰倒了一小碟香醋,連忙喊來聲小姐。而在這之前,洛遙已經順手拿了手邊的毛巾,仔細而認真的開始擦拭。
慕名來參觀的有單位也有個人,甚至很多是怠慢不得的,於是正式工作人員便代替了義務講解員,穿梭在辦公室和展廳之間,每天都要站著大半天。一時間胖大海成了辦公室必備品。
她終於還是忍不住了:「貴賓票?」
林大姐以過來人的經驗,點點頭:「哎呀,他是長得好看,我要年輕上十幾歲,也會被迷暈了。」
嘟嘟的忙音。她到底還是掛了電話。
吃飯的時候她照樣有些心不在焉,或許只要和易欽有關的事物,總會讓自己有些不自在。汪子亮就坐在自己身邊,是個很妥帖又有風度的男人,見她一個人坐著,總是會和她稍微聊上幾句。
車子開得平穩,展澤誠唇線微抿,瞳仁中倒映出車窗外如流水般瀉過的景色,平靜的說:「她因為導師去世,堅持要和我分手。我不同意,她自殺未遂。我一直在等。我以為三年時間足夠她忘記了。」
彷彿只有在回憶完畢的時候,才有餘力復甦,洛遙驚覺過來,林大姐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於是慌忙伸出手去:「展先生您好。」
《長生殿》和《牡丹亭》,奼紫嫣紅和悄語低言,都那麼美……為什麼偏偏選了這一部?
究竟是怎樣殘酷的人才會想出這樣的一齣戲劇?所有的人冷眼旁觀,半瘋的女人將紅花當作鳳冠,將百衲衣當作嫁衣,因為殘存希望,總覺得一切還能重新開始。
他很快注意到了有人進來,收斂了神色,恢復如常,在文件上籤了字,才記得吩咐一句:「替我聯繫汪醫生。」
酒店是一座小小的海派花園式建築,店名低調的縮在灰色的牆上,一晃而過,洛遙連一個字都沒瞧清楚。門口立著保安,黑色大衣,又插著耳機,若是戴上一副墨鏡,保准像是黑客帝國里的勇士。
別人都在說話,沒人注意到她此刻在幹什麼。汪子亮目光一斂,輕輕揚起頭,嘴角勾了起來,卻不動聲色,只是看著。
白洛遙發誓,她真的在他臉上找出了一絲苦惱,於是忍著笑:「也還好吧?她最多也就找你說了幾句話啊,你也不用這麼大義凜然。」
醫生的聲音依然沉穩:「最好的方法是,我想見到她最真實的情緒狀態。」
那麼優雅天成的水磨腔,此刻聲聲泣血;而纖美如雲的身段,卻勢若癲狂。
酒店衛生間里放著的那支潤手霜非常的好用,氣味清淡,連指尖都分外柔軟。此刻她有些局促,可是不失禮貌,乖巧得讓他抿唇一笑。
「是啊,《爛柯山》,聽說過沒有?」
展澤誠轉過身,彬彬有禮的伸出手:「你好。」
黑曜石彷彿貓的眼睛,自下而上的望著自己。洛遙很想去把它摘下來,她後悔那個時候自己將它送給他,語氣清爽得不帶陰影:「好不容易才得來的。是我最值錢的家當,喏,送給你。」
那是他的曾祖,他隨意的說出了他的名字,並沒有任何不恭敬的意思。反倒是隔了滄桑歲月,他卻能如同自己的長輩一樣,執著而深刻的熱愛某一樣事物。
她記得一些情節,以前在和圖書書上看到的。
「……我可以安排她和你一起吃頓飯。」
白洛遙重重的咬了牙齒,也終於出聲:「什麼?」
洛遙的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陡然間壓力一松,連毛巾掉地都沒發覺,勉強笑了笑:「什麼?」
她最初見到他,幾乎全是自己在說話,而李之謹優雅的像是一個貴公子,風度翩翩;再見,他就像是個大孩子一樣,充滿叫人意外的活力。此刻卻莫名的有些尷尬,彷彿一下子陌生起來,只能呵呵笑了一聲,低頭吃西蘭花。
汪醫生出來的時候,展澤誠已經在車裡等了有一會兒了。他漫不經心的撫著袖扣,語氣卻是凝重的:「怎麼樣?」
又是一個叫她意外的答案:
洛遙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覺得狼狽。她知道他在等她先掛電話,可是突然就說了一句:「我今天遇見你媽媽了。」
那時候展澤誠接過了,順便把她的手都握在掌心,眉目英俊,笑得很讓人覺著賞心悅目:「你最值錢的家當不是我么?」
最後是李之謹拍了拍她的肩膀,這麼仔細的看著她,等到洛遙轉過臉來的時候,幾乎被他嚇了一跳。
小姐也走過來,拿乾淨的毛巾墊在那塊污漬上,吸去多餘的液體,就這麼遮住了淺褐色的一塊。這讓洛遙有些不安。她勉強讓開了手,不自在的靠回了椅背,指間還抓著毛巾,長久的不願放開,彷彿那就是冬日里可以取暖的火爐。
更可怕的是,除此之外,陶瓷館修整,展廳需要重新布置。洛遙累得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好不容易在下班前坐回了辦公室,卻聽到了需要和林大姐、老館長一起出去吃飯的消息,差點沒絕望的哭出來。尤其是吃飯的對象,又是和易欽有關,讓她愈加提心弔膽。
真是不知所云。洛遙臉色逐漸正常起來,掩飾的笑笑,抬腕看時間:真是漫長的一晚。
終究是不願見到她跌入塵埃?或者只是下意識的伸手,隨後依然避之不及?
五六點的時候,是城市最堵最喧囂的時候。
展澤誠毫不猶豫:「我會儘力。」
他對她說話,從來不會有漫不經心,即便隔了電話,也總有一份特殊的關注,宛如就在眼前。
白洛遙仔細的聽他說完,眉眼中全是流轉的清麗如水,如花嫣然:「這麼好的事,我怎麼會不答應?」
他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不耐煩,連威脅聽起來都是不露痕迹的溫柔:「洛遙,你可以試試繼續不說話。」
李之謹的頭髮倒像是長出了一些,不再短短的像刺蝟。其實這麼短的頭髮才考驗一個男人的長相,因為沒有任何修飾的餘地。可即便面對面的直視,他倒還是能經得起考驗的,總算是賞心悅目。
展澤誠耐心的伸著手,嘴角淺淺的微笑,目光柔和,似乎不介意對年輕女士的等待。
就像預料的那樣,捐獻儀式之後,幾件文物首次出現在了新聞媒體的財經版、娛樂版上。在財經版的商雙羊尊總是伴隨著易欽即將和某集團的合作新聞,而在娛樂版則是極為八卦的詳細介紹了方流怡女士的旗袍款式的定製,以及和那件皮草相關的、保護動物協會的抗議申明,順帶附上了她緩緩揭開的那幅南宋名畫。總之,一時間博物館的曝光率大增,仔細想起來,竟不知道誰才是受益者。
他乾淨利落的打斷她,聽在洛遙的耳里,彷彿有一層一層悠https://www•hetubook.com.com遠的回聲:「我不想要別的。」
他只說:「我想見你。」
那句話在洛遙的腦海里沉浮半晌了:馬前潑水,覆水難收。
展澤誠對汪子亮微一頷首,又不動神色的將眼神投向了白洛遙。她低著頭,手放在桌下,宛如小小的孩子,在剛才的失態后窘得不敢看人,向來白皙的膚色成了淡淡的粉紅。
洛遙先去了洗手間,用涼水撲了撲臉,才有勇氣看看鏡子里的自己。其實並不狼狽,頭髮還是柔順的束在腦後,有些微的紅血絲,可眉眼間都是沉靜——掩飾的那麼好。
人性大抵如此,再多恩愛,再多不離不棄,可是只要在最後一刻有了背叛,總能將一切美好抹煞乾淨,只剩薄涼。
戲台上崔氏已近瘋狂,她的手在地上抓起泥土,試圖將那些已然滲進土中的水重又倒出來。她的丈夫就在一旁站著,目光中有恨意,大約也是有憐憫,卻找不出一絲一毫的愛。
他們跨齣劇院,清涼的寒風灌進了肺里,走出很遠,洛遙忽然回頭去看劇院,在高高的台階上,猶自燈火輝煌。這才覺得驚訝,和他說著話,竟然忘了腳下的台階。
城市裡第一盞路燈開始亮起,明黃明黃的,將雨絲襯得愈發纖細。
那麼多人,疲憊而倦漠的神氣隱藏在寒暄之下。洛遙只對汪子亮印象深刻,四十歲模樣的男人,短短的頭髮,目光醇厚,掌心溫暖。他在打量自己,可卻絲毫沒有對人造成壓迫感,洛遙淺淺的笑了笑,轉開了目光。
展澤誠不過呆了片刻,馬上就離開了。林大姐悄悄湊過來:「洛遙啊,剛才發什麼呆?」
他走在外側,問她:「請我吃什麼?」
真是寵愛到了骨子裡,才會有這樣的反應吧。如果是以前,他會弄亂她的額發,然後將唇貼在她的眉心,細細的親吻。
他並沒有不悅,唇角的笑很孩子氣:「本來也還好。可是那個小姑娘……真的太……」他琢磨了一下,「熱情了。」
展澤誠的語氣隨意而親昵:「回來了?」
白洛遙真的快撐不下去了,他總是知道該怎麼擊中她的軟肋,他知道她什麼時候最脆弱,他知道她不敢說起那些往事……
洛遙一時間有些恍惚,想起很久之前,她曾經把厚厚的一本專業的大辭典就這麼向展澤誠砸過去,他不閃不避,連眼睛都沒眨,堅硬的書角砸在他的眉骨上,悶悶的鈍響。或許是知道他對自己太好太好,才做了那麼多近乎瘋狂的事。連目的都是前所未有的明確,只為了傷害,只為了讓他明白什麼是憤恨,和覆水難收。
話題暫時停止了。包廂里就有洗手間,可是洛遙覺得悶,寧願站起來出門去走廊最盡頭的那個衛生間透透氣。地毯很柔軟,僅有的兩間包廂,門面透著暗紅色的典雅,空氣里是淡淡紫檀香的味道。她從洗手間出來,手被溫水衝過,推門而入的時候,覺得金屬把手有些冰涼。
洛遙怔怔的看著,忽然覺得心痛,不知是為了崔氏的悔恨,還是朱買臣的冷漠,或者是二十年的相守,抵不過一朝世事的變遷。
李之謹的眼神都深邃起來,淡淡的笑,最後說:「痴夢和潑水那兩折,你不覺得戲劇衝突特彆強烈么?」
她幾乎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可是一共兩個房間,她的記憶里不至於差到離譜。
一個圓菇落在了醬料碗里,真是不湊巧,濺起的醬m•hetubook.com.com料滴在了他白色恤上。洛遙看了一眼,深褐色,手指一動,似乎想替他拂去,握著紙巾的手蒼白而用力。李之謹的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又抬起去看她的唇,隨即微微低頭,似乎若有所思。
汪醫生皺起眉:「她導師去世,和你有什麼關係?」
身邊的李之謹忽然輕輕呀了一聲。
可他到底不願意再開口了,修長的手指撫著袖扣上的寶石,彷彿之前那簡短的說明已經是極限。
都說專心工作的男人總是最能迷惑人,洛遙抿唇笑了起來,她看見李之謹正俯下身,對男演員說著什麼,她從沒見過他這樣肅然而認真的神色,她甚至能想象到他的語氣,專註如一,像是那天在豆撈店,他喝了一口果汁,然後對自己說:「喜歡唄,就去做了。你知道……就像李征遠一樣。」
朱買臣和妻子崔氏相守二十年。最後一年崔氏不甘貧賤,棄他而去,終於沒等到丈夫功成名就的那一刻。她去跪求丈夫的原諒,可不過是痴夢一場。崔氏受盡羞辱,投河自沉。
小李在說:「這位是白小姐,白洛遙。」
出去的時候,看見李之謹手中拿了醬料碗,正在專心致志的調拌。他將大衣脫了,一件很清爽的白色厚恤,低著頭,露出輪廓分明的側臉,彷彿手上的那個小碗是此刻最重要的事。
「馬前潑水他含恨,隔斷琴弦我太絕情。一場大夢方清醒,願逐清波洗濁塵。」
是不是所有的人,都難免會被這樣的殘缺所吸引?
最後才記得問一句:「你們演什麼啊?」
「她覺得,是我害死了她的老師。」下一刻,展澤誠忽然難掩暴躁:「你告訴我,她什麼時候可以恢復正常。」
洛遙像是在那一刻神遊在外了,渾然沒有反應。一屋子的人看著她,覺得尷尬。她的目光明明是在看著展澤誠,卻又像透過了他的臉,望向牆面上的那幅國畫牡丹。
這麼明顯的事實,甚至不需要他的專業分析。汪子亮沒有沉吟,直接的說:「展先生,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只會比我更清楚。你想要我幫助她,我需要知道更多。」
李之謹果然給了洛遙貴賓級的待遇。她在後台見到飾演崔氏的女孩子,高挑纖細,正細細的往眉梢抹上妝彩,而化妝師正在替她戴上頭飾。
白洛遙和他說著話,心底卻莫名的有些不安。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可能僅僅是因為今天換了一個酒店吃飯,明顯檔次比頭一次要高出很多。她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了聊天上,忽然聽見汪子亮問:「白小姐以前是學宗教學的?據我所知,學宗教的女孩子,心態總會比一般人通透一些。」
汪子亮點點頭:「那也說得是。」
秘書進來的時候,看見男人的側影,那麼清冷,就像這些日子的天氣。她忽然有些明白了,為什麼她的老闆,這麼年輕、英俊,正該是偎紅倚翠的年紀,卻總是像修道士一樣自律,從沒見一絲緋聞纏身。她確信自己不是故意偷聽的,可還是聽到了,他居然會用那樣的語氣說話,小心翼翼,連稍微大聲一些都不願意,心甘情願的溫和。
他本該站在台上,和演員一起接受祝賀,可此刻掩在人群中,笑意淡淡浮在眼裡。
包廂很寬敞,可一下子多了很多人和往來的話語,便顯得熱鬧起來。
恰好路邊就是一家豆撈店,洛遙都不用想:「這種天氣,最適合圍著熱乎乎的爐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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