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龍門伊闕
五
晨曦微露的時刻，龍門石窟分外安靜。彌川喃喃地對小淘仔說著什麼，又將那座失去了五官的雕像指給它看。小傢伙歪著腦袋，仔細想了想，從彌川手中跳了下來，身子尚未著地，卻聽見噗的一聲，只見灰色的煙霧升了起來。
安清夜叫來穆棱，帶上小淘仔一起來到了萬佛洞前。
穆棱微微閉上眼，俊朗的臉上難掩沉沉失望之意。
「她在哪裡？」穆棱轉向安清夜，目光中透著急切，「幫我找到她，你要什麼報酬都可以。」
塑像中的少女有著秀挺的鼻，明眸燦燦，左眼眼角有一粒小小的痣，雖非絕美，卻溫柔可親。
安清夜輕輕摩挲著尾指上的銀戒：「我試試。」
安清夜抿了抿唇，微微一笑：「穆先生，既然我答應了你，必然不會讓你失望。」
她微笑著伸出手，對穆棱說：「你好，我叫喬淮笙。」
太陽從
和*圖*書東方緩慢升起，當陽光灑進來的那一瞬間，那陣灰影便散成了塵風，容顏不再，齏粉四散。
可最後他抬起頭，笑容悵然，語氣卻決絕：「不過也就一世，我等得了。」
他們轉身，只見兩個人影正快步走來。
站在伊水橋上，恰好是在伊闕中央，腳下伊水奔流而過，安清夜結下繁複手印，尾指銀戒發出淺淺的銀色光芒，彷彿觸手，向對岸石壁上探去。
話音未落，身後卻傳來工作人員的聲音：「穆棱，找你很久了。」
「安清夜，到現在為止，已經過了幾世？」彌川輕聲問。
小淘仔感受到了門口兩人不懷好意的目光，胖胖的身子打了個哆嗦，嗖的一聲鑽進沙發底下，又怯怯地探出頭來，黑溜溜的眼睛轉動著，大約是在揣摩主人的想法。
小淘仔聽了哧溜一下鑽了出來，雙眼放光。
他們彷彿從https://m.hetubook.com.com一場歷時千年的夢中醒來，怔忡間，無人開口。
彌川眼睛一亮：「對啊，小淘仔可是神獸腓腓呢！」
客棧大廳里，服務員剛剛搬來整整一箱的玉米腸，好奇地問：「老闆，這麼多玉米腸吃得完嗎？」
這個人，這笑顏，他尋找千年，終於在此刻知道了她的名字——淮笙，他的淮笙。
「那他還得等一世？」彌川的心像是被重重地抽了一下，茫然地問，「沒有辦法補救了嗎？」
穆棱站定，望向安清夜與彌川，神色已恢復平靜：「那天答應的報酬我會兌現，多謝兩位了。」
穆棱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這麼多年的輪迴已過，他心底那個模糊的人影，在此刻終於得見，清晰如此，秀美難言。
到了山下，天色已經全黑。
這句話問出的時候，她心底也已經知道了答案。情和*圖*書劫天定，好比此刻，他們洞悉了前因後果，卻終究還是無法複原出當年少女的笑顏啊……
穆棱站在壁畫前，靜靜地看著牆壁，像是被法術定住了身子，一動不動，唯有臉上的表情，卻是悲欣交集。
安清夜似乎也在迷茫中，歪著頭思索了一下，突然道：「啊……失誤失誤，是我算錯了。」他看向穆棱，露出笑容，「穆棱身為水神時，便是第一世情劫，我不小心漏算了。」
良久，那些銀絲漸漸化成透明，安清夜的臉色卻愈發凝重。他慢慢收回了手印，神色歉然，對穆棱說：「過了太久了，那時她本就靈力低弱，到現在，更是找不到一絲蹤跡了。」
彌川轉開了眼睛，不忍看穆棱此刻的表情：「安清夜，當年她散盡元神，終成此像，可是石壁上不是長出了許多地黃花嗎？那些應該便是她留存在世上的念想啊。要不你試著和-圖-書用銀戒攝魂，或許能找到她的下落。」
安清夜看著小龍貓，微笑著說：「你第一次見到它，它是只小土狗對不對？因為你喜歡小龍貓，它就變成了小龍貓。」
她低聲將所見所聞告訴了安清夜。
安清夜薄唇微微一動，無限嘆息：「第九世……」
他靜靜地聽著，明秀狹長的雙目看著穆棱的側影，雨落如注間，分外寂寥。
古書記載，上古神獸腓腓，但隨心意，有千般形、萬般狀。
彌川驚詫地看著他，他卻淡淡一笑：「我有辦法。」
穆棱怔怔地回望著她，良久，終於綻開笑意。
彌川的目光中漸漸浮起了一絲同情，當年他親手抹去她的五官，卻埋藏下一顆種子，生生世世，他一直在心底深處生根糾纏。
新來的女孩束著長發，黑眸靈動，左眼眼角下一粒小痣，明媚可喜。
小淘仔一覺睡醒，開始滿屋子鬧騰。它正追著自己在景
和*圖*書德鎮被燒得光禿禿的尾巴打轉，玩得不亦樂乎。
站在一旁的彌川表情僵硬，有些尷尬地看向安清夜：「你不是說這才是水神的第九世嗎？」
虛空里彷彿有無形的手，溫柔地撫摸著那塑像，一點點將其殘缺的五官補齊。
安清夜嘆了口氣：「歷經十世，情劫才消，你知道的，這不過是第九世啊……」
彌川揮舞著玉米腸，聲音里充滿了誘惑力：「你若變成她的形狀，這一箱就都是你的哦。」
「穆棱，這是我們新來的文物修復專業的研究員，是來做修復觀音項目的。」工作人員笑著偏開身，為兩人做介紹，「這是穆棱，以後大家都是同事。」
破舊的屋頂還有雨水滲透下來，滴滴答答間，時光分秒流逝。他終於轉過身，失魂落魄般看著彌川：「我想起了一些事……可是她的臉……我始終記不起來。」
安清夜微微低著頭，俊美的側臉上竟似也有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