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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蓮塘點頭，側頭看她一笑道：「知道。」又道，「放心。」

柳春陽看著她抬起下巴，狠話說出口沒有覺得出口氣，反而更惱怒，道：「要你管。」

薛青側身貼近張蓮塘，附耳道：「你們道試過了不要急著進京，國子監那邊學什麼我會給你們寫信寄回來，待會試到了再進京。」

又一本正經說胡話，柳春陽羞惱，張蓮塘在旁哈哈笑。

楚明輝眼珠轉了轉道：「唱西廂！」

「武戲打完了……但沒有散，開始唱西廂了。」

路人的爭執那民眾不再理會，滿耳都是西廂二字，氣也不喘腳也不軟的向山上跑去，在他身後有更多的人聞訊如雲般湧來，將九月晴空下的山頂遮蓋。

少年人們都全神貫注看戲台上你儂我儂，沒有人注意旁邊人的來去，只郭子安看了眼，沒看到柳春陽但也沒問什麼。

僕從們攔住了涌過來的民眾，不讓他們靠近，山頂開闊，民眾站在不遠處也能看清這邊，因此也不責怪埋怨少年們霸道，反而感謝少年們肆無忌憚。

「張家的園林里聽戲豈不是更好？」

柳春陽扭頭看一旁，山風吹來有黃葉飄落。

薛青便亦是一笑，眼睛彎彎，將梨子到嘴邊咬了口，汁水四溢。

柳春陽撇撇嘴，看看那邊喧鬧，一甩袖道：「我不愛看這個，我要回去了。」說罷果然轉身邁步向山下去。

……

幹什麼啊？柳春陽不情不願站起來，郭子安猶豫要不要跟上，最終還是沒有起身，看著這二人擠出人群消失了。

「我又不想去。」他說道。

……

四周少年們亦是鬨笑跟著喊，淹沒了柳春陽和郭子安。

柳春陽嗤聲道：「那我也不可能退學不讀書。」

……和-圖-書

山頂豁朗處有賞景亭，此時被一群少年人佔據，十幾個少年人或者席地而坐，或者搭著肩頭交頭接耳，那邊僕從們從籮筐中擺出酒水菜肴，賞景亭里三個武生正刀槍劍戟混戰。

「下一場，下一場要唱什麼？」

呃？他抬起頭看著這少年，少年沒有看他，而是負手看向遠山。

「這種樂趣咱們是不懂……我只懂看戲的樂趣。」

薛青笑了，還以為是什麼呢，原來西廂是鶯鶯和張生夜間私會那一段，這個尺度對於看本妖精打架畫本都屬於稀缺的少年們來說是有點大。

「不行不行。」柳春陽忙喊道。

有人嗤聲：「社學？這群學生連官府都不敢管，小心他們給你讀書寫詩。」

……

不是被祖父用來拉近關係的橋樑，也不是畏懼少年外表下藏著的妖怪般的行徑，就是柳春陽和薛青。

什麼意思啊，柳春陽看著她一刻，道：「你是怕我暴露你的身份嗎？」因為管她跟其他人勾肩搭背，管她看淫詞艷曲嗎？把她與其他少年區別對待，或者有一日忍耐不住說出她的性別。

九九重陽已過，殘秋褪去，初冬踏入天地，將落葉枯黃一掃而光。

有一個少年伸手攬住他脖子，將他臉上的帕子一按胡亂一揉，道：「有我呢，我疼你。」

薛青點頭道：「是的，就是這句話。」看著柳春陽，神情平和又認真，「也告訴你祖父，告訴他你不想這樣，你的事不要他管。」

柳春陽斜眼看她，道：「你可真見多識廣。」

「我要去國子監了，過幾日就走。」薛青道。

蹲在一旁的貨郎說道。

薛青轉頭看他道：「果然，春陽少爺是被逼迫的。」又一笑，「不和*圖*書要怕你祖父，將這句話說給他聽。」

「你跟著我們學殺人不一樣？而且有那麼多人教你，青子少爺可是要讀書的人，她能教你的時候可不多。」

薛青拍拍柳春陽的肩頭起身：「跟我來。」

張雙桐穿著戲袍，臉上畫了一半的妝面跑來大聲問道。

薛青接過梨子道：「說是討厭登山和聽戲。」

……

「有唱戲！」

柳春陽哦了聲，心想那祖父的錢要提前送去京城了，卻聽薛青接著道：「你不要跟著我去。」

「是不是打完了？散了嗎？」

薛青道：「如果你沒有認識我呢？」

「真是有傷風化！」

柳春陽哦了聲沒有再說話，身後忽的一陣喧鬧夾雜著笑聲，二人回頭看去，見是有人看得入神從樹上掉下來，引發一陣嘈雜，所幸人沒有受傷，那邊鼓樂笙簫更濃，有男聲長嘆：「小姐，你你你害苦了小生了。」隨著聲起，四周人群更涌。

「這些置辦弄到山頂來簡直太奢侈了……」

「哎。」他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肩頭。

……

看著賞景亭內清俊小生與美人挨肩擦背，耳鬢廝磨，嬌嬌滴滴……少年們發出一陣陣怪笑，四周的民眾更不用說，樹上都爬滿了人。

此言一出少年們頓時怪叫。

薛青道：「唱到關鍵時刻了。」

……

張蓮塘眼看著戲台，手中遞來一杯酒，薛青接過一飲而盡，坐直身子與他並肩看戲。

楚明輝的手拍在他的肩頭：「你又不上社學，怕什麼怕！被先生罵有什麼可怕的！還有你們兩個裝什麼文雅……私下誰沒看過？」不待郭子安再說話，對著張雙桐喊，「西廂，西廂。」

「思無邪嘛。」她神情認真的說道。

少爺柳和-圖-書春陽恍若當日在蹴鞠場上被這少年鏟倒那一瞬間，天旋地轉面紅耳赤，面紅耳赤渾身冒火，山風吹來卻又遍體生寒，少年柳春陽眼瞪圓，手攥起。

看看那邊的籮筐擔子，甚至連鍋碗瓢盆都背上來了，更不用說戲班子，這隻有有錢又有閑又驕奢淫逸的少年們才能辦到啊。

「快去看，是張家的戲班！」

六道泉山很大，社學只在其中一小片，山脈綿延起伏，日正午，遊人如織，忽聽得山林間傳來嗆嗆嗆咚咚鏘的聲音，更有笙簫笛管。

「你懂什麼，這是讀書人的樂趣……」

這可不是誰都能看到的，頓時山間轟動，人群都循聲涌去。

四周一片嘈雜，鑼鼓敲的震耳。

薛青亦在其中，舉著手拍的啪啪響，滿臉笑意。

「這群學生……驕奢淫逸。」

……

日常百姓看戲是逢年過節或者富貴人家遇到喜事，會在城裡的關帝廟擺戲，其他時候就很難了，就算是富貴人家，也不是人人都養得起戲班的，整個長安府只有幾家養得起，但裴家認為此舉驕奢淫逸不養，柳家認為依依呀呀敗壞心智不養，至於養相撲手忽略不計，算來算去正正經經養著戲班的只有張家。

柳春陽沒有回頭，甩著袖子搖搖晃晃走去了。

「春陽少爺，請離我遠一些。」她道。

薛青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你想讀書嗎？想科舉嗎？想去國子監讀書嗎？」

眼瞅著小生與張雙桐扮演的鶯鶯抱在一起，柳春陽抬手遮住眼，不忍睹啊……眼角的餘光看到薛青竟然也看的興緻勃勃，還跟那些少年們一起攏手在嘴邊怪叫……

鑼鼓嗆嗆聲消散，只隱隱有笙簫婉轉，更有好些人從山頂涌散，剛得https://www.hetubook.com.com知消息氣喘吁吁跑來的民眾有些擔心。

楚明輝嗤聲：「愛來不來，一個人騎驢鑽樹林去吧。」探身又抓過一個梨子來，「吃的喝的送來就行了。」看前方兩個武生長槍翻飛如蝶，大聲叫好。

「蓮塘哥。」這邊楚明輝探脖子過來，指著自己臉上，「給我也擦擦。」

楚明輝啃著一個梨，含糊道：「當個榜首也不容易啊……多少人擔心你榜首考不上。」

張家的戲班是特意從江南採買來的，且請了師傅教養，據聽過張家戲班的人講，放到江南也是高水準的。

「這麼說，這個月就要走了？」張蓮塘問道，手中握著刀子削梨。

四周少年們鬨笑，柳春陽和郭子安對視一眼笑的有些勉強。

「這才回來呢。」兩邊坐著的其他少年聽到了感嘆道。

你不要我跟著，我還不要跟著你咧，少年人誰不驕傲。

薛青挑眉道：「不看白不看。」說罷向那邊快步而去，擠過人群重新坐到少年人中。

長安城外一個高瘦少年如同枯樹立在寒風中，看著不遠處緩緩行來的一輛馬車。

張蓮塘道：「是啊，這個榜首可是先皇後娘娘親眼看著選出的。」將削好的梨遞給薛青，「別的君子試考生會試考過考不過，你是萬萬不能過不了……這是焉子少爺命人送來的。」

「社學難道不管了嗎？」

「成何體統！」

民眾這才看到山上涌下來的多數是女子婦人，以及一些老者，婦人們面色嬌羞，老者們神情惱怒，口中滿是抱怨。

四周嘻嘻哈哈隨著武生的翻滾跌打叫好聲不斷，席地而坐的少年們亦是拍手叫好。

薛青哈哈笑了，抬手掩面，又從指縫裡露出雙眼眨呀眨，道：「我是妖怪嘛，什和-圖-書麼不知道。」

薛青道：「但會這麼早科舉嗎？會離家千里去京城國子監嗎？」

柳春陽一怔，當然不會……他還不到科舉的時候，而且也不可能離家千里去國子監讀書。

柳春陽杏眼瞪圓：「你，看什麼看。」

柳春陽看她一刻，道：「那你打算就一直這樣嗎？」

張蓮塘抬手將帕子扔他臉上：「自己擦。」

九月的山風已經帶了寒意，因為人太多了，薛青帶著柳春陽來到山崖邊的樹下。

薛青點點頭。

薛青好奇道：「西廂是鶯鶯那個吧？為什麼不行？」

柳春陽瞪眼看她，惱怒道：「沒認識你之前，我就是社學讀書的，我既然讀書當然要科舉，國子監讀書人怎麼不想去。」

薛青含笑搖頭：「春陽少爺一諾千金，我們認識的最初我就知道了。」

薛青回頭看他。

「黃居，我說你真不再想想了？」

薛青在後笑道：「不看別後悔哦。」

張雙桐嘻嘻笑一甩水袖道：「西廂咯。」轉身搖曳而去。

楚明輝抬手要攬過她的脖子……郭子安擠了過來，似是無意揮手：「不行不行，這大庭廣眾之下……社學先生知道了罵你們。」

張蓮塘笑，怎麼越大越小了？拿出帕子與她擦了擦，薛青一笑。

「裴焉子怎麼沒來？」有少年問道。

薛青道：「所以你是被迫的，春陽少爺原本不該跟我在一起的，宗周的事已經塵埃落定，而且我們有共同的不為人知的秘密，誰也不用怕誰，大家扯平了，請春陽少爺繼續做春陽少爺吧，做春陽少爺想做的該做的事。」看著他一笑，「就像我們剛認識的時候那樣，你是你，我是我。」

薛青道：「當然不會，時機未到。」

楚明輝叫道：「蓮塘哥偏心。」

西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