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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知味驀地後悔，覺得對不住伏苓。年輕女孩子想嫁得好些很正常，又不是什麼錯事，若不是他橫插這麼一腳，袁鋒和伏苓也許還有機會——以伏苓的條件，袁鋒這個對象倒也不算太差。

說不傷心是騙人的，伏苓臉色一白，愣愣望著他老半天，才輕聲說：「我又不急，是乾媽老擔心。」

「我的什麼？」

裴知味勾著伏苓的手，那神態姿勢，說不是一對誰都不會信——伏苓半個身子貼在裴知味身上，一副沉醉其中的小鳥依人模樣；更令人稱奇的是，他那個常年面部肌肉僵硬的表哥，居然在笑！

「你明知道我喜歡她！」袁鋒氣咻咻的，因為不精於吵架，一時想不出什麼詞來，老半天又說，「還有明明姐，你把別人拖這麼久，說分手就分手，真不是個玩意兒！」

裴知味很久沒逛過街，步行街上人流如織，遠超他的想象。伏苓看得多試得少，被他逼著四處試，一定要她點頭採買下一整套才肯罷休。他自己也置辦了幾件，因為他覺得臨時買的意義不一樣，臨時買的，也可以臨時丟掉。

這樣的話很久前她也說過一次，那還是他們頭一回的時候，她沉醉欲眠，他偏要吻她，她推開他的時候說「豬頭別鬧了」。

伏苓的臉刷的一下更白了。

裴知味惱道：「我記得！」

「從伏苓家回來？」

袁鋒有一瞬間懷疑表姨第二胎生的是不是雙胞胎，裴知味一定有個孿生哥哥或弟弟。身旁邰明明還拍拍他肩膀：「你看，我說你還不信……咦，你們認識？」

她轉過身去，一臉慵懶模樣：「困了困了，睡吧。」

他在心裏跟自己說，這個女人以後就算跪在面前求他，他也不會再回頭！

裴知味很多同事都有微博，他聽說過很多次，因為忙也懶得註冊，聽表姨這麼一說，心猜那女的就是伏苓。掛上電話后他立刻在手機上下載微博應用，搜到一些同事，逐一關註上，大家的微博內容不外https://www.hetubook.com.com乎轉發各式名人語錄、新聞段子或美食圖。終於找到袁鋒，第二條轉發的名字就是——花雕茯苓豬。

到晚上伏苓回來了，鑰匙轉動的那一刻，裴知味終於發現，他不管念多少咒，想多少紅粉骷髏，心裏還是想著她的。

裴知味很快換臉，皮笑肉不笑地和袁鋒點點頭，倒是伏苓禮節周全：「邰醫生你好，袁鋒你也出來逛街？」

邰明明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一邊把袁鋒往後拉，一邊跟裴知味說：「我那裡有個病人要找你看看，昨天找你的時候你好像在手術，後來也沒回我。」裴知味想起邰明明昨天下午給自己打過電話，當時他在上手術，出來后想撥回時伏苓的電話又進來了，他便沒顧上那麼多。他點點頭，伏苓忙著把他往車裡塞，等上了路，伏苓才問：「邰醫生，就是第二百三十六號吧？」

伏苓一臉睏倦，是那種迫不得已應酬后的睏倦，所以他也用盡萬般手段來取悅伏苓。到最後伏苓皺著一張臉說「裴知味你別鬧了」。

裴知味脖子上青筋一跳一跳的，小卞再三表忠心后才敢跪安告退。

裴知味笑笑，不說話只管開車，到晚上伏苓還惦記著這件事。

他一路逛下來也沒喊累，伏苓大為詫異，印象里男同事都不喜歡陪老婆逛街，幾乎每次節后都有人吐槽老婆血拚起來多麼可怕。裴知味這麼識情上面，真是太值得懷疑，伏苓沒忍住問：「你逛街很有經驗的樣子嘛，經常陪女孩子們逛街？」

丟下這句話他就轉身開自己的門，袁鋒沒料到他這麼乾脆，又扯住他袖子問：「你跟伏苓到底怎麼回事？」

「袁鋒？你怎麼——」

此時不滾，更待何時？

裴知味唇帶揶揄：「他不是為你動手。」

「是啊，你是第二百三十七個！」

伏苓平時說話還斯斯文文的，怎麼生氣也不會口出惡言，話說到這份上，其實就是說：滾。

裴https://ｍ.hetｕbｏｏｋ.com•ｃoｍ知味一臉冰霜：「聽說你最近很閑？」

伏苓哼哼兩聲，裴知味笑著鎖住她雙臂：「我的你審完了，男女平等，該輪到你了吧？」

一句話將裴知味渾身尚未消散的餘韻徹底凍住，心上也像被毒蛇噬過一口一樣，出口便是傷人之語：「這麼多年，你怎麼也沒把自己送出去？」

裴知味稍稍鬆了口氣，其實這不過是個開場白，他心裏最記掛的，還是那聲「豬頭」。

裴知味也挺想不明白的，他一天幾台手術，時時刻刻要保持精神高度集中，連發脾氣的精神都沒有。手術成敗不僅關係著患者生命，也一樣和他的前途休戚相關，怎麼老有那麼多不開竅的人認為他會一惱火就多開兩刀呢？

縱然後來的夜裡伏苓再沒叫錯過，縱然他因男人那該死的劣根性有些洋洋自得，卻多少有根刺梗在那裡：「你的二百三十六號，跟你在一起多久？」

伏苓撇撇嘴，又說：「我上次就懷疑了，原來是真的——長得挺漂亮的么，你怎麼捨得和她分手的？還是她看不上你？」

「肯定有，你剛才笑得很high！」

不就一個女人么，有什麼了不起？裴知味有的是辦法讓自己鎮定下來，早上伏苓出門的時候，他原想諷刺她兩句的。

袁鋒被他噎住，等他關上門又在外面狂拍：「喂！我跟你說，她不是那種會跟人隨便玩玩的人！你不要亂搞！你什麼時候跟她開始的？你們倆怎麼——喂，你開門！你這人怎麼這樣，沒義氣也就算了，到處玩弄別人——」

很多病患家屬在手術前都挖空心思送紅包，他那張北極臉的優勢這時候就顯出來了，他說不收，家屬絕不敢再送，生怕觸怒他適得其反。

裴知味愣了愣，笑著嗯哼一聲。

鬼使神差地點進去，內容差不多就是生活流水賬——公交車上中年男不給老人讓座，譴責一下；中午公司食堂的獅子頭有進步，表揚一下；這道電飯和*圖*書鍋菜譜貌似很不錯，MARK一記……頭像是一幅鋼筆線條畫，水平還挺爛的，兩頰上專門畫了兩個圈表示酒窩……

「希波克拉底是誰？你幹嗎不用你自己的名義起誓？」

小卞一臉茫然：「沒有啊，昨天我還在家準備德語考試呢，你不是說……」

伏苓這麼坦然地去相親，要麼說明她沒把相親當回事，要麼說明她沒把你當回事——她都沒當回事，你還在這裏吃閑醋，丟不丟人？

裴知味急欲結束這個令人崩潰的話題：「我以希波克拉底的名義起誓，我和她對彼此都沒有愛！」

「哦，」伏苓仍狐疑道，「你記得那個誓言？」

對付完小表弟，表姨的電話又來了，問袁鋒是不是談戀愛了準備什麼時候結婚，嚇裴知味一跳。仔細一問，原來他媽媽和表姨，也就是袁鋒的媽媽，不知道誰教她們一起註冊了微博賬號，一起關注了袁鋒，把他八頁微博逐條審核了一遍，發現他每天都轉一個姑娘的微博，兩個人在微博上還經常聊天，好像很談得來，如此等等。

他陰著臉，小卞也戰戰兢兢的，老半天後忍不住問：「裴主任，有什麼事嗎？」

裴知味碰到不少各式各樣難纏的病患，但面對希波克拉底，裴知味可以很坦然地說一句，在他的柳葉刀所可以控制範圍內，他竭盡全力，清白行醫。

卞醫生和伏苓的事到這兒就算黃了，裴知味沒去打聽究竟細節如何，反正這周末伏苓乖乖待在家。裴知味心情大好，親自下廚給伏苓做早餐，端到她床頭，一口一口地喂她：「出去逛街？」

更沒想到的是，居然是伏苓。

午夜時分伏苓醒了一回，裴知味側著身子，目光灼灼地望著她，伏苓嚇得心臟險些停跳：「你玩午夜驚魂嗎，會嚇死人的！」

伏苓埋在枕頭裡嗚咽起來。

「你如果是想結婚的話，袁鋒其實是個不錯的對象。」

一回家，客廳里橫著幾個行李箱，裴知味皺起眉，不知道袁鋒又在鬧什麼脾氣。他ｈｔｔps://ｗww•hetubｏoｋ.coｍ.ｃoｍ繞過行李箱，袁鋒也聽到開門聲出來：「你回來了？」

小卞腦子裡靈光一現，猜測到問題關竅所在，心裏忙不迭地怨文阿姨：「裴主任，我也不想去，可是文阿姨一個勁地勸我——您看，是不是什麼時候您和伏苓，不，伏小姐，你們跟文阿姨明說了，這不就不用我陪綁了。」

反鎖好門，裴知味又循跡搜出伏苓的微博，盯著屏幕右上角「關注此人」的按鈕，糾結良久，不知該不該點下去。

裴知味攥著手機進自己的房間，關門前丟下一句：「管好你自己就行。」

裴知味也氣不順：「你愛住不住！」

伏苓卻不依不饒：「真的沒有感情？」

「你——」袁鋒衝過來揪著他又想揍人，看他唇角還有塊青的，又放下手來，「你真是個人渣，我不跟你住了！」

「我知道，」伏苓一口截住他，眼神里卻是哀懇之色，「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說的我都知道，真的。」

「不是不要，是不行吧？」裴知味不曉得自己怎麼說出這樣惡毒的話的。

一邊哭她一邊也沒忘了留給裴知味一句：「你今天回去吧，我累了。」

伏苓一臉尷尬：「袁鋒，你別這樣。」

悲欣交集。

決不，決不。

「我說讓你進修你他媽的還有工夫在這裏給我談情說愛？」裴知味一揚手把桌上的文件都掀起來，小卞被他這樣嚇傻了，他印象里裴主任從來沒有罵髒字的時候，再難纏的病患，他那張北極寒冰臉一拉就能讓人凍住；再艱難的手術，他都像機器一樣完成得一絲不苟……什麼時候罵過「他媽的」？

「哇，你在看什麼，笑得這麼high！」袁鋒睡醒出來覓食，裴知味一驚，迅速按HOME鍵退出程序，表情恢復嚴肅：「沒什麼。」

裴知味過得很滿足，然而周一到了醫院，看到小卞他又渾身冒火，左思右想后他決定暗示性地向他攤牌。

「電視劇電影不看得挺多的嗎？前一陣剛看的《三個白痴》里有，什麼記性！」wwｗ.hｅｔuｂoｏｋ.ｃｏｍ.ｃｏm

裴知味半夜三更從伏苓的香閨滾了出來。

裴知味瞥他一眼：「那索性讓你一次罵完，剛才我又和伏苓掰了！」

袁鋒仍氣咻咻的：「我跟你講，他不是個好東西，他都是騙你的，你別上當。你別看他人模人樣的，其實他就是個——」

這一回，她說的是，「裴知味你別鬧了」。

也許是被他嚇著了，袁鋒乖乖回房，第二天客廳里行李箱也都挪回去了。裴知味悄悄扭開他的門，見袁鋒還窩在床上睡覺，大概昨夜又通宵做副本了。

周六伏苓果然沒工夫應酬他，裴知味一個人坐在伏苓的小客廳里，整個人如同西北高原上三個月沒見過一滴水的黃土地一樣—— 皮都快裂了！

伏苓略顯吃驚地瞪著他——大概沒想到他這麼坦然，無恥的坦然，他竟然如此直白地和她討論什麼結婚對象比較合適。

那神情難過得好像她至今仍在後悔一樣！

伏苓怔怔很久，失魂落魄的，久久后還回不過神來：「四五六年吧。」

伏苓神色愈加傷心、懊悔和難過：「我想給，可他不要。」

不論如何，他是信希波克拉底的。

裴知味猛地打開門，惡狠狠道：「你再叫，再叫我就再去弄哭你心目中的女神！」

袁鋒回過神來，扔下手裡一堆包，二話不說衝上來揪開裴知味就給了他一拳。裴知味臉上結結實實挨了一拳，不還手，卻轉頭去看伏苓，袁鋒再要動手，邰明明已趕過來扯住他：「你幹什麼？」

「沒怎麼回事，還有，你死了這條心吧，不管有沒有我，她心裏都沒你這個人。」

裴知味點點頭。

袁鋒的目光卻死死盯在伏苓身上——他去電腦城買鍵盤，碰到邰明明，被抓了壯丁過來。邰明明說裴知味有了新歡，他還不信，誰知竟撞個正著！

冤家路窄，裴知味帶伏苓去取車時，好巧不巧又撞到邰明明，身旁一個男人，提著她掃貨的成果。他還沒打招呼，那男人轉過身來，卻讓他和伏苓都愣住了。

這回換作裴知味不依不饒：「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