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馮天瞪他一眼：「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
馮天一臉受了內傷的表情回望他，咳道：「你剛才發什麼愣，被怨氣乘虛而入，差點就讓它們給撕了。」
李懷信冷哼一聲：「長平周圍的村子和城鎮，一直相安無事，從未發生過怨靈四處作祟的情況，否則太行道早就得到消息前來除魔殲邪了，又怎會有那麼多各派大能趕來鎮壓，而唯獨太行一無所知且置身事外？」
馮天的劍光劈在怨念衝天的黑氣中，符光一閃，嗚聲凄厲，纏裹在他們周身的怨氣驀地消散，李懷信只覺身子一沉，彷彿被人從半空一拋，直墜而下，再一次砸了個暈頭轉向。
李懷信沉聲道：「不對，山上七棵，這裏還有一棵，是八棵鬼樹。」
震動越來越大，李懷信撐地的手掌一滑，摸到的竟是一片冰冷濕滑。
馮天神色一凜：「不對啊。」
「看看她身上有沒有什麼能夠驗明身份的物件兒？」馮天欲想搜尋，卻半天下不去手，猶猶豫豫地左右移動，他有點驚訝自己居然在這種節骨眼兒上還顧及禮法，講究男女授受不親。
二人踏著樹榦幾個起跳，躍上樹冠，腳踩在一根粗壯的枝頭，相距白衣白髮的那人一米有餘，以免對方突然發難，他們也有所防禦，又能看清楚那人的模樣。
馮天機械的點點頭：「對，周圍的百姓說，這些年只有誤入亂葬崗的人沒再出來，卻並沒有鬧過邪祟侵入村子害命的亂象，所以……」
馮天猛地一顫，連嘴皮子都哆嗦了一下：「七顆？」
離得近些才看清這顆古槐，龐大的根莖盤根錯節，每條比他們二人的體型還大，根深蒂固地扎入土裡，四通八達地延展開去。
李懷信視力極好，目光洞穿夜空，遙遙的望著山頂一顆巍峨高聳的大樹，透過形態辨別，應當是：「槐樹？！」
馮天續道：「陰氣充沛，則——以陰養怨，以怨養屍。」馮天倏地抬起頭，「怨？因為此地藏風
和_圖_書養氣，龍氣不泄，怨氣自然也不會散，所以幾十萬大軍的怨憤壓在地下，將原本的真龍穴生生逆轉為大凶之地，改變了整個風水的局勢。」
厲風如刃劈下，李懷信握著木枝的虎口一點點撕裂，鮮血潺潺，順著樹皮往下流，侵入女屍肩胛時，他體內的鮮血彷彿遭到吸嗜，不斷往外涌，源源不竭，幾乎要被人抽干。須臾之後，好似這道傷口太小，血液有些供不應求，樹枝爆出一股大力，猛地撕裂他虎口，如若不立即撒手，那麼整個手臂都將被撕裂不可。李懷信氣沉丹田，奮力一掙，遭遇氣流震擊，摔在了離馮天不遠之處。
馮天試著猜測：「莫非，陰魂化煞，怨靈作亂，所以才必須鎮壓在此，畢竟，要超度幾十萬大軍的怨魂，讓咱們整個太行的師尊弟子們出動，也不一定能做到。」
馮天急切問：「你沒事吧？」
「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李懷信闊步上前，一副不懼天地的氣勢，可看在馮天眼裡就是莽撞了，他急忙跟上，生怕這祖宗不知天高地厚，犯了大忌。
「卧槽！」馮天一撅而起，垂頭看著腳下黑黝黝的一排紋路，目瞪口呆地喊：「蛇嗎？」
李懷信催促：「磨蹭什麼？找啊。」
馮天驚叫一聲，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震開，狠狠摔在地上，砸出巨響。
「是近日闖進來的嗎？」李懷信踩著樹枝往前挪，馮天緊跟其後，雙雙探到了屍首前。
馮天凝神，四下張望，臉上的表情莫測難辨，整個幽谷，升騰著潑天的怨氣，陰煞至及。他在原地轉了一圈，數了數遠處圍繞著幽谷的山峰，赫然挺立著七顆樹木。
「沒錯，是生魂。」
李懷信的神智還有些恍惚，腦袋昏沉沉的，他想揉一揉額頭，手腕卻被馮天緊緊攥著，他微微側首，看見馮天倒在他身旁，衣衫不整，臉上幾處青紫的傷斑。
李懷信不得不打斷他：「陰氣充沛！」
「是天棺，沒錯wwｗ•ｈｅtｕbook.com.ｃom，這是天棺。」馮天緩緩站起身，愣愣地望著面前這顆巨大的古槐，頂天立地地生長著，一般棺槨下葬都是橫向入土，豎起來的，則是天棺：「不是天葬，不是樹，是墓，沒錯，葬于龍穴處，她就是墓主，果然有人將墓穴選在亂葬崗嗎？」
耳邊的嗚咽聲忽高忽低，像風嘯亦像鬼泣，攪擾著馮天的思路，有些混亂。
馮天瞪大眼，僵成一塊棺材板，牢牢地定在了原地。
於是馮天把手伸進女屍的腰間，觸到一塊冷硬的玉石，他掏出來端詳，是塊正反都刻著『楊』字的玉佩，除此之外，再多的發現就是這是塊上等的好玉了，但對於見慣了奇珍異寶的李懷信來說，也就一般般吧，沒多大稀罕之處，索性又把玉佩塞進女屍腰間，這死人的東西，多拿一秒都嫌晦氣。
馮天奇道：「誰種的七顆鬼樹？乃是風水大忌，壓著幽谷里的死士，不得超生啊！」
馮天倏地一愣，雙目圓瞪：「你是說……？」
「啊？」馮天想了想：「也許是很多大能合力呢。」
掃視一圈，白衣無塵，毫無被怨靈侵襲的跡象，李懷信的目光最後落在穿過她肩胛的木枝上，挑了挑眉：「被叉死的？也不致命啊！失血過多嗎？」
「重要的不是這個。」
馮天睜大眼，不可思議道：「對著幾畝地的骸骨思故鄉？你怎麼想的啊！」
按理說，在這地方喪命，無需等到屍身腐壞，就該被怨氣蝕得渣都不剩了。
馮天的後背沁出一排冷汗，被風一吹，涼得發顫，不禁有些打哆嗦。
李懷信問：「你知道這是什麼陣嗎？」
「她是造了多大的孽？！」
李懷信一臉的你有病吧：「跑到亂葬崗來看風水？」
「好吧，這個也重要，但是……」馮天頓了頓，咬了咬嘴唇才說：「我剛才也說了，此地乃龍脈所在，靈氣充沛……」
李懷信回過頭，目光帶著詢問。
馮天仰起臉
和圖書，震驚地看著古槐上那具女屍，茫然地搖了搖頭：「這裏怨氣那麼重，四周又有七顆槐木釘下，壓著萬萬大軍的英魂，是個永不超生的絕陣。」「屍變了嗎？」馮天倏地抬起頭：「第八棵，不是樹，是……天棺！」
李懷信被方才那波怨氣纏得使不上力，只覺得肺里陣陣絞痛，提不上氣跟馮天貧，還未等他調息完那口氣，身下突然地動，他和馮天的神色驀地一凜。
「這兒的風水不對。」馮天轉過頭，望著背後酣睡的龐然大物：「有蟒蛇，更是活龍地。」
「哦，這麼偉大的事迹，咱太行怎麼沒出一份力，你入門十余年，聽說過嗎？」
「不是大哥，這地方邪門兒。」
「二郎！」
「死後被鎮壓？」
李懷信搖了搖頭：「她衣服上有黑血，插入肩胛的樹枝上下都有，看似有掙扎的跡象，不排除是被活活釘死的。」
李懷信倒是沒像他那般一驚一乍的，方才馮天大喊大叫了一通，這傢伙都沒個動靜，跟耳背了似的。然後他們重重砸在巨蟒身上，也只是盤了盤尾巴，顯然這種干擾對它而言微不足道。
李懷信的目光停留在那根刺穿過女屍肩胛的樹枝上，白衣周圍已經辨不出血色了，就是一團黑色的污跡。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握住那根樹枝。一瞬間，寒流如冰柱般洞穿了掌心，帶著尖銳的刺痛，封凍住他的臂膀及全身，將手掌牢牢禁錮在木枝上。
馮天點了點頭，握著劍小心翼翼的退後，踩到一截枯枝，發出嘎嘣一聲脆響，馮天立即石化當場，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慌亂地回過頭，觀察那隻巨蟒的動靜，見它依然酣睡，馮天才做賊似的鬆了口氣。
李懷信側首，一臉震驚地看向馮天：「什麼？！」
李懷信側首，疑問：「有什麼目的呢？」
李懷通道：「我想起在皇宮裡……」
早在聚陰成怨之前！
李懷信忍不住笑了：「亂葬崗還能不邪？你就說這樹吧，槐乃和*圖*書木鬼，忌種植于陰宅，根莖穿棺纏屍，必遭家宅不寧，咱眼前這顆，氣根直穿屍骨坑，邪！」
馮天忽然意識到一個很嚴峻的事：「這裏怎麼會死了個女人？而且屍身還沒腐爛！」
而此地乃亂葬崗，埋了幾十萬軍魂，李懷通道：「這裏陰氣及盛，豈不是肥沃得很，難怪古槐長成奇觀，全耐屍氣滋養。」
巨蟒的尾巴在身上盤了盤，彎成一盤蚊香，彷彿還處於沉睡狀態，連眼皮也沒抬。
「所以是哪個了不起的大能，能將萬萬怨靈鎮壓地下？」李懷信滿眼不屑，挑著眉毛諷刺道：「神仙嗎？」
「二殿下！」
「不是。」李懷信咬了咬牙，忍著劇痛站起身：「那根樹枝上施有釘魂禁法，那具女屍應該是……被鎮壓在此的。」
馮天咬了咬牙：「我跟你一起。」
馮天答不上來，心裏也有一萬個疑惑：「她是什麼人？怎麼進來的？」
許是眼前的情景太過驚駭，他望著樹冠之中橫亘的一個……人？被粗枝穿透了肩胛，支棱在中間，綠葉擋住了那人的臉，白髮三千如流雲瀉下，隨風而動，繞過那人垂下的白衣和指尖，一水兒的蒼白。
馮天一愣：「八……？」他有些茫然的轉過頭：「那就不是個陰毒的死局了，八棵？八棵是什麼意思？」
越是走近，氣溫越低，彷彿置身冰窖，凍得人顫慄，這是陰氣及重的原因。
李懷信看了看手上的裂口，有些怔愣：「那具女屍……好像有異。」
「什麼不對？」
只需一眼就能辨別出死相，屬於死了很久的那款，死狀詭異而瘮人。
手腕猛地被人攥住，他拚命聚焦，恍惚看見馮天那張驚恐焦急的臉，在他身上壓了道符，厲喊：「老二！」
馮天的後背起了一層毛毛汗，陰風一吹，彷彿結了層薄冰，寒氣貼著背心，怎麼也散不去：「是……什麼？」
區區一介女流能作多大的惡，竟要被活活釘死，在這亂葬崗里永不超生。
馮天瞠目：「活活釘
hetubook.com.com……釘魂，釘得可是生魂！」「嗯？」
經歷過一夜的折騰，他們都有些乏力，大大小小受了點傷，若再與巨蟒纏鬥，只怕是給它送菜的下場。
地上堆疊著無數落葉，蓋住了鬆軟的黑泥，李懷信剛踩上一條樹根，就被馮天拽住了：「等一下。」
他們剛才正從一座山坡下來，坡頂那顆槐樹的氣根一直在不斷生長，與其他枯木相接，好似在地下織成網狀，貫串整片山巒地脈。
聲聲驚呼刺入耳膜，震得他心頭一突。
那七顆槐樹比起幽谷這顆，自然是小巫見大巫，但仍然蔥蘢高大，氣根繁雜，跟旁邊的灌木相比，顯得最為醒目。
「這樹浸淫在屍氣之中，早就把方圓數十里的陰怨煞氣當成養料吸收了，估計得成精！」話剛說完，他就站住了腳，盯著繁茂的樹冠之下，再也邁不開腿。
且不說這巨蟒帶不帶毒，攻擊性強不強，就是盤個一圈，就能把他倆給活活絞死，所以他們連呼吸都變得格外謹慎，李懷信打了個手勢，示意馮天離開這兒。
說話間，他們一直在向古槐靠近，它在幽谷中心，就像一座巨大的地標，巍然矗立。
「沒點兒能耐的話，闖不進這鬼地方。」
李懷信踉蹌著倒退數丈，面對著龐然大物，內心翻湧：「巨蟒吧？！」
這些士兵生前保家衛國，死後卻落得個永不超生的下場。
馮天道：「槐樹本就屬陰，氣根繁多，直通地底，最為聚陰。」
是個女人，瞎了一目，左眼被剜去，似個漆黑的空洞，右眼緊閉，面色死白，甚至發灰！
「糾正錯詞。」
李懷信接過話：「這個陣法，是早就布下了！」
馮天說：「怎麼比屍骨坑還讓人發冷？」
好在地面挺軟，沒有摔在那堆硌人的屍骨上，只是這軟趴趴的地面好似薄冰一般涼。
猛地遭受重創，他竟一時撐不起身，只能放聲大吼：「懷信！放手！快放手！」
退到一定的距離，二人轉過身，直面著遠處那顆古槐，雙雙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