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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塔筆記

作者:空燈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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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那個人嚴肅的看著我:「納粹主義萬歲,英國萬歲!」
「那下次你別再來找我了。」我瞟了他一眼:「有錢嗎?我沒錢去酒吧了。」
我只知道,如果我和安得蒙是天才,那麼「迷」的發明者就是天才中的天才!
我彎下腰,把書放在他腳邊。
……
他的聲音穿過痛感,顯得不真實:「手肘複位了,短期不能用。」
然而戰爭只存在於廣播里,我們切身感受到的只有通貨膨脹和經濟衰退。
我開始四處找工作。但是街上都是失業的人,一臉灰暗絕望。
我脫臼的手被用繃帶吊起來了。
「我夏天就畢業了,你會讓我進普林頓莊園嗎?」
阿諾德用碘酒和棉簽給我傷口消毒,哼著小曲:「喲,真不錯,你的眼睛得腫一個星期。」
沒有安得蒙,我不敢相信自己能破譯它。
安得蒙就站在光明和黑暗的邊緣上死神,向我發出邀請。
我站在樓梯下,突然覺得很難過。
其實我不是去泡妞,只是最近習慣每天帶一份報紙找一家人少的酒吧,找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後取出筆和草稿紙演算。我喜歡聽酒吧窗口懸挂的風鈴,它們在微風中的聲音輕柔動聽。
……
我只覺得劇痛從右手襲來,幾乎站不穩。要不是安得蒙從背後支撐我,我早就倒在了地板上。
他問我:「艾倫,你答應等我的,是吧?」
多少人愛過你青春的片影,愛過你的容貌,以虛偽或是真情/惟獨一人愛你那朝聖的心https://m.hetubook.com•com
上午阿諾德笑眯眯的來幫我包紮。
不小心撞倒了其中一個人,趕忙道歉。
第二天房東太太開門,發現《葉芝詩選》放在門廊的石台階上。不知道是安得蒙走得匆忙落在地上的,還是他中途又回來了一趟,把書放在我門前。
這件事情就這樣告于段落。因為即使它告于段落,戰爭也會把它從生活的舞台上清掃出去。
他說:「艾倫,當初我想過,即使我們不能在一起,也希望你能保留這本書。」
愛你哀戚的臉上歲月的留痕
他從背後抱住我的腰,慢慢握住我脫臼的手,十指相扣。我的胳膊沒有生氣的耷拉著,就任憑他握住。然後他鬆開手掌,順著手腕一點一點的往上摸。安得蒙的動作很輕,隔著外套,就像安撫一般輕柔。

「我是英雄救美。」我悶悶不樂。
而我的安得蒙,在離我非常遙遠的地方。
安得蒙沉默了很久:「不能。」
我拉住旁邊的行人問:「他們是誰?」
「為了英國人民。」我笑著跟他說。
林頓嘟噥著給了我幾張鈔票。
回家的路上我看見很多穿黑衣服的人在遊行。遊行隊伍浩浩蕩蕩,每個人都舉著血紅色萬字旗幟,唱著納粹黨歌。
那一刻我在深秋稀薄的陽光里恍惚了。
我沒有回答他。
「你不會感興趣的。」我有點不耐煩:「置換群,對稱性……我在寫一篇關於它深入運用的論文。」
安得https://m.hetubook.com•com蒙卻只是斜靠在門框上,並不進來。他穿著黑色外套,背後是黑沉沉的夜晚,渾身都在滴水,就像是故事書里突然造訪的魔鬼。
「我記得這個義大利的A級密碼。」
「這是你送給我的,這樣我們之間就再也沒有交集了。」我聽見自己在說:「你知道我從來就對詩歌沒有興趣。」
汽油限量供應,街頭私人汽車漸漸稀少起來。
「加西亞先生說你手脫臼了。」他幸災樂禍:「聽說是泡妞被打了?」
十一月的一個上午,這隻狐狸竟然有空把我從酒吧里拎出來,質問我為什麼沒去給他表弟補課。
但是現在最便宜的兌水杜松子酒一杯都要十個便士,我手上的確很緊。
「黑衫軍!英國法西斯聯盟!」被我拉住的人一臉驚訝的回答:「你竟然不知道?他們要求跟德國談判議和……」
安得蒙突然抱緊我的腰,說:「艾倫,你的眼睛很美。」
我右手脫臼了,左手怎麼都找不準鎖眼。安得蒙握住我的手,幫我開了門。
他不情願的掏口袋:「去酒吧幹嘛?」
1939年的春天過去了,夏天又過去了,沒有人相信戰爭會到來。
不管是哪個原因,現在的我都不可能再知道了。我已經失去了最後一次問他的機會。
等等?
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認真的表情,那種表情讓我差點以為他在痛苦。
「加西亞先生親自判定的A級。」他說。
我脫下濕漉漉的大衣掛在衣帽架上,說:「親愛的,我已經不再愛你了。」
「泡妞。」我打了個哈和-圖-書欠:「不給下次就別來找我幫忙。」
林頓告訴我,擊沉我們運輸船的德國潛艇使用的密碼系統是「迷」。
隔了很久安得蒙才說話,他的聲音幾乎要淹沒在雨聲里。
那些日子里,政治動蕩,謠言四起。誰也猜不到一年後的情況,甚至對納粹保有希望。
他沒有開車,我不知道他怎麼來的,也不知道他怎麼離開的。
當你年華已逝,頭髮花白/睡意沉沉,倦坐在爐邊/取下這本書來
安得蒙沒有伸手接書。他深碧色的眼睛一直看著我的臉。
「我在寫論文。『群論』——你知道的。」
安得蒙是對的。
我把房間里的壁爐火燒旺,換上乾燥衣服,就著熱水吞了一片阿司匹林。剛接上的胳膊隱隱作痛,我就著爐火看了一會兒《葉芝詩選》。
阿諾德扶了扶金絲眼鏡:「小艾倫,心理醫生也是醫生啊。」
德國切斷了我們海上供給線,他們的潛艇在海上襲擊我們的貨船。
他就一直站在那裡,既不離開,也不進來。
「你在開玩笑,艾倫。」
「加西亞先生處理得很完美,三周后可以複原。」
我問他:「你不是心理醫生嗎?」
安得蒙突然住了口。
林頓現在是一號辦公室負責人。他破天荒在工作日來劍橋,在國王學院的草坪邊把我攔下來。
9月3日,我們向德國宣戰。
阿諾德不信任的眯起眼睛。
露波麗咖啡店的老店經常叼著捲煙跟來往的客人抱怨:「都是猶太人的錯。要不是猶太人大量給波蘭投資,我們怎麼會向波蘭做出戰hetubook.com.com爭擔保?猶太人幾年前就搞垮了德國經濟——順便說,我個人對希特勒沒有偏見。」
「一篇論文你寫了很多年……那是什麼鬼意兒?」
「艾倫,我必須對我的機構負責。你是被盯上的高危人物,我只是盡量讓你不接觸真相,我不會讓你痛苦。」
等他抓住我受傷的手肘時,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書是和安得蒙在一起時他送給我的,漂亮的花體字,扉頁上用藍墨水寫著我們兩個人的名字。我不太理解安得蒙的品位,還有他一書架的厚封皮精裝書,每本作者都死了至少一百年。我從不讀詩,但是他堅持把這本書送給我。
他嘆了一口氣,緩緩轉身,消失在了茫茫雨幕之中。
「沒辦法嘛,加西亞先生秘密出差去了。」他把我拉到路邊的長椅邊坐下,眼睛亮閃閃的:「艾倫,我獨立破譯了『藍莓』!我突然覺得沒有你我也能獨當一面的哦。」
「艾倫,我只要你一個承諾。」
安得蒙不在了,我沒有探討的對象,只有一個人默默演算。以前我習慣於給他提供各種各樣的思路讓他驗證,當我真正必須自己驗證時才發現,計算量大得真是變態。
9月1日,德國打破慕尼黑協定,入侵波蘭。
他還是固執的站在門邊,一動也不動。在我轉身上樓梯的時候他才說,聲音竟然有些顫抖:「如果我道歉呢?」
第一首是《當年華已逝》
如果主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真正了解安得蒙,和整個故事的真相,我會毫不猶豫的答應等他。即使大海乾枯,岩石腐爛,我也會留在這裏,一直和-圖-書等待戰爭結束。
除了找工作,我把幾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的「迷」上。
燈光在安得蒙高挺的鼻樑邊投下一小片陰影。他清秀的臉龐被雨淋過以後慘白慘白的,看得我有點心痛。我讓自己盡量顯得溫柔:「阿諾德——你的心理醫生乾的很不錯。親愛的,我已經分手了。」
這就好像你滿世界找靈感,其實靈感女神正坐在自己家起居室里喝下午茶。
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聲音,房間里只聽見爐火的噼啪聲和窗外的雨聲。我以為安得蒙已經離開了,就拿著書下樓鎖門。可是他竟然還在那裡,固執的站在門廊下,隔著前廳安靜的看著我。
宣戰後兩個月,房東太太開始向我抱怨方糖太貴,一杯咖啡只能放一小塊。
我不知道它是誰發明的,不知道發明者是誰,他把密匙藏在那裡。
可是那時我並不知道他做出這個承諾所付出的代價,我只記起他和林頓並肩走向停在圖書館外的轎車,他的笑容像三月的陽光一樣美好。
夏天是的畢業典禮隆重而盛大。
我嘆了口氣:「沒用。」
他不可能信任我,可是卻要我等他。
最後秋天溫柔而殘酷的來臨。
群論?
戰爭開始之後,阿諾德就沒有時間鬼混了。即使他偶爾有時間去櫻桃酒吧找女人,我也沒有時間陪他去,連小屁孩的數學補課都一推再推。
我走過去,把手上的書遞給他。
「什麼真相?」
我勉強拉亮昏黃的吊燈。房東太太已經睡了,前廳空空曠曠的。我痛得沒有力氣,拉過牆角墊著過時花樣靠墊的椅子,伸開腿坐下,然後指了指旁邊,示意安得蒙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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