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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塔筆記

作者:空燈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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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蘋果被剖開后熟透了的甜香開始在空氣中瀰漫開來,他去掉果核遞給我:「你當著那麼多人撲到我懷裡要安得蒙,讓我無法拒絕啊。我費了很大力氣才聯繫到他,你得感謝我。」
「BOSS?我以為安得蒙只是高層!」
「現在你知道他不止是高層了。」阿諾德帶了一隻藥箱來,裏面密密麻麻放滿了貼著小標籤的棕色瓶子。他熟練的取出各種葯倒在一隻空瓶子里遞給我:「消除影響的葯。」
阿諾德伸出手指搖了搖,感慨:「所以加西亞先生說你太不成熟了……我在代號Z里看見你,嚇了一大跳啊!」
「你還愛著他。」
我見識過阿諾德在酒吧里泡妞的作風,知道他不會認真,就像他的心理暗示不能真的把安得蒙從我大腦里趕走一樣。我們彼此都把它當成了黑色戰爭中的一場打發時間的玩笑,他追了又甩掉的姑娘能在將軍府的大廳里排成一個連,而且我又不是女人。
阿諾德要工作,他每次回來看我都穿著軍裝,陪我半小時,檢查病情,然後匆匆離開。我的房間在二樓靠著窗戶,正好能望見深秋的後花園。
阿諾德點頭:「有人調換了他的藥品,不是雌激素那麼簡單——有真正混淆神志的葯在裏面。」
我把手從被子里伸出去,固執的抓住他的手不放。
安得蒙愣了愣。
我對他笑:「寶貝,他聽錯了。」
之後的記憶很混亂。
阿諾德說我直接昏倒在他身上,額頭燙得嚇人。絕食不會讓人發燒,但是某些藥物可以。他檢查了我的用藥記錄,發現我服用的並不是雌激素,而是另外一種禁藥PSC,這種葯長期服用會影hetubook.com.com響記憶力和認知功能。他立刻把我保護起來,然後利用內部方式聯繫幾乎已經在國境線上的安得蒙。第三天安得蒙趕過來,把我強行帶出了醫院。
安得蒙安靜的聽他說完,然後把手伸進大衣里,取出一把槍,抵著那人下巴。
「你呆的地方是英國最黑暗的角落之一。我在那裡從事一種……不太溫柔的職業。」阿諾德自嘲的笑笑:「我對某些人必須離開軍情六處又實在掌握了太多資料的人進行洗腦;還有些間諜被抓獲后堅決不說出情報,我會給他注射藥物。你看見我的時候,我剛好做完一個腦白質切除手術。」
第一次醒來是自己的病房。我好像看見了安得蒙,彼得直站在他背後,萬年冰山臉,腰挺得筆直。
他苦笑的搖搖頭,把我的手捧起來放在唇邊吻了吻,然後輕輕掰開我握緊的手指。
那不是一般的精神病院,而是情報局下屬的機構之一,代號Z。其實我早該猜到,安得蒙親自找老將軍要的心理醫生,做的工作不只是情報分析那麼簡單。
他沒有生氣,只是溫和的笑了笑,帶著一種遷就的味道向我伸出手:「能跟我出去一趟嗎?」
「那萬一你愛上我了怎麼辦?」
「不是。」阿諾德很大方的提議:「只要你愛上我,你就會忘掉他。不如試試看?」
「你能抹去他們的記憶嗎?」
「你以為呢?」他挑起半邊眉毛。
安得蒙俯下身抱住我,他的額頭長久的貼著我的額頭,彷彿這樣就可以分攤我的痛苦。
安得蒙向我這邊看過來。看見我時他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我混混沌沌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只記得他似乎在我床邊坐下來,用冰涼的手摸的我臉,聲音很柔和:「他的葯有問題?」
再往後,我躺在布萊德雷將軍府一個房間里。戰爭爆發后老將軍常住倫敦,夫人跟著前去照顧,偌大的府邸里只剩下喬小少爺和阿諾德。
「謝謝你。」我有點恍惚:「所以安得蒙的確來過,是嗎?」
安得蒙站在門口,彷彿猶豫了很久:「艾倫,阿諾德說你要見我。上次我來時你還不清醒。」
阿諾德很熱心,一有空就孜孜不倦的向我推薦這個方案,直到我厭倦為止。我抬眼皮瞟了他一眼:「萬一我真的愛上你了怎麼辦?」
「我一直頭痛,還以為是發燒的幻覺。」
那是一個下午,他的車停在將軍府後花園鐵柵欄外,一個人下車,順著小路走過來。正是英格蘭楓葉最美的季節,後花園里栽種著紅楓和大葉楓。他穿著厚重的黑色高領風衣,從一片深紅和明黃色中走過來,像走在油畫中一樣。
下一刻我笑不出來了,我聽見安得蒙說:「我想讓你去辨認兩個人,畢竟『迷』是你破譯出來的,你有權利看到傷害你的人的下場。」
當時我正在看小屁孩畫畫,半天才發現小東西拉我衣角:「艾倫,你流口水了。」
我很慶幸阿諾德正好在,可是沒有想為什麼:「沒有。做手術?」
我望見了安得蒙。
阿諾德專註的看了我一會兒:「瞳孔放大了,你在說謊。」
退燒后的那個清早,阿諾德翹起腿靠在白色休閑椅上切蘋果,心情愉快:「小艾倫,你終於醒,都睡一禮拜了。感謝我吧。」
我問他:「那www.hetubook.com.com這不是很殘酷?」
阿諾德攔住他:「艾倫現在神志不清楚。」
「可以啊。」阿諾德仰靠在椅子上,姿勢很悠閑,彷彿這是一個輕鬆的話題:「在注射大劑量的致幻劑的狀態下催眠他們,喚醒相關記憶提示,然後改變記憶路徑。比如我把你親愛的安得蒙的照片從常放的地方取出來,藏在秘密的抽屜里鎖起來。你知道照片還在房間里,可是找不到它。被催眠的人也一樣,記憶還在,可是他們再也無法想起。」
玩笑歸玩笑,戰爭依然在繼續。我剛從噩夢裡驚醒,身體還沒恢復,大多數時間一個人無聊的躺在床上聽收音機,傭人會把一日三餐用托盤端到我床前。戰時禁令陸續開始實行,德軍封鎖了我們海上運輸線,很多東西百貨店已經買不到了。但是將軍府里的一日三餐照舊,下午甚至還有甜點和紅茶,與戰前沒有差別。
我也笑得很溫柔:「美人,我今天沒空約會。」
那人飛快的逃出了病房。
「早不愛了。」我說。
「你們給病人打嗎啡?」我問。
「艾倫,我必須走,我是冒險回來的。」
我繼續笑,再笑下去臉就僵了:「親愛的,我一直這樣對朋友。」
他一個字都沒有說,只是另一隻手從口袋裡掏出份證件一樣的東西,慢慢舉起來。
「比起腦白質切除術來這算是很美好的了。」阿諾德微笑著解釋:「如果催眠不成功,我們只能進行腦白質切除術。接受了這種手術的人一輩子都像個弱智一樣安安靜靜的,不會對情報局構成任何威脅。你現在明白為什麼當初加西亞先生要你徹底不愛他了吧?他不願意讓你看到這些。https://m.hetubook•com.com情報機構是全英國最黑暗的地方,你不能和軍情六處的BOSS扯上關係。這次是精神病醫院,下次會發生什麼我們誰都不知道。哦,對了,加西亞先生說他親自調查這件事。」
過了很久他才直起身,輕聲問:「艾倫,還記得非禮你的男人長什麼樣子嗎?」
第二次醒來是阿諾德用大衣裹著我,半扶半抱的把我弄上吉普車。十一月開始有些冷,他只穿了件磚紅色高領毛衣,竟然還試圖幫我擋風。
狐狸笑眯眯的在我房間里轉了一個圈:「不會的,我是心理醫生。」
阿諾德指了指我:「艾倫醒了,他在發燒。」
安得蒙把槍收起來:「滾。」
「他濫用私權給你弄到了出院許可。」阿諾德眯起眼睛看我:「小艾倫,加西亞先生想讓我跟你談談。你有想過為什麼我會出現在聖。瑪麗安醫院嗎?」
「又是喝咖啡談話?」我問。
負責人臉刷的白了,腿開始發顫。
阿諾德抱著手臂站在他旁邊,似乎在指責什麼。突然有個穿軍裝的人趾高氣揚的走進來,看樣子是這裏的負責人。安得蒙說要帶我走。那位負責人開始激烈的反對。我反反覆復聽見他叫囂——「你沒有這種權利」。
他想了想,從口袋裡摸出一隻銀色的懷錶,拿著錶鏈的末端,在我眼前慢慢晃動了五下。我下意識伸手去拿,他快速的把表收回去:「等戰爭結束了,我就把這隻懷錶還給你。為了以防萬一,我對你下了一個暗示,這隻懷錶就是觸發物。你拿到它的瞬間,它會提醒你我們今天的約定,結束我們之間的感情。」
「嗎啡和大麻都是最低等的精神藥物,我常用的是LSD,你服用和圖書的PSC也是其中一種。LSD的致幻作用是大麻的200萬倍,納粹集中營里的試驗品,我們諜報人員偷到了樣品。」
在聖。瑪麗安醫院的那段灰色時光中,我的確很想見安得蒙,想見他到發瘋。他是在我服用精神藥物后維繫神志的那一小束小陽光,唯一的美好色彩。可是這一切都過去了,什麼也不曾改變。
我聳肩投降,苦笑:「好吧我說謊了。誰管得住自己的心啊。」
安得蒙推開我房間門的時候,我正好擦乾口水,把小屁孩打發走,上上下下視奸他:「好久不見。」
我接過瓶子,上面很細心貼著標籤,寫著:一天三次,飯後服用。
幾年前的那場戀愛,我們沒有上過床,我最多耍流氓親他,捏捏他的腰,牽手的時候抓住他的手不放。安得蒙總是遷就我,如果我不放開手,他就會一直讓我抓著。
他走過來,安慰一樣的抱住我的肩:「艾倫,如果你不想看的話,可以選擇不看。」
安得蒙點了點頭,然後低頭吻了吻我的臉頰:「我必須走了,艾倫。我還在執行任務中。」
「只要你願意,你可以不愛他的。」他的表情突然很認真:「艾倫,作為一個朋友,我有辦法讓你真正擺脫這段感情。這次不是加西亞先生委託我,是我主動幫你。」
我頭痛欲裂,努力回想了想了很久才說:「左臉有道疤,手上有槍繭。」
一瞬間安得蒙的臉色有點僵硬。他收回手,背對著我靠窗站了一會兒,回頭看我,嘆了口氣:「艾倫,你非要這樣對我嗎?」
他鄭重的把懷錶裝進上衣貼胸的口袋裡,感慨:「心理醫生真是個苦差事啊,從現在開始我追你……指望你主動是不大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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